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市晋江市草庵摩尼教石刻

姚波

   泉州市晋江市草庵摩尼教石刻
     仙游阿郎的博客

    草庵石刻位于晋江市郊，凿于元至元五年（1268年），是世上现存最好的摩尼教遗址。
   “草庵”很不起眼，其实只是个小庵，建一高台上，后依崖石为壁，石上刻像，是为“摩尼光佛像”。“草庵”始建于宋代，元时改建，先有庵，后才有像。      
    佛像是依崖壁凿成圆形佛龛，利用岩石天然色彩浮雕成“摩尼光佛”。佛像脸呈绿色，手呈粉红，服饰灰白，长发披肩，脸方眉弯，耳大垂肩，颔下两撮长须下垂。身着广袖僧衣，无扣，有襟结下垂作蝶形，双手叠放盘腿上，掌心向上。雕像背景刻波线状佛光，称“摩尼光佛”。咋一看以为老君像呢，不过老君仙风道骨的，没有“摩尼佛”这般丰满圆润。
    佛像高1.52米，宽0.83米，雕工精致，风格迥异。据说是世上仅存的“摩尼教”石雕佛像。听得我和小伙伴们都惊呆了，一时无语。
为防破坏，佛像用玻璃罩住。门口一个老妪把关，不许拍照。见我手提相机，老斋婆是亦步亦趋，跟在后头，威严坚决，我根本无法下手。又不死心于这世间“仅存”的珍宝真容独享，趁有新客进来老妪分神的间隙，迅速偷拍了两张，做贼般，好难哈！
佛龛左上角阴刻：“谢店市信士陈真泽立寺，喜舍本师圣像，祈荐考妣早生佛地者。至元五年戌月日记”（1268年）。这个日期很重要，说明了佛像雕刻的准确时间，对于“摩尼教”在中国传播的研究有重要意义。
佛龛右上角阴刻：“兴化路罗山境姚兴祖，奉舍石室一完。祈荐先君正卿姚汝坚三十三宴，妣郭氏五九太孺，继母黄十三娘，先兄姚月涧，四学世生界者。” “兴化路”是元至元十五年（1278年）由原“兴安州”改制的，下辖莆田，仙游，兴化三县，先属福建道宣慰司，后隶福建行省。元至正十九年（1282年）因亦思巴奚兵乱，安童，三旦八自立分省，一度改为“兴化分省”。明洪武元年（1369年），“兴化路”改为“兴化府”，隶福建行中书省，至民国不变。这个时间也很重要，既然“兴化路”是元至元十五年（1278年）才改制的，那就说明“草庵”由原来的“草庵”或易毁的“土木庵”变成“石庵”是在1278年之后某年的。
    缕一缕史实：1268年凿佛像---1278年后建石庵，具体不详。（国保碑写“元至元5年，1339年”，应是“至元”误为“至正”。哎，一个文保碑至于弄的“鲁鱼虎帝”的？）
再说“罗山境”：原是莆田涵江一带姚氏聚居地。草庵所在地位“罗山镇”姚氏与涵江罗山姚氏本是同源。说明在元代，“摩尼教”在莆仙闽南一带有一定程度的流行，并且信仰随移民迁播。元代，在福建沿海，民俗信仰的对象那是十分庞杂的，“摩尼光佛”能有一席地位实属不易。
    “草庵遗址” 前的古井曾出土过“元代黑釉碗”，碗底刻有“明教会”字样。“草庵遗址”的文字记载与“明教会”的瓷碗相互印证，确证了“草庵光佛”的“摩尼教光明使者”的身份。“弘一法师”据说与“草庵”庵主“广空法师”深交，对“摩尼教”颇有研究，书有一联挂于庵柱曰：“石壁光明相传为文佛显影”，“史乘记载于此有名贤读书”。
    1278年莆田人“奉舍”的“石庵”，历经700年风雨后，终于残破不堪了。1938年，草庵殿堂重建，庵主“广空法师”撰得一联：“皆得妙法究竟清净，广度一切犹如桥梁。” 僧友“弘一法师”也应邀集《华严经》句题一联：“广大寂静三摩地，清净光明遍照尊。”联中“光明”指称“光明使者”。不过，千年前的“摩尼教”其实就与汉传佛教的教义混在一块了，何况千年后的1938年？所以，《华严经》也好，“摩尼光明经”也好，谁说的清呢？
那么，究竟“摩尼教”是一种怎样的宗教？
“摩尼教”是公元3世纪中叶在波斯创立的，694年传入新疆。它将基督教与伊朗祆教教义混合而成一种新的哲学体系：“二宗三际说”，包括了对世界本源，世界形成和世界未来的系统看法；对宇宙，人生提出了自己独特的见解，曾风行于世界欧亚非三大洲的广大地区。摩尼教的创教者摩尼生于216年，242年在巴比伦传教，277年钉于十字架。他的目标是要建立一个世界性的宗教，超越一切的宗教传统。看来，“摩尼教”和“佛教”一样，把高深的哲学理论用浅俗的宗教故事来诠释以利推广。
  845年，唐武宗“会昌灭佛”，摩尼教遭重击，转为秘密宗教，吸收道教等宗教后改称“明教”。“明教”相信黑暗就要过去，光明即将来临，故屡有反政府之举，北宋末与南宋尤甚。其后“明教”又与“弥勒教”，“白莲社”结合，演变成明末的“白莲教”。怪不得，世人都将“草庵摩尼光佛”误为“佛教”佛像，此珍宝也得以幸存，天意。
  查阅到一点误解的佐证：明万历年间（1573－1620年）泉州两位名诗人游“草庵”题诗：
  一是：《万石峰草庵得家字》---黄克晦
“结伴遥寻太乙家，峨峨万石映孤霞。坐中峰势天西侧，衣上梦阴日半斜。风榭无人飘翠瓦，云岩有水浸苔花。何年更驻苏杭鹤，静闭闲房共转砂。”
    二是：《秋访草庵》---黄凤翔
“琳宫秋日共跌登，木落山空爽气澄。细草久湮仙峡路，斜晖暂作佛坛灯。
竹边泉脉邻丹灶，沿里云根蔓绿藤。飘瓦颓垣君莫问，萧然一榻便?”
    宋元时期的“摩尼教”不仅只称“明教”，还称“拜火教”或“景教”。这些称呼很含蓄，民间颇有流行，并且与上文提到的本地教派混合，为半公开性质，不易受官方打击。所以，宋元时期的“摩尼教”其实是“暗流潜伏”，汹涌澎湃的底下暗河。可最终有一天，“暗河”惊天一喷，跃出地面。明太祖朱元璋，原是教中的一个“小混混”，依靠明教夺取政权，并用“明”定国号。这个小混混不简单，是个大阴谋家，大野心家，他投靠“红巾军”郭子兴那会儿，压根儿就不信“明教”那一套。所以，就本质而言，朱元璋不属于“白莲教”或“明教”教徒，他只是利用了“明教”而已。按说，“明教”自此应该“江河浩荡入海流”了。但是，“朱乞丐”深知“明教”蛊惑性的威力，饱读史书的老朱怕被“反噬”，所以“又嫌其教名上逼国号，寅其徒，毁其宫”，手段惨烈。呜呼，为政者！
    老朱登基后，严禁“白莲社，明尊教，白云宗”，并写入《大明律》。明教作为一个独立宗教不存了。但信徒还有在活动，民间照样供奉摩尼佛，但与道教等无大的差别——扶乩、求签、占卜、驱鬼等，融入了中国民间信仰。
    “草庵”边的摩崖有一题于“明正统乙丑”（1445年）的摩崖石刻，明白无误的展示“摩尼教”的教义信条：
《劝 念》：清净光明，大力智慧；无上至真，摩尼光佛。
                              ---正统乙丑九月十三日，住山弟子明书立。
少年时爱读金庸小说《倚天屠龙记》，小说中的老朱涕零称：“打下江山的都是明教中人，是以国号不得不称一个‘明’字。”
史实果真如此？上文说过，朱元璋实则有远大理想抱负的人，对于“明教”他只是流于表面，并不深信之。他原是僧人，了解佛教经典，佛教里关于“明王”的名号很多，比如“诸佛光明之王”。社科院专家杨讷认为：老朱自比“明王”，“明王”的光明将使“天下幽冥之处皆常大明”，所以，“大明”实际上包含着朱元璋的建国理想。有道理！
从“草庵”扯出“摩尼教”，再扯到“明教”，再“明朝”，再治国理念。小小一庵或助治国，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天马行空，扯淡作乐，不亦快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