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下

姚波

低下
姚江平


低下头就进了家门
头低下就出了远门
头一低就上了山冈
一低头就一年光景

低下头，一个人走在
一条乡间路上，身影有点
孤寂，突然的起风
风“飕”地穿过他两腿间
差点撑破裤裆。腿根处着凉

夏季的雨脾气又急又暴
踩着风的后跟，“噼里啪啦”
劈头盖脑就是一阵淋漓尽致的天浴

一截土路有些心慌
压肩的农具保持沉默
从左肩换到右肩

精耕细作点种间苗薅草施肥松土
这是庄户人必须低下头
才可能做好的一门功课

低头是春扬手是秋，
低下就是春风几度
低下就是万紫千红
低下就是五谷飘香

庄稼长得高高了，风情万种地
端坐在田野上，清香的味道
弥漫了天地。粗笨皱裂关节僵硬的
手,采摘着时光身心里的
阅历;紧紧攥住必不可少的
活计，深深弯下腰
捡拾人生的颗颗粒粒
咀嚼花开花落间的记忆

被风压得很低的小草
无语，蒲公英的姿态低了又低
爱闹腾的蝴蝶，翅膀折叠肃立
惊慌失措的七星瓢虫
在草叶间，爬来爬去
它着急的样子似乎在寻找什么
一群蚂蚁纪律严明或扛或抬搬运着食品，
崖畔畔上一丛一丛的
酸枣棵，圆圆红红的酸枣
解了我一辈子的嘴馋

鸟雀在低空飞来飞去
它一家子，也要和栖居在树荫下
被大地抱在胸前或揽进臂弯
和一个个村庄里一户户的人家一样
一天天的日子尽量要过得滋润

鸟儿也是上有老下有小
鸟儿生活也不易，绝不是
你一眼看去它扑扇着翅膀，在天空自在的
飞翔。就如我们走在大地上一样
鸟世界也是适者生存，也是家国天下
也是四季，也是有春有夏和秋冬
也是要养家糊口养儿育女
也是要必须进行劳动必须
低下头，眼神机敏地扫描着田野
眼珠儿贼亮贼亮的，田野里
那些谷粒和柴草棒儿，是它一家的
日常生活里，不可或缺的基本要素
，
低下头，一次次俯冲
撒欢的羽翅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气流的分合之间，鸟雀就像
一个自由体操的高手
舒展大方优美流畅的
就把一套动作完美地展示给了蓝天和大地
鸟的世界也一如人间
有时为了抢一粒粮食大动干戈
吵闹厮打；也有长长舌的婆姨们
叽喳不休，累扰四邻

鸟雀世界也并非风调雨顺
鸟儿也有忧欢和饥饱冷暖
鸟儿也有鸡零狗碎，也有
小气鬼吝啬客。也有
阔绰也有寒酸，也有
小肚鸡肠，也有英雄
也有癞皮，还有坏鸟
口蜜腹剑，也存在着
窝里斗搞派性耍心眼
也有贫贱夫妻的坚贞
也有盗窃抢劫与强奸
也有偷嘴偷情和投机
也有青春夫妻的浪漫
也有别扭吵闹一辈子至死也不分手的伴侣
有和事佬有离异出走有老死也不相往来的
世仇宿敌，也有世间的悲剧喜剧话剧哑剧

溪水往低处奔流不息
带走两岸的风景风俗
低下头，看一粒小小石子溅起的
圈圈涟漪，触动了在河边静静地站立着
眉黛含春情窦初开的村姑的心
她满腹的心事随河水流着
影子投在河面，惊动了那河心的水草，
水草犹如是她的闺蜜亭亭玉立的娇躯颤抖

低下头，一脸的娇羞
风儿捧起她嫩嫩的脸
一双毛眼眼含情脉脉
不舍的依依，瞬间的
就让这低下的头湿润
天空因之而风情氤氲


低下，原是一种谦卑
低下，而是一种内敛
低下，又是一种支撑
低下，就是一种坚定
低下，还是一种蓄势
低下，乃是一种深刻
低下，也是一种朴素
低下，也是一种叙述
低下，真是一种高尚
低下，安是一种风范
低下，才是一种飞翔
低下，方是一种境界

低下，是我坚持修炼的瑜伽
低下，是我弥足珍贵的藏品
我言语低低，习惯方言土语
我姿态低低，心知天外有天
我低下身段，三人行必有我师
我低头审视，一日要三省吾身
一轮明月阴晴圆缺低头思故乡
一曲民间小调浅唱低吟柳丝下
头顶着天空的火烧云美妙绝伦
几串红辣椒挂在低垂的屋檐下
日子低首不显山露水被白天黑夜热爱
时光回眸忆念曾经的初恋真是刻骨铭心
向谷子学习，低下头，站在秋天的原野上
和村庄一起后退着生活。火焰低下火头，灶膛里
母亲从山上步履蹒跚背回的木柴，已是袅袅炊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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