姚波 发表于 2015-11-8 10:07:48

说说桐城古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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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说桐城古镇
桐城,灵山秀水,是晥中一颗璀璨的明珠。桐城居合肥和安庆之中,从合肥到桐城仅100公里,驱车一小时;由安庆到桐城75公里。国道、高速公路、铁路,交通十分便捷。
桐城很古老,古属杨州之域,秦为舒县,唐至德757年改同安县,桐城县名由此沿袭。旧时桐城地域辽阔,宋、元、明、清,乃至民国,区划为东、南、西、北四乡,曰:清净乡、大宥乡、日就乡和桐积乡,而每一乡皆有古镇领衔,曰:枞(阳)、汤(沟)、孔(城)、练(潭)。古镇的形成皆是有因,或是地利之便,域是交通之枢,域是区划调整之物,但不管哪一种原因,古镇对于桐城人而言,总有挥之不去的情结。1949年新中国诞生,桐城县划东部为桐庐县,后改称湖东县,1955年定名枞阳县,从此,枞(阳)汤(沟)二镇随之而去,但历史总是一脉承袭,记忆总是挥之不去……

一、枞阳镇

无论是晴天,还是雨天,总能在寂静的夜晚,听到夜雨的哗哗声。这哗哗的雨声,是从枞阳古镇,或是江畔的芦苇丛中传来,敲击着古往今来无数在此驻足的游人心弦;这便是桐城八景之一的“枞川夜雨”。明代诗人许浩,惊异于这种自然现象感叹道:“枞阳夜雨势如倾,拂柳滋花尽有情;几个渔翁趁新水,江头无数棹歌声。”
据历史记载,汉武帝刘彻南巡,至枞阳,登临达观山,忽见江中阴风怒吼,群蛟涌动,汉武帝见状弯弓射箭于江中,并写下《盛唐枞阳之歌》。汉武帝的豪情诗篇犹然在耳,明代湖广巡抚方孔炤在射蛟台,面对浩荡长江感慨道:“南狩元封汉五年,舳舻千里薄枞川。浔阳日照朱旗动,天柱云开翠盖悬。远望楚中祠古帝,作歌海上返甘泉。射蛟唯有空台在,秋色东来起暮烟。”桐城派宗师姚鼐也曾来过射蛟台,“五月江声千里客,夜深同到射蛟台。”月隐星稀,射蛟台和汉武帝都已隐入金黄的历史,惟有他的足迹依然清晰,那滚滚东去的大江,便是枞阳历史的佐证罢。民国《桐城续修县志》载:“县东南百二十里,通考桐城有枞阳河,蓋在枞水之阳,故汉以名县。”这便是枞阳古镇的由来。
枞阳镇曾是桐城重要的水运商埠,是桐城的四大名镇(枞、汤、孔、练)之首。在东晋时期,陶侃被庐江太守张夔招为督邮,领枞阳县令。陶侃“性聪敏,勤于吏职,恭而近礼,爱好人伦。”他在任县令时期,整日端坐理事,毫不含糊,枞阳开始有了雏形。由于濒长江,舟船便是人们的重要交通工具,当地百姓造船时,陶侃就令人把木屑和竹头都收集起来,人们不解其意,后来天降大雪,积雪融化,他令人把木屑洒在路上,以防路滑,这样一个心系百姓的好官,当然会赢得百姓们的爱戴。时光流逝千载,陶侃转身也隐入历史,可人们还是记得陶侃,并念叨他的好处。陶侃就是大名鼎鼎的名士陶渊明的曾祖父。
桐(城)、怀(宁)、潜(山)、舒(城)的河流,汇流至菜子湖,再入长江,这便是枞川,亦称古“舒口”。枞阳河上连螺丝山,“枞阳镇南岸为罗塘洲,东过杨家矶至下枞阳。”枞阳镇因长江和菜子湖的水运之便,顺理成章地成为桐城东部与外界沟通的重要集镇。长江中下游是我国的富庶之地,江湖之间的船只往来,物品交易,人员流动,东来西往,渐渐地形成了以码头为依托的上枞阳和下枞阳老街;而老街依地形而建,灰瓦青砖,铺板门面,屋连着屋,门面连成长街,长街挽着众多小巷,小巷连着小弄,曲径幽深,一眼难穷其尽。上枞阳的关帝庙,即在天禧禅院前,大殿飞檐翘角,关帝红脸髯飘,香火不断。唐、宋、元、明、清以降,唐代辅公祏起兵于此;南宋李全在此抗击金兵;元末陈友谅扎寨于浮山,朱元璋屯兵于城山,二人在枞阳境内多次血战;明末张献忠曾在此住扎,并进军浮山寨;清代太平军首领李秀成、陈玉成在枞阳镇两次召开了重要会议,对保卫天京、扭转战局起了重大作用;解放战争,人民解放军20万大军在此渡江。岁月让小镇日渐积聚,每块土地,每个麻石铺就的街石,都因铁与火的碰撞,历史的积淀而显得那么深厚。同时更因物流、人流,乃至文化的汇入而渐趋繁荣,成为桐成东乡重要的集镇。
旧时陆路交通不及水路便利,舒、桐、怀、潜各县是皖中的粮仓,每年早晚稻丰收,以及小麦、芝麻、五谷杂粮的运输,多选择漕运,便通过河流进入菜子湖,而抵达枞阳,最后入长江流散至入各地。枞阳得水运之便,菜子湖终日可见帆船点点,漕船相连,蔚为大观,船上的人撑一槁,往来交汇;在茫茫湖面,潜山口音,怀宁方言,舒城口语,桐城土话,河道里相逢,在船头拱手一笑。上行的人会说“到桐城去。”下行的人会讲“去枞阳。”而到了枞川出口,由此进入长江水道,可抵金陵,镇江、上海;每年由枞阳水道运出的漕粮达两万石,这种水运盛况至民国时期而不衰。那时,枞阳到县城一是可以走水路,经菜子湖到孔城后,再走东大道至城关;二是走东大路,一路丘陵路小,曲曲折折,全长110里,最终抵达县城。枞阳码头扼长江,临菜子湖,既通江达海,又可联接四方,素有“万里长江此封喉,吴楚分疆第一州”之说。1948年2月,桐城因地域辽阔,中共二地委作出《关于划分县界的决定》,划分为两个县,白兔湖至界河以东,为桐庐县,以西为桐城县;1955年定名为枞阳县。首镇割舍,却抹不去桐城人和枞阳人的情感和记忆,面对籍贯的改变,上辈人总是说,“我是桐城人”。因为桐城与枞阳,以及那个与大清朝相始终的中国最大的散文流派——桐城派,人脉相通,历史同源,让两县人民荣耀着,光彩着,共享着这份宝贵的文化遗产……

二、古镇汤沟

叫汤沟,且成为集镇的地方很多,但拥有600多年历史,如此人杰地灵的地方却并不多。古镇汤沟,乃过去桐城四大名镇之一,始建于明洪武六年(公元1373年),是清代 “桐城文派”三祖之一刘大魁的故乡,是旧时桐城东部重要的水运商埠和农副产品集散地。
汤沟镇同样是因水而兴,因水而繁荣的。流淌的双溪,潺潺地流过汤沟,上可到无为、庐江,下可到江南、大通、横港、芜湖、金陵;滚滚长江盈镇而过,:汤沟便因这便利的水运,以及南与贵池隔江相望,东与铜都铜陵交接的优越地理区位,在600多年前的某个机缘下孕育了。流淌的溪水,见证了小镇的历史,濯涤了小镇人的灵秀,当然,也成为汤沟镇的灵魂,要不怎么会有“丹霖夜雨、赖子回帆、琵琶积雪、鲟鱼落雁、三官晓钟、断桥渔火、莲塘秋月、木村夕照”这么多美景在此存在呢?三官晓钟清音缭绕,也给这里增添了人气,茶馆、酒肆,店铺林立,南来北往,熙熙攘攘,周边的村民,吃罢早饭上街,人们悠闲地逛过这家商铺走进那家杂货铺,街边的大碗茶,卖香烟、瓜子、酥糖、麻花、花生糖的,饭馆里飘来的香味,让汤沟镇数百年来显得声息融融,平宁而祥和……
明清数百年,汤沟人一直奉行着桐城人“穷不丢书,富不丢猪”的传统。1698年,小镇上一声婴儿的啼哭,打破了宁静,这个人就是刘大櫆。他生在书香门第,曾祖刘日耀是明崇祯贡生廷试授歙县训导,祖父和父亲皆县学生,都课读乡里;兄大宾,成是举人。翰墨香风的熏染,让刘大櫆也成为饱学之士。但刘大櫆一生科考不顺,不像他的同乡,都经科考获得了高官厚禄。他几次落榜,仅有一次博学鸿词科的举荐,却因大学士张廷玉避同乡之嫌而被打入冷宫。但这并未让刘大櫆颓丧,相反,他觉得“生则为国干,死当为国殇”,而是把文章理论研究得更透彻,文章写得更精湛。没了科考的羁绊,反倒更潇洒,在京城,那些“巨公贵人”都惊叹其文;同乡方苞也慨叹,说:“方苞何足算邪,邑子刘生,乃国士尔!”方苞乃清代大儒,凡读过中学的人都读过他的文章,连方苞都如此推崇,可见刘大櫆在当时是多么了不起!刘大魁师承方苞,传承姚鼐,他们被尊称为“桐城派三祖”,而巧合的是,他们也都曾在汤沟镇上收过徒,讲过学,都曾在清澈的双溪河畔留下过华章锦句。
时间之河总是行走无声,大清朝由盛转衰,但偏居桐城东南隅的汤沟镇却依然繁荣。清末的动荡,让贵族们想到的是自己的财富,怎样转移到最安全的地方。李鸿章的族弟李秀岩就把目光盯上了汤沟镇,于是,他避开了都市,在汤沟老街上开设了同兴福钱庄,发行钞票、开办存款、放款和汇兑现业务,让这条明清古韵的老街,一时间成为汤沟的“华尔街”,好不热闹,套句今天时髦的话说,这可是汤沟镇上当时最大的“招商引资项目”哩!1948年2月,中共二地委设立桐庐县,后改称湖东县,县治就设在汤沟镇。 1954年洪水泛滥,长江决堤,镇域被淹,县城移址到了枞阳……
尽管汤沟镇随县域区划调整,行政归属改变,但人们依然拥有很深的老桐城情结,因为,汤沟镇与桐城有好长好长的历史,有好美好美的人文华章……


三、古镇孔城

出城区向东十二公里,就到了孔城镇。
说到孔城,不由得让人想到《桐旧集.孔城》记有“人烟开小聚,传说吕蒙城”,那是说,三国时东吴大将吕蒙曾筑兵于此,在菜子湖上操练水军。那时,水面上桅帆耸立,排列着密密麻麻的战船,可谓声威赫赫,让不显山不露水的孔城成为当时的军事重镇。另据《宋史.李显忠传》载,宋将张俊、李显忠曾与金兀术大战于此,一时间杀得昏天黑地,好不惨烈。史书上的文字,都是说孔城与战争有关,也就是说,是兵家的必争之地。兵家何以看重这么一座不起眼的小镇?笔者以为莫不与水有关。
长江浩浩荡荡,一路奔流入海,而春涨秋盈,在沿途分布了众多的湖泊。桐城东滨菜子湖,内湖航道与长江干流相连,自古水路通畅,富舟楫之利,是菜子湖孕育了孔城镇。孔城镇距县城较近,人们出行,皆选舟船之便。一时间,帆船往来,人流不断,可直接出入长江,上通巴蜀,下达沿江重镇;内河的船来簰往,孔城也成了落脚之地。宋、元、明、清以来,桐城陆路交通有东、南、西、北四条古道,而东大道是桐城至枞阳镇的古人行大道,经紫来桥、乌石岗、十五里坊到孔城镇;再由孔城至杨树湾、义津桥、官埠桥、到枞阳镇,计110里,大道网伦,络绎不绝,使孔城好不热闹。
仁者爱山,智者乐水,那么孔城镇呢?当然是得水之便了。孔城河波光潋滟,盈镇而流,拐了个弯便注入菜子湖。但随之形成的水渠、水塘、水潭,以及水的萦绕与生发,使孔城镇成为名符其实的古镇水乡。水之清濯,楼台亭阁倒映其中,弄不清是我的幻觉,还是水的幻觉,反正孔城因水而有了韵致;水,因古镇而有了声名。桐城宋、元、明、清时的槽运渐具规模,至清代中后期,运粮的漕船大的可达50余吨,将桐城的稻米、茶叶、山货,还有桐城的大块文章,源源不断地运往外地。这便是,宋《元丰九域志》记载的:“淮南路舒州桐城九镇,孔城即九镇之一”。
水,给孔城镇带来了繁荣。于是,人气渐旺,经商的、开饭店的、跑单帮的、开杂货铺的、打渔打铁的;行船走码,说书卖艺,南来北往,各种各样,各得其所,据清末不完全统计,各种商号和店铺,多达254家。渐渐地便形成了一条南北走向,呈S形的街道,另有横街两条,附有三巷一弄。街,幽长,一眼难望其尽;巷,幽深,能踏出平平仄仄的韵;弄,狭窄,曲尽而意无穷。在方圆17万平方米的菜子湖一隅,皆是青砖灰瓦,木楼花窗,墙一律飞檐,但不翘角;砖雕、石雕、木雕,尽显玲珑;地铺石条,踏之若琴键铮铮有声。外地人疑似走入徽州;凝神一瞧,才知道这是桐城固有的古建之风。街内的朝阳楼系清代的“桐乡书院”、郑家大屋、黄家大屋、姚家大屋、蒋家大屋、程怡丰木料行(即程宅)、知府宅第,祠堂、书院、庵堂庙宇、货栈中的程家祠堂、雷祖庙、大王庙、痘神庵、茶庵、迎水庵、孚华煤油栈、亚细亚煤油栈,重点古建筑遗址中的都会桥、刘开故居遗址、东岳庙遗址、清真寺、万年台遗址数不胜数,但最为引人注意的,却是晚清重臣李鸿章的钱庄。李鸿章官至直隶总督、北洋通商大臣、文华殿大学士,可谓权倾朝野,被慈禧称为“再造玄黄”之人。他何以垂青孔城这样一座偏远的小镇?原来,李夫人是桐城周潭人,其子李经迈的老师是桐城派后期代表人物范伯子,范伯子的夫人姚倚云,是桐城派一代宗师姚鼐的外曾孙女。或许,文化与血脉的贯通,让李鸿章对桐城情有独钟。那片置身老街的铺面,虽然清冷了些,但多重天井构成的阁楼、扶梯,以及雕梁和花窗,却显现着当年的兴盛和喧嚣,更折射出钱庄背后那个李氏庞大家世的支撑!这座钱庄的发现,引来很多专家学者的关注,有学者考证出这里还是一座“青楼”,是李鸿章之子李经迈开设钱庄的一部分。但不论怎样,孔城镇的繁盛,由此可见一斑了!
水涤濯了孔城人,让孔城人乐观开朗,如水一般的无拘无束。人们闲来无事,爱喊上几嗓子;那湖上小调,轻悠悠,乐融融,最是动人心扉。孔城人敲打的十番锣鼓,则铿锵激昂,那阵势、那变化、那动作,莫不昂昂烈烈,敲击出孔城人的精气神!而高拔子,则声腔浑厚,从孔城街头唱到了京剧里、《词海》中,成为京剧《徐策跑城》的代表唱腔。杨福源、杨隆寿,这父子二人,从古镇走入灿亮的中国戏剧史。杨福源成为昆曲名师,杨隆寿则成为一代京剧名家,他在京城创办“小荣椿”科班,写连台本大戏,精心培养外孙梅兰芳,使之成为一代京剧大师,而成为家乡人的美谈……
水给了孔城人以灵秀,于是文章大家、烈女豪杰代有人出。桐城派重要作家戴名世,是清代文学史上重要的文人。戴名世毕生为文,有记载的就有《四书朱子大全》、《困学集》、《天问集》、《芦中集》、《柳下集》、《时文全集》等几十部之多。先生为文重视文章理论,作文主张“立诚有物,率其自然”。讲究“道、法、辞并重,精、气、神合一”。被称为“桐城派的奠基人物”,只可惜,因“南山集”案发,惨死于大清朝那场惨烈的文字狱之中。但孔城的文脉并未因此寂然,紧随其后的是刘开来了。他虽家贫,但恪守桐城人的读书传统, 14岁将习作递给桐城派宗师姚鼐,姚鼐慨叹,“吾乡古文一脉,庶不至断绝矣”。刘开是重情重义的,与授徒孔城镇的杨玉峰交谊深厚,他说,“言论无虚日,风雨不能间,而寒暑未尝辍也”。有当权者看重刘开,欲招为乘龙快婿,刘开却不趋炎附势婉辞谢绝了。他一生不意仕进,成就卓著,与梅曾亮、方东树、管同并称“姚门四杰”。而后,又有桐城派后期大家戴均衡来了,他与同里文聚奎、程恩缓筹建桐乡书院,中国美学奠基人朱光潜、一代大哲方东美、中国计算机之父慈云桂、中共早期社会活动家尹宽、侠女施剑翘等大家名流均在此接受启蒙教育,戴均衡一生著有《味经山馆诗文钞》、《公车日记》、《杂记》等数十卷,堪谓著作等身。是水,让孔城人杰地灵,出大块文章……
孔城很古老,1800年的历史,可谓深厚;孔城也很年轻,中坤集团花大气力对老街进行了修复,修旧如旧,让这片历史遗存又焕发了青春……

四、练潭古镇

旧时桐城八景,练潭秋月就在古镇练潭。盈盈秋水,一派静谧,此时的菜子湖是安静祥和的,是渔歌唱晚,帆船舟楫交织的;而月夜风轻,深入到古镇边上的那潭秋水,竟是蓝汪汪的一版澄碧,那月就映在水中央,和在天上一模一样,奶黄色,那么圆融,那么亲切。月光洒在芦苇上和弧形的岸边,也洒在小镇上,影影绰绰,朦朦胧胧,竟如一片半藏半露的梦幻……
练潭太美了!那梦幻般的美,也深藏在史书的典籍里,也是这般的真切!练潭古称“居巢”。据《汉书.地理志》载:庐江郡(故淮南,文帝十六年别为国),二十县,“居巢”即是其一。《后汉书.郡国志》记载的“居巢侯国”;以及《晋书.地理志》载:“居巢(桀死于此)”。《太平寰宇记》卷一百二十五:“古巢城”,俗号为古重城,在县南六十五里,按《史记》“成汤放桀于南巢”,指的就是今天的练潭一带。翻开《辞海》1979年版中册2456页,“‘居巢’,古县名。‘巢’一作‘鄛’。秦置。治所在今安徽桐城南。项羽的谋臣范增即本县人。晋后废。”而今天的巢湖并非史书上说的居巢,在东晋时是蕲县,隋改名襄安,唐初才改今名“巢湖”,而桐城的“居巢”较之巢湖更为久远,臆说范增是巢湖人,已是不言自明了。
清代诗人姚清泉在《龙眠杂忆》中说道:“驿当省会入都之冲,昼夜羽骑不绝”。而居巢县治废后,练潭一直作为桐城与安庆之间的重要驿站,是古之水陆要津。南宋嘉定元年(1208),练潭因水陆交通便捷,成为桐城南大道上的重要集镇,是当时的四乡九镇之一。在明成化年间(14465—1487),桐城知县陈勉,奉上级旨意在练潭修建了“练潭馆”,以便南来北往的人,在这里聚集停留居住。入清以后,在练潭设立巡检司,管辖牛栏铺、陶冲驿、三安铺、撩风铺、九重冈、张天坂、挂车河、蒋铁冲、天宁庄、枝子河、花园坂、黄盆嘴、桦林冈、新壮铺、陡冈坂、新安渡、张子滩等40个保,舟船古渡,物流人流,让这个菜子湖边的小镇渐趋繁荣。练潭的老街直抵湖畔,两旁的商铺,清一色的是木门板,两层阁楼,店铺相连,货物丰富,而每间门面的后面,又有好几进屋宇相连,当然也连接着小镇生色融融的生活……
明代的大学者王阳明曾来过,那是他在平定宁王的战事中,来到了热闹喧嚣的练潭古镇。他看见镇上做豆腐、卖点心、开小杂货铺的人,嘈嘈杂杂,熙来攘往,好不热闹;人们话语轻轻,和和气气,让王阳明感慨,战乱之中还有如此祥和之地。他喜欢练潭老街的古朴,更喜欢这片山水,在幽蓝宁静的潭边,他写下了“远山出孤月,寒潭净如练”的诗句。这样的诗句,直击人们内心的那份纯净,让人惊叹,那孤月,那净练,是怎样触发了这位哲人的心弦呢?而其后,又一位诗人来了,他叫许浩。许浩同样来到了那汪碧水潭边,面对皎洁的明月,面对人间沧桑,他吟诵道:“冷轮秋浸碧潭寒,水府人间好共看”。看什么呢?看水?看月?看那生色融融的练潭老街?抑或是这里久远深厚的历史呢?清代诗人黄仲则,看到如此美景则感叹道:“落日衔孤峰,余彩散遐甸。袅袅川上霞,潆洄映潭。”练潭秋月,就这样映照了古镇千载。
清康熙十一年(1672)在练潭设驿。乾隆二十五年(1760),安徽省会迁安庆后,练潭更是成为水陆要津,“昼夜羽骑不绝”。据有关史料记载,桐城的南大道共有3条,一条为安庆至京城的驿道;另两条为人行大道,分别是 “西大路”和“东大路”。桐域至安庆的驿道经啌口铺、石井铺、再折向南,经新庄铺、老林铺、棠梨铺、野狐铺、双港铺、横山铺、练潭驿山西铺、东源潭铺、沿山铺、冷水铺、总铺、十里铺、同安驿至安庆府。全长160里。练潭驿是这条古路的重要驿站,练潭因交通而繁荣。
练潭是美的,练潭的人文历史也是深厚的。布衣诗人吴鰲踏着乡间小路走来,他与桐城那些硕儒大家不同,那些诗人都官声赫赫,他只是个剃头的理发匠,纯粹是一介布衣草民,在桐城市图书馆只有他薄薄的一册《吾爱吾庐诗钞》。但这些并不影响他吟诗,他在《自序》中写道:“井里平生未轻去,仕途著足古来难。谢安已出张衡仕,羸得青山独自看”。是的,他不追逐名利,竞走考场,讨官要官,他只想给人剃头,既便吟诗,也是“鸣其不得已而已,未求为知音听也”。诗人爱酒,吴鰲也不例外,“篓内无鱼少酒钱,酒家门前系渔船。徘徊欲把蓑衣当,又恐明朝是雨天。”诗人太贫穷了,尽管诗写得那么精彩,竟然喝点浊醪的钱都没有。“半间茅屋栖身,站由我,坐亦由我;几根萝卜度岁,菜是它,饭亦是它”。这样的穷困,并未消融他的潇洒不羁,既便是面对死神,吴鳌也是那么镇定,“生前一醉浑如死,死后犹如大醉眠。落日苍山烟雾里,乱坟荒冢不知年。”吴鳌只活了短短的四十岁,他在平静中死去,但他的诗歌却活着,有人评价其诗,说,“笔秀词清,老于声律”,“如寒潭之储秋月,微风之拂河汊,羁禽野鸟之翔鸣于风雨中也”。另一位打渔诗人名叫徐翥,一生不仕不娶,他的《煮字斋诗集》集录了700余首诗歌,在桐城坊间也广为流传,如,“春去一声低,千声花为泥。纵有亡国恨,莫向此山啼”写得铿锵有力,颇有骨气。
练潭的人文历史一路生发,从明代的袁宏、齐之鸾起,到清初诗人潘江、潘田和近现代名士潘赞化、画家潘玉良……灵气所聚,让我们在这片月光水影中,看到了值得人们记住的历史。


五、青草镇

出西城门,向西南走六十里,便到达青草镇。青草镇是桐城古“西大路”上重要的集镇,地跨桐城、怀宁、潜山三县,是明代就形成的水陆商埠。镇北的大沙河发源于潜山县的竹棒尖和尖平尖之间,一路山高月小,穿山越谷,东奔西蹿,小溪汇入主流,主流便訇然有声,流经天柱山到青草镇时,地域豁然开朗,同时也把山上的沙石带入青草镇开阔的河床,这便是细沙纯净,灿若黄金的大沙河。大沙河流经徐河、白果等地,最后注入菜子湖,而菜子湖贯通长江,这就给船只和竹簰水运提供了便利。一条古道,让往来之人在此驻足憩息,而山民担柴禾草,卖炭卖山珍卖竹器在此聚集;一条水路,顺长江走菜子湖,船来簰往拉成长龙,在这里把山货运走,把外面的瓷器、火纸、布匹运进来。于是,青草镇的老街从河沿往南延伸,街连着弄,弄连着街,蔚然成明清以来青砖灰瓦的小镇。镇上店铺连着店铺,卖山货的、卖瓦罐茶壶的;开米行、木料行的,凡三县没有之物,这里都能买到,渐渐的成为这三县结合部的重镇,潜山的山民清早出门,喊一声,“去青草塥去!”人们便知道是去赶集;怀宁周边的人说声“上街去!”人们便知道是到青草镇来。青草镇聚三县人气,便有了明清数百年来的繁荣,以致民国时期被人称为“小上海”。
旧时桐城有“打不过东乡,告不过西乡”之说。这西乡就是“日就乡”,而“日就乡”的练潭、青草塥、新安渡、挂车河、陶冲驿、天林庄、金神墩7镇以及40保的乡民,占交通物流之便,则见多识广,民智开化,思想活跃,能言善辩,不像“清净乡”(即东乡),地处偏远,民风慓悍,练武习拳者居多。西乡人面目和善,却外圆内方,遇事则据理力争,所以打官司总是无理也要争理三分,有理十拿九稳,时间长了就有告不过西乡之说。
青草镇的男人,头脑灵活,眉清目秀,他们不羁于田地的束缚,愿行走闯荡他乡。大沙河连接着江河湖海,他们便沿着古道、沿着大沙河去安庆、到桐城,或是乘簰坐船出菜子湖,入长江,走得更远。背井离乡,不是被逼无奈,而是要找到自己的位置,他们无论是在城镇或是乡村,做生意的、当木匠和篾匠、当泥瓦匠,凡可做之事,都会做得有声有色。虽不像徽商那么富有,却能在竞争激烈的商海中,吃得辛苦,耐得了饥寒,善用智慧,把青草人的那份灵秀带到各地。明、清、民国,乃至当今,青草的男人走四方,却乡音不改;吴风楚韵交汇的这方土地,水是那么清澈,地是那么肥美,西乡的乡音就像山泉,潺潺湲湲是那么好听。外面的世界再精彩,男人们挣够了钱,都要回到这三县交界的青草镇,于是逢年过节,总会碰到小包大箱,神情兴奋的青草人……千百年来,成功的男人买田买地,却不离故土,没钱的也会回到这片土地,拜会父老乡亲……
青草镇的女人是沙河水滋润的,她们个个肤若凝脂,唇红齿白,眉若柳叶,杏目传神。女人的美在于纯,在于真,在于秀。青草镇的女人纯情、纯真、纯粹,笑声里,言行中,柔情似水般的纯美会化解你。青草镇的女人很真,真情、真意、真切、真性情,上敬公婆下理家务,处事干练和睦邻里,每个举动都会让你感到真真切切。青草镇的女人很灵秀,秀逸亮丽,芬芳感人,唱一声黄梅戏,“树上的鸟儿成双对”,保证会让你感受嗓音的甜美。所以,四乡八镇的小伙子都想娶青草的女人做媳妇,想是归想,能否娶上,可得看你有没有文化哩!按照本地的嫁女习俗,嫁女得贴轿联,男方即兴出轿联,女方得对轿联才能上轿,否则这婚事就有泡汤的可能。据说,清光绪年间,一潘姓人家与镇上一何姓人家联姻,潘家男儿是个英俊的小伙子,那何家姑娘也是眉清目秀,温婉可人的小家碧玉。潘家在轿子上贴出了上联:“潘氏才郎,有水有田又有米”。何家一瞧,这是个拆字联,便略作沉思,挥毫写道:“何家淑女,添人添口又添丁”。即刻博得大家的一片喝彩!原来潘家巧拆“潘”字,边旁三点水谐“水”之意,而右边的“米”和“田”,比喻男方家庭殷实,可谓构思巧妙。何家就姓拆字,对得更为精彩,“何”字结构为“人”、“口”、“丁”,可谓工整贴切。
流淌的沙河水滋润了代代青草人,但有时也是惨烈的。太平天国举人酆谟(1812—1858),是桐城文人中最具判逆精神的人,他常邀三二知己纵情诗酒,抨击清朝腐朽,讽刺贪官,“滚油锅里捞钱,颇称好手;明火炉中取栗,何其贪心。”“做鬼也得要文质彬彬,何必装牛头马面;当官不光靠威风凛凛,还须有苦口婆心。”这些诗句,语言犀利,切中要害,令人拍手称快。但他的述怀诗句,也写得那么明快绚丽,如,《红菊》一诗,“香浓任自留高节,骨重何妨入艳林;霜叶酿成红一片,料将异地结知音。”咸丰八年十月十三日,湘军李续宾部攻陷桐城,酆谟遁入山林后被抓获,十一月十日,被押至陶冲驿乱箭穿心而死,时年46岁。诗魂殒落,诗歌仍在流传,人们发现他的诗集《酆谟诗集》一卷,现存安徽省博物馆,史学家李则刚对他的诗有较高评价。
来自时间的永远被时间承载,我们在追寻那些掩藏在历史深处的印痕时,古镇青草已在时代的变迁中焕发出新的容颜。老街依然,新街敞直,花戏楼、镇政府广场……凝固成一种新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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