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田杂忆

姚波

后田杂忆

2015年06月18日 08:50   来源： 中国庆元网－菇乡庆元   作者： 姚绥 /文 姚家飞 /摄  

　　人到了夕阳期，时有感慨：才记少年骑竹马，转身已是白头翁。岁月无情。怀旧思乡，找寻儿时生活记忆的心理愈加强烈了。
　　总爱回乡探亲访友，似乎只有故地重游，才能找回儿时生命活力的感觉。呼上儿时的同学，邀上今日的好友，踏着曾经的记忆漫步后田街，抖落一路的儿时竹马同骑的趣闻乐事，感叹着家乡这个偏僻的山城小县的巨大变化，后田现在已经成了庆元县城的“城中村”。它的东面，过去是荒芜已久的墩根亭和旧炮台遗址，因客运汽车站迁建至此，现已成了全县的交通枢纽中心，也拉近了后田与著名进士村——大济的距离；南面即一大片宽阔的大坂洋田，已被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和车水马龙的石龙新街、濛洲街东段取代；西面，早已与县城的行政中心“城底”无缝对接；唯有北面，庆元的母亲河——松源溪依旧日夜不息地奔腾着，哗哗的流水声如歌如泣，诉说着后田的前世今生。后田似一条船，静静地停泊在母亲河边，它承载着后碓、吴宅、大坂洋、姚家、上叶、街尾六个村的居民在此辛勤劳作和休养生息。

1981年的后田街255号

　　后田是我的出生地，留给我的记忆太多了，忆往昔，后田自古以来就是庆元县城的“副城”，也是县城的商业中心，后田街更是一条久负盛名的老街，街势蜿蜒曲折，街中店铺林立，市场繁荣，经济旺盛，是各路商贾云集之地。
　　后田街中有一条小溪，清澈见底。溪水如一条质地透明的玉带，一年四季在街坊中潺潺流淌，为后田居民的生活饮用、洗涮提供了方便。溪水来源于自然古朴的大济溪，经古时的“官陂”，流入后田街，从街尾的黄下楼转道汇入松源溪中。
　　后田街的四周，布满了许多大巷小弄。溪面上街，巷之间的交汇处，横卧着无数古色古韵的青石板小桥，更有人在后碓至吴宅段的溪边，栽上了几棵垂柳树，春夏时节，垂柳生机勃勃，微风一吹，绿柳枝轻拂溪面，引得溪中悠闲自得的鱼虾穿梭戏水，鱼水和谐，富有情趣。明朝天启年间建造的大戏楼，就横跨在马侍郎庙庙门外的溪面上，整座古戏楼雕梁画栋，挑檐翘角，格外壮观，戏楼、溪水、悠扬的歌声，相映成趣，点缀着后田的街景。
　　有溪就有桥，松源溪上的“广益桥”，往周墩方向走的“尚义桥”，后碓村中的“师公桥”，大溪边的“吕公堤”等，长虹卧波，令人流连。更何况周围还点缀着众多的名胜古迹，街头的吴姓“乐善好施”石牌坊，有历史悠久、香火旺盛的马侍郎庙、平水王庙、元帅公庙，还有多座古香古色的姓氏祠堂和错落有致、古色古香的宅院。

1982年的后田小巷

　　隐藏在梧桐巷中的姚氏庄园(俗称仓间)，是我儿时的乐园。或许是溪水的滋养吧，那时候，园内芳草遍地，果树繁多，桃红李绿，清香飘溢。园内老宅的正堂廊前，有一口水清见底的大池塘，塘中彩鲤畅游，水上蜻蜓飞舞，尤其是草长莺飞的季节里，园中姹紫嫣红，花香袭人，景色更加秀丽，常使人心醉沉迷，别有一种雅致。
　　后田阡陌交通，山环水绕，是块风水宝地，故又称玉田。这里良好的生态环境，曾引得外国人前来创业，清光绪二十四年，耶稣教牧师奔德(德国人)到庆元传教，设教堂于后田街尾，清光绪二十七年，天主教神甫戴丝伦(法国人)在庆元传教，教堂设在后田大坂洋村。
　　一方水土养育了一方人，文化底蕴深厚的后田，地灵人杰，历史上也出了不少知名人物，有赫赫战功的明朝武将姚镇，清朝乾隆年间官至朝廷军机处“军机章京”的姚梁，明末清初名声在外的“罗教”三祖师之一，老官斋教的创始人姚文宇等代表人物。
　　毕业于国立中央大学和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担任过民国副总统陈诚秘书和台湾行政院顾问的吴锡泽先生，博学多才，弃政定居美国后所创作出版的山水花鸟画作和书法作品，落款处都是用“后田吴锡泽”签署，昭示了他对故乡后田的钟爱和眷恋。
　　二000年金秋十月，正值丹桂飘香之时，吴锡泽在他九十岁耄耋之年，从美国回到了阔别半个多世纪的家乡探亲。记忆里，当年他离开家乡时，庆元还是深僻幽阴，舟车不通之地，没有电，居民照明靠的是点“洋油灯”，在庆元期间，他亲眼目睹了家乡翻天覆地的变化，感慨万千，赋诗二首。

　　(一)

　　十九离家九十回，沧桑历尽体弥衰，

　　群孙绕膝初相识，争问爷从哪国来。

　　(二)

　　庆元不复陷丛山，驰道直通沪杭间，

　　家百设施电气化，故乡父老尽欢颜。

　　后田人在享受文化生活方面也颇丰富，林堂庙弄弄口旁的工商联会堂，时常会有电影队来放映电影和文工团来演戏，尤其是每年的春节后正月，后田的街上会有诸多的“舞龙灯”、“舞狮子”、“高脚灯”、“唱灯”等轮番演出。大有你方唱罢我登场，一派欢乐热闹的景象。演出高潮时，街路上那此伏彼起的唢呐声、锣鼓声震耳欲聋。搅得看客们心潮起伏，激动不已。
　　表演者除了一些民间艺人外，大多都是来自各村的村民。喝着后田溪水长大的后田人，秀水赋予了他们美的歌喉。他们自编自演，自娱自乐，随街而演，边走边唱。看戏的男女老少也忙得不亦乐乎，边看边追。最有趣的是街尾村村民蒋法和处里侬、上叶村炳章、姚家村长砻儿等组成的“唱灯”表演，他们分别扮演生、花、丑、旦。手中一把扇子，一块方巾作道具，粗犷的话语和唱调，相对呼应，唱工表演虽不专业，却也演得惟妙惟肖，乡土味浓得不得了。滑稽的动作，诙谐幽默的段子，总逗得你忍俊不禁，捧腹大笑。
　　最可怜的是那些个子还没长高的男孩们，因人多拥挤，他们只能听到悠扬悦耳的琴萧鼓乐，却看不到演出者的神态面相而急得哇哇大叫，直往大人们的裤裆下钻来钻去，真可谓：人长好看戏，人矮只闻屁。

　　充满孩儿时期的记忆太多了，那时候故乡的美，纯朴自然，水清得像明镜，令人陶醉。放眼远眺天宇，天蓝得通透，使人心旷神怡。洁白如絮的云，白得让人精神振奋，心情舒畅，一切都尽在富有诗情画意中。
　　光阴荏苒，物换星移，后田街的小溪没有了，后田街街面用河卵石和古青砖铺垫的“卵石嵌砖街”消失了，后田的古祠堂，庙宇和很多文物胜迹，在“文革”十年动乱中，已遭到毁灭性破坏。后田的古迹风韵已荡然无存，一切都湮灭在历史的长河中。只有劫后余生，依稀分布在后田角落里的那几幢长满青苔的明清老瓦房，见证了后田的沧桑岁月和人们挥之不去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