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谦 台湾著名词作家、音乐制作人。1961年出生于台湾,祖籍浙江。历任点将、索尼唱片负责人,百代唱片总经理,维京唱片总经理,橙天华音总经理。个人发表原创歌词600多首,代表作有《味道》、《我愿意》、《最熟悉的陌生人》、《如果爱》等。台湾词人姚谦:我是写词界的帅大叔, 害怕煽情且不喜欢玩文字游戏
■新快报记者 梁静
接受采访的时候,姚谦总是一副淡定自若的样子。
他偶尔会拨弄标志性的卷发,偶尔会用手指轻快地敲击桌面,偶尔还会跟你开一两句玩笑,常常是话音刚落,自己倒先忍不住笑了。谈什么都起劲,在姚谦面前,似乎不存在“忌讳”二字,他愿意谈感情,甚至愿意承认自己在写词上的才华远远不及林夕。“他是个天才,比我厉害太多了。”
可随后,姚谦又略带不甘心地补充,我比他好玩多了。“非要定义的话,就叫我写词界的帅!大!叔!”这句话,他起码重复了三遍。每说一次,记者们都会笑个不停。“你是提醒我将这句话做题吗?”“完全没有问题!”这种轻松的气氛一直延续到采访结束。
姚谦说,他希望人与人相遇的便是这样的感觉。在他新出的随笔集《相遇而已》中,写到了与三毛、刘若英、张艾嘉、赵薇等名人的相遇,无论写谁,都是淡淡的剪影,没有那么多生离死别、没有那么多撕心裂肺,只有一份能让写作者和读者甘之如饴的记忆。
这一切,都像极了他写给刘若英的那首歌——“在千山万水人海相遇,原来你也在这里。”
谈新书
我害怕煽情,也不要姿态性的清淡
“相遇而已,这本书记录的都是我过往心中的一道道风景。”这是姚谦写在新书扉页上的一行字。这句话,奠定了整本书的基调。所有的相遇,最后也终归化作“而已”。姚谦说,编辑曾希望将书名改成《世间的相遇》,被他拒绝了,最后提出了《相遇而已》这个书名:“此名可让我轻松一点,免去负担。”
大道:你为什么不同意编辑将书名改成《世间的相遇》?
姚:《世间的相遇》太大了,太深刻了,我不要,这个题等我70岁再来用吧。《相遇而已》是我想的题目,所有深刻的感动都是瞬间的光芒,在当时都不会用盛大的角度来看他。
大道:书里写到的相遇都有种“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感觉,你是害怕煽情吗?
姚:我很害怕煽情,也不要有姿态性的清淡。举个例子,人的成长经历,最大的伤害都是来自家人。所以,我跟家人都会保持距离,我对他们的依赖停在恰当的位置上。我不要用依赖来成就情感。
我从小就觉得一个人很舒服,一个人思考、判断事情,能够比较清晰地梳理问题,比较容易下决定。像《瓦尔登湖》,我非常喜欢这本书,喜欢这样的状态。
大道:你害怕煽情,如何在写作中避免煽情?
姚:我修稿修得厉害,创作与修改几乎同等比例。之前有跟庾澄庆合作,他在乐坛有“磨王”之称,总是不断要求别人修改,很多人都很怕跟他合作。但我不怕,我也喜欢反复修改。改了不过十次,结果他先受不了了。我写专栏也是这样,在付印之前,我常常跟编辑说:“对不起我又改了一次”。修改这件事,是个测试自我耐性和思考的游戏,每一次修改,我都会重新思考。
谈歌词
我写的词读出来要不尴尬不肉麻
都说词人多愁善感,可姚谦却在努力克制着笔下的情感。他的书写,就像一杯放凉了的白开水,感情不再处于沸点,有种事过境迁的平静。比如书中他写到与三毛的最后一次见面——“那个美好下午的空气和告别时的画面,我都还记得,我们都认为转身之后很快就要见面了。隔了二十年再想起,有着说时依旧的激动情绪。”“说时依旧”四个字,化解了所有的哀愁与伤感,在怀念的缝隙中渗出点点温暖。
大道:你觉得煽情不是好词,那好词应该是怎样的?
姚:好的词必须是打动人的。关于打动人,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标准。林夕有些太玄的词,像玩文字游戏,当然这必须有才华才能写出来,但对我来说,太表现主义了。如果你愿意看我的词,就会发现虽然没有林夕写那么好,但大部分接近平实语言。我有自己的命题方向,我写的东西最终目的都是为了被理解。我觉得这样的词也很有价值。
大道:你如何按照自己的标准写词?现在和过去的标准有没有变化?
姚:流行音乐过于矫情在现在是个通病,所以有段时间,我想让我的词接近诗。我有个标准——当我朗诵出它们来的时候,不尴尬不肉麻,这就是好词了。比如江美琪《恋人心中都有一首诗》那张专辑,就很有这个特点。
近期我对于跨越比较有兴趣。比如很古典的东西,我想用孩子气写法来表现;很浅的东西,我想写深一点——我尝试用文字跨越界限。
大道:写了那么多年情歌,你是否会乏味?
姚:不是不想写情歌,而是从另一个方向写。我很想写适合40岁唱的情歌,我现在50岁了,要我在卡拉OK唱《我愿意》有点尴尬。在文艺创作中,有很多关于40岁以上中年的作品,例如《归来》。里面有那么多悔恨,那么多不甘心,为什么中年就是悔恨?为什么中年就不能豁达?我觉得这就需要重新思考了。中年同样需要爱情,而且更可以客观看待爱情是有寿命的这个问题,为什么还要说,你是我一辈子的追求?
关于情感,我会继续写下去,书写是帮自己检查思想的方法。接下来我准备写一部跟中年情感有关的短篇小说集。希望通过这本小说实验一些事情,每个故事都发生在不同的城市,我会到不同的城市生活,在这些城市里去写它们的故事。因为我发现,很多小说、电影之所以散发着迷人的气息,是因为它发生的时代和地点。我喜欢广州,广州很可能会是书里的其中一站。
大道君首期
“送好书+微书评”
首期“送好书+微书评”送出了十本有姚谦亲笔签名的《相遇而已》,幸运的读者朋友们也及时反馈了读后感,还有人带着这本书去了台湾旅行。大道君还会继续送好书,敬请期待我们的下次活动。
@Queenie:我带着姚谦老师的书终于踏上台湾这片热土。作为一个标准的观光客,少不了走走停停,看看吃吃,不过心灵上对台湾的体会还是在书中更加立体了。书中说到台北是“小资遗址”,此话一点也没错,拉着行李箱一直暴走的我,游走在台北的街头,与擦身而过的行人反差很大,我仿佛像一个游击队士兵,正因如此,也不止一次被人们误认为迷失街头的观光客。也可能因为这种慢慢的小资生活,而更让台北市民对于异乡人观察入微,乐意主动帮助他们。小资慢生活不一定是浮现在表面,更是需要用心去“栽培”。
■袁泉
■刘若英
■林夕
■姚谦
■《相遇而已》 姚谦 著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谈“她们”
我喜欢清淡而有细节的东西,她们身上最能体现
除感情外,女性是姚谦书写的主体。他为张艾嘉、江美琪、赵薇、袁泉、刘若英等打造过音乐,在他的书里,这些合作过的女性不是统一的符号,都有着平时难以在镁光灯前展现的一面:袁泉是严肃认真的思考者;赵薇身上有着近乎哲学家的气质;刘若英是敏感而不羁的;李心洁永远举重若轻……
大道:都说你最懂女人心,你是怎么做到的?
姚:跟女人最好的相处方法就是闭上嘴巴,认真地听她们说话。一定要认真地听,女生很聪明,一眼就能看出你的敷衍。可能我观察人的角度也不同,从小我就养成了不看人家的脸,不看人家的胸,而是看人的手。看人的手最安全,每个人的手部动作其实可以读到很多故事。比如有的人说话的时候会经常摸脖子,这种人希望被理解和关注。
大道:跟你合作的女艺人大部分都算文艺女青年。
姚:文艺女青年比较吸引我。我喜欢清淡而有细节的东西,她们最能体现这部分。看似有种共性,但每个文艺女青年都很不同:刘若英你跟她熟点就知道,她敏感而不羁,就像一个小男孩;袁泉是个很认真的人,看似弱不禁风,状态是重的,是个严肃的思考者。
我说过,文艺女青年也向往普通生活,女艺人也一样,就像头发长的时候就想剪短发,短发就想留长发。她们也想要有爱情,也会懊恼爱情不那么顺心,只是我们会被她们的包装误导。
大道:林夕曾经说过,杨千嬅是他的心头肉,王菲是他身上的一层皮。跟你合作过的女艺人那么多,你会有产生这样感觉的人吗?
姚:不会。这是合作,我们都是很独立,有各自的生命,合作只是相遇而已。如果有作品被记住,那是天时地利人和的结果。
谈“他们”
林夕比我敏感,精神上比我辛苦
姚谦说,他跟林夕很不同,至少他不会对合作过的歌手那么用情。香港林夕,台湾姚谦,两人同一年出生,又同时在上世纪80年代出道,总免不了被拿出来一起比较。姚谦并不介意,他甚至坦诚自己才华远不及林夕。姚谦的词,就像他的性格——轻松而不拧巴,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生僻的字眼,唱过记住的是感觉,而不是文字。
大道:外界总是将你与林夕相比较,你介意吗?
姚:我想他应该是介意,我不介意。对我来说,林夕不只是才子,他是天才。都说香港林夕、台湾姚谦,只是因为我们在不同区域。如果他在台湾,早把我干掉了。他在技术、才华上强我太多。不过其他方面我比他强,例如吃喝玩乐。
林夕比我敏感,精神上比我辛苦,我是个比较自得其乐的人。我觉得他经常受到很多精神上折磨,有严重的失眠,他那时作品里最大的东西就是怀疑,不过这几年好多了。
大道:除了林夕以外,你怎么评价黄伟文、方文山这些词人?
姚:黄伟文是个顽皮的精灵,他的强项不在深刻,而在于灵活。方文山是个固执的人,执着于自己喜欢的事,不在意别人的想法。他能将世界审美重新通过自己的方法再构建,跟周杰伦的东西里有接近少男式的浪漫与虚拟,我做不出来,也学不会。我最欣赏姚若龙,他在清淡和深刻上拿捏得最好。
大道:那你怎么定位你自己?
姚:不知道,就说我是写词界的帅大叔吧。我很难定义自己,因为我知道自己内心会随着年纪变化而变化。
大道:很多有名的词人都来自香港、台湾,大陆好像没有特别有名的?
姚:音乐产业的平台问题,明星是被塑造出来。我跟林夕只是写得还不错,我们只是生逢对的时代和地区,音乐的平台结构相对完整。大陆的平台不够完整,并不代表大陆没有好的词作者,《董小姐》宋冬野的词比曲好,呈现独特,太精彩了。
大道:现在网上突然出现了很多歌词比较通俗、具有“洗脑”功能的神曲,你怎么看?
姚:现在是没有主流音乐的年代,神曲就是差异性的音乐。主流音乐概念来自于平台的垄断,比如以前唱片销售好了会集中成某个形式,当一个周杰伦成功之后,就80%男歌手都会唱类似周杰伦的歌。当网络分散了聆听之后,主流状态会被分解得很多,各种音乐形态都有了它们的族群。
我其实很尊重“凤凰传奇”,他们在唱片萎缩、彩铃刚刚兴起的时候,创造了一个独特的审美风格,虽然那个审美风格不见得是我们文艺界觉得高雅的。其实神曲也在反映一些事情:比如听众已经厌倦了主流,以前听众是被动化、制式化的,当听众不再被洗脑,各式各样的审美观都在被成立。
@maruko:一个人在音乐的路途上走得越久,对自己生活的感受就越来越深。就像姚谦先生所说:“就算遇见再美好的风景、再壮丽的场面,到最后仍抵不过手心上一段情感线。”因为姚谦先生想要珍惜的人太多,所以不管在台北,还是北京,都会有自己的一份牵挂。相互支持的妹妹,认真的小袁,恋物的阿哲。世界很大但是因为共同的音乐而走到一起,就比如姚谦先生与八年前错过的郭晓雯,我把《脚趾上的星光》听了一遍又一遍,才读懂为什么姚谦先生听到她的歌声之后才立刻决定就是她了。就像张爱玲说,因为经历,所以懂得。因为自身在抗癌的经历,所以在歌声里可以听到她一直微笑着面对着世界的呐喊。谢谢姚谦先生的《相遇而已》,让我重新看待每个人相处时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认真的表情,这才是无比珍贵的。
@阿熙:有着宝岛文人惯有的小清新文笔,可以让人随时拿起,随时放下。书里描述的瞬间,不管对象是著名的三毛、赵薇、张艾嘉,还是隐于幕后的无名之辈,那些似曾相识的叙述总能让你找到生活的共鸣,不自觉地开始梳理一遍回忆。 另外,原来姚谦在那些年也看琼瑶啊。
@zhongyj:姚谦,一位我喜爱的填词人,他的《我愿意》,《味道》,《如果爱》……写出了女性心里最细腻最柔软的呢喃。在这本书中,姚谦书写与他擦肩而过的人,其中令我最动容的是三毛,他与三毛谈笑宴宴,共话合作,转眼就阴阳两隔……人世间的一切相遇,总是无法预计,又无法挽留。但是,姚谦说,没有与他们的相遇,也就没有现在的我们,所以不比遗憾。
@Suan_牛子:真正留意到姚谦的词,并不是什么街知巷闻的金曲,而是江美琪一首淡淡的《我多么羡慕你》,淡淡的旋律,淡淡的词,淡淡的情绪,这就是在大学时期广播台里播音时最舒适惬意的时刻。一直觉得姚谦的词里有淡淡的情绪,一直都想知道能写出这样淡淡情绪的人,遇见了什么人,又遇见了什么事。《相遇而已》来得很突然,就像是生命中毫无交集的人们开始有了交点,人生中遇见的人与事物也在交错,正如书中所言“活着最大的牵系还是人,就算是遇见再美好的风景,再壮丽的场面,到最后仍抵不过一丝情感线。生命之中总有一些人一些事一些片刻,它忽然地提醒你的心灵,重新地再确认了你自己应该安身立命的位置”。就在这个夏季,这个淡淡的男人,成全了更多相遇的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