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2年,齐白石的弟子张次溪,热情为老师编印诗稿;又因张次溪久居北京,与诗界名人多有交往,便代老师邀请他们为之题词,此中就有赵元礼。《白石老人自述》称:“本年因你(张次溪)给我编印诗稿,代求名家题词,我答允各作一画为报,破例画了几幅(山水画)……给赵幼梅(元礼)画的《明灯夜雨楼图》。”
齐白石对自己的山水画非常自矜,“布局立意,总是反复构思,不愿落入前人窠臼。五十岁后,懒于多费神思,曾在润格中订明不再为人画山水”。但这次为他诗稿题词的,都是诗坛大腕,如吴北江、杨云史、赵幼梅、宗子威、李释堪,故各作一幅山水画以示答谢。齐白石称:“这几幅图,我自信都是别出心裁,经意之作。”
幼梅是赵元礼的字,天津人,为当时著名诗人。“名所居曰‘明灯夜雨楼’。30年代居北京,与齐白石交往甚厚,多以书画相赠。为《白石诗集》题五律二首”(《齐白石辞典》)。齐白石为赵幼梅所作的《明灯夜雨楼图》,我没有见过,但知是将实景入了画,可推断齐或访过或听赵细说过家居格局。因为齐白石为吴北江所作《莲池讲学图》,为杨云史所作《江山万里楼图》,为宗子威所作《辽东吟馆谈诗图》,为李释堪所作《握兰簃填词图》,此中的实景“莲池”、“江山万里楼”、“辽东吟馆”、“握兰簃”,齐或曾身临其地,或听主人详细叙说,方能撷之入画。
诗集题词,第一个为“湘潭王训仲言”,第二个即“天津赵元礼幼梅”。赵幼梅所题为五律二首。其一:“故都万人海,齐叟足声名。光怪新书画,沉酣古性情。黄花霜信紧,白发梦魂惊。想象耽奇句,天花照眼明。”其二:“绝似冬心笔,樊山品骘真。高吟动寥廓,情话写酸辛。身世一杯酒,年华双转轮。诗人能老寿,慎勿厌劳尘。”对齐白石的心性、志趣及诗、书、画的成就,作了公允的评介和赞扬。此中的“冬心”,即清代“扬州八怪”中的金冬心;“樊山”即樊樊山,诗坛泰斗级人物,对齐白石的诗十分推崇。
赵幼梅(1868—1939),比齐白石小五岁。章用秀《赵元礼和王守恂》一文中,称:“赵为饱学之士,早年在天津鼓楼东大街‘世进士第’姚家教家馆。李叔同的二嫂姚氏是姚家的‘姑奶奶’,因此李叔同常去姚家,并从16岁起向赵元礼学习传统文化和古典诗词。”赵能为李叔同之师,足见其人品、学养非同一般。
为齐白石题词的这些诗友经常雅集,齐白石亦是踊跃参加者,这在他的诗集中多有记载。如《宗子威、李释堪诸君八人公函云:“重阳日午后,齐集北海漪澜堂品茗,琼华岛登高。”余得二绝句》。
赵幼梅也曾到齐家叩访,并受到盛情款待。齐白石作《赵幼梅君过访,席上偶吟》七律:“愿识荆州一笑逢,分明不是梦魂中。闲吟屡赠才无尽,相慕多时意更浓。琼岛密云千里碧,天津夕照十年红。莫辞今日杯杯饮,乱后诗翁唤醉翁。”
从诗中的“闲吟屡赠”、“相慕多时”,可看出两人交往之频、情谊之深。
赵幼梅辞世于1939年,享年七十有一。
作者:聂鑫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