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舜牧家训《药言》

姚波

姚舜牧家训《药言》


姚舜牧，字虞佐，号承庵，湖州乌程（今浙江湖州）人，万历初（1573年）举人，曾任新兴、广昌二县知县。


姚舜牧一生致力于儒家传统经典的研究，有《易经疑问》、《书经疑问》、《诗经疑问》、《礼记疑问》、《性理指归》等著作。《药言》原名《家训》，是姚舜牧在广昌县令任上所写。


姚舜牧家训《药言》上：


“孝悌忠信礼义廉耻”，此八字是八个柱子，有八柱始能成宇，有八字始克成人。


圣贤开口便说孝弟，孝弟是人之本。不孝不弟，便不成人了。孩提知爱，稍长知敬，奈何自失其初，不齿于人类也。


《戴记》载小孝、中孝、大孝，《孝经》载孝之始、孝之中、孝之终，统是教人做人，无忝尔所生。一孝立，万善从，是为肖子，是为完人。


贤不肖皆吾子，为父母者切不可毫发偏爱，偏爱日久，兄弟间不觉怨愤之积，往往一待亲殁而争讼因之。创业思垂永久，全要此处见得明，不贻后日之祸可也。今人但为子孙做牛马计，后人竟不念父母天高地厚之恩。诚一衣一食，无不念及言及，尔曹数数闻之，必能自立自守，长久之计，不过如是矣！


《斯干》之诗，说到鸟革翚飞、弄璋弄瓦，盛矣！然开首却云“兄及弟矣，式相好矣，无相犹矣。”未有不相好而相犹，能守其基业，克开其子孙者。


兄弟间偶有不相惬处， 即宜明白说破，随时消释，无伤亲爱。看大舜待傲象，未尝无怨无怒也，只是个不藏不宿，所以为圣人。今人外假怡怡之名，而中怀仇隙，至有阴妒仇结而不可解，吾不知其何心也。


兄弟虽当亲殁时，宜常若亲在时，凡一切交接礼仪、门户差役，及他有急难，皆当出身力为之，不可彼此推诿。


妯娌间易生嫌隙，乃嫌隙之生，尝起于舅姑之偏私，成于女奴之谗构，家人之暌多坐此。是不可不深虑者。然大要在为丈夫者，见得财帛轻，恩义重，时以此开晓妇人，使不惑于私构，而成隙，则家可常和而不暌矣。夫为妻纲一语极吃紧。


一夫一妇是正理，若年四十而无子，不可不娶一妾。然中间却有个处法，不善调停，使妻妒而不容，妾悍而难驭，安望其生且育？调停谓何？自处于正而已。


人人生子不以为异，若论人生一个人出来，耳目口鼻四体百骸悉具，岂非天地间至祥至瑞耶？和气致详，一毛乖戾生不来，即生得来，绝非是个善物。


尝谓结发糟糠，万万不宜乖弃。或不幸先亡后娶，尤宜思渠苦于昔，不得享于今，厚加照抚其所生，是为正理。今或有偏爱后妻后妾，并弃前子不爱者，岂前所生者出于人所构哉？可发一笑。


蒙养无他法，但日教之孝悌，教之谨信，教之泛爱众亲仁，看略有余暇时，又教之文学。不疾不徐，不使一时放过，一念走作，保完真纯，俾无损坏，则圣功在是矣。是谓之蒙以养正。


古重蒙养，谓圣功在此也，后世则易骄养矣。骄养起于一念之姑息，然爱不知劳，其究为傲为妄，为下游不肖，至内戕本根，外召祸乱，可畏哉，可畏哉！


蒙养不耑在男也，女亦须从幼教之，可令归正。女人最污是失身，最恶是多言，长舌阶历，冶客诲淫，自古记之。故一教其缄默，勿妄言是非；一教其简素，勿修饰容仪。针黹纺绩外，宜教他烹调饮食，为他日中馈计。《诗》曰：“无非无仪，惟酒食是议。”此九字可尽大家姆训。


凡议婚姻，当择其婿与妇之性行及家法何如，不可徒慕一时之富贵。盖婿妇性行良善，后来自有无限好处，不然，虽贵与富无益也。


《麟趾》之诗，首章云：“振振公子”，次章云：“振振公孙”，三章云：“振振公族”，由子而孙而族，皆振振焉，是为一家之祥。语曰：子孙贤，族将大。凡我族人共勉之。


通族之人，皆祖宗之子孙也，一有贵且贤者出，祖宗有知，必以通族之人付托之矣。间有不能养，不能教，不能婚嫁，不能敛葬，及它有患难，莫可控诉者，即当尽心力以周全之，此为人子孙承祖宗付托分内事，切不可视为泛常推诿。


族有孝友节义贤行可称者，会祀祖祠日，当举起善告之祖宗，激示来裔。其有过恶宜惩者，亦于是日训戒之，使知省改。


族人有不幸无后者，其亲兄弟当劝置妾媵以生育，不可萌利其有之心。其人或终无生育，即当择一应继者为嗣，切勿接养他姓，重得罪于祖宗。


《易》曰：“风行水上，涣。”先王以享于帝立庙，立宗祀，创族谱，所以合其涣也。然不立祭田，恐后人或以无田而废祀，而立义田以给族之不能养者，立义学以淑族之不能教者，立义冢以收族之不能葬者，皆仁人君子所当恻然动念，必周置以贻谷于无穷者也。范文正公，自宋迄今盖数百年矣，而义庄尤存。李德裕之平泉安在哉？敢以是为劝为戒。


凡祠堂坟墓，须时勤展视，岁加修理，莫教大敝，始兴工作。若住居有一檐一瓦之坏，亦即宜治之，勿致颓阘可也。苟无端，切不可兴土木，致倾赀业。语云，与人不睦，劝人造屋。此言最可省。


祖宗血产，由卒瘏拮据而来，生于斯，聚国族于斯，固其所深祝者，万万不可轻弃。倘以人众不能聚居，即归一房居之，余各自为居处，切不可属之他姓，万一俱贫不能支，亦宜苦守一隅，思为恢复之计。若有不才，贪豪姓厚赀，先将受了投献，通族宜共击之，鸣官治以不孝之罪。旋以理抗势豪，莫为吞并。万一力不能抗，亦宜哀情乞存香火，是为贤子孙。不然者，恐不可见先人于地下，且亦无面目自立于人世也。


凡处家不可不读家人卦。卦本风自火出，文王只系“利女贞”三字，周公初爻即系“闲”之一字。闲从门从木，门有挡木，内外始有关防。二爻系“无攸遂，在中馈”，申利女贞之意，然大纲却在男子身上。故三爻系“家人嗃嗃，悔厉，吉；妇子嬉嬉，终吝。”嗃嗃固似太严，而嬉嬉可称家节哉。言妇则责夫，言子则责父，是不可不身任其责者，如是始称有家。故四爻系“富家”以志顺，五爻系“假家”以志爱，然又须诚实而威严，可以常保得。故上爻系是“孚威如”之辞。象申之曰：“反身之谓也。”反身者何？“言有物行有恒”而已。圣人论家政纲纪节目曲折无遗，盖如此。有家者尚三复于此哉。


家人内外大小防闲不可不严，凡女奴男仆，十年以上，不可纵放其出入，而女尼卖婆等尤宜痛绝。盖此辈一出入，未有肯空手者，而且有更不可言者。周公系家人初爻云：“闲有家悔亡”，闲得定然后成得家。此语尤宜时当三复。


待童仆不得不严，然饮食寒暑，不可不时加省视。己食即感其饥，己衣即思其寒，如棉衣蚊帐之类，皆当豫为料理。陶靖节遣一仆侍其子曰：“彼亦人子也，当善遇之。”此言大可深味。


人须各务一职业，第一品格是读书，第一本等是务农，外此为工为商，皆可以治生，可以定志，终身可免于祸患。惟游手放闲，便要走到非僻处所去，自罹于法网，大是可畏。劝我后人，毋为游手，毋交游手，毋收养游手之徒。


凡居家不可无亲友之辅，然正人君子，多落落难合，而侧媚小人，常倒在人怀，易相亲狎。识见未定者遇此辈，即倾心腹任之，略无尔我，而不知其探取者悉得也，其所追求者无厌也。稍有不惬，即将汝阴私攻发于他人矣。名节身家，丧坏不小，孰若亲正人之为有裨哉？然亲正远奸，大要在敬之一字，敬则正人君子谓尊己而乐与，彼小人则望望而去耳。不恶而严，舍此更无他法。


交与宜亲正人，若比之匪人，小则诱之佚游以荡其家业，大则唆之交构以戕其本支，甚则道之淫欲以丧其身命，可畏哉！


亲友有贤且达者，不可不厚加结纳。然交接贵协于礼，若从未相知识者，不可妄援交结，徒自招卑谄之辱。且与其费数金，结一贵显之人，不为所礼，孰若将此以周贫急，使彼可永旦夕，而感怀于无穷也。


睦族之次，即在睦邻，邻与我相比日久，最宜亲好。假令以意气相凌压，彼即一时隐忍，能无忿怒之心乎？而久之缓急无望其相助，且更有仇结而不可解者。


尝见有势之家，不独自行暴戾于家，偶乡邻有触于我者，辄加意气凌轹，此大非理。吾家小人家，自无此事，或后稍有进焉，亦宜愈加收敛，不独不可凌于乡，即家有豪奴悍仆，但可送官惩治，切勿自逞胸臆，取不可测之祸也。






译文：


“孝悌忠信礼义廉耻”，这八个字是八根柱子，有这八根柱子才能建造屋宇，有这八个字才能立身成人。


圣贤开口就说孝悌，孝悌是做人的根本。不孝不悌，就不能成人。孩提时知道爱，稍微长大知道敬，为什么自己失去初心，被他人看不起呢。


《大戴礼记》记载小孝、中孝、大孝，《孝经》记载孝之始、孝之中、孝之终，都是教导人做人，不要愧对父母。做到了孝，好的品德都能树立，这就是好孩子，这就是完美的人。


好不好都是我的孩子，做父母的千万不能有一丝偏心，偏心时间长了，兄弟之间不知不觉积累怨恨，往往父母一旦去世就因此打官司。创立家业想着永久传承，全要靠这方面搞明白，不给日后留下祸患才行。今天的人只知道为子孙当牛做马，后辈人竟然不记得父母天高地厚的恩情。哪怕一件衣服一碗饭，都要时时提醒，孩子们一次次的听到，一定能自立自保，长久之计，不过就是这样。


《斯干》这首诗，说到鸟革翚飞、弄璋弄瓦，多么盛大！但是开头却说“兄长和弟弟，和睦友好，不会相互欺骗。”没有不相和睦又相互猜忌，还能守住家业，让子孙后代继承的。


兄弟之间偶然有不融洽的，就应该明明白白说开，随时消除障碍，就不会伤害亲密的关系。看舜对待傲慢狠毒的弟弟象，未必没有怨言和怒气，只是不放在心里，所以成为圣人。现在的人在外显露和顺的样子，而心中满怀仇恨嫌隙，甚至有心里嫉妒仇恨解不开的，我不知道是什么心思。


兄弟即使双亲故去，也应当像他们活着一样，凡是一切交往礼仪、家里的差役，以及其它急难事情，都应当亲自出力去做，不能彼此推诿。


妯娌之间容易产生嫌隙，这些嫌隙的产生，往往起于公婆的偏心，加上女仆的谗言陷害，家人的疏离往往因为这些，是不能不深思的。然而主要在于做丈夫的，要把钱财看轻，而看重恩义，经常以此开导媳妇，让她们不被谗言迷惑，导致嫌隙，这样家里就能常常和谐而不疏远了。丈夫是妻子的准绳，这句话很要紧。


一夫一妻是正确的道理，如果年过四十没有儿子，不能不娶妾。但这中间却有相处的问题，不善于调解，造成妻子嫉妒不相容，小妾强悍难驾驭，怎么指望她生下养育孩子？调解指的是什么？自己处在正位。


人人都生孩子不奇怪，若说人生一个人出来，耳目口鼻四肢身体俱全，难道不是天地间最祥瑞的事吗？和气才能有祥瑞，有一丝一毫的暴躁脾气都生不下来，就是生下来，也绝不是一个好东西。


都说结发妻子，千万不能背弃。假如不幸去世再娶，仍然要想着她过去吃的苦，不能享今天的福，好好照顾她的孩子，这才是正确的道理。现在有人偏爱后妻后妾，嫌弃前面的孩子不喜欢，难道前妻生的孩子不是自己的？真可笑。


小孩子的教育没有其它办法，就是每天教导孝悌之道，教导谨慎信实，教导爱大众亲近仁德，有多余的时间，再教导作文。不急不慢，不浪费一点时间，不出一点纰漏，保护完整孩子的天真淳朴，没有一点损坏，最大的功绩就在这里了。这就叫从小培养正气。


古代注重从小培养孩子，说最大的功绩就在这里，后世却改变为娇生惯养。骄养往往起于一个姑息的念头，但是爱他却不知道为他操心，终究会骄傲妄为，流落为末流没有出息，内损坏了根本，外招来了祸乱，太可怕了！


蒙养不专门针对男孩，女孩也要从幼小开始教育，可以让她回归正道。女人最污秽的是失身，最讨厌的是话多，四处翻弄是非，到处妖艳诲淫，自古就有记载。所以一是教导女孩子不多话，不要随便说是非；二是教导女孩子简单素净，不要修饰容貌仪表。除针线纺织外，还要教烹调饮食，为以后成家负责饮食做准备。《诗经》说：“不招惹是非，只准备好酒饭。”这九个字写清楚了大家庭女训的核心。


凡讨论婚姻，要看女婿媳妇的品行以及家教怎么样，不能贪慕一时的富贵。女婿媳妇品行善良，之后自然有很多好处，要不然，就是再高贵再富有也没有好处。


《麟趾》这首诗，第一章说“振振公子”，第二章说“振振公孙”，第三章说“振振公族”，由儿子到孙子到全族，都能“振振”，是全家的祥瑞。有人说：子孙贤明，家族壮大。我们族人要努力做到。


全体族人，都是祖宗的子孙，一旦出了高贵贤明的人，祖宗知道，一定会把全族的人托付给他。出了没人养活，没人教育，没能力嫁娶，没能力敛葬，以及其它患难，没有地方说理的，就应当尽心竭力的帮助他们，这是作为子孙接受祖宗托付的分内事，千万不能看作普通事情来推诿。


族人里有孝友节义这些好品德被人称赞的，到了祠堂祭祀的时间，要把这些好事报告给祖宗，激励其它后裔。有过错恶行应该惩戒的，也在当天训戒他们，使他们反省改正。


族人里有不幸没有后人的，亲兄弟要劝他娶妾生育，不能萌发侵占他利益的心思。如果终身没有生育，要选择同宗作为嗣子，千万不要收养异姓，加重得罪祖宗。


《易经》说：“风在水面上吹过，涣卦。”先王建立庙宇享祭天帝，建立宗族祠堂，创设族谱，就是为了弥合涣散的族人。但不设立祭田，恐怕后人会以没有田产而废弃祭祀，而创立义田供养族里没有生活来源的人，创立义学来教导族里没有条件教导的子弟向善，创立义冢收葬族里无处安葬的人，这些都是仁人君子所应当有的恻隐之心，要妥善为那些穷困之人准备好。宋朝范仲淹，从宋朝到今天几百年了，而他创设的义庄还在。李德裕修建的平泉别墅在哪里呢？要以这些来劝导教诫子弟。


凡是祠堂坟墓，要经常检查，每年修整，不要出了大问题，再让工匠修理。如果住房有一砖一瓦的损坏，也要整修，不要导致颓坏坍塌。如果没有缘由，千万不能大兴土木，败光家业。有人说，和别人不和睦，就劝他盖房屋。这句话最应该警省。


祖先辛苦创立家业，靠的是辛苦勤俭得来，生长在这里，聚集族人在这里，这里是寄托了他们深深的祝福，千万不能轻易放弃。加入人多不能聚居，就让一房居住，其他各家各自另外居住，千万不能让给别家，万一家人贫困支持不下去，也要苦苦坚守在祖产里，考虑如何恢复家业。假如有不成器的，贪图大姓人家的财富，把家产投献到人家名下，全族人要共同攻击他，到官府惩治他不孝的罪名。然后以理对抗权势富豪，不要被吞并。万一力量无法抵抗，也要博取同情能够延续后嗣，这才是好子孙。否则，到了地下无法面对祖先，也没有脸面活在人世间。


持家不能不读家人卦。家人卦为“风自火出”，文王只写了“利女贞”三个字的卦辞，周公的初爻爻辞就写了“闲”一个字，闲字从门从木，门有挡门的木，家里家外就有了防备。二爻爻辞是“无有遂在中馈”，重申了利女贞的意思，然而关键却在男子身上。所以三爻爻辞是“家人嗃嗃悔厉吉，妇子嘻嘻终吝”。嗃嗃固然有些严厉，然而嬉嬉可称作家中的礼法。说女人责任在于丈夫，说孩子责任在于父亲，不能不承担自己的责任，这才能说是家。所以四爻爻辞是“富家”标志着和顺，五爻爻辞是“假家”标志着爱护，必须要诚实又威严，才能长久保持。所以上爻是“孚威如”的爻辞。象辞说“反身之谓也”，“反身”是什么意思？说话有根据做事有规矩。圣人论说家政的关键要领非常曲折，大致就是这样。有家庭的人要反复体会这些。


家人对内外和大人小孩的防范不能不严格，凡是男女仆人，干了十年以上，不能随便让他们出入，而尼姑女贩等尤其要禁绝。这些人一旦出入，没有肯空手出门的，而且还有说不清的地方。周公为家人卦初爻写的爻辞说“闲有家悔亡”，能清闲安定才能成为家庭。这句话尤其要时时反复思考。


对待童仆不能不严格，但饮食气候，要经常给予关注。自己吃饭要知道他们的饥饿，自己添衣要想着他们寒冷，再如棉衣蚊帐这些，都要提前准备。陶渊明派一个仆人服侍他儿子时对儿子说：他也是人家的孩子，要善待他。这句话好好体会。


每个人要有个职业，最高级的是读书，最本分的是务农，除此以外就是做工经商，都可以生活，可以立定志气，终身避免灾祸。只有游手好闲，非要走到绝路上去，自投罗网，这最可怕。劝戒我的后辈，不要游手好闲，不要和游手好闲的交往，不要收养游手好闲的人。


居家不能没有亲友的帮助，但是正人君子，往往孤立不合群，那些无耻小人，常常勾肩搭背，容易和别人亲密。见识少的人遇到这样的人，往往容易倾心任由对方所愿，不分彼此，却不知道对方想得到的都得到了，而且还贪得无厌。稍微有不愉快，就把你的隐私在别人面前说出。名誉节操家业，都被破坏的不小，怎么能比得上正人君子对自己更有益处呢？但是亲近君子远离坏人，关键在敬这一个字，做到敬，正人君子认为尊重自己就乐于交往，那些小人只能看看而已。不恶言恶声自有威严，除了这个再没有其它办法。


交往也应该亲近正人君子，那些坏人，轻的诱惑人游玩倾败家业，重的唆使人一起勾结戕害家人，更严重的引诱人沉迷淫欲伤害性命，太可怕了！


亲友里有贤明通达的人，不能不重点交结。但交结也要礼仪和协，如果出来没有交往认识的，不能随便接近交往，否则招来自我贬低谄媚别人的耻辱。并且与其花费钱财，结交一个显贵，还被人看不起，不如把这些钱去扶贫济困，让他们早晚称颂，永远对你感恩。


家人和睦之外，就是乡邻和睦，乡邻和我们相处时间长，最应该来往亲密。假如用意气居高临下，对方即使一时隐忍，能不心怀愤怒吗？时间长了遇到急事不要指望他们帮助，并且更有结了仇解不开的。


曾经看见有势力的家庭，不单在家里横行霸道，乡邻有偶然触犯到他的，动辄盛气凌人，这很不讲道理。我家是小门户，自然没有这样的事情，以后也许会稍微发达一些，也要更加的收敛，不但不能在乡里盛气凌人，即使家里有蛮横的奴仆，也要送到官府惩治，千万不能自己任意处置，招来不可预测的灾祸。

姚波

姚舜牧所著《家训》，其中既有他父亲对他的教诲，也有长辈和朋友交谈中所说的内容，但更多的是他对传统经典研究的心得和人生经验。这部家训刊行后，广为流传，充分说明了它的价值。由于人们认为其内容堪比“药石”，是治人、治世的“药石之言”，所以把《家训》改名为《药言》。《药言》完全以儒家的伦理道德为核心，开篇就指出“孝悌忠信礼义廉耻”是八个柱子，之后从个人、家庭、婚姻、教育、成长、交友等各方面展开，充分体现了儒家在伦理道德方面的思想教化。














姚舜牧家训《药言》中：


吾祖居田畔，邻人有占过多尺者，初不与较而自止，若与较鸣官，人必谓我使势矣。今旁近去处或有来售，应买者宁略多价与之，使渠可无后言。其或不然，即切近处视之，若官地军地，自可息欲火矣。天下大一统，尚东有倭，北有虏，不曾方圆得，况百姓家，何必求方圆，费心思，而自掇其扰害哉。


吾子孙但务耕读本业，切莫服役于衙门；但就实地生理，切莫奔利于江湖。衙门有刑法，江湖有风波，可畏哉！虽然，仕宦而舞文而行险，尤有甚于此者。


世称清白之家，匪苟焉而可承者，谓其行己唯事乎布素，教家克尚乎简约，而交游一本乎道义。凡声色货利，非礼之干，稍有玷于家声者，戒勿趋之；凡孝友廉节，当为之事，大有关于家声者，竞则从之。而长幼尊卑聚会时，又互相规诲，各求无忝于贤者之后，是为真清白耳。


凡势焰熏灼，有时而尽，岂如守道务本者，可常享其荣盛哉？一团茅草之诗，三咏煞有深味。


谚云：一日之计在于寅，一年之计在于春，一生之计在于勤。起家的人，未有不始于勤而后渐流于荒惰，可惜也。书曰：“慎乃俭德，惟怀永图。”起家的人，未有不成于俭而后渐废于侈靡，可惜也。


居家切要，在勤俭二字，既勤且俭矣，尤在忍之一字。偶以言语之伤，非横之及，不胜一朝之忿，构怨结仇，致倾家室，可惜历年勤俭之苦积，一朝轻废也，而况及其身，并及其先人哉，宜切戒之！


惟清修可胜富贵，虽富贵不可不清修。


家处穷约时，当念守分二字。家处富盛时，当念惜福二字。人当贫困时，最宜植立自守衡门之节，若卑谄于豪势之人，不独自坏门风，且徒取人厌，其实无济于贫乏也。


人须俭约自持，不可恃产浪费，到败坏时干求人，许多不雅，尚有未必得者。即得，亦须勉偿以完信行。否则不齿于士类矣。尚慎诸。


无端不可轻行借贷，借债要还的，一毫赖不得。若家或颇过得，人有急来贷，宁稍借之，切不可轻贷，后来反伤亲情也。若作保作中，即关己行，尤切记不可。


家稍充裕，宜由亲及疏，量力以济其贫乏，此是莫大阴骘事，不然，徒积而取怨，祸且不小矣。语云：久聚不散，必遭水火盗贼。此言大可自警。


凡燕会期于成礼，切不可搬演戏剧，诲盗启淫，皆由于此，慎防之守之。


丧事有吾儒家礼在，且不可用浮屠。


冠婚丧祭四事，《家礼》载之甚详，然大要在称家有无，中于礼而已。非其礼为之，则得罪于名教；不量力为之，则自破其家产，是不可不深念者。


今人有戒特杀者，似为太过，然轻启宴会，多杀牲口，诚亦不宜。读苏子号呼于挺刃之下数语，当举箸不忍矣。


凡亲医药，须细加体访，莫轻听人荐，以身躯做人情。凡请师傅，须深加拣择，莫轻信人荐，以儿子做人情。凡成契券，收税册，大关节，须详加确慎，莫苟信人言，轻为许可，以身家做人情。


人须自保养，不使有疾。或不幸有疾，当自反其所以致此者，弗讳以忌医。就既医治矣，宜宽心以俟其愈。内勿轻信妇人言，外勿轻信医师言，破费以倾其家产。


丙午觐行，遇萍乡尹韩眉山丈，说曾见一百五岁者，问有养生之法否，回言未尝有之。唯少年见人说夏冬二至，宜绝房事，因于每年前后共戒一月，此本载在《月令》者。伊偶闻诚信而行之，多历年所，是所谓修养之要诀也，恨知读书者反不能行，而自促其亡耳。余老矣，悔不早闻此言。后来少年，宜因此言慎戒以遐享焉。


凡人欲养身，先宜自息欲火；凡人欲保家，先宜自绝妄求。精神财帛，惜得一分，自有一分受用。视人犹己，亦宜为其珍惜，切不可尽人之力，尽人之情，令其不堪。到不堪处，出尔反尔，反损己之精力矣。有走不尽的路，有读不尽的书，有做不尽的事，总须量精力而为之，不可强所不能，自疲其精力。余少壮时多有不知循理事，多有不知惜身事，至今一思一悔恨。汝后人当自检自养，毋效我所为，至老而又自悔也。


切不可习天文谶纬之书，切不可听妖人咒魇之法，自取不可测之祸。若全真鍊丹，总属妖妄，尤切不可轻信，以自破其家。


读书的人有文会，文会择人，方有益无损。做百姓的有社会神会，此地方有众事，不可独却，出银不赴饮可也。若银会酒会，则万万不可与，未有与而克终者。


讼非美事，即有横逆之加，须十分忍耐，莫轻举讼。到必不可已处，然后鸣之官司，然有从旁劝释者，即听其解已之可也。讼卦辞“中吉终凶”、“不克”等语，最宜三复。然究之“作事谋始”一语，则绝讼之本也。


谚云：“若要宽，先完官。”钱粮切不可拖赖。吾家世来先完钱粮，故里长争夺为甲首，可常为快活百姓矣。切不可听人说，自立宦户，立宦户，要白养一个出官的人，万一差池，县父母或加比较，官军临兑或来噪嚷，即讨得小便宜，失却大体面矣。万一田多要立，宜吩咐出官的人，谨慎承役，且宜自加照管，莫使出官的人侵渔其间，为身家之累。


凡有必不可已的事，即宜自身出，斯可以了得。躲不出，斯人视为懦，受欺受诈，不可胜言矣。且事亦终不结果，多费何益？语云：“畏首畏尾，身其余几？”可省已。


积金积书，达者犹谓未必能守能读也，况于珍玩乎？珍玩取祸，从古可为明鉴矣，况于今世乎？庶人无罪，怀璧其罪。身衣口食之外皆长物也，布帛菽粟之外皆尤物也，念之。


今人酷信风水，将祖先坟茔迁移改葬，以求福泽之速效。不知富贵利达，自有天数，生者不努力进修，而耑责死者之荫庇，理有是乎？甚有贪图风水，至倾其身家者，曷不反而求之天理也？可谓惑已。


看上世尝有不葬其亲者节，说到孝子仁人之掩其亲，亦必有道矣，安可不觅善地以比化者？但善地是藏风敛气，可荫庇后人耳。必觅发达之地，多费心力以求谋，甚至损人而利己，此最是伤天理事，切不可为。若无葬埋处，苟无水无蚁，亦可自惬矣。或听堪舆家言，别迁移以求利达，是大不孝事，天未有肯佑之者，尤切戒不可，切戒不可。


吾上世初无显达者，叨仕自吾始，此如大江大湖中，偶尔生一小洲渚耳，唯十分培植，或可永延无坏，否则夜半一风潮，旋复江湖矣。可畏哉，可畏哉！


创业之人，皆期子孙之繁盛，然其本要在于一仁字。桃梅杏果之实皆曰仁，仁，生生之意也，虫蚀其内，风透其外，能生乎哉？人心内生淫欲，外肆奸邪，即虫之蚀、风之透也，慎戒兹，为生子生孙之大计。


凡人为子孙计，皆思创立基业，然不有至大至久者在乎？舍心地而田地，舍德产而房产，已失其本矣，况惟利是图，是损阴骘。欲令子孙永享，其可得乎？


作善降祥，作不善降殃，古来之人试得多了，不消我复去试得。


祖宗积德若干年，然后生得我们，叨在衣冠之列。乃或自恃才势，横作妄为，得罪名教，可惜分毫珠玉之积，一朝尽委于粪土中也。


语云：讨便宜处失便宜，此处字极有意味，盖此念才一思讨便宜，自坏了心术，自损了阴骘，大失便宜即此处矣，不必到失便宜时然后然后见之也。


高明之家，鬼瞰其户，凡事求无愧于神明，庶可承天之佑。否则不觉昏迷，自陷于危亡之辙矣。天启其聪，天夺之鉴，二语时宜惕省。


释氏云：“要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要知来世因，今生作者是”，此言极佳。但彼云前世后世，则轮回之说耳。吾思昨日以前，而父而祖，皆前世也；今日以后，而子而孙，皆后世也。不有祖父之积累，昔日之勤劬，焉有今日？乃今日作为，不如祖父之积累，可望此身之考终，子孙之福履乎？是所当惕省者。


余令新兴，无他善状，唯赈济一节，自谓可逭前过，乃人揭我云：“百姓不粘一粒，尽入私囊”，余亦不敢辩。但书衙舍云：“勤恤在我，知不知有天知；品骘由人，得不得皆自得。”今虽不敢谓天知，然亦较常自得矣。汝辈后或有出仕者，但求无愧于此心，勿因毁誉自为加损也。


余尝自揣深过涯分，特书小联云：“得此已过矣，致萌半点邪思；求为可继也，须积十分阴德。”此四语是我传家至宝，莫轻视为田舍翁也。


吾家世用文银，不识煎销银匠，却亦自得便宜，用低银及串水米者，自省阴德不小，当切戒之。


今人欲欺人，岂能行之智与强者，无非欺其愚，欺其懦弱而已。然老天煞有明眼，报应分毫不错，吾谁欺，欺天乎？此匪独大契约大交关处不可欺，即权衡豆釜之间，亦不可分毫欺也。






译文：


我们祖居的田边，邻居曾经多占了几尺地界，开始没有计较他自己停止了，如果和他计较到官府，人家一定要说我们仗势了。现在旁边靠近的地方如果有来出售的田地，可以买的宁可出高价，让卖地的没有后话可说。对方不同意，就和他到附近看看，如果是官地军地，就打消买地的念头。天下大一统，尚且东边有倭寇，北边有胡虏，没有筹划整齐，何况百姓家，何必强求整齐，花费心思，自招别人的麻烦。


我的子孙只从事耕田读书的本业，千万不要在官府做事；就在一地实在过日子，千万不要在社会上挣钱牟利。官府有法律，江湖有风波，太可怕了。虽然做官舞文弄墨也有风险，但还有更厉害的。


世上称得上清白的家庭，只有不随随便便的人才能承续家风，认为这样的人做人能够俭朴，管教家人崇尚自我约束，交往朋友本着道义。凡是美色钱财，不符合礼法，哪怕稍微会玷污家庭声誉的事情，禁止不做；凡是孝友廉洁，应当去做，和家庭声誉很有关系的事情，赶在前面去做。家里大人孩子聚会时，又互相规劝教诲，每个人都无愧于贤者的后代，这才是真的清白之家。


权势熏天，会有结束的一天，不如那些遵守大道从事本业的人，能长久的享受他们的荣耀兴旺。一团茅草那首诗，再三诵读很有深意。


谚语说：一日之计在于寅，一年之计在于春，一生之计在于勤。创立家业的人，都是开始勤劳其后渐渐流于荒疏懒惰，可惜啊！《尚书》说“重视修养俭朴的美德，做好长久的谋划。”创立家业的人，都是成就于俭朴其后渐渐荒废于奢靡，可惜啊！


居家的关键，在勤俭两个字，做到了勤俭，又要做到忍这个字。偶然的言语伤害，蛮横至极，忍不住一时的愤怒，结下仇怨，导致家业败坏，可惜历年勤俭辛苦的积累，一天就轻易的败坏，不但牵连自身，还波及到先人，千万要注意。


只有清静修养自己能够胜过富贵的生活，虽然富贵了也不能不清静的修养自己。


家庭面临贫困，要记住守分两个字。家庭处在富贵兴旺时，要记住惜福两个字。人在贫困时，最应该坚守节操，如果谄媚那些权贵，不光自己破坏了门风，而且惹人讨厌，其实对穷困没什么帮助。


人要坚持以俭朴自我约束，不能仗着家产去浪费，到败落时乞求别人，非常难看，也未必能达到目的。就是达到了，也要努力偿还才能保全诚信。负责会被士人看不起。你们一定要当心啊！


没有缘由不能轻易的借贷，借债要还，一丝一毫都赖不掉。如果家里还过得不错，别人有急事来借贷，宁可出借一些，千万不能轻易借贷，之后反而会伤害亲情。如果做保人做中人，关系到自己的名声，千万不能做。


家境稍微充裕，应该由亲到疏，量力周济其中的贫困，这是很大的阴德，否则，只积存却招来怨恨，面临的灾祸不小。有话说：积聚太久不散开，一定会遭到水火盗贼。这句话要自我警醒。


凡是宴会要按照现成的礼仪，千万不能安排唱戏，教诲盗窃色情，都因为这些，要小心防守。


丧事按照我们家儒家礼法，不能用佛家仪式。


冠婚丧祭四件事，家礼记载的很详细，大体上就是按家里的条件，符合礼法就可以，不按照礼法行事，在礼教上有罪；不全力去做，会导致耗费家产，不能不深切考虑。


现在有人禁止杀生，似乎过分，但轻易举办宴会，多杀牲畜，的确也不妥。读了苏东坡“号呼于挺刃之下”几句话，就不忍心动筷子了。


亲人看病抓药，一定仔细亲自察访，不要轻易听别人推荐，那身体做人情。凡是请老师，不要轻易相信别人推荐，拿儿子做人情。凡是订立契约文书，交税账册，关键的地方，一定详细谨慎的确认，不要随便轻信别人的话，轻易的许诺，以自己的财产做人情。


人要保养自己，不让身体生病。如果不幸生病，要自己想想为什么会生病，不要讳疾忌医。既然看病医治，就要宽心等待痊愈。家里不要轻信女人的话，家外不要轻信医师的话，多花钱破费家产。


丙午出行，遇到萍乡府尹韩眉山老人，说曾见到一百零五岁的人，问有什么养生之法，回答说没有。只有少年时听人家说冬至夏至，要戒止房事，因此每年冬至夏至前后共戒止一个月，这个方法本来记载在月令中。他偶然听到就坚持去做，经历这么多年，这大概就是养身的要诀了。只恨读书人反而做不到，自己促进自己死亡。我老了，后悔没有早日听到这些话。今后的少年，要听这些话节制自己才能有更多享受。


人要养生，先要熄灭自己的欲望；人要保家，先要断绝非分之想。精神财富，珍惜一点，就有一点享受。看待别人就像看待自己，也要为对方珍惜，千万不能尽人家的力量，尽人家的情分，却让人家承受不了。到了承受不住的时候，对方反悔，反而要耗费自己的精力。有走不尽的路，有读不完的书，有做不完的事，都要看精力去做，不能勉强于做不到的事情，耗尽自己的精力。我少壮的时候，很多情况不懂得按道理做事，很多情况不知道爱惜身体，到今天想起来就悔恨。你们后辈要自己检点养好身体，不要和我一样，到老了又后悔。


千万不能学天文星相谶纬之类的书，不能听妖人咒语魇镇的方法，自己招来无法预测的灾祸。像全真教炼丹，都属于妖妄之术，尤其不能轻信，自己搞到败家。


读书的人有文会，文会要选对人，才有益无害。百姓中有社日集会、迎神赛会，这是当地大家的事情，不能不参与。出钱不去可以，如果是银会酒会，万万不能参加，参加的都没有好结果。


诉讼不是好事，即使对方非常蛮横，也要十分忍耐，不要轻易打官司。到必不可已的时候，再到官府，如果有人愿意调解，让他调解就行。讼卦的卦辞“中吉终凶”、“不克”等语句，应该反复思考。但细细研究“做事谋始”这一句，是杜绝诉讼的根本办法。


谚语说：想要心宽，税粮先交完。官府的钱粮千万不能拖欠。我们家世代先要交完钱粮，所以里长都争着要我们家为下属的甲首，这就可以做长久的快活百姓了。千万不能听别人说，立为减免赋役的宦户，立为宦户，要白养一个做官的人，万一出问题，县官追讨欠税，官军追究或者捣乱，即使占了点小便宜，却丢了大脸面。万一田地多了必须要立，也要嘱咐出官的人，谨慎承担差役，并且要自己照顾好，不要让出官的人在中间渔利，拖累家里。


凡是有不得已的事情，都要亲自出面，才可以处理好。躲着不出去，别人就认为你懦弱，受别人的欺诈，不可胜数。并且事情最终也无法处理，多花钱有什么益处呢？有话说：畏首畏尾，还能剩下多少呢？可以自己反省。


积藏钱财积藏图书，有识之士还认为未必能守住能读完，何况是珍宝玩物呢？珍宝玩物带来祸患，自古就很清楚，何况现在呢？庶人没有罪，深藏玉璧他就有罪。除了身上的衣服吃的食物，其它的都是多余的，布匹粮食之外都是珍奇的东西，记住。


现在人们都很相信风水，把祖先的坟茔迁移改葬，以求快点得到祖先的福泽。岂不知富贵荣华，自有天数决定，活着不努力修养进步，却想着靠死人荫庇，有这样的道理吗？甚至有因为迷信风水，导致家庭破败的，为什么不反过来祈求天理呢？可以说很糊涂啊。


看到以前曾经有不安葬亲人的情节，说到孝子仁人掩埋亲人，也一定有规则，怎么能不寻找好地方来保护死者？但好地方是藏风聚气，可以荫庇后代人。如果一定要找发达的地方，花费心思力气四处寻找，甚至损人利己，这是最伤天害理的，千万不能干。如果没有安葬的地方，没有水没有虫蚁，也能满足了。如果听了风水家的话，往别处迁移期望富贵发达，是大不孝，上天也不会庇佑这样的人，尤其记住不能这么做！


我们上辈人最初没有做官的，走向仕途从我开始，这就像大江大湖里，偶然生出一个小沙洲罢了，只有用心培植，才能永远延续不损坏，否则半夜的一场风潮，小沙洲就被吹入江湖了。可怕啊！


创业的人，都期望子孙繁盛，但是子孙繁盛的根本在于一个仁字。桃梅杏的果实都叫仁，仁，是生发的意思，虫子侵蚀了里面，风吹透了外面，还能生发吗？人的内心滋生淫欲，外面肆意妄为，就是被虫吃被风吹，要警戒这些，这才是生儿子孙子的关键。


一般人为了子孙考虑，都想着创立基业，但是有没有很大很久的存在呢？舍弃心田不打理却只管田地，舍弃品德不修却去修房产，已经舍本逐末了，何况唯利是图，是损害了阴德。想要子孙永久享用，能做到吗？


做善事得到祥瑞，做坏事得到灾殃，从古至今尝试的人多了，不需要我们自己再去尝试了。


祖宗积德若干年，才生下我们，进入士族行列。有人却仗着势利，胡作非为，成为礼教的罪人，可惜祖先一分一毫积攒下来的珍宝，一天就抛弃于粪土之中。有人说：占便宜时就会吃亏，这里边很有意味，因为才想要占便宜，就坏了心思，损了阴德，在这里就吃了大亏，不一定等到真的吃了亏才看见。


大户人家，鬼都在惦记着，做事只求无愧于神明，也许可以获得上天的庇佑。否则不知不觉就迷茫了，自己陷入危亡的道路。上天开启智慧，上天夺去镜鉴，这两句话要时时警省。


释迦摩尼说：“要知道前世的因缘，今生经历的就是，要知来世的因缘，今生你在做的就是。”这句话说的很好。但他说前世后世，则是轮回的说法。我想昨天之前，父亲祖父，都是前世；今天以后，儿子孙子，都是后世。没有祖父父亲的积累，以往的勤劳辛苦，怎么有今天？今天所作所为，不如祖父父亲的积累，期望自己亡故之后，还能让子孙们承受我的福泽吗？这是应当警省的。


我到新兴任县令，没有其它的好处，只有赈济这一项，自认为能免除之前的过错。因为有人指责我说：百姓没有得到一点，都进了自己口袋，我也不敢辩驳。只是在官舍里写下：勤恤在我，知不知有天知；品骘由人，得不得皆自得。今天虽然不敢说天知，和往常比也觉得有成就了。你们以后有人做官，也要但求无愧于自己的良心，不要因为别人的赞誉批评而自己有所改变。


我曾经估量自己远远超过了本分应得的，特意写了一幅小联说：得此已过矣，致萌半点邪思；求为可继也，须积十分阴德。这四句话是我的传家宝，不要轻视认为是田间老农说的话。


我们家历代用文银，不认识融化银子的工匠，却也很方便，用品质低的银子，很损阴德，不能这样做。


现在有人欺骗人，怎么会针对聪明人和厉害人，无非欺骗笨人，欺负他们懦弱罢了。但是老天眼睛很明亮，报应分毫不会出错，欺骗谁？欺骗上天吗？这并不是订立契约大生意不能欺骗，哪怕是日常生活做买卖，也不能有一分一毫的欺骗。

姚波

姚舜牧在《药言》的最后指出，“世间极占地位的，是读书一著，然读书占地位，在人品上，不在势位上。”指明了读书的目的是要提高自己，但所提高的，是人品而不是地位势力。姚舜牧提倡大家“吾人第一要思做个好百姓：有资质，能学问，可便做个好秀才；又有造化，能进取，可便做个好官，然总做到为卿为相，却还要思是个秀才，是个百姓，乃传之于后，乡先生殁而不可祭于社，成得甚事？守本分，完钱粮，不要县官督责的，是好百姓；读书不管外事，不要学道督责的，是好秀才；不贪不酷，不要监司督责的，是好官。”虽然其核心内容仍然不脱离“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但内容非常具体，平实易懂。“凡人要学好，不必他求，孝顺父母，尊敬长上，和睦乡里，教训子孙，各安生理，毋作非为”，再次强调了传统成人教育最基本的内容。






姚舜牧家训《药言》下：


凡置田地房产屋，先须查访来历明白，正契成交，价用足色足数，不可短少分毫。稍讨分毫便宜，后便有不胜之悔矣。贵买田地，积与子孙，古人之言不我欺也。若贪图方圆一节，所损阴德不小，尤宜深戒。


谚云：“贪产穷，惜产穷”，此言大是有味。


田地多，难照管，薄薄可供衣食足矣。奴仆多，难约束，庸庸可供使令足矣。膏腴的田人所羡，伶俐的人会使乖，曷慎诸。


余嫁女不论聘礼，娶妇不论奁赀，令新兴抵舍，房闼中不留一文，是儿曹所共知见者。后人当以为式。


余总角时，遇长者于道，肃揖拱立，俟过后行。偶有问及，则谨对而退，而面犹发赤也，今少者似不如是矣。尔曹但看阙党童子一章，自知礼逊，可免欲速成之诮。


一部《大学》，只说得修身；一部《中庸》，只说得修道；一部《易经》，只说得善补过。修补二字极好，器服坏了，且思修补，况于身心乎？


《易》曰：“聪不明也。”《诗》曰：“无哲不愚。”自恃聪哲的，便要陷在昏昧不明处所去，可惜哉！所以人贵善养其聪，自全其哲。


智术仁术不可无，权谋术数不可有。盖智术仁术，善用之以归于正者也；权谋术数，曲用之以归于谲者也。正谲之辨远矣，动关人品，慎诸！


才不宜露，势不宜恃，享不宜过，能含蓄退逊，留有余不尽，自有无限受用。


凡闻人过失，父子兄弟私会时，或可语以自警，切不可语之外人，招尤取祸，所关不小。


凡与人遇，宜思其所最忌者，苟轻易出言，中其所忌，彼必谓有心讥讪，痛恨切骨矣。书云：“惟口出好兴戎。”诗云：“善戏谑兮，不为虐兮”，戏谑尤所宜慎。


听言当以理观，一闻辄以为据，往往多矣。


常言俗语，与圣贤传相表里，慎毋忽不察。


今人动说不成器不成器，其可以成人乎？北人骂人不当家不当家，其何以成家乎？


余性太直憨，一时气忿所发言行，多有过当处，虽旋即追悔，已无及矣。是儿曹所宜深戒者。


余闻一善言，无一不紬绎，无一不牢记。向在京遇一好修老人家，偶见余恼发，徐解曰：“恼要杀人。”余闻此一语，知好亦杀人，不独恼也。又尝对余言：“天平上针是天心，下针是人心，下针须合着上针”，极为善喻。又尝与余言：“狮子乳，唯玻璃盏可以盛得，金银器亦能渗漏。”此事虽不试见，然闻人善言，不以实心承受，能如玻璃盏乎？是语亦有禅机，不可不牢记者。


经目之事，犹恐未真，闻人暧昧，决不可出诸口。一句虚言，折尽平生之福，此语可深省也。


阿涊从人可羞，刚愎自用可恶。不执不阿，是为中道。寻常不见得，能立于波流风靡之中，是为雅操。


淡泊二字最好，淡，恬淡也；泊，安泊也。恬淡安泊，无他妄念，此心多少快活？反是以求浓艳，趋炎势，蝇营狗苟，心劳而日拙矣。孰与淡泊之能日休也？


人要方得圆得，而方圆中却又有时宜。在《易》论圆神方知，益以“易贡”二字最妙，变易以贡，是为方圆之时。棱角峭厉非方也，和光同尘非圆也，而固执不通非易也，要认得明白。


语云：自成自立，自暴自弃。又云：自尊自重，自轻自贱。成立暴弃自我，尊重轻贱自我，慎择而处之。


余少时偶书一联：做人要存心好，读书要见理明。究竟自壮至老，亦只此二句足以自警。


讲道讲什么？但就“弟子入则孝”一章，日日体验力行去，便是圣贤之徒了。先儒训道言也，又训道行也，言贵行，行方是道，不行，虽讲无益也。


圣人教人一生谨慎，在非礼勿视四句；教人一生保养，在戒之在色三句；教人一生安闲，在君子素其位而行一章；教人一生受用，在居天下之广居一节。


事亲，事之本也。守身，守之本也。此二语极为吃紧，朝夕常宜念省。


《乡党》一篇，总画得夫子一个体貌，至末却云“色斯举矣，翔而后集”，活活画出夫子一个心来。今细玩举字翔字集字斯字矣字而后字，仕止久速，分明若在眼前，然此个心窍，吾人皆有之，皆不可不晓。倘临事而不为虑，是鸳鸯于飞，不虑罟罗之及也。未事而不为防，是鸳鸯在梁，不戢其左翼也。于止不知所止，是黄鸟不止于丘隅也。可以人而不如鸟乎？《易》曰：“君子见机而作，不俟终日。”又曰：“君子以思患而豫防之。”


夫人少有得焉亦喜，况反身而诚。得其所以为我，少有失焉亦忧，况舍其路，放其心，失其所以为人。《孟子》一篇，说个乐莫大焉，一边说个哀哉，大可警惕。


常念“读圣贤书，所学何事”二语，绝不堕落于不肖。


天未尝轻人性命，人往往自轻贱之，甚可惜。


人思夺造化，造化将反夺我，此间要分晓。


坡诗云：“蜗涎不满壳，聊足以自濡。升高不知疲，粘作壁上枯。”可为知进不知退者警。


父母生我，自取一乳名起，至百凡事务，无不祝愿到好处，我乃不自保惜，萌一邪念，行一非义，至不齿于人类，不可自愧死哉？人有常念及此，自不敢为不肖之子矣。


欲字从谷从欠，溪谷常是欠缺，如何可填的满，只有一理字可以塞绝得。《孟子》云：“养身莫善于寡欲”，寡欲与否，存不存系焉，人曷不以理自制，以自陷于亡。


《中庸》云：“人皆曰予知，驱而纳诸罟擭陷阱之中而莫之知辟也。”罟擭陷阱，谁不知险，谁任其驱而纳诸，曰利欲也。利欲在前，分明有个大坑阱在，人自争趋争陷焉，可痛已。古诗云：“利欲驱人万火牛”，此语极为提醒。


凡人先须立志，志不先立，一生通是虚浮，如何可以任得时事？老当益壮，贫且益坚，是立志之说也。


盘根错节，可以验我之才；波流风靡，可以验我之操；艰难险阻，可以验我之思；震撼折冲，可以验我之力；含垢忍辱，可以验我之量。


人常咬得菜根，即百事可做，骄养太过的，好看不中用。


学者，心之白日也，不知好学，即好仁好知，好信好直，好勇好刚，亦皆有蔽也，况于他好乎？做到老，学到老，此心自光明正大，过人远矣。


但读圣贤之书，是真正士子；但守祖宗之训，是真正儿子；但奉朝廷之法，是真正臣子。不则为邪为僻，即有所著见，不可谓真正人品也。


要与世间撑持事业，须先立定脚跟始得。


事到面前，须先论个是非，随论个厉害，知是非则不屑妄为，知利害则不敢妄为。行无不得矣，窃怪不审此而自陷于危亡者。


论不善处富贵者，不说别的，特说一个淫字，骄奢淫佚，所自邪也，而淫为甚。凡人到此，自误平生，深念之慎之。


客气甚害事，要在有主，主者何？忠信是已。


祖父千辛万苦，做成一个家，子孙风花雪月，一时去荡坏了，真可痛惜，真可痛惜！


分明一个安居在，不肯去住，却处于危；分明一条正路在，不肯去行，却向于邪，真自暴自弃。


今人计较摆布人，费尽心思，却何曾害得人？只是自坏了心术，自损了元气。


看圣贤千言万语，无非教人做个好人，人却不信不由，自归邪僻，真是可悼。


余平生不肯说谎，却免许多照前顾后。


人谓做好人难，余谓极易，不做不好人，便是好人。


决不可存苟且心，决不可做偷薄事，决不可学轻狂态，决不可做惫懒人。


当至忙促时，要越加检点；当至急迫时，要越加饬守；当至快意时，要越加谨慎。


在上的可忘分，在下的不可不知分。在上的应守法，在上的不可不知法。


人偶得一好梦，数日喜欢，否则心殊不快，然此直梦耳。余追思全州新兴事亦梦也，可快与否，则自知之。今正在广昌梦中，切莫改全州新兴所为，使日后追思不快也。


门第不能重人，惟人能重门第。恃门第骄人者，徒自取辱，切以为戒。


顾名思义，自能成立，不学做好百姓，便是异百姓。不学做好秀才，便是劣秀才。推此以上，其名其义，皆不可不反顾不可不深思也。总其要，在循理守法而已。


世间极占地位的，是读书一著，然读书占地位，在人品上，不在势位上。


吾人第一要思做个好百姓；有资质，能学问，可便做个好秀才；又有造化，能进取，可便做个好官，然总做到为卿为相，却还要思是个秀才，是个百姓，乃传之于后，乡先生殁而不可祭于社，成得甚事？守本分，完钱粮，不要县官督责的，是好百姓；读书不管外事，不要学道督责的，是好秀才；不贪不酷，不要监司督责的，是好官。凡人要学好，不必他求，孝顺父母，尊敬长上，和睦乡里，教训子孙，各安生理，毋作非为，有太祖圣谕在。






译文：


凡是购置田地房产，先要察访清楚来历，签订正式契约成交，付给银两足色足数，分毫不能缺少。稍微占一点便宜，之后就有无穷的悔恨。高价买田地，留给子孙，古人的话不会骗我们。如果贪图一点面积，损害很大的阴德，尤其要注意。


谚语说：贪占产业受穷，死守产业受穷，这句话很有意味。


田地多，难以管理好，少一些能供给衣食就够了。仆人多，难以约束，少几个够使用的就够了。肥沃的田地大家羡慕，伶俐的人会耍小聪明，要谨慎。


我嫁女儿不讲究聘礼多少，娶媳妇不讲究嫁妆厚薄，新人到家，房间里不留一分钱，是你们都知道看见的。后人要以此为榜样。


我未成年时，在路上遇到老人，拱手肃立，等老人走过后再走路。偶然有老人问起，就小心应对再走，脸还发红，现在的孩子好像不是这样了。你们看看《论语》中“阙党童子”一章，就知道谦虚有礼，可以不被讥讽是想要快速成人。


一部《大学》，只讲修身；一部《中庸》，只讲修习大道；一部《易经》，只讲如何弥补过错得到好的结果。修补两个字很好，东西衣服坏了，想着修补，何况是身心呢？


《易经》说：“看着聪明却糊涂。”《诗经》说：“智者都显出愚笨的样子。”自恃聪明智慧的人，都要陷入昏昧不明的地步，可惜啊！所以人重要的是善于培养聪明，完善智慧。


智慧宽仁的想法不能没有，权谋算计不能有。智慧宽仁的想法，善于应用可以走向正道；权谋算计，用歪了就会走到诡诈的邪路。正邪相差太远了，关系到人品，要谨慎啊！


才能不宜外露，势力不宜依仗，享受不宜太过，能含蓄谦退，留下余地，自然会收获更多。


凡是听到别人的过失，父子兄弟之间私下见面，也许可以说一说自我警醒，千万不能对外人说，犯错误惹灾祸，关系很大。凡和别人相遇，要想一想他最忌讳的，如果轻易说出口，恰好犯了忌讳，对方一定认为你故意讥讽，心里会非常痛恨。《尚书》说：“嘴里说的话容易引起战争。”《诗经》说：“说话风趣幽默，别人不会在意。”开玩笑尤其要谨慎。


听别人说话要看有没有道理，听到什么就当真，这样的人很多。


日常说的俗语，和圣贤的言语相互对照，不能忽略。


现在人们动不动说孩子不成器不成器，孩子怎么可以成人呢？北方人骂人不能当家不能当家，他怎么能成家呢？


我个性直爽憨厚，一时气愤所说的话，大多不太妥当，虽然马上就后悔，但已经来不及了。你们要引以为戒。


我每听到一句好话，都要想一想整理一下，牢牢记住。以前在北京遇到一位修养好的老人家，偶然看到我生气，慢慢开解我说：“生气会杀人。”我听到这句话，心想不生气也会杀人，不光生气。老人又说：“天平上面的针是天心，下面的针是人心，下针要与上针合上”，真是很好的比喻。又曾经对我说：“狮子的乳汁，只有玻璃杯可以盛放，金银器皿都会渗漏。”这件事虽然没有试过见过，但听了别人的好话，不能诚心接受，能比得过玻璃杯吗？这句话也有禅机，不能不牢记。


看过的事情，还有可能不真实，听到别人不确证的话，绝不能对别人说。一句假话，会折损完一辈子的福气，这句话要深深的体会。


攀附投靠别人令人羞愧，刚愎自用令人厌恶。不固执不阿从，这才符合中庸之道。平常不会看到，能卓立于随波逐流的流俗之中，才算是有高雅的节操。


淡泊两个字最好，淡，是恬静淡雅；泊，是安然自处。恬淡安泊，没有其它虚妄的想法，心里有多快活呢？反而是追求浓艳，趋炎附势，蝇营狗苟，心里劳苦一天比一天迟钝。怎么能比得上淡泊这样每天能放松自己呢？


人要能方能圆，方圆之中又有合适的时机。就《易经》谈论圆满有神方正智慧，尤其是易贡两个字最妙，变交易为贡献，就是方圆变化的时机。棱角分明不一定是方正，与世无争不一定是圆，固执不会变通也不是易，要认识清楚。


有人说：成就自我才能自立，糟蹋自己就是自我放弃。又说：自尊才能自重，自轻就会自贱。要成人自立还是自我放弃，要看重自己还是轻贱自己，谨慎的选择好。


我小时候写过一幅对联：做人要存心好，读书要见理明。从年轻时到老，也就这两句足以自我警省。


讲大道讲些什么？只把“弟子入则孝”这一章，每天体验去好好做，就是圣贤的好学生了。先前的儒家不光用言语教导，也用行动教导，言语贵在行动，行动才是大道，不行动，说的再多也没什么好处。


圣人教导人一生要谨慎，在“非礼勿视”这四句；教导人一生保养自己，在“戒之在色”这三句；教导人一生享受闲适，在“君子素其位而行”这一章；教导人一生能受益的，在“居天下之广居”这一节。


事奉双亲，是做事的根本。坚守节操，是坚持的根本。这两句话很要紧，早晚要经常反省。


《论语》乡党一篇，描画出了孔夫子的体态容貌，到最后却说“色斯举矣，翔而后集”，鲜活的描画出孔夫子的内心来。现在细细品味举、翔、集、斯、矣、而后这些字眼，仕、止、久、速，分明就像在眼前，然而这种心思，我们都有，都不能不知道。如果面临选择的时候没有顾虑，是鸳鸯飞翔，不会顾虑有罗网。没有选择也不防备，是鸳鸯在拦鱼坝，不会把喙插到左翅下。该停下却不停下，是黄鸟不在小山坳安家。难道人还不如鸟吗？《易经》说：“君子遇到合适的机会就会出来做事，连一天都等不了。”又说：“君子总会想着可能出现的灾祸而提前有所防备。”


人都是有哪怕很少的收获都会喜悦，何况诚心反省。有所得是自己的收获，有所失就会担心，何况舍弃正路，放纵心思，就会失去做人的根本。《孟子》这一篇，说了非常高兴，一边又说悲哀啊，很值得警惕。


经常思考“读圣贤书，到底为什么而学”这两句，就绝不会堕落到坏人的地步。


上天不会轻视人的性命，人往往自己轻视自己，很可惜。人总是想战胜命运，命运反而战胜了自己，这中间要搞清楚。苏东坡有诗说：蜗牛的唾沫不满一壳，足够润湿自己了。总是不知疲劳往高处爬，结果粘在墙上干枯而死。可以作为只知道上进不知道后退的人的警示。


父母生了自己，从取了乳名开始，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祝愿得到最好的，可是自己却不能保护爱惜自己，萌发一个邪念，做一件坏事，最终被所有人看不起，简直要羞愧而死了！人如果能经常这样想想，就不敢做不肖之子了。


欲字从谷从欠，溪谷常常欠缺，怎么能填满，只有一个理字可以堵塞断绝。《孟子》说：养身没有比减少欲望更好的办法了，要不要减少欲望，关系身体的安危，人们为什么不用理性克制自己，自陷于危亡呢。


《中庸》说：人们都说我知道，可是驱赶他们进入罗网陷阱之中却没有人知道躲避。罗网陷阱，谁不知道危险，谁能任凭驱使而自投罗网呢？是利欲。利欲前面，分明有个大陷阱，人们却争先要投入陷阱，太心痛了！古诗说：利欲驱赶人好像一万头火牛在后面，这句话很能提醒人。


人要先立志气，志气没有树立，一辈子都是虚度，怎么能够肩负重任？老了却更有干劲，穷困却更加坚定，就是说立志的。


盘根错节，可以检验我的才干；随波逐流，可以检验我的节操；艰难险阻，可以检验我的思想；勇敢冲锋，可以检验我的力量；含垢忍辱，可以检验我的胸襟。


人经常能吃菜根，那什么事都能做好，过分骄养的人，好看不中用。


学习，是心里的太阳，不知道学习，哪怕仁、智、信、直、勇、刚做得再好，也都会有偏颇，何况其它方面呢？做到老，学到老，心里自然光明正大，远远超过别人。


只要是读圣贤书的，才是真正的士子；只要是遵守祖宗家训的，才是真正的儿子；只要是奉行朝廷法度的，才是真正的臣子。否则就是邪门歪道，即便有一些高见，也说不上有真正的品格。


要在世上支撑起事业，首先要站住脚跟才能做到。


事情到了眼前，先要看看对错，在看看严重程度，知道对错就不会随便乱做事，知道严重程度就不敢随便乱做事。做事都有后果，我想不明白那些不计后果而陷入危亡的人。


说到那些富贵不能自持的人，不说别的，就说一个淫字，骄奢淫逸，都是走上邪路的开始，而淫最厉害。一般人到了这个程度，都会耽误一辈子，要深深的思考谨慎对待。


客气很害事，关键自己要有主见，主见是什么？忠信而已。祖先父辈们千辛万苦，建立的家业，子孙风花雪月，一会就败坏完了，太痛惜了！


分明有安稳的居处，却不肯住，要待在危险地方；分明有一条正路，不肯去走，却要走邪路，这是真正的自暴自弃。


现在人们谋划操纵别人，费尽心思，怎么能害得了人？只是自己败坏了心思，自己损伤了精神。


看圣贤千言万语，无非是教导人做个好人，人们却不相信不遵行，往邪路上走，让人伤心。


我平生不肯说谎，却少了很多瞻前顾后的顾虑。


人们说做好人难，我认为很容易，不做坏人，就是好人。


绝不能有敷衍的心思，绝不能做不厚道的事情，绝不能学轻狂的样子，绝不能做无赖的人。


越是忙碌的时候，越要注意检点；越是紧急的时候，越要严守品格；越是得意的时候，越要更加谨慎。


做上级的可以忘掉本分，当下级的不能不记住身份。做上级的应当守法，做上级的不能不知法。


人们偶然做个好梦，开心好几天，否则心里不快活，可这只是梦境罢了。我追想全州新兴的事情也是一场梦，开心与否，我自己知道。现在正在广昌的梦里，千万不要有全州新兴的所作所为，日后想起来不开心。


门第不能让人看重个人，个人却能推重门第。依仗门第骄傲的，只是自取其辱，要以此为戒。


顾名思义，就能明白什么意思，不学做好百姓，就是奇怪的百姓。不学做好秀才，就是坏秀才。由此推广，看词语和意思，都不能不反过来看不能不深思。总结要点，就是要遵循道理遵守礼法而已。


世间地位最高的，是读书这一种，但读书获得的地位，在人品方面，不在权势上面。


我们第一要想一想做个好百姓；有潜质，能学习，就能做个好秀才；又有天赋，能进取，就能做个好官，但即便做到卿相，却还要想自己是个秀才，是个百姓，传承给后代，乡绅却不能在社祠里祭祀，成就了哪些事情？谨守本分，缴纳税粮，不要县官督促的，是好百姓；读书不管杂事，不要学道监督的，是好秀才；不贪污不严酷，不要监司督促的，是好官员。普通人要学好，不必要求其它方面，就是孝顺父母，尊敬长辈上级，和睦乡里，教育训导子孙，每个人安于生计，不胡作非为，照着太祖的圣谕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