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蹭相骂”

姚波

乡村“蹭相骂”
作者： 姚孝平


　　过去的农村，经常能听到各种吵架声，夫妻间的、婆媳间的、邻里间的。有白天吵的，也有晚上吵的。特别是晚上，突然一声哇啦打破农村的寂静，忙完一天活的村民纷纷跑出来听是谁家吵架了，然后评论一番。

　　桐乡人把吵架叫做“蹭相骂”，蹭有摩擦之意，相骂即相互之间骂人争吵。家人蹭相骂的原因总离不开家里那点鸡毛蒜皮小事，比如丈夫喝了酒没及时回家干活、妻子没管好家里的鸡鸭、婆婆误将人吃的碗放在地上当猫食碗等。那时，农村三大矛盾十分突出，夫妻矛盾、婆媳矛盾、邻里矛盾，时不时蹭相骂，轻得骂几声熄火了，中度得骂个半天，重者大打出手。

　　一次春蚕时节，村民关林采桑叶累得半死回家，而妻子宝娜下午背个箩筐假装采叶结果去打牌了。夜幕将至，宝娜哼着歌回来了，还独自烧起了咸肉糯米饭。关林气不打一处来，往锅里倒了半袋糠，糟蹋了一锅好饭，宝娜和他蹭相骂，把一顶“野蛮”的帽子扣到了关林身上，这件事至今仍被村民不时提起当作笑料。

　　夫妻吵架，吃亏的总是妻子，家庭暴力使少数妇女日子过得悲惨又不敢家丑外扬。一天夜里，村民月仙被丈夫打得嗷嗷直叫，凄惨的喊声传到了隔壁邻居家。第二天邻居问起是不是丈夫又打她了，月仙忙解释：“没有，没有，昨天晚上家里来了只野猫，叫得很响。”

　　婆媳矛盾也是农村家庭难以避免的。那时，媳妇普遍对婆婆不太好，媳妇之间聊天总会说自己婆婆如何如何不好，婆婆在家里没地位。林英对婆婆很凶，婆婆在家吃饭时，桌上的肉碗碰也不敢碰。一次林英和婆婆吵架，婆婆气得跳了河，林英怕村民议论说她不像话，自己也跳了河，引得很多村民在岸边观看喊叫。

　　邻居之间因门前小路、屋边一棵菜、小孩子、鸡鸭争吵也是常事。邻居间蹭相骂还是十分“有趣”的，先是一人嘟囔了几句，邻居接了句，然后话越来越多，喉咙越来越响，手指别人，唾沫星横飞，越来越起劲，还要跳起来骂，骂对方“年夜饭吃不着，死完人家，乌龟拉儿子”。这种情况下往往是持久战，丈夫嫌难听好不容易把妻子劝走了，妻子却还要返场出来继续骂，骂个一两个小时嘴巴不带停的。邻居间蹭了相骂，往往几个月甚至几年不说话，家人还要教育子女不要和他家的孩子来往，这种宿怨会持续很久。

　　当时农村有这么多相骂，原因无非这么几点：一，家里穷，容易为任何一点小利计较；二，生活圈子小，空间距离短，家里屋外任何一点小事都能成为争吵导火索；三，各种传统规矩太多，束缚人的观念语言行动，也容易引发矛盾。

　　如今，农村发生了巨大变化，农民富裕起来了，办厂的办厂，打工的打工，年轻人更是住到了城里，家里常常只有老人，有时一家人见面时间也不过几小时。人们整天为钞票忙碌，再也没闲功夫吵架了。加上物质丰富起来后，人也大方许多，不会为一点小利计较。另外，农民的家庭观念、邻居相处法则也在悄然改变，与人为善、和谐相处的理念在心头慢慢扎根。许多年了，我没有再听到村上哪家吵架打架了。相骂少了，也是农村进步的一个缩影。这点，也印证了经济发展的确能够保障人权，促进社会和谐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