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个人坐在高原上。
一个人,望出去,天空显得阔大。冬日的阳光绢帛般轻覆着远近的丘山。旧巢裸于枝间,仿佛眷顾与梦想。而残羽旁的荒草,忽闪着。大面积的苍凉,缩在了脸上……
我能再说上点什么呢?年深月久,剥落的苦乐掩淡生涯,我,已感慨过了。
而高原执著,在它的胸襟上,野花飘坠,过去的花香全化作了怀念。一些人去了又来,
一些人,将身影藏在尘埃腾出的空隙里。
谁——戍守的晨昏,扔出了烟火?
篱落与古井。墙。檐外山色起伏。为黄锈所伤的刀刃,念叨着锋利。
或许,没有什么是可以诉说的——独坐高原,一个人的沧桑打痛远方,水,慢慢流过……
何处有嘹亮的呼哨?
那群文字,已躲进大家揉响的纸里。
二
现在,我将伫立于一条河的尽头。
在你看来,汹涌的生涯还能以何种更好的方式描述呢?山大云高。雀鸟们模仿着花朵的缄默。而独木舟上的天色,已在一张脸上,刻好了蜿蜒的回忆……
从很远前的那个黎明开始,我循浩荡波声前来,将故园夹在典籍中,夹在一支歌和另一支歌的接壤之处——我缓缓前行着,一个日子追逐其他的日子,一次怀想,容纳了全部的勇气。
我曾站在炊烟袅绕的村舍边哭泣,一个沦陷于黄昏深处的女人,我从她汁渍斑斑的衣襟上窥见了天堂。而风声起伏,我们反反复复的倾诉粗糙而美丽。
我不知道自己还将走过多少座这样的村庄,所以,我学会了告别。
从那以后,波光与水色不再只是一种惊叹,我对着那流淌不休的一切说:还要忍受多少灵魂的搓磨,你们,才能完全纯洁?没有回答。但我相信脚下的河流能够回答。
现在,我将伫立于一条河的尽头,看涛声远去。
而据说河是没有尽头的。在大河之光里,守候与挚爱,旷远而悠久。
三
烛光通向何处?
梦是虬枝上多余的叶子,但它不坠落,它很好地展开着,一片片,卷动季候。
有人把乡愁掖在腰间,掖在旱烟与镍币的罅隙里。那是个被称作儿子或父亲的人。他走着,在你们的门外——疏星的尖嗓,喊出了他的名字。
我试图看出夜那边的情景:巨大的岩石被青藤覆盖。宿鸟不言。宽阔的涛声落下成串的水滴……
天堂发芽。水响。烛光不倦。
今夜,这世界所有的道路,都可以让奔走的花朵芬芳回忆……
——贵州日报2012年1月13日27°黔地标第15版娄山关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