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振华｜唐代姚闉及其子姚伾、姚侑墓志的学术价值

姚波

唐代姚闉及其子姚伾、姚侑墓志的学术价值

赵振华

（471022，河南洛阳，洛阳师院河洛文化研究中心）

有关唐代姚懿家族人物与世系的资料，主要见于两唐书的有关传记和《新唐书·宰相世系表》等文献资料。自宋代以来，金石文献也为学者所倚重。赵明诚《金石录》即著录有姚氏的三通碑刻：“第九百十七 唐嶲州都督姚懿碑，胡皓撰，徐峤之正书。开元三年七月。（懿，崇父也。）”“第九百二十三 唐光禄少卿姚彝碑，撰人姓名残缺，徐峤之正书。开元五年四月。（彝，崇子也。）”“第一千三百三十二 唐永阳郡太守姚奕碑，达奚珣撰，徐浩正书并八分题额。天宝十四载二月。（弈，崇子也。）”[1]。《姚彝碑》在伊川县彭婆乡万安山南麓姚崇墓园中，矗立千年。建国前，洛阳曾经出土姚崇曾侄孙女，姚元景之嫡曾孙女《唐濮州临濮县令李公夫人姚品墓志》（大中十年，856）[2]。《姚懿碑》原在陕县张茅乡西崖村西南姚懿墓前，1983年因修陇海电气化铁路复线，将墓碑迁至陕县大营乡温塘村西南刘秀峰上。河南省文物研究所发掘了姚懿墓，出土有姚崇撰《姚懿玄堂记》（开元三年）[3]。此墓是开元三年姚崇为其父所修假冢。此后，有关姚氏的墓志资料时有所见。伊川县彭婆乡万安山南原是唐代著名的大型墓域，姚氏茔地也位于此。近20年来，猖獗的盗墓活动将这里的古墓盗掘一空。《唐幽州都督姚懿墓志》（景龙二年，708），2001年出土，现藏千唐志斋博物馆。墓志拓片在网上流传，录文已著录[4]。姚懿的儿媳，《唐开府仪同三司紫微令梁国公姚崇夫人刘氏墓志》（开元五年，717年），1998年出土，藏洛阳市第二文物工作队[5]。1998年，万安山南原出土姚懿曾孙女、姚元素孙女、姚孝孙之女《唐汴州刺史徐恽夫人姚氏墓志》[6]。不见于文献记载的姚懿裔孙《唐节士姚栖云墓志》（元和十二年，817）于2002年出土[7]，藏于洛阳师范学院图书馆。洛阳市第二文物工作队藏万安山南原出土的姚懿后裔与配偶的墓志还有《唐齐州临济县令姚辩义墓志》（开元六年，718年）、《唐姚潜夫人马琬墓志》（大中十二年，858年）、《唐摄河东节度推官前试大理评事姚潜墓志》（咸通六年，865）[8]、近年新出的还有姚勖墓志、姚合墓志等。本文着重讨论的是姚闉及其二子姚伾、姚侑这三方墓志。

一  墓志录文

（一）《唐魏郡贵乡县令姚闉墓志》

近年发现于洛阳。墓志青石质，57厘米见方。墓志楷书25行，满行26字，计603字。有盖，与墓志同大，篆书3行，行3字：“大唐故姚府君墓志铭”。墓志原文如下：

大唐故魏郡贵乡县令姚府君墓志铭并序

公讳闉，字闉，吴兴人也。虞舜良系，东吴名族，衣冠人物，休有烈光。曾祖善意，皇嶲幽二州都督，赠吏部尚书，长沙文献公。祖崇，皇开府仪同三司、中书令、梁国文贞公，赠太子太保。父彝，皇光禄少卿。峻极降生，英贤继出。致君才大，肇启相门，法斗名高，载蕃卿族。公即光禄府君第二子也。克膺庆绪，诞禀粹灵；游艺贯于九流，复礼闻于四海。不名一行，岂凝滞于专门；无当五官，将缘饰以从政。弱冠弘文生高第，发迹左卫率府兵曹参军。转宋州宋城丞，地雄梁宋之郊，人杂吴楚之俗。惛怓相继，奸究是殷。公峻以隄防，利其衔策，莫不胁肩累息，徙义迁善者已。袟满调补高平郡高平县令，因其俗，简其礼，济之以宽，导之以德。人且不扰，斯用叶于烹鲜；政则有闻，岂独致于驯翟。属八使问俗，三载陟明，首出众流，允膺推择。诏除绛郡夏县令，骤迁正平令。换薛宣之县，冯翊蒙成；闻原渉之名，谷口自理。琴堂不下，讼庭惟寂。未几，丁太夫人忧去职，哀毁逾制，名教同伤。服阕授魏郡贵乡县令，未之官，遇疾终于东京慈惠里之私第，春秋卌有四。呜呼！公博达高致，精明大敏。不诈其善，不近于名。豁尔襟怀之间，淡然进取之际。趋学得古人意，守官为代吏师；推臧孙之有后，何颜子之无命。悲夫！嗣子伾、侑，犹在龆年，颇知丧礼。公之令弟河南丞曰闢，才贤国器，孝友门风。哀哀以抚孤，纵纵而卜远。以天宝十二载四月廿六日窆于万安山之南原，礼也。神仙已去，空葬王乔之棺；惠爱长存，是知卓茂之庙。志美泉户，斯文可讬。铭曰：

帝之胄兮将之门，庆克开于后昆。谊之才兮回之行，天不假于此命。国门之外南山阳，马悲鸣兮启寿堂。闭英灵于万古，老松槚于囗霜。唯德音之不泯，播来裔而芬芳。

公以天宝十一载四月二日终逾年而窆。

（二）《吴兴姚氏殇子姚伾墓志》

志、盖均长29.5、宽30厘米。盖文3行，行2字。篆书“姚长殇墓志铭”。志文15行，满行15字。正书。2000年7月伊川县彭婆乡许营村村北出土。同年7月31日伊川县彭婆乡许营村征集。现藏千唐志斋博物馆[9]。墓志录文已见著录[10]，转录于下：

吴兴姚氏长殇墓志铭并序

维圣武元年七月六日，唐魏郡贵乡县令姚府君讳闉，长男伾，字天赞，卒以圣武二年囗月廿日，陪葬于先茔之西北二百步，礼也。春秋一十有六。孝友温恭，珪璋待囗。囗熏雪白，礼乐高摽。年十一，丁家艰，莪蓼由心，栾棘加等。人之见者，咸以囗囗复在焉。上天不慵，歼我来哲。从季父讳闢，陷法之坐，凡百痛心。有亲荥阳郑夫人在堂，年未卌，遇斯穷独，诉天不囗，擗地撼终。以诸孤而存，是有今日之举。呜呼哀哉，迺为铭曰：

盈数之兆，与京囗囗。将大吾门，于何不淑。哀哀慈母，恋恋营魂。千龄共进，万恨空存。

（三）《唐朝散郎前试詹事府司直兼蘄州黄梅县令姚侑墓志》

志、盖均长55.3、宽56厘米。盖文3行，满行3字。篆书“唐故司直姚公墓志铭”。周边为几何纹，四殺为牡丹花纹。志文31行，满行32字，正书。四侧亦为牡丹花纹。2000年2月伊川县彭婆乡万安山南原出土。同年3月22日伊川县彭婆乡许营村征集。现藏千唐志斋博物馆[11]。墓志录文已见著录[12]，转录于下：

唐故朝散郎前试詹事府司直兼蕲州黄梅县令姚公墓志铭并序

再从外生朝散郎前行河南县主簿徐放撰

贞元十八年五月廿二日有唐试詹事府司直兼蕲州黄梅县令、赐绯鱼袋姚公，启手足于东都慈惠里之私第，享年五十有六，呜呼哀哉！公讳侑，字百华，其先帝妫之后，今为吴兴人也。曾祖元崇，皇朝开府仪同三司、中书令、梁文贞公。祖彝，正议大夫、邓州刺史、光禄卿。父闉，魏州贵乡县令。文贞以伊傅之业致君，与三五同德，盛烈余裕，昭于简书。光禄实克荷大名，家声不坠。居千乘以设教，践九列之荣班，贵乡仰世德悠长，懿莅官绩，用韫椟无闷，鸣琴晏如。公信义立诚，利用求试。宝应年，河南转运使穆郎中宁，桢干刚肠，唯才是与。公尝隶职，旋获己知，荐授亳州临涣县尉。大历初，邠宁节度使马尚书采誉于时，急贤为竟，以兹赴辟，且序常资，奏授陈州宛丘县丞。循道而行，苟得为耻，虽彰能僶俛，复命秩于徒劳。转郑州阳武县丞。建中年，四海底清，中外齐致。以字民之职，为教化所由。衡镜抡材，公实在选，授潞州铜鞮县令。期月而信让渐洽，三年而富庶知方。满岁，为本道节度使相国李公表请量留。从人之欲，就加试詹事府司直。宠朱绂银章，所以表朝廷之与能，镜属城之不类也。贞元初，署蕲州黄梅县令。休问成绩，若铜鞮焉。本管廉使亚相何公，谓公无忝祖曾之光，式尽子男之术，类能之际，奖异殊伦。凡四书上考，一书上下考。近年为邑者，及此或稀。辞秩之日，何公咏场苗之诗，咨幕府之画。公以久处远地，永怀吾庐，怡神囗和，归卧清洛。初，文贞公置第慈惠里，名诸孙皆以门字加之，良有以也。意百年之后，俾长戟不迁，繁枝附本。尔来或游或仕，居者阕然。高门崇墉，鞠为茂草。公乃（土冥）垣支坏，肯构于斯。里中黄发之老，过门叹曰：吾徒后死，有以为慰者。复睹梁文贞家，流涕相向，不知其已。于戏！文贞凞帝之载，翼亮四后，垂裕无穷。后之人其思感若是。惟公纂修旧业，无忘祖训，将日就必复之义，始于立家宜祥，发于孝孙，俾贵寿是享。矧公复祗事吏理，在邦亟闻，何末如之，竟无所答。为善者惑。可胜叹耶。以其年九月十八日葬于河南县伊汭乡万安山之南原，克从先茔，礼也。夫人濮阳郡吴氏，德礼工容，达于亲戚。有四男二女：嗣子成宗，太庙斋郎，次子成允，前亳州蒙城县尉。次成则、成功。皆柴毁孺慕，加于常人。以放公族之出，宜叙徽烈，衔悲承命，庶无愧词。铭曰：

始传绪兮有虞，今流派兮从吴。缅德庆之悠久，嗣忠贤之令图。既牵丝兮绩用乃成，终制锦兮教义惟明。当满岁兮宠章荐降，百里凞凞兮重如春荣。（去曷）来兮蕲水之滨，类能兮冠冒时之等伦。咏归来兮高门载闢，恣偃仰兮以全吾真。何修翼之未奋，顾驰景而莫留。泉扃不昼兮月色恒苦，松路无春兮风光竟秋。新阡牢落兮万安之下，终古凄凉兮斯焉若休。

二  姚闉及其子姚伾、姚侑墓志的学术价值

姚懿的先人后裔与世系，姚学谋先生大著《大唐宰相姚崇》一书搜集资料比较丰富，以唐代文献与碑碣墓志相证互补，澄清了若干疑问，纠正补充了《新唐书·宰相世系表》的部分错误阙遗[13]。上面揭示的三方墓志录文铺叙姚闉是姚彝第二子，与姚伾、姚侑三人是父子，见于《新唐书·宰相世系表》而排序有异。新表叙彝五子，闿、阆、闉、闶、闢。闉为第三子：“闉，贵乡令。侑，黄梅令。伾。”[14]。一般说来，墓志为其本家谱牒实录，不会出错，可以考虑将来以新资料为彝子重新排序。《姚闉墓志》叙其男儿曰“嗣子伾、侑”，长幼有序。《姚伾墓志》称其为姚家长男，16岁早夭于圣武二年（757），则生于天宝元年（742）。《姚侑墓志》叙其卒于贞元十八年（802），享年56，则生于天宝六年（747），二人年龄相差5岁。可据以纠正新表颠倒的兄弟次序。《姚侑墓志》叙其四子：成宗（太庙斋郎）、成允（亳州蒙城县尉）、成则、成功。而新表所记仅二子且名讳不同：“承宗。珙，霍山令。”表记舛谬明显，与家牒相去甚远。随着新资料的不断涌现，唐代姚懿姚崇支派的世系将趋于完善。

关于姚懿的名与字，《旧唐书·姚崇传》云：“父善意。”《新唐书·宰相世系表》云：“懿字善意。”新表记叙完善。赵明诚跋《唐嶲州都督姚懿碑》云：“右《唐姚懿碑》。懿，崇父也。据《碑》及《唐书·宰相世系表》，皆云“公讳懿，字善意”，而崇子奕碑与《元和姓纂》乃云“名善意”，岂非以字行乎？懿，隋末唐初人，仕至嶲州都督。开元间，崇为宰相，立此碑。”[15]。可惜同矗于姚崇墓园的《唐永阳郡太守姚奕碑》今已不存。和《嶲州都督姚懿碑》的“公讳懿，字善意”[16]一样，记述其本人的石刻《唐幽州都督姚懿墓志》亦云：“君讳懿，字善意。”[17]此外，其家族墓志凡涉及到这位先人的，一如《唐光禄少卿姚彝碑》[18]、《唐永阳郡太守姚奕碑》和《姚闉墓志》，书其名讳为“善意”：《唐朝议大夫守绥州刺史姚爱同墓志》（开元十年）云：“祖善意，银青光禄大夫、持节嶲硖二州诸军事、嶲硖州刺史、长沙公，赠吏部尚书。追谥曰文献。父德素，潭廓二州司马。”[19]《唐节士姚栖云墓志》云：“五代祖讳善意，唐峡州刺史、幽府都督、赠吏部尚书。”《唐汴州刺史徐恽夫人姚氏墓志》云：“曾祖善意，皇嶲州都督，赠吏部尚书。”近年新出《姚合墓志》云：“七世至我唐初嶲州都督、赠吏部尚书、长沙文献公讳善意。”即赵明诚所谓以字行。名字还有其他写法，《新唐书·姚崇传》云：“父懿，字善懿。”洛阳龙门石窟之极南洞（1955号）外南壁残存一题记，《八琼室金石补正》卷三二记为《姚夫人残刻》，《全唐文续拾》卷十一名曰《都督姚意妻造像记》，有句云：嶲幽“二州都督长沙县公姚意之妻也”[20]，是别写同音字，岑仲勉校记林宝《元和姓纂》已经指出。

至于姚懿、姚崇父子的谥号问题，《新唐书·姚崇传》记载其父“谥文献”，崇卒后亦“谥曰文献”。中华书局标点本校勘记云：“‘文献’，《旧唐书》卷九六姚崇传、《唐会要》卷八○及《文苑英华》卷八四一徐复《郑珣瑜谥议》同。《文苑英华》卷八八四《姚崇神道碑》作‘文贞’。”[21]就所见资料列其异同而不参己见。虽然史籍记载姚崇谥号以“文献”为多，而宋代学者赵明诚跋《唐永阳郡太守姚奕碑》云：“右唐姚奕碑，奕崇子也。新唐史云，崇谥文献。而此碑及张说所撰崇碑皆云谥文贞，盖崇之父懿已谥文献，父子罕有同谥者，当以碑为正。”[22]。赵氏据碑校史，至确，为人肯定[23]。上述姚氏新旧墓志碑刻，以及姚闉和姚侑墓志，凡缕述姚懿谥号皆称“文献”、姚崇谥号均呼“文贞”。铁笔写石，言之凿凿，确可信据。事虽细微，却是石刻资料纠正史料错误，有益于唐史研究之例。

培养皇族贵戚及高级京官子弟，师事学士受经史书法是弘文馆执掌之一。《姚闉墓志》的“弱冠弘文生高第”，是说他20岁时以来自弘文馆的考生，参加科举考试中式，取得做官的资格。始任低秩东宫武官，一职县丞，三官县令。墓志首题的“魏郡贵乡县令”云云，是有任命告身而未之任即病逝。以任职期满计算，15年来徘徊在七八品官阶之间。长宰地方，济百姓以宽容，吏治有道，导人民以德礼，一方太平。姚闉尚未伸展抱负，于天宝十一载中年辞世。时双子皆幼，伾“年十一，丁家艰，莪蓼由心，栾棘加等”，侑仅6岁，为人生大不幸。《姚闉墓志》云：“公之令弟河南丞曰闢，才贤国器，孝友门风。哀哀以抚孤，纵纵而卜远。以天宝十二载四月廿六日窆于万安山之南原，礼也。”主持了其兄的丧事葬仪。新表记载“闢，河南丞”，为彝第五子即最小的儿子。《姚伾墓志》说其父去世后，“从季父讳闢，陷法之坐，凡百痛心”。意为跟随叔父闢犯法陷于罪被判刑，家人心痛不已。

三  姚侑墓志研究

姚侑未尝读书求仕，而是利用贵族出身依靠门荫和官场网络，由地方长官向朝廷推荐人才的方式，直接获得县尉的职位。墓志云：“宝应年，河南转运使穆宁，桢干刚肠，唯才是与。公尝隶职，旋获己知，荐授亳州临涣县尉。”穆宁，两唐书有传。“宝应初，转侍御史，为河南转运租庸盐铁等副使。明年，迁户部员外郎。无几，加兼御史中丞，为河南、江南转运使”[24]。姚侑初宦在宝二年（763），年方17，可谓青年得志。墓志云：“大历初（766），邠宁节度使马尚书采誉于时，急贤为竟，以兹赴辟，且序常资，奏授陈州宛丘县丞。”这位马尚书就是马璘：“永泰初（765），拜四镇行营节度，兼南道和蕃使，委之禁旅，俾清残寇。俄迁四镇、北庭行营节度及邠宁节度使、兼御史大夫，旋加检校工部尚书。”[25]官位三年一轮，姚侑丞宛丘，适当其时，年届20。后来转任郑州阳武县丞。

建中年（780－783），以姚侑佐理有方，擢授潞州铜鞮县令。任职期满，“为本道节度使相国李公表请量留”。唐代姓李而为相国者若李林甫、李吉甫、李德裕、李藩等，未有节度潞州之任。据研究，唯有李抱真于大历十二年（777）起至贞元十年（794）亡故，节镇潞州达17年之久[26]。李公于“建中元年特授节制，并廉察本道兼领潞州大都督府长史”[27]，是与《姚侑墓志》有一定关联的文献。由于李抱真上荐姚侑才干，于是朝廷任委以京官。据《唐六典》记载，詹事府职掌皇后、太子家事，司直二人，官阶正七品上，为其属员，职比侍御史，掌弹劾宫府僚。任职期满后于贞元初（785），署蕲州黄梅县令，此任在贞元四年届期，亦政绩显著。其上司“本管廉使亚相何公”，对于这位著名宰相后裔另眼相看，“奖异殊伦”。亚相，御史大夫的别称，其人即何士干。德宗于贞元四年（788）六月乙未（十九日）“以谏议大夫何士干为鄂岳沔蕲黄等州都团练观察使”[28]，贞元十八年三月卒于任。文献有朝廷以“鄂州刺史兼御史中丞何士干等并兼御史大夫”[29]的信息。柳宗元的《处士段弘古墓志》叙处士“尝以法家言，抵御史大夫何士干，延以上座，将用之”[30]的记载。何公初率地方未久，恰遇姚侑卸任去职，对其治绩的考核累计，“凡四书上考，一书上下考。近年为邑者，及此或稀”。“上考”谓官吏考绩列为上等，何士干深为叹赏而“咏场苗之诗，咨幕府之画”。前句“场苗”一词是引经，《诗经·小雅·白驹》里有“皎皎白驹，食我场苗，执之维之，以永今朝”的诗句。这里的白驹喻贤者有洁白之德，宜在朝廷。今乃退而家食，如白驹无粮秣之养，是特言国之有爵禄而当留贤者以食之。后句谓何公叹息下达到府署的朝廷签署判行的文书，令姚侑解职回家。何士干以真挚的言行对下属的离任表达了惋惜的心情。此后10几年，姚侑息影于洛阳城慈惠里。

墓志云：“初，文贞公置第慈惠里，名诸孙皆以‘门’字加之，良有以也。意百年之后，俾长戟不迁，繁枝附本。尔来或游或仕，居者阕然。高门崇墉，鞠为茂草。”这句话颇令人伤感。当初姚崇在慈惠里购置了私宅，让孙子辈取名都带‘门’字框，很有道理。新表记载的姚彝五子名已见前引；姚异三子曰闳、闬、阀；姚奕子曰阐。意欲姚家聚族而居，显贵府第前陈戟于门的仪仗世代保留，人丁繁茂家业兴旺。然而从那时以来子孙辈有的离家出走有的在外做官，家居者无剩余，大户高墙衰败荒芜杂草塞道。墓志接着说道，姚侑能够营缮房屋继承祖父家业。居住于同一坊里的孤单黄发老人们，互过家门感叹道：我徒然死去，有让我宽慰的人家。可是再看姚家，便相对流泪，不知道他们家这样（依然兴盛）。慈惠里即慈惠坊，在长夏门之东第二街，自南向北第八坊[31]，北临洛河。和其他坊比较，《增订唐两京城坊考》一书中记载居住于慈惠坊的人物极少，大概姚氏大家族的多代人占据了此坊的相当面积。据神道碑和墓志记载，姚崇置宅后，晚年居住和亡故于慈惠坊的人物有姚崇母刘氏、姚崇、姚彝、姚闉、姚侑等。

墓志由“再从外生朝散郎前行河南县主簿徐放撰”，放曾任屯田员外郎、祠部郎中[32]，元和六年为台州刺史、元和九年为衢州刺史[33]。《唐朝散大夫守衢州刺史徐放墓志》近年亦于万安山南麓出土，录文先见发表[34]，拓本随后公布[35]。为虢州长史徐揖子，“出于吴兴姚氏。外曾祖元崇，中书令。”与姚侑的亲属辈分是再从外甥。墓志有“拜河南县主簿”之语，可依《姚侑墓志》而知其年月。元和十二年（817）卒，享年52。《全唐诗》卷三一八、《全唐诗外编》下、《全唐诗补编·全唐诗续补遗》卷四收其作品。《姚侑墓志》是其传世的第一篇散文。

注  释

[1]（宋）赵明诚《金石录》，金文明校证，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年，第84、85、125页。

[2]孙兰风、胡海帆主编《隋唐墓志汇编·北京大学卷》，天津古籍出版社，1992年，第二册，第133页。

[3]河南省文物研究所《陕县唐代姚懿墓发掘报告》，《华夏考古》1987年1期。郝本性、李秀萍主编《新中国出土墓志·河南卷》（壹），上册，文物出版社，1994年，第432页。

[4]陕西省古籍整理办公室编《全唐文补遗千唐志斋新藏专辑》，三秦出版社，2006年，第104页。

[5]洛阳市第二文物工作队编《洛阳新获墓志续编》，科学出版社，2008年，第95页。

[6]赵君平、赵文成编《河洛墓刻拾零》，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7年，第443页。

[7]赵振华 何汉儒《唐代平民姚栖云墓志跋》，《洛阳新出土墓志释录》，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4年，第160页。

[8]《洛阳新获墓志续编》，第99、250、258页。

[9]中国文物研究所、千唐志斋博物馆编《新中国出土墓志河南（叁）•千唐志斋（壹）》上册，文物出版社2008年，第187页。

[10]《全唐文补遗千唐志斋新藏专辑》，第242页。

[11]《新中国出土墓志河南（叁）•千唐志斋（壹）》上册，第249页。

[12]《全唐文补遗千唐志斋新藏专辑》，第298页。

[13]姚学谋《大唐宰相姚崇》，中国文史出版社，2005年，第151－160页。

[14]《新唐书》卷七四下，《宰相世系四下》，中华书局，1975年，第3173页。

[15]《金石录》卷二六，第443页。

[16]（清）董诰等编《全唐文》卷三二八，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年，第二册，第1470页下栏。

[17]《全唐文补遗千唐志斋新藏专辑》，第104页。

[18]《全唐文》卷二七三，第二册，第1227页中栏。

[19]《河洛墓刻拾零》，第247页。

[20]龙门石窟研究所编《龙门石窟碑刻题记汇录》，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1998年，第610页。

[21]《新唐书》卷一二四，第4395页。

[22]《金石录》卷二七，第467页。

[23]何如月 何皓月《<金石录>和<集古录>的史料价值》，《咸阳师范专科学校学报》2000年5期，第55页。

[24]《旧唐书》卷一五五，《穆宁传》，中华书局，1975年，第4114页。

[25]《旧唐书》卷一五二，《马璘传》，第4066页。

[26]郁贤皓《唐刺史考全编》第2册，安徽大学出版社，2000年，第1238页。

[27]《全唐文》卷四四六，董晋《义阳王李公德政碑记》，第二册，第2019页上栏。

[28]《旧唐书》卷一三，《德宗下》，第365页。

[29]（宋）王钦若等编《册府元龟》卷一七六，《帝王部·姑息第一》，中华书局1960年，第二册，第2123页。

[30]（唐）柳宗元《柳宗元集》第四册，中华书局1979年，第1392页。

[31]（清）徐松撰，李健超增订《增订唐两京城坊考》（修订版），三秦出版社2006年，第346页。

[32]（清）赵钺  劳格著《唐尚书省郎官石柱题名考》卷二二，中华书局，1992年，第900页。

[33]《唐刺史考全编》第3册，第2046、2084页。

[34]《全唐文补遗千唐志斋新藏专辑》，第327页。

[35]《新中国出土墓志河南（叁）•千唐志斋（壹）》上册，第268页。

洛阳师范学院河洛研究中心教授赵振华论文《唐代姚闉及其子姚伾、姚侑墓志的学术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