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家姚永强:华丽转身后的淡墨疏痕
“姚永强的水墨画已经深深地打上了他的个人烙印,弥漫出清朗恬淡的氤氲风神。他的作品不但将版画语言中平面色块和色调纯粹化发挥得淋漓尽致,更以一种冷寂之美流露出空谷幽兰般的清雅逸气。”
古朴素雅的扇面上,一方玲珑剔透的太湖石酣然醉卧,深浅有致的墨色、皴皱清奇的棱角、细腻流畅的线条,映衬着清雅朗润的铮铮玉竹骨,意境悠远、妙趣横生。日前,由画家姚永强与制扇大师王健合作的“水磨玉竹”成扇被送往上海世博公园,于迎接各国首脑和贵宾的“亩中山水园”内陈列展出。走近姚永强,细细品味他的画作,高爽魁奇的傲然风骨油然而生,似一曲高山流水的清音在草木山石间回环跌宕、寂然游走。
画境即画心,那淡墨疏痕中的气韵正是他淡泊名利、宁静致远的心性与风格所致。既不屈膝迎合于流俗世风,也不独自沉迷于孤芳自赏,终于养成了他澄明空澈、超然脱俗的不凡气蕴。走进姚永强的画室,区区斗室里书盈四壁、别有洞天,古韵清雅的气息扑面而来,画桌上的斑驳墨迹,书案上的古朴摆设,以及那琴砖架构的茶几和精巧细腻的茶具……刹那间,似是超越了千年的时空,置身于唐宋的某一个高士书斋。
身为一个生于斯、长于斯的地道苏州人,姚永强把水乡的旖旎风情、园林的典雅印象和湖石的自然意趣糅进自己生命里、水乳交融,这些典型的苏州元素是他创作道路上不竭的源泉。他曾戏谑地说自己取材比较局限、尚不够宽泛,但正是这种对水乡符号近乎偏执的热爱使他笔下的淡墨疏痕具有了清幽古雅的脱俗灵性,也正是因为这份坚持不懈的执着匠心,使他能用有限的水墨色彩挥洒出气韵生动的姑苏主题。
姚永强的水墨画已经深深地打上了他的个人烙印,弥漫出清朗恬淡的氤氲风神。他的作品不但将版画语言中平面色块和色调纯粹化发挥得淋漓尽致,更以一种冷寂之美流露出空谷幽兰般的清雅逸气。他的画,妙在似与不似之间,生发出“淡墨轻岚为一体”的深邃意境,单看似乎不成章法、不现具象,纵观整体才蓦然发现其中的超然意蕴,这就是艺术的妙趣与张力。富有意趣的构图、独创的“点子风景”手法、深浅有致的墨迹以及相映成趣的留白,汇聚成一缕幽远绵长的清气,虽婉约如水乡巷陌间的小桥流水,却在潺潺缓缓的绵延中淌进观者的心扉。
在众多的江南元素中,姚永强为何对“太湖石”情有独钟、选为创作主题?如果画家的身份容易产生晕轮效应,那么作为一名资深媒体人的他,是如何维系角色间的平衡?从木刻版画到水墨画的悄然转型,又是出于对艺术追求的大胆探索,还是愿以刀工化笔墨、创出自成风格的水墨新画风?
一首轻微淡远的古琴曲、一壶清香甘美的碧螺春、一柱沁人心脾的馥郁沉香……说起自己十余年的绘画历程,眼前的他语调从容、温和儒雅,谈笑间如沐春风。
走近姚永强:(M=Map,姚=姚永强)
M:什么样的机缘促成了您和制扇大师王健的这次合作?
姚:可以说是因缘际会吧。我们的此番合作是拜上海的收藏家周纪文先生所赐。在上海世博公园的亩中山水园里,周先生将收藏多年的江南明式文人家具于古典气息浓厚的“灵岩山房”中展出,以原汁原味的明式文人家具再现了传统文化的深厚底蕴。在布展过程中,周先生觉得书案上虽有文房四宝以供贵宾题字,但似乎还是缺了些许文士雅气。联想到“怀袖雅物”的折扇,他萌生了在书案上摆放一把水磨玉竹骨传统苏扇的念头。宾客们在扇子的开合舒展中,不但能应情应景地感受古人的起居生活,更能深切地体会到江南风物的人文内涵。周先生与我素来熟稔,且“灵岩山房”那超然沁心、古典雅致的风格又与我的画境浑然相契,可谓不谋而合。彼时,周先生又恰好看到了在央视播出的介绍王健扇艺制作的节目,觉得作为苏州中青年制扇行业佼佼者的王健正是制作这把折扇的不二人选。所以说,是周纪文先生促成了我们这次意义非凡的合作。
M:为什么会选择“太湖石”作为创作的主题?
姚:(笑)。能代表江南特征的元素是很多,比如小桥流水、粉墙黛瓦,又比如杏花烟雨、莲叶田田,其中以苏州园林为最。但是,“灵岩山房”本就是一座古典园林式建筑,在园林中再现园林则不免重复了。而园林中常常作为匠心点缀的“湖石”不但以瘦、漏、透、皱”闻名天下,更是古代文士颇为钟情的书房摆设,玲珑剔透中散发出天地自然的妙趣。因此,我选择以“太湖石”为主题,与“灵岩山房”甚至“亩中山水园”的主题都相映成趣。
M:创作的时候是怎么构思的?为什么取名为“醉卧烟霞”?
姚:园林里的湖石以亭亭玉立的直立姿态居多,但书房是人们读书习字、静心养性的地方,更何况扇面本身的横向设计,所以我选择以一块侧身横卧的湖石来构图。至于这湖石的名称,古人多以云、烟、雨、霞之类的字称谓这些形态迥异的山石,以比拟它们抽象朦胧的美态。“醉卧”二字描摹了湖石的形态和情韵,略带些拟人的意味,“烟霞”二字则余味悠远、意境深邃,传神而又贴切地表达出我的主题。
M:您早期从事的是版画创作,是什么原因让您转型去创作水墨画?
姚:确实,很多人都有这样的疑问。其实原因非常简单:供我画画的时间不多。版画的制作需要经过刻板、套印等许多复杂的步骤,这需要大段的空余时间。进入媒体行业后,忙碌的工作让我无暇重操旧业,只能悻悻作罢。所幸在版画之外,对国画、油画等其他绘画门类之前也多有涉猎、并打下一定的根基。多年以来,苍润氤氲的水墨画始终萦绕在我心头、挥之不去,当我毅然提起笔墨、迈开新的一步时,才发现如鱼得水、豁然开朗,挥洒开一片醉墨淋漓的新境界,于是我便顺理成章地转功水墨画。更何况,在当代有很多知名水墨画家脱胎于版画艺术家的成功先例,我也受此启发,尝试突破自我。
M:您创作版画的经历对现在的水墨画有什么影响么?
姚:当然有,主要是在艺术上的提升。就版画而言,其独特的刀味与木韵以浓郁的金石气息传递出强烈的艺术感染力。从版画的握刀横写、任意变换中,我领悟到这超以物象的圈、点、线虽不是一气呵成,但却蕴涵着水墨画所需要的“张力”。对我而言,这是艺术层面上的一次升华,所以我的水墨画中留有版画的痕迹和气韵,很容易为大家所辨认。
M:就好像是一种代表了个人形象的名片?
姚:(笑)任何流派的画家,他们都是借助其独特的语言形式来完成作品的情感体现的。水墨画也不列外,我想我的图式语言的确立过程也同样是个人笔墨风格和构成技巧完善的结果,当然观念的体现在创作中起到了决定性的因素。
M:同时兼顾画家和媒体人的双重角色,您是如何权衡的?
姚:其实,无论是画家、书家或是摄影家等称谓,都可以统称为艺术家。然而在当下,分类往往细致入微,连画家都要分成油画家、国画家、版画家等等,甚至细分到人物画家、山水画家、花鸟画家,再细分下去,还有写意花鸟画家、工笔花鸟画家……我以为,艺术虽然有很多种语言,但传递的都是审美情感。作为媒体人的我每天需要拍摄大量的图片,我通过镜头在更广阔的视野中发现和记录美感,这与绘画一样,都是一个审美创造、艺术表达的过程。曾有人问我如此快节奏的工作会不会使人感到浮躁,我的回答是没有。因为在我看来,我始终都徜徉在艺术的天地间,每一个湖泊和海洋里都风光旖旎,给我以无限启发。
M:您每天的时间这么紧,中途有没有懈怠过?
姚:没有。即便再忙,我也会坚持利用点滴的空余时间,在案头、塌前潜心欣赏从传统至当代的画册,以至于读画成了一种休闲状态,我还利用发达的电脑网络领略各种门类艺术语言,比如音乐、电影、话剧等等,让我的身心始终保持对艺术的敏感度。此外,我还常常随身携带一个小本以记录生活中刹那生灭的灵感,让捕捉到的这些吉光片羽积沙成塔、滴水穿石,成为我艺术创造的珍贵宝库。
M:您觉得作为一名画家,最重要的是什么?
姚:审美。在日复一日的勤学苦练中,基本功可以在岁月的积淀中得到不断提升,但属于个人思维层面的审美却是一种抽象无形的潜意识,通过画作生发出的意境传递出来,而时间和所谓的笔墨功底很难对此产生效用。我以为,审美需要符合当下的时代特色,比如一幅充满古代气息的作品,现代人虽能看到非凡的画功技巧,但由于缺乏符合这个时代特征的内涵,却难以与之产生强烈的共鸣与震撼。
M:最后一个问题,您有什么特别想实现的愿望么?
姚:这使我想起了一位艺术批评家所阐述的观点,在整个城市面临产业转型升级的当下,苏州必然要让自己的文化也面临转型时代的挑战。这个文化转型对别的地方可能相对简单,但对苏州这样的城市却非常微妙,它将体现为双重的任务:一是如何理解外面世界从形态到观念都已经完全改样的艺术;一是如何把自身的传统样式在一种新的理解下保存并有意味地呈现。这样的理想和愿望,我想我肯定不仅仅是艺术家的身份,而更大程度上作为一个媒体记者,愿望在这样的历史拐点变成极大的挑战,因为当代正扑面而来,创新艺术在某种程度上显得异常稀有而且似乎又那么地遥不可及,而媒体愿意也可以成为文化转型时期的纤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