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上丘壑 笔底雷声——读姚伯齐山水画 陈方既 写三峡的人不少,多着眼于风光之壮丽、奇伟。为表现这种壮丽、奇伟,画家们努力寻找自己的语言,而且确也取得了各有个性的成就。但是像姚伯齐先生的以《魂系三峡》为代表的这些作品,以坚劲的震撼力使我抨抨心动,久久不能平静,却还是第一次。这些山水画的面目是全新的,然而其艺术语言又是很明显地从传统中化出的,整个画面以充满金石气的焦墨点画完成,无皴无擦,一笔一笔以至千万笔,构成浑然一体的绘画形象,坚实、劲健,雄强、浑穆,给人这样一种感觉;想从上面敲击一块,却敲不下来,硬要敲击,可能虎口就要震破流血…… 张仃先生很赞赏姚伯齐这些画,说他“独辟新界”,确属实评。新中国建立以来,山水画和其他画种一样,有很大发展,除了传统皴法的发扬外,还有人将传统没骨法与西方块面表现法结合,创造了许多新技法,使古老的山水画出现了许多新面目。但也应该承认;近年来,既讲求骨法用笔又能在艺术境界上有新突破的却委实不多。这说明这种突破确有很大难度。伯齐近期的一批山水画,恰显示出他在艺术表现上的充分继承和极有审美效果的突破。 回头来看,伯齐作为山水画家,在积累生活感受和磨砺表现技法上,一贯是如苦行僧般地下着功夫的。他寻访过许多名山大川,三峡则是他的生活基地,既因便利,也因情笃,20余年来他去三峡不下20次。早期的作品虽也出现过拘于自然景象的真实,但仍能让人感受到他一心要写胸臆、写感受并力求有自己艺术特色的艰苦追求,而在艺术见识,审美修养上,又特别注意不断充实提高。或许正是基于这种竖毅与执著,在表现方式上他偏爱焦墨和点画。点画原本是国画造型的基本手法。传统的经验是,若全用它进行艺术表现,画面难免单调。然而事实证明,当伯齐的一点一画以刻刀般的用笔“刻”在画面上并与胸中丘壑结合时,它却变成了格力雄强、气象万千、具有强大冲击力的艺术形象,使人深深感到非有这种笔墨不能臻此效果。和10年前比、我认为他的画更进到一重境界了:借自然山川,写平生襟怀。画面上千万笔凝成的不只是郁郁葱葱、苍苍莽莽的景象,更是激激昴昴的深情、浓浓烈烈的感受。他是在托物言志、借景抒情,虽我写山川,实借山川写我。如此,画面上流荡的是一颗物我两忘、自由驰骋的艺术心灵了。 走近他的画,感受的是山川的气象、气势、气概、气魄,巍巍峨峨,浩浩淼淼,大气弥漫,壮气逼人。看到他那势如斩钉截铁的点画,我仿佛听到了疾风暴雨似的点击声,听到千军万马冲锋陷阵的战鼓声,几乎透不过气来。只缘这是激情之笔,心血之笔,是拼着生命的豪情写出的,虽千万笔,无一处散乱,无一笔松懈,是独辟蹊径的创造,是对传统精神的深切理解和以古开新的继承。 我一直以为书法的点线运动,是民族宇宙意识的体现。古代中国画就是在这一意义上从书法汲取营养获得技法的审美效果的。伯齐借三峡的精魂,以点线的审美效应,创造了时代的新山水画。山水画的美学传统和艺术价值,正在于写心言志,他把握了这一基本点,他的画是心灵的壮丽乐章,非心有感受,笔有功夫不能至此。 他还有以纯粹的焦墨点画组成的抽象画“山魂”系列,似山石却不只是山石,无山石之自然真实,却具山石的品格,得山石的精灵,分明是借山石之坚质表现主体的一种精神,亦震撼心灵。我说它们是抽象画又不是抽象画。伯齐的山水画能取得这样的成就,至少有以下几条原因:一、极为坎坷的人生经历,为他原本平实诚朴的性格添加了勇毅和深沉,从而使他的画于奇拔中显出平实的感觉。二、在汲取深厚丰富的艺术营养时,他特别注意对传统艺术精神本质的理解和把握,这又与他心态平和,经见广博,思路开放有关。三、长期以来,他似拼命三郎般刻苦努力,百折不回,虽疾病缠身也仍坚持,终于大幅度跨越,达到现在的境界:自然之景象化为胸中丘壑。以自己独特的艺术语言,写主体的精神气质、写得那么自然,那么充溢,那么深厚,那么热情洋溢……,站在姚伯齐画作前,我仿佛置身于千山竞秀、万壑争流的勃勃生机中,又仿佛听到了作者笔下充满生命激情的点击…… 2003年2月6日 于武昌 陈方既:“第四届中国书法兰亭奖·终身成就奖” 获得者,湖北省书协顾问、 原副主席,著名美术理论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