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颖的杂文及性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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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颖的杂文及性别 　 日期：2013.03.26 作者：陈学勇 来源：文汇报

姚颖的杂文及性别  ——故纸札记之三     ■陈学勇     现代文坛上，多的是女小说家，是女诗人；写过散文的女性作家当然更多；而专写散文并且成为一家的就不多了；散文中专攻杂文，或以杂文家驰名的女性则愈加少之又少。上世纪二十年代的景宋（许广平）勉强算一个，她的影响实有限。当下专栏作家毛尖女士，创作杂感数量可观，文字尤为灵动。然而毛尖兼有影视评论，影评影响不让杂感，分去了一半名声。数下来，真正专以杂文蜚声文坛的女性，百年来或许只有姚颖了。上世纪三十年代她在《论语》半月刊开了个“京话”专栏，颇受时人称道：“写各地通讯文章，运笔犀利，刻画入微，而讽刺酸刻者，除姚颖外，无与伦比，是为林语堂叹为唯一的杰出人才。”（见一庵《读论语忆姚颖》）编辑谢兴尧谙知时事题材来稿不易，深感许多作者才、学、识的三不足，渴望眼光敏锐，思想精密，文笔轻巧的稿件不可多得，他叹道：“以前《宇宙风》上的‘京话’（按，“京话”实刊《论语》杂志），已经有那么点意思，竟已脍炙人口，盖亦佩其着笔之难也。”（谢兴尧：（《<逸经>与<古今>》）     然而，连这一位姚颖，她的女性身份当时便遭人怀疑，因为她的文风太不“女性”，以后似成一公案，至今仍存歧议。当年编辑《论语》的章克标晚年出书言道：“姚颖女士的玉照，赫然在列，而且风姿不凡，相当漂亮。但也有人说，这些文章是出于国民党的一个中委王漱芳之手，相片和女人的名字不过是烟幕。”（见章著《文苑草木》）姚颖杂文《京话》即开在《论语》上的专栏，当事编辑如此模棱两可的说法，他的可信和影响都不小的。2000年上海书店出版社出版大型的《民国史料笔记丛刊》，含姚颖《京话》一种，其“出版说明”便断言：“署名姚颖，实为王漱芳著。”近两三年，《深圳特区报》和《新文学史料》都还见到议论姚颖性别的文字。某博士文章的标题为《姚颖的身份之谜》。另一位学者告白：“对姚颖性别的疑惑还在于《京话》的议论和取材。”（《姚颖与<京话>》）她所谈论多关乎政治时事——仿佛女性作者全不擅议论家国大事。     十多年前我写过一篇《论语派女杂文家姚颖》，原是作她女性来看的，略有辨析。但收入我文章集子时，虽再补充辨析其为女性，但为谨慎起见，还是在标题中的女字上加了个引号。知晓姚颖的读者不多，以文风揣测性别，固然无妨，然仅以此推定男女则不大可靠，还可能无事生非。男性作者未必不会呈现女性化笔墨，这无须举例；反之亦然。不过，姚颖的文字固然脱尽脂粉气，若认真咀嚼，女性语言的蛛丝是时有流露的，她的《京话》自序，头一、二段就不那么男性。     前些日子从故纸得到一则新的佐证，是《京话》未载的《怎样做一个新主妇》，载1936年刊行的《广播周报》。该报特配女士头像一帧，与《论语》上那张亭亭玉立的全身照不同，但绰约风姿如一。此文是姚颖在电台的讲稿，在电台出声，那女性音色不难听出来的吧，而淑女头像更不至于乱配在男性的主讲人身上。关于姚颖性别的质疑当可终止了，或许全部署名姚颖的杂感，个别篇什出自王漱芳手笔，并非绝无可能，到底在一个屋里吃饭睡觉。《洗澡谈》那篇我就有点疑心是其夫君的越俎代庖。     大体说，姚颖算是现代文坛的匆匆过客了，但也并非如某学者说的：“迅即从文坛上消失——《京话》以后，姚颖似乎再无所作了。”（《姚颖与<京话>》）《京话》出版于1936年9月，此后《谈风》《西风》《宇宙风》《永安月刊》许多杂志仍有她写作的余波，仅我所寓目者至少十来篇，尚谈不到完全销声匿迹。四十年代偶尔还能见到她的作品，《西风副刊》第四十期登的《爪哇的玛琅：南洋印象》是篇游记，它的自然景观笔墨远不及社会景象描摹，姚颖透过东南亚这个繁华的“小日内瓦”表面，显示其贫困、愚昧、凶杀。她讥刺道：“没有贫民窟里的一群，哪能烘托得出绅士的神圣，淑女的娇妍呢！”杂文家的游记到底有别一般游记笔墨。     同为游记的《小武当忆游》（刊《旅行杂志》），署名姚颖，可是行文有一句“邀了两位河北老乡”，由此不敢轻信它为姚氏作品，姚乃籍属江苏的武进。     姚颖好像已经被历史淘汰，然若按以稀为贵的常理，她可谓无可替代的一位女性作家，文学史家们实在不该忘却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