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祖军 湘西往事

姚波

湘西往事

原创 姚祖军

    近读辰溪姚茂兴宗亲关于辰溪籍烈士姚本炽的文章，乃知姚本炽系良能公后裔，也是我们的近支。捧读族中带血故事，由此思绪万千，遥想起一些湘西往事，不胜唏嘘。
    姚本炽生于1904年，辰溪县辰阳镇北王阁王家巷人，高小毕业，大革命时期，曾短暂在贺龙军中任文书，后所在部队被打散，遂返回家中。时值湘西地区农民运动勃兴，姚本炽在辰溪成立县农民协会筹备处，自任主任，并组织农民批斗时任辰溪县长陈开钧，陈是湘西王陈渠珍的堂弟、亲信。        
    时为1927年，第一次国共合作破裂，长沙发生“马日事变“。三天后，即同年5月24日，湖南省保安旅驻辰溪一团团长陈渥发动辰溪“敬日事变”，诱杀姚本炽、杨长宽、刘支浩等三名农运骨干。         
    民国时期，湘西兵匪成患。乱世之中，沅水两岸风起云涌，五溪大地强人频出，他们或因救国救民流芳百世，或因鱼肉百姓、屠戮生灵遗臭万年。        
    捕杀姚本炽的人陈渥，即是怀化著名匪首陈汉章亲弟。沈从文在《沅水上游的几个县份》一文中提起过陈汉章，是怀化泸阳的大土匪头子。陈汉章早年靠好勇斗狠、绑架勒索起家，后整出数千条人枪，北洋军阀治下的湘西地方不得不招抚其为“师长”。后来驻扎洪江，更是四处设立关卡，名为维持治安，实为垄断烟土贸易，找了不少造孽钱。      
    那时洪江是烟雨繁华之地，因烟土、洪油、木材等在此集聚，税收竟占据湘省四分之一。谁控制了洪江，谁就获得了发展壮大自身势力的资本。据说中国工农红军长征的最初目的地就是洪江，这应该和贺龙及其部属深知洪江的经济地位有关。湘、黔两省大小军阀自然也都垂涎洪江的利益，是故洪江一地军阀攻伐不断，可说是“城头变幻大王旗”，但目的都不过是做一个军事控制洪江、富得流油的土皇帝。因烟土暴利的诱惑实在太大，洪江前后发生了多起军阀内部的血腥政变，故事多以部属杀死长官而代之，陈汉章就是死于自己部属的枪下。枪杀姚本炽的陈渥后来官至副师长，应该也是命丧那场发生在距离我家乡望东二十里地的洪江的土匪火并。         
    民国时望东姚氏也有一位勇武豪侠、名震巫水的狠角色，即我祖父的堂弟姚杰。姚杰族名复陞，其父华亨公，是《望东姚氏族谱》编修、谱序作者。其兄复隆，系前清贡生，据说曾授藍山县令而坚辞不就。谱载天祖启化公生二子，即荣训、荣川。高祖荣训公生华元、华亨、华利、华贞四子。我的祖父复宁公是华利公次子，而复陞是华亨公次子。        
    复陞曾任威震湘黔的抗日武装湘黔边区抗日后援军自卫游击司令部参谋长。该部首领杨国雄，高椅人，侗族，毕业于国立湖南第一师范学校，曾任洪江三义小学教师。后受中共地下党员、广西人蒋铁珊影响，杨国雄暗中组织武装，打出“反蒋抗日”旗号，其队伍一度发展到上万人枪，影响遍及湘黔桂三省。杨国雄在巫水沿岸人民口中是一个传奇人物，据说能在飞奔的马上写信，足见其文武双全非虚。杨国雄部纪律颇为严明，得到了地方乡绅和民众的拥护，巫水沿岸乡村绅士民众参与或暗中支持者甚众。        
    但生逢乱世之中，提着脑袋行走江湖，毕竟风险很高。后来杨国雄部闹得动静太大，洪江几乎要被控制，并大有和中共控制的广西右江纵队会师、与左右江革命根据地连成一片的势头，发展下去可能会成为第二个延安。湖南省主席何健急忙派出陈渠珍一部到洪江“剿匪”，杨国雄部被击溃。杨国雄潜逃武冈，居然化名易或佳（一说黎眉可）混进中央陆军军官学校（黄埔军校）武冈分校，在军校学生中策反搞兵运，被人举报而遭逮捕，后经校长蒋介石批准被处决。        
    陈渠珍部四处追杀杨国雄余部。而复陞公时年二十余岁，血气方刚，自恃艺高胆大，并未远逃。也是时运不济，在若水岩咀头过渡回望东时，官军发现后鸣枪示警。复陞水性了得，慌不择路之中，遂一个猛子扎入巫水之中，潜入江底。奈何英雄气短，毕竟子非鱼，无法长时间藏在水下 ，遂为乱抢击杀。呜呼！复陞公死时尚无子嗣，后由华元公之长孙绍福过继延续香火。        
    这是民国二十五年、1936年的旧闻。我是今年清明在望东枫木冲老坟山挂大众亲时听堂伯父绍书说起这段悲惨往事。因这一天，他刚好出生，因此对此事印象极深。据绍书伯回忆，其父复尚当日得喜讯，恭贺他喜得贵子。须臾之间，却又有噩耗传至 报其老伙计复陞被枪杀于巫水江中。      
    一喜一悲之间，冥冥中似有天意。世事沧桑，而今绍书伯年已八十又五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