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访姚天佑

姚波

三访姚天佑

1977年春天，我在庆阳县文化馆参加全县文艺创作班，文化馆与文教局一个院子，住的地方到馆里必经文教局那排平房，文教局长和股长10多人都住这一排。人秘股长左宗修和局长郑世昌的办公室里挂着几副字画，常常吸引我隔门注目观望，有事没事进去和两位领导坐坐，看几眼那几副字。记得最爱看的一副是那首“葡萄美酒夜光杯”的唐诗，书写得洒脱极了。我当时认为是至高无上的好作品了。其落款题着姚天佑，我当时在想，这个人当是中国最伟大的书法家了。后来随着“四人帮”的彻底批判，纠正极左，文艺复苏，我看到了更多的书法名作，诸如舒同、启功、郭沫若等。才知道书法是一个极为广大的世界，群星璀璨，名流汇萃，姚天佑只是镇原县的文化馆长，是镇原著名的三个书法家之一，书法在他之上者还有邓博五、蒋玉书老先生，姚天佑当时在镇原排在第三位。可是那副中堂作品“葡萄美酒夜光杯”在我心目中却是那样完美，记得那副字写成行草，非常舒展而大气，灵动飞舞，气韵天成，我内心非常喜爱。当时我已经练习了好几年仿毛体和汉隶，心想什么时候去镇原拜访这位本家，拜他为师，让他指导一下我的书法学习当是最好不过的事了。

由于文学创作和工作的忙碌，直到十一年后的1988年夏天，我才实现了这一愿望。记得那是我担任西峰市供销学校校长后的第三年，要去镇原供销社组织业务等级考试。忙完了上午的公事，中午快下班时，我在县文化馆见到了这位书法家馆长。他高高的身材，慈祥的面容，温和而可亲。他听说我也姓姚，爱写诗，好学书法。就欣然为我书写了两副墨宝，一副是中堂，写着鲁迅诗“我以我血荐轩辕”那首，另一副是对联，“诗书得古趣，风月畅真情”。（有照片附本文后），这副堪称珠联璧合的佳作，陪伴我度过了20多年，看见这副字，犹如见到了他本人。记得那时他约五十左右，从容大度，豪爽至极。他非常喜爱我送他的一本书《中国古代寓言》。他还推荐了书法名家蒋玉书老先生，按他的指点我去蒋先生家求得了一副四条屏《十八鹅》，现在仍保存完好，成为刻骨铭心的永久记忆！

人生如梦，时光荏苒，转眼到了2006年冬天，我的书画作品已有不少，挑选出十多副带着去了镇原县，第二次见到了姚天佑。这年他已经74岁高龄，言谈中他说邓、蒋二先生都作古了。他也很少写字，疾病缠身，心情不好。他看过我的字和画，对我记忆犹新。我提出要为他写篇文章，记录下我们的友谊，伴随着姚家氏族的寻根怀祖，他希望在风烛残年把陇原姚家的来龙去脉掌握清楚。我求他指导我的字和画作，他说：“你的字和画我看的很仔细，你的文章写的好，你的字不如你的诗文。而画又不如你的字。但是你的字和画的路子是对的，是传统的，下了功夫的！字和画与文学不同，要出名很不容易。你想出名却偏偏不行，你不想出名有时却突然火了起来。因为字这个东西我们不能以某人的标准衡量好与否，它像百花开放，有的人喜欢这朵，有的人喜欢那朵，欣赏者的爱好与角度不同。但是好的字它总是从传统中吸取营养，看了让人激动，觉得很美！”谈起当前的书法现象，他说：“当今书法总体是繁荣了，但是鱼龙混杂，群龙无首，我最不喜欢那种让人看不懂认不得的“书法”，有的人说那是“现代书法”，可是中国老百姓不喜欢的书法就没有生命力！”

临行他领着我去了县城几家书画廊，向那些熟人推荐了我的书画。人们都尊敬地称他“姚老”。我们边走边谈，他说：当今书坛一种怪现象是金钱第一，金钱至上，把艺术品当成交易的商品，漫天要价，艺术沾上了铜臭，就会被人唾弃，艺术家清贫出精品，大师都是历经清苦修炼成的，你信不信！

我说这是市场经济法则，他笑着说：艺术本身大于市场，艺术是无价的，艺术家的劳动是激情燃烧，这种激情能用金钱计价么！

至今我回味着他的这番话，悟出了书法之外的做人的道理！书如其人，书品即人品的真谛！

2008年夏天，我准备出版我的文学作品集《大原长歌》，想求他题写书名，因为版式、责编是本家姚自昌，只要有姚天佑的题写书名是最好的了。当我在电话里向他说明了此意后，姚天佑深思了一下，却回绝了我的请求，他说：“我已经很久不写字了，肯定写不好，我意见这个书名由你本人题写更好”。我说怕弄巧成拙，心里没有谱。他大声鼓励我：“你的字写书名最有意义，它和你的文学作品是同一风格，不要再求别人了！”说完挂断了电话。

去年底我的《大原长歌》顺利印行，我拿了几本去镇原拜访了姚天佑，他看了书名和封底的题字，满意地笑了。肯定地说：“很好，既古朴又纯真，这就叫朴素无华！”他拿出了自己的艺术简历，我才知道了他的详细情况：姚天佑出生在蒲河川一户贫苦农民之家，父亲和祖父都是文化人，但祖辈耕读传家。他自幼习字作文，解放后就在乡上当干部，还在镇原县政府工作十多年，此后担任了文化馆馆长职务，1993年退休。他写字从没有专门进修过，更不是科班出身，而是靠超人的悟性和勤奋修炼得到的。

文革结束之后，甘肃省首批书协会员就有他的一席之地，书法作品多次在省内外展出，省市印行的书法作品集上必有他的精品。可喜的是中华姓氏名人辞典中收录了他的条目。言谈中得知，先生一生不务虚名，淡泊名利，看不惯浮夸轻挑的人与事。一些人来求他的字，想收藏了等他作古再抛售，也有的人想买他的字装裱后送礼讨好上司，他一律不写。后来不论是谁来求字一概不写，连亲近的亲属好友也不例外，他对我说，从2007年起我封笔不写了！

书法是一门永无止境的事业，姚天佑为之耕耘了60多个春秋，他深知书法的黑白之道，他在文革后的30多年中写了无数幅好作品，是他艺术的辉煌和鼎盛时期，书法滋养了他的人格，强健了他的体魄，如今他已是近八旬的老者。但愿他枯木逢春，身体康复，贻养天年，老有所为！

姚有成的博客http://blog.sina.com.cn/yaoyouche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