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卷梅花还忆旧

姚波

展卷梅花还忆旧




2014-12-23 07:55:08 来源：天津日报  作者：聂鑫森

　　在《白石老人自述》、《齐白石年谱长编》、《齐白石诗集》等书中，经常出现齐白石一位好友的名字：“凌直支”、“植之”、“直支”。《齐白石辞典·师友及其他·凌文渊》，则对其有专条介绍：“画家，字植之，又作直支。江苏泰县人。民国元年（1912）任南京临时政府临时参议院议员。后历任财政部参事、代理次长、总长。擅书画，尤精花鸟。”奇怪的是该条目中，没有标示其生卒时间。我查阅《辞海》1979年版，则无他的条目。

　　齐白石与凌文渊订交，为1917年。此时的凌文渊应是在北京任职，与不少书画、文学界朋友来往频繁。《白石老人自述》称这一年“除了易实甫、陈师曾二人以外，又认识了江苏泰州凌直支（文渊）”等人，这次是易实甫邀约诸友到他家中聚会，“在易实甫家晤见，真是如逢故人，欢若平生”。

　　因齐与凌都痴情于画艺，而且各有千秋，谈得很投机，遂成知己。两人常互赠互题书画，齐还为凌刻过多方印章。

　　1922年，友人雅集，合作《花卉卷》，“白石画紫藤、葡萄，陈师曾画兰、牡丹，陈半丁画梅，凌直支画竹，姚茫父画梅花，金拱北画牵牛花”（龚产兴《陈师曾年表》）。

　　王雪涛拜齐白石为师为1924年，凌文渊系齐白石好友，他自然也对凌十分熟谙。一次，凌画酒缸，王画鳜鱼，再请齐白石题款。老人欣然而题：“友人直支画酒缸，门人雪涛画鳜鱼，求题句：厨下有鱼犹可砍，堂前满瓮未曾开。诸君有酒何时饮，李白刘伶去不来。”

　　值得一提的是1924年的春天，凌文渊的父母双寿，“特邀齐赴泰州游览”（《齐白石辞典》）。齐白石所送寿礼为一幅山水画，并题了一首贺寿诗于其上。诗名《题山水画寿直支先生尊堂上》：“笔端生趣故乡风，柴火无寒布幕红。夺取天功作公寿，数重山色万株松。”

　　凌文渊的梅花、菊花、昆虫皆画得有风致，齐白石十分赞赏。齐白石有《观凌直支画幅》二诗，其一：“十年朋友共燕龛，零落晨星别不堪。展卷梅花还忆旧，雪飞时节在江南。”其二：“东园西浦西风急，草木凋残露气清。黄菊正好偏有意，蝶儿凉得可怜生。”他们订交为1917年，推算“十年朋友共燕龛”句，写这诗应为1927年，时在冬季，而凌直支应是回到江苏老家探看亲人。从“展卷梅花还忆旧”中，可看出齐白石对老友的思念之情。

　　凌文渊真正告别北平回到家乡，大约为1930年。7年后的1937年，齐白石收到凌直支所画的梅花并请题字，齐题了一首诗并加注，时为这一年的中秋节，然后再寄回去。“题凌直支画梅，即寄直支江苏（齐注：时丁丑中秋日）。不见萍翁越七年，近持铁拐学神仙（齐注：予一跌竟成残疾）。今夜虎丘来看月（齐注：袁随园句"中秋无月虎丘山"），此心还在简斋先。”这一年，齐白石跌伤了腿，不得不拄杖而行，但仍兴致勃勃地为老友的画题诗。还可推断，此时的凌文渊，应暂居在苏州，否则齐不会用袁枚诗中的典故。齐自称为“翁”，而且直呼“凌直支”，说明齐比凌年长。

　　当凌直支不幸辞世，齐白石十分伤感，写有《哭凌直支》一诗：“地方无鬼君何害，泉下新邻君又愁。倘若陈姚知识在，相逢应续旧风流。”其三、四句中的“陈”，即陈师曾，死于1923年，归葬于北京；“姚”即姚茫父，死于1930年，亦葬于北平。而凌直支死后远葬在江苏老家，老友不能九泉下结邻，以续旧日诗酒风流，何其愁苦。因为这首诗收在《齐白石诗集》的“白石诗草续集”中，而续集所收诗为齐1933年后到1949年前所作。故可推测，凌文渊过世的时间，应在1937年之后。

　　凌文渊在京时，曾与他的弟子合作同绘一画，上有鼎、鸭、鱼、笋、酒瓮，然后请齐白石题识。齐题了一首诗：“鸭有鱼有，笋有鼎有。画家犹不肯添杯，直待何时方饮酒。”既可看出齐白石对友人的深情厚谊，同时满含对友人弟子的奖掖与提携之意，令人铭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