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回忆

上海姚良官

童年，留给我回忆的东西太多了，留在脑海的小时候的深刻印象就是饥饿、贫穷、无助，但也有美好，喜悦和快乐的事情。

  我1951年秋出生在上海浦东南汇姚家圈，所以我的童年正巧遇上极其艰难困苦的时期，生活物资极度匮乏，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整个童年是在十分贫穷和苦难中度过的，许多童年的苦难生活场景还经常出现在我的梦境中。 民以食为天，童年给我留下影响最深的记忆是有关吃的情况。我有清淅记忆的是从吃人民公社大食堂开始，当时有句口号叫”放开肚皮吃饭，鼓足干劲生产，”。记得在1958年大食堂设在姚金海家的绞圈房子里，干部们到各家把每家的粮食和柴火都无偿的集中在一起，不论你家里有多少的粮食、柴禾，都要全部拿到食堂里，如有敢私自存留，说你破坏人民公社，就给你戴反革命的帽子，这个帽子是人人都害怕的，整个姚家圈的人家都不用自己煮饭烧莱了，到开饭时间到了，整个姚家圈的人涌入食堂，毎人可到窗口领取一份莱，餐厅各处分布摆放着几缸香气四溢的大米饭，任由大家自已打饭。大家抢着上前打饭，你挤我，我挤你；有的人打饭时一半在碗里一半洒在地上，有的人打到了饭，被人一挤，连碗带饭都掉到地上，大家拼命的抢着打，打到了拼命的吃，拼命的撑。一顿下来满地都是饭，听说有几个中年人由于吃得太多，撑伤了胃。可是好景不长，沒过多久就是以山芋块.胡萝卜块为主只有少量大米的饭和以山芋块.胡萝卜块为主只有少量大米的粥了。每次吃饭前都有干部开会说话，讲生产安排，人员调动，讲谁谁干得好，给以表扬；谁谁干得不好，给他们批评，训了一回，斥了一番；对训斥的人最后加一句说：“如再这样下去，不给你饭吃“。  这样放开肚皮吃饭（包括大米饭和山芋块.胡萝卜块饭和山芋块.胡萝卜块粥）没多长时间，大概发现有问题了。食堂方法改变了，改为按人（大人小人不一样）定量发给饭票，凭饭票打饭，多少由你自己计划，就这样，喊得振天响的“吃饭不用钱”的口号昙花一现的完蛋了。 后来每月的饭票定量越来越少，食堂从开始的大米饭，变为山芋块.胡萝卜块为主的干饭，每天一干二稀，又变为全是稀饭，而稀饭越来越稀，其中大米越来越少。更不用说菜，后来甚本没有菜；由于长期处于饥饿的状态，长期不见油腥，除了这一点的粮食处，其它如脂肪、蛋白质、糖类等营养要素几乎长期没有，所以人反而变得饭量特别的大。许多家庭每餐全家人的饭，给一个人吃都不够饱；只能一家人均分着吃，可怜还要下田干活的大人，饿着肚子怎能干得动活。由于吃不饱营严重不良，很多人身体出现了间题，我的祖父姚佐庚和堂祖父.姚义元曾祖母倪小妹三个老人在沒有病兆情况下，不到三个月内相继去死。我的父亲也全身浮肿躺倒在床，毌亲千方百计借钱送父亲去市区医院治病，医院查不出其它疾病，确定为营养严重不良，故在上海市区我姨毌家住了一段时间，姨毌家当时经济条件比较好，父亲在那里吃了一段时间的饱饭好莱，身体竟有所恢复，回到家后随着条件有所改善，慢慢恢复了健康。当人们饿得面黄肌瘦、在死亡线的挣扎时，干部们和食堂的人却都没有一点问题，很多干部红光滿面，开会对社员训话时还精神抖薮，其中的道理，我这个当时年幼的小孩也略知一二。记得我叔叔当时在大队孵化埸当领导，有一次叫我去他家照顾患病在家的堂弟，无意中在堂弟床底下发现几坛咸鸭蛋，当然鸭蛋的来历就不用我说了。当然这些多吃多占的干部，在不久后的四清运动中受到清查，很多干部受到批评教育，有的为此而丟了官帽。当然也有一些头脑活络.胆子大的群众，或者城市里有亲戚的人家，秘密私藏了一些粮食，经常从集体田间偷一些食物回家，千方百计从城市里搞来一些粮食，肚皮相对地少饿了一些。真应了那句“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古话。记得在”放开肚皮吃饭，鼓足干劲生产，”时间，有一次干部们突击对各户人家家里进行检查，捜出了不少大米.麦子.绿豆.赤豆，大米饭.大米粥.麦粉饭，麦粉粥等食物，把这些搜到的食物集中在五圣堂前面展览批判，这些食物被盛放在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盆碗和竹蓝中，我看到有一份竟有半饭篮之多的红红的赤豆饭，令人馋涎欲滴，据说是从一户黄姓人家家中搜出来的。我的父亲是个老实巴交的人，沒有做贼的本领，但在饥饿难熬的情况下，有一次到我家前面的瓜田里偷摘了一个莱瓜，谁料到就被人发现捉住，事情被报告到大队处理，大队决定对我家罚款三元，这三元在当时算是一笔巨款。我们几个子女为这事好长时间里在人前抬不起头来，我母亲为这事伤痛欲绝，好长一段时间终日以泪洗面。当然还有一些特殊情况的人家，据说姚福奎在香港的大儿子姚德根听说家中吃不饱饭，故从香港给父亲姚福奎寄来了饼干.精白面粉等稀罕物，惹得旁人羡慕不已。 记得小时候，肚子由于饿，肚子里面常会发出一种咕噜咕噜的声响，大一点了才知道，那是肚子饿了在“造反”。这声响不是来自我一个，而是村里所有的小孩子。他们的肚子每天都在咕噜咕噜不停地狂叫着，特别是在疯玩过后或饭前，那声响更大。小孩子在一起，除了一起做游戏玩耍，各人还会想出一些找东西吃的办法，比如一起去沟渠河边拔毛针吃，去桑树上摘桑椹吃，寻找红红的蛇卵子果吃。胆子大一点小孩会偷偷溜进西红柿地里偷摘几个西红柿吃。一次我与小水一起出去割兔子草，他钻进番茄地摘了红番茄狼吞虎咽地吃起来，钻出来时还带来一个红番茄送给我吃，我怕被人看到不敢接过来吃，现在想想我这么胆小早就注定了我成不了大事，呵呵。1960年我九岁，当时大家都吃不饱，长期饥饿的滋味实在难受。为了增加点食物，我与姐姐和凤官.凤玉姐妹俩去十多公里外的大海边拾山芋。 海边田里的泥为砂土，宜植山芋，山芋收获后泥里会漏下一些手指粗的小山芋。大家都用铁鎝去翻泥土里捡遗漏的山芋。一个星期六凌晨起来看看月亮很亮，就以为天快亮了[当时一般人家都没有钟表，以观察日.月的变化来估计时分]。我们4个小孩沿南老公路向东行进，南老公路北侧路下就是卫星河，走到今远东大道附近时，听到公路下面的卫星河中有吱个吱个的摇橹声，在这万赖寂静的荒野中，显得格外清晰。可借明亮的月光大家找不到船的身影，不知谁说莫非是鬼摇船？听说鬼摇船只听到声音看不到影子。 我只觉得浑身一阵颤抖，头皮发麻，但作为几个小孩中唯一的男孩，加上平时老师无神论的教育，于是壮着胆子向河面方向大吼，船上有人吗？可大吼几声无人应答，这样更使大家恐惧了，当时那里附近几里路内没有人家，于是我们只能边跑边走，但可怕的摇橹声始终紧跟着我们。一直跑到今港西卫星河桥上碰到一个守夜防贼的老人才定下神来，到这时发现摇橹声没有了。四周却传来断断续续的公鸡打鸣声，我们问老人鸡叫几遍了，老人说是头鸡啼<头鸡啼为凌晨三.四点钟，二鸡啼五点左右，三鸡啼在六.七点钟>，原来这时才凌晨三.四点钟，于是我们在如雪的浓霜中等天亮，寒风刺骨，大家冻得索索发抖，脚指冻得疼痛难熬，于是大家就一起跳，嘴里唱着”脚跟脚尖挑”的歌来取暖，等了大约2个小时才天亮。随后找到一片刚收获不久的山芋地拼命翻土找山芋，我翻到一只乒乓球大的山芋，马上撩起衣服一角擦掉山芋上的泥巴大嚼快哚起来。平时大家都难得吃上到荤莱，于是在春暖花开的季节，很多人去捉老夹包(癞哈蟆)吃，算是开开荤，我很喜欢去钓青蛙吃，钓青蛙要先准备一根长大约一米五左右的小竹竿，一头缠上一段线，另一头准备缠上诱饵。再要准备一个钓袋，一般用旧布缝一个或者找一条旧裤子，剪下来一条裤管，用针线把一头缝上，然后用带有手柄的竹篾或者铁丝把另一个袋口撑成一个圆形，再用针线把四周都缝好，这就成了一个桶状的袋子，抓在手里，就成了一个装青蛙的袋子。然后要准备钓饵了，一般到水田边田埂上或小河边的草丛中去捉夹端(像小青蛙模样)，抓到后撕下一条腿缠在小竹竿一头线上就可出发了。来到小河边，伸出钓杆放下钓饵在芦苇丛中，一上一下，一左一右不停地抖动诱饵，就会有青蛙扑过来呑食钓饵，这时就一手抽起钓竿一手伸出钓袋让青蛙稳稳落入袋里。青蛙肉质味道很鲜美，在饥寒交迫时吃上一顿红烧田鸡肉更是回味无穷。但老师经常教育学生说青蛙有益庄稼不要捕捉。

在我们那个物质匮乏的童年，冬天能有一身囫囵的棉衣棉裤和棉鞋穿是每个孩子的梦想，然而大多孩子实现不了这个梦想，谁家孩子在冬天里有棉衣穿不受冻就可算富裕人家了，大多数人家孩子穿着是破衣烂衫，衣不蔽体。真像<<庵堂相会>>里陈宰庭唱的那样”头浪帽子开花顶，青布衣裳碎纷纷，有格地方千重补， 呒没地方肉憐憐”。然而那时候我们南汇地区的冬季特别长，一般十月下旬就会地面上出现白霜，河里开始结冰了，到次年四月还能看白霜。在三九严寒中，大多数孩孑手指.脚指会生冻疮，很多孩子两个手肿的象馒头，根根手指冻的象胡萝卜，脚肿疼的穿不下鞋子，走不成路。冻患部位开始出现红色的肿块，搔痒难忍，接着就会在包块中间起个大水泡，然后溃烂流水，创面常一个冬天都不能愈合。一般父毌总会想方设法给家中老大做一套新衣裳，随着孩孑长大添置新衣，若是老二只能参老大穿过的衣服了，老二穿过了如果有破洞了补好后给老三穿，老三穿过了给老四......，有首顺口溜发映了这种情况，”阿大着新，阿二着旧，阿三着补，阿四着筋”着筋就是衣服已碎成一条条破布条了。如果是一件棉衣，一般十月份初冬穿上后，要到次年四月初才能换下来，那时候，没有人刻意要求你去讲卫生，所以，无论男孩女孩，一个统一动作就是擦鼻涕，一股鼻涕从鼻口流出，立刻抬起右手，那棉袄袖口在鼻孔与人中部位一擦，鼻涕干净了，棉袄袖口上留下一滩分泌物。那时候每个孩子的棉袄袖口都是一块黑黝黝坚硬的铁皮，油黑铮亮一片，好似铁打的铠甲。尽管棉袄穿久了破和脏，但保暖性能还是不错的，有句俗说”穿了千重单，不如破絮衣”，就是说穿好多件单衣不如一件破棉衣。那时一般小孩子从出生至六.七都穿开档裤，要上小学了才改穿合档裤，记得小学里有个一年级男生穿开档裤到学校，几个调皮的男生去撩他裤子摸他小鸡鸡，吓得那学生回家叫家长把开档裤缝合上。在五十年代大多数人还穿老叠裤，老叠裤裤腰很大，穿上后一手按住裤腰，另一手把多余的裤腰叠起来，然后系上一根一带子系牢裤子，老叠裤上沒有裤袋，钮扣等东西，很筒单，有个谜语很形象描述它，”一样东西三个洞，用的时候又加一个洞”。

一九五八年成立人民公社，村里办起了幼儿园.托儿所，要求毎个滿七周岁的孩子进学校读书，我正好七周岁，在报名那天我也去报名读书，因我长得矮小，老师对我看了一眼就说，”你太小了，明年来读吧”，我只能回家呆着，比我年令大的都读书去了，比我小的都进了幼儿园.托儿所，和我同令的洪明因长得高也上学了，我一个人无所事事就到处游荡，到小学校去转转，看到别的小孩在教室里读书识字，感到很悲伤。到幼儿转转，看小朋友学唱歌.做集体游戏，羡慕不已。八周岁我进姚村小学读书，学校就只有一个教室，教室里面有20多只课桌分成4排，1一3个年级坐滿课桌，1一3个年级约有40一50个学生，各年级的语文.算术.珠算.画图.书法.音乐.体育等课目的教师，全部由姚家十世姚耕圃一人兼任，一节课开始，他先分别佈置二个年级做作业，然后教另一个年级新课文。下一节课轮換教另一个年级新课文。我的求知欲比较強，做算术.认字能很快领会接受，经常作业很快做完听老师给二.三級上课，有一次，二年级的一个同学回答不了老师的一个题目的答案，我脱口而出讲出了答案，令老师刮目相看。但我对抄书写字等不肯下功夫马虎了草完事，抄写作业本上经常被老师批注可.劣，很少有优.良的评分。学期结束时成绩单上老师的评语是:”天资聪明，但不肯努力”，看来老师当时就发现了我一生中最大的缺点，可惜我沒有改正缺点，以至一生碌碌无为。四年级我转入惠南中心小学校读书，凭着那点小聪明和強烈的求知欲望，学习成绩始终名列前茅，一九六五年幸运地考进了南汇县中学，可惜一九六六年五月就遇上文革，读书学习生话嘎然而止，学校广抪喇叭里每天发动鼓励学生给老师写大字报，老师上课就是看学生写的大字报，或在课堂里作自我批评。其实学生哪有什么资料写大字报内容，无非抓住点平时老师骂不争气的学生”笨蛋”.”蠢猪”等气话，加以上纲上线批判，说是旧社会师道尊严的遗毒，是打击汚侮贫下中农子弟的罪证。为了表明自巳是听党和毛主席话的革命好学生，我和张正明，儲济荣三个从惠南中心小学校考入南中的同学，写了一叠大字报来到母校一惠南中心小学校，教导主任唐曙光老师和原班主任严忠慈老师接过大字报，找来浆糊把大字报贴在教室外墙上，二位恩师做梦也不会想到，他们收到所宠爱的高足学生的第一份礼物竟然是一叠批判他们的大字报，值得庆幸的是这叠大字报沒有影响到后来我们良好的师生关系。随着文革运动的不断疯狂发展和恶化，我写了一个多月的大字报就回家种田参加劳动了。 童年的记忆最值得回味的是玩游戏，今天的每个孩子都有一大堆各式各样的玩具，但我相信现在的小孩肯定沒有我们小时候玩得那样开心，我甚至有点可怜现在的孩子沒有我们那时的游戏名目丰富多彩，沒有众多健身健脑.肆意快乐的集体游戏，。不相信我现在还可以一口气说出几十种玩过的游戏，滚铁环.跳房子.丢老爷头.打菱角，踢毽子.丢荷包<着真>.挑游戏捧.跳橡皮筋.跳绳.放风筝.弹弓.水枪.打弹子.打铜板，翻排包<纸片>.翻香烟牌子.摘芦叶做喇叭.捏泥人.爬树....，最开心的是集体游戏，捉迷藏.老鹰捉小鸡.斗鸡.拔河.梗乌里头.....。捉迷藏我们叫佩野猫，二人到十来人都可以，一般在家中进行，其中一个抓人的人蒙着眼睛对着墙从1数到30，其他人赶紧各自找地方躲起来，有的躲在门后面，有的躲在灶头后面，有的躲在床下面，有的甚至躲在柜子里，抓人的人数到30后便开始四处搜人，直到把每个躲着的人搜出来，第一个被搜到的人下一轮当抓人的人。  老鹰抓小鸡游戏，是一个孩子当老鹰，一个大一点的孩子当“老母鸡”，再就是几个或十几个小一点的孩子当小鸡，一个扯着一个的衣服，站成一列竖排，跟在“老母鸡”的后面。“老鹰”企图绕过“老母鸡”去抓“小鸡”，“老母鸡”却迎着“老鹰”努力保护“小鸡”，玩起来很热闹，很开心。这是一个不用任何道具，可以多人参与的游戏，只要有一块空地就行了。   夏天的河里是孩子们的乐园，星期天和放学后孩子们会不失时机地到河里去，十来岁上下的男孩子们都光着屁股在水中追逐戏嬉，有时还会摸到些小鱼.小虾.河蚌作饭莱。记得最刺激的是在河里玩晃船，一群小孩乘在船仓中，几个胆大的孩子站在船头船尾，使劲晃动船身，晃到船要翻掉的危险，吓得那些胆小的孩子和女孩哇哇大叫，有时晃得船真的翻过身，全部小孩落水掉在船下面，好在每个小孩会游泳，很快会全部爬上岸，但溺死小孩的消息还是时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