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惠兰｜宋代词人姚述尧事迹考辨

姚波

宋代词人姚述尧事迹考辨

姚惠兰

(上海立信会计学院文法学院，上海201620)

摘要：《全宋词》收录了两个同名词人姚述尧的词作。其实，第1442页收录的姚述尧乃为姚瑴。将姚瑴误为姚述尧，始于朱彝尊，王梓材、陆心源至《全宋词》皆误从其说，二人之生平事迹亦屡被混杂。


关键词：姚述尧事迹考辨
中图分类号：I206.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9853(2013)03-031-03


收稿日期：2013-07-10
作者简介：姚惠兰，女，1972年生，湖南桃源人，上海立信会计学院文法学院副教授，文学博土。
基金项目：2010年度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青年基金项日“宋南渡后地域文化多元格局与宋词”(10YJC751107)：2013年度上海市教
委科研创新项目“地域文化视野下的南宋词人群分布研究”(13YS120)


姚波收集录出，以原文为准


《全宋词》(中华书局1999年修订版)收录了两个同名词人姚述尧的词作。第1442页收录的姚述尧，注曰“字进道，华亭(今江苏松江)人，号何山道人。卒于北宋。”据《苕溪渔隐丛话前集》卷五十九引《桐江诗话》，录其《青玉案》词1首。第2005页收录的姚述尧，注曰“字进道，钱塘(今浙江省杭州市)人。登绍兴二十四年(1154)进士。乾道四年(1168)，知乐清县事。乾道九年(1173)，权发遣处州。淳熙九年(1182)，知鄂州，放罢。十五年(1188)，被命知信州，旋改主管亳州明道宫。有箫台公余词一卷。”清陆心源撰《仪顾堂题跋》曰：“《萧台公余词》一卷，钱唐姚述尧撰。《宋史·艺文志》著于录。案：述尧字进道，华亭人，以钱唐籍登绍兴二十四年进士。知温州乐清县，县有萧台峰。其词皆官乐清时所作。……生平与张横浦、叶先觉、施彦执为友。”[1](P164)两位词人同姓名、同字，果巧合?抑或有谬?


《宋元学案》卷四十《横浦学案》“横浦讲友”条载：“姚述尧，字进道，华亭人，在太学日，每夜必市两蒸饼，未尝食，明日辄以饲斋仆。同舍皆怪之。子韶问曰：公所市蒸饼不食，徒以饲仆，何耶?进道曰：固也，某来时，老母戒某，之学，夜间饥，则无所得食，宜以蒸饼为备。某虽未尝饥，然不敢违老母之戒也。市之如初。梓材案：先生张孝祥榜进士，有萧台公余词一卷，见朱竹垞《北窗炙輠》跋语。”[2](P1318)


朱彝尊《书北窗炙輠后》曰：“北窗炙輠二卷，宋施彦执编，予得之海盐陈琠少典所藏。昆山徐氏、晋江黄氏从予借抄其书，稍稍流传于世。按彦执讳德操，海昌人，张子韶之友也，生不婚宦，病废而殁，子韶以文祭之，云：生平朋友不过四人，姚、叶先亡，公继又去，其和彦执诗云：‘环顾天下间，四海惟三友。’三友者，彦执及姚进道、叶先觉也。彦执尝著《孟子发题》一篇……今《海昌志》人物莫有举其姓氏者矣。进道名述尧，张孝祥榜进士，有萧台公余词一卷，予所藏有之。”[3]


由上可知，《宋元学案》沿袭朱彝尊之说，认为与张孝祥同榜进士，著《箫台公余词》之姚述尧乃道学家张九成(子韶)之友。据张九成《横浦集》卷二十《祭彦执》：“生平朋友不过四人，姚、叶先亡，公继又去。”则与张九成相交之姚进道比张早卒。张九成卒于绍兴二十九年(1159)。而据《宋史全文》卷二十六下载：“庚子淳熙七年冬十月丙成，姚述尧进对，因论今岁旱伤，赈恤之政，当务宽大。”同书卷二十七下载：“已巳淳熙十二年甲辰，诏盖经赵师夔、姚述尧各贬秩二等，以所举曾棨犯赃故也。”则姚述尧淳熙十二年(1185)仍在世。显然，此姚述尧非与张九成交好之“姚进道”。朱彝尊《书北窗炙輠后》所下案语误也。其原因盖在此：朱彝尊收有姚述尧撰《箫台公余词》，同时亦收藏施德操所著《北窗炙輠录》。文渊阁四库全书本所录《北窗炙輠录》即源自朱彝尊所藏之本。该本有些地方残缺，记载姚进道太学市蒸饼时““进道名阙，华亭人”。而姚述尧亦恰字进道，故朱氏自断之，以为此姚进道即姚述尧。


施德操所著《北窗炙輠》，除朱本之外，尚有读画斋从书所录之版本，从书集成初编所录之本即以读画本为底本，该版本虽较朱本全，注明进道名述尧，但该本晚于朱本出，且亦多托伪窜改，不足为据。


姚进道是否即姚述尧?《宋元学案补遗·横浦学案补遗》“进士姚先生述尧"条亦曾提出疑问：“梓材谨案，先生字进道，华亭人，张子固《毘陵集》有《姚进道文集序》云其卒于京师，年才三十，又云名瑴。秀之华亭人，其地同，其字同，岂其有二名耶?”[4](p720)其实，姚述尧与姚瑴非一人之二名，乃为不同之人。


姚瑴生平及创作，张守《毘陵集》卷十《姚进道文集序》叙之甚详：“余顷客京师，与姚致道游，因识其弟进道，与之语，词气翛然，绝出尘垢之外，若世之利害毁誉无足以动其心者，余固己奇之矣。及见其诗文一如其为人，一日出稿一大卷，盖日有所赋也。对景遇物，感怀遣兴，风花之朝、雪月之夕，赠遗唱酬，操笔立成，若借书于手，兴寄高远，句律超妙，有老于文学而昼窗夜烛，抽肝擢胃，苦心罢精，冥搜不能到者，若无所赋，则濡墨伸纸随意而书，亦复灿然有味，其言，余以为驹龙雏凤已具千里之骏气、五色之奇彩，会须跨康衢而翔烟霄，未可量也。未几卒于京师，年才三十。悲夫!下世之后，文字散落，致道访亲旧间，篇搜句掇，得古律诗、长短句与夫《杂书》仅成两编，特平生之十一。且要余为序其首，余曰：昔李长吉诗文绝出笔墨畦径间，卒年二十七。杜牧之尝曰：使贺未死，少加以理，仆奴命骚可也。进道天才何必减李?协律虽奇诡，惊迈差不类，而思致过之，少假之年，顾不下视屈宋辈邪。进道撰著甚多而流传者少，又不以寿终，皆与长吉合，呜呼！天赋之才而啬之寿，不可致诘者，古今所同也，讵知进道不坐凝虚殿赋白玉楼乎？进道名瑴，秀之华亭人。”


上序说明了几点：
一、姚进道名瑴，秀州华亭县人，姚致道之弟。
二、姚进道年才三十早卒。
三、姚进道平生创作只余十分之一，其中包括古律诗、长短句与《杂书》一书。
四、张守对姚瑴的文学成就评价甚高，以李贺比之。其创作特点是“兴寄高远，句律超妙”，思致过人，乃天才诗人。施德操《北窗炙輠录》卷下载：“进道《杂书》云：‘上士虽不读书亦佳，下士虽读天下之书亦不佳，惟在我辈，正当读书耳。’”[5](P36)则与张九成、施德操交友者为姚瑴，必无疑也。


又，《全宋词》第1454页收录吕渭老《水调歌头》，序曰：“十月初十日，同周元发谒姚氏昆季，多不遇。因与说道小饮，出其兄进道作水调歌头一韵，几二十首，读之，殆不胜情。次其韵作一篇，怀其人，亦以赠元发、说道。”其《水调歌头·送季修同希文去秀》后又注曰：“何山道人水调歌头二十首一韵，余和之，计前后凡八首。道人之语如谢康乐诗，出水芙蓉自然可爱，余诚不足以继其后。呜呼！道人死矣，仙耶人耶，皆不知。俟如其数，焚香烧以与之。魂如有灵，当凌云一笑。”


则知吕渭老唱和之词人姚进道，号何山道人，姚说道之兄，早卒。此姚进道为姚瑴，非姚述尧。致道、进道、说道即吕渭老词序中所谓“姚氏昆季”。而《全宋词》第1442页收录的《青玉案》，作者亦非姚述尧，乃为姚瑴也。该词后案：“阳春白雪卷五又作姚志道词。未知孰是。桐江诗话云姚进道作”。张守《姚进道文集序》中已说明，姚瑴去世后，文字散落，其兄致道访亲旧间，搜访而编成文集。《阳春白雪》卷五将此词误为姚志道作，也是事出有因。“志道”“致道”，音同混淆，亦如向伯恭误作“向伯共”、晁恭道误作“晁共道”也。


综上所述，《全宋词》收录之两位词人“姚述尧”，乃一为姚瑴，一为姚述尧，因二人皆字进道，从朱彝尊、王梓材、陆心源至《全宋词》，皆误将姚瑴为姚述尧，且二人之生平事迹亦屡被纠缠在一起。这样一来，不仅才比李贺的词人姚瑴被湮没无闻，对词人姚述尧《箫台公余词》的评价也就出现了偏差。如陆心源《仪顾堂题跋》曰：“进道与横浦同调而其词清丽芊绵，绝无语录气，亦南宋道学家所罕见也。”姚述尧本非道学家，故无语录气是很正常的，有语录气才是咄咄怪事。


参考文献：
[1]陆心源.新刻萧台公余词跋[A].仪顾堂题跋卷十三[M]北京：中华书局，1990.
[2]黄宗義：横浦学案[A].宋元学案卷四十[M]北京：中华书局，1986.
[3]朱彝尊，书北窗炙輠后[A].曝書亭集卷第五十二[M].四部丛刊初编本[C]，上海：商务印书馆，1922.
[4]王梓材.宋元学案补遗卷四十[M].丛书集成续编第33册[C]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1994.
[5]施德操《北窗炙輠录》卷下[M]，丛书集成初编第2881册[Z]，北京：中华书局，19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