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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庆骞|姚希孟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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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姚波 于 2025-4-11 09:59 编辑

    姚希孟研究
    杨庆骞
    安徽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
    二0二三年五月

    姚波收集录出,以原文为准


    注释略……




    摘要


    姚希孟(1579—1636),字孟长,号现闻,自号闰生道人,明代南直隶苏州府吴县(今苏州)人。三次入京,四朝官宦,意味着仕宦生涯是姚希孟生命体验的主要内容,也表明其为官一途并不顺利。通籍入仕后,随着头白齿豁、精气衰耗,姚希孟心生退隐之心,又由于天启年间阉党之祸牵连以及经受崇祯年间政敌攻讦,希孟愈发渴望远离朝堂,与家中儿孙欢聚一堂。但直至年老体衰,积劳成病,方准其还乡。姚希孟渴望有所作为,多次提出主张措施,是为纾解时局困境之法。希孟又常关心时事状况,与他人书信往来,交流认识看法,倾诉苦闷心情,指出问题所在,力图挽回衰败局势。以下是按照章节顺序做的小结。


    第一章和第二章,介绍姚希孟的居家环境、生活空间、家族世系以及姻亲关系,并从幼年时代、科举时代、仕宦生涯等三个阶段分析个人的生平经历,详细讲述仕途经历,为便于联系下文内容的展开,又将它细分为两个阶段,其一,始入仕途(1619-1625);其二,重新启用(1628-1635)。第三章,梳理姚希孟的交游与明末党争。第一节以书牍合集《文远集》为主要史料,整理分析姚希孟的交往对象。第二节围绕姚希孟在东林党内的身份定位以及所卷入朝堂争斗事件展开。最后,以生活于明末苏州地区的士人群体“吴门五君子”经历“开读事变”为切入点,先行考证五人生卒年以及彼此关系,再以周顺昌被捕前后为分界线,分析展示士人群体在晚明社会下抱团取暖的图景。第四章,探讨姚希孟的为政思想与朝堂实践。其中包含有政治主张、朝堂活动以及政治参与三部分。政治主张以“三吴利弊”“都城防备”“屯田兵食”为着眼点,论述姚希孟的政治思想和诉求。朝堂活动详细描述“编修实录”“讲幄记注”等朝堂活动。政治参与则讲述姚希孟与朝野士人和边关将领在书信往来中谈论“朝堂政局”“兵事形势”等内容。第五章,依据先前章节分析并结合明清学者看法,从仕宦生涯、政治主张、品行孝行三个角度来评价姚希孟。


    总而言之,以姚希孟为案例可知,活跃在政治舞台上的士人因受朝堂态势和社会环境影响,个体表现更多的是行为主体基于特定目的的行动。换言之,检视明末政局下的士人个体,需要将朝堂政事和特定人物放置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下进行分析讨论,政治主张与评议时政正是时代背景下有识之士思索社会治理以及参与战乱平定所采取的主要方法和措施。


    关键词:晚明政局;士人;姚希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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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绪论        1
    第一节选题缘起及意义        1
    第二节学术史回顾        3
    第三节主要资料概况        5
    第一章吴郡姚氏家族        11
    第一节乡居空间        11
    第二节家族脉络        14
    第二节姻亲关系        21
    第二章姚希孟的生平概述        24
    第一节幼年时代        25
    第二节科举经历        26
    第三节仕宦生涯        28
    第三章姚希孟的交游与明末党争        32
    第一节姚希孟的交游        33
    第二节姚希孟与东林党        36
    第三节姚希孟与吴门五君子        42
    第四章姚希孟的为政思想与政治实践        50
    第一节“安济之业”:姚希孟的政治主张        50
    第二节“词林侍读”:姚希孟的朝堂活动        61
    第三节“评议时政”:姚希孟的政治参与        64
    第五章姚希孟评价        70
    结语        75
    参考文献        77
    附录        85
    致谢        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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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绪论


    第一节选题缘起及意义


    历史人物研究,是历史研究中经久不衰的主题之一。以往学者们多聚焦于在政治军事上和思想文化上有突出作用和贡献的人,诸如明太祖朱元璋和阳明心学的创始人王守仁等,关注他们的生平事迹和与之相联系的历史事件,认为研究他们是所谓“大历史”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不过,近些年来,得益于跨学科的交流和历史研究不断细化,一些地位不高,却有文献遗存或传记传世的人物开始走进历史研究者的视野,掀起士人个体研究的浪潮,呈现出百家争鸣的态势。这些研究既有从日常生活史出发①,又有从文论思想②的角度去思考,还有专注于个人与地方社会③、个人与朝堂政局④的联系,从而揭示个人在时局下的角色定位以及展现个人与时代社会的互动。本文的选题正是顺应时代学术研究潮流,将目光投射在明末社会下一位普通的朝臣士人姚希孟身上。


    姚希孟所在的家族是明代江南地区吴县(今苏州地区)的姚家,有着二百余年诗礼之家的名声,享誉当地。姚希孟本人口碑极佳且多从事社会活动,于朝野皆有声名,在朝有“坚贞词臣”的美誉,在野有“吴门五君子”的雅称。日常生活上,姚希孟偏爱游玩交友,以他为中心的社会关系构筑成晚明士人交往网络的显著一角,厘清姚希孟的交往对象和揭示与之对应的社会网络,不惟推进江南士人群体关系研究,还有助于我们整体把握明代士人交往的内在脉络。


    虽然姚希孟没有显赫政绩足以在政书上大书特书,也无文章著述于文海闪耀,更无津津乐道的事迹在人世传颂,但是,作为一种研究案例,为我们了解明末社会下的士人状态提供了观察镜,其缘由有二。其一,现今遗存下来的姚希孟文集较为完整。这些珍贵史料内容丰富,是忠实记录晚明社会的宝贵文献,文集内不乏朝堂政治记述,也包含个人生活描写,特别是在经历战火与禁毁后却仍能够保存下来,尤显得弥足珍贵;其二,姚希孟是江南人士。明代江南地区财富经济在全国位列前茅,又作为人才集萃的区域,一直是史学界关注的重点地域。①这其中,日本学界对江南地域的研究作用不可忽视。②士人阶层作为展现地区社会态势的重要群体,往往与当地的政治、经济、文化等联系紧密,因此,士人群体是地域研究中不可忽视的重点。日本学者是最早研究明清士绅的群体,先后经历了“国家社会论”“乡绅土地所有论”“乡绅统治论”等阶段,逐渐从宏观走向微观。而在日本学者之后,欧美汉学界和国内也开始着眼于明清士绅,取得了丰硕的研究成果。③近年来,随着学术的发展,研究的不断深入,国内外的明清士绅研究方兴未艾,相关研究综述也蔚为大观。④


    作为研究士人群体的个例,本文也有个人研究中不可避免的缺陷,即无益于重大史实的构建或重塑,抑或难以把握个体书写。不过,个案的分析虽有偶然与特殊的成分,但合理选用与解读,仍不失以小见大的独特性。个人的考察固然难以涵盖大而广的社会与群体特质,却也可以避免研究过于宽泛,没有重点。个体视角的运用,也在一定程度上弥补“大视角”所不能触及到的细节,具备不易忽略单一个体行为、习性等特点。姚希孟生活在明清鼎革之际的前夕,这是一个天崩地坼的时代,此时的明王朝已然病入膏肓,即使身为“修补匠”的崇祯皇帝仍试图努力改造这栋风吹雨漏的房子,却显得尤为力不从心。党争的持续,战事的愈紧,大规模、持续性的农民起义,都在不停动摇着明王朝统治根基。姚希孟正是这个时代的亲历者,四朝的官宦生涯,让他目睹和见证了王朝逐渐衰败的一幕。因此,若是将姚希孟放在当时社会环境下探索其政治实践和社会交往,不但不会局限于个人,还将使得本文选题更有意义。


    第二节学术史回顾


    姚希孟,字孟长,号现闻,南直隶苏州府吴县(今苏州)人,万历四十七年(1619)进士。天启初,授翰林检讨一职,参与纂修《神宗实录》。天启五年(1625)因党祸牵连,被劾削籍。崇祯元年(1628),重新起用。崇祯三年(1630),担任北闱乡试主考官,由于武生冒籍事遭到发难,调任南京翰林院。崇祯七年(1634)告归,家居两年后离世。弘光时,赠礼部右侍郎,谥文毅。姚希孟著述丰富,遗有《清閟全集》《佛法金汤文录》等。其晚年虽病重难起,尤尚笔耕不缀,回顾整理,诸如朝堂评议、建言献策等被详细记录并分门别类放入相应文集。这些文集既是掌握姚希孟个人生活经历的基础文本,也是探究他政治实践的重要史料。


    学界尚无专文对姚希孟生平交友和社会活动进行系统考察,至于家庭生活等日常研究①更是屈指可数,因此稍有涉及的研究都可作为借鉴和参考的对象,相关研究状况大致如下。


    首先,涉及联姻和交往的研究。明代江南士人之间有着复杂且有规律可循的关系网,交往方式涵盖有同年、乡谊、师生、姻亲、好友等等社会关系。张旭东《文乘之子》在对文乘与严熊为代表的的两家关系进行梳理的过程中,谈及姚希孟与严熊父亲严栻是师徒关系,揭露出文家、姚家与严家三姓之间的联系。②而姚希孟与嘉定侯氏的关系,也早已为学者所关注,陈宝良在《明代的士大夫、士大夫家族及其关系网络》一文探究复社对东林继承关系时,着重提到了复社成员与东林党员的联姻使得两者继承关系能更近一步,并指出侯峒曾虽然不是复社成员,但是和复社千丝万缕。侯家与东林士人姚希孟结为姻亲,显然扩大了家族的政治影响。③张宇杰的硕士论文《钱士升研究》在讨论钱士升的求学交友情况时,认为钱姚二人私交甚好,且都被东林诸君子推崇。①


    其次,学界对姚希孟文章思想的关注。李柯在《姚希孟时文批评中的文论思想》中讨论了姚希孟对八股技法和散文作法的评议,文章通过对姚氏所著《响玉集》《松瘿集》《循沧集》等文集进行大量细致深入的整理和思考,论述文章内蕴含的文论思想,提出姚希孟作为倡导者和实施者,对明末文学革新所起到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观点。②尹恭弘《领略大自然的美学情趣-姚希孟的小品艺术》将姚希孟的小品文《关壮缪定本序》和《笑道人传跋》蕴含的文化精神加以延伸,再联系《游洞庭诸刹记》流露出大自然的美学旨趣,得出姚希孟有倾向道家生活心态的结论。③石俊杰《徐霞客游峨眉考》依据姚希孟为徐霞客《鹿门鸿宝册》所作跋文,对照文内徐霞客去过峨眉的描述,在肯定徐霞客游过峨眉基础上,推测出徐霞客在崇祯元年和二年的旅游路线。④丁修真《科举的竞争:明代南直隶地区<春秋>专经现象研究》利用姚希孟《春秋广雅序》,详细阐述了姚希孟对于地方科举问题的认识,借以展开讨论明代苏州地区治“春秋经”科举人数消长的缘由。⑤李金松《尊体:晚明骈文批评的理论向度》一文介绍姚希孟对于骈文表达修辞书写不够自然流畅的感悟,指出他的认识也正是骈文书写本身存在的严重局限性而遭到人们反对的基本理由。⑥


    再次,关于姚希孟的政治实践和社会活动方面。李定波《“东林”与“阉党”之间——王永光与明末党争》有专篇详细阐述了温体仁和王永光构陷姚希孟的经过,指出此番苦心设计的阴谋最终导致姚希孟“奄奄以死”。⑦宋文辉主编的《千秋风范——五百名贤祠人物小品》一书有人物小传对姚希孟的职官履历有着简单的梳理。⑧姚希孟因参与党争被列为东林党人,故在党社著述中多有记录。如金苏在《关于冯梦龙的社友之质疑》文章中对姚希孟是否归属复社曾作出判断,依据陆世仪《复社纪略》、吴䎖《复社姓氏录》、吴应箕《复社姓氏前、后编》以及吴铭道《复社姓氏补录》等书记载复社成员名单,检查后并未发现姚希孟姓名,认为希孟并非复社成员,此番考证也是对《反封建启蒙思想家冯梦龙》⑨一文中认定“文震孟、姚希孟、梅之䈶都是复社成员”的勘正。⑩姚希孟和周顺昌同年举于乡,是志向相同的密友,两人的关系被日本学者森正夫所关注,他在考察崇祯年间编修的《横溪录》创作意义时发现这部乡镇志的序文是由具有代表性的四位士大夫书写,引起他重视是姚希孟写的首序,姚序是镇志开篇序,开宗明义直接点出编修意图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追忆周顺昌。①朱曦林指出,姚希孟是黄景昉的馆阁前辈,二人虽同是复社中人,以文章气谊为重,但真正定交是在黄氏在崇祯三年主考湖广乡试后,姚希孟奖饰于他,于是深以意气相期。②


    最后,姚希孟的著作版本以及文集卷数,学者们持有不同看法。宋文辉主编的《千秋风范——五百名贤祠人物小品》认为姚氏著作仅有《姚孟长全集》53卷传于世。③许培基、叶瑞宝主编的《江苏艺文志·苏州卷》对版本和卷数介绍翔实,许、叶二人是江南著述研究的专家,认为姚希孟所著文集版本复杂,崇祯六年(1633)先刻58卷,为绛趺堂版本。其后,苏州有名版刻商张一鸣(字叔籁)在此基础上增刻《秋旻》《二刻秋旻》《续刻秋旻》三集。崇祯十年(1637),苏州书林大隐堂买绛趺堂版再刻《公槐》《棘门》《沆瀣》三集,合计89卷。再后,大隐堂又卖于张一鸣,于是今本流传下来文集内多有“绛趺堂”“大隐堂”等名。④学者王重民在《中国善本书提要》一书中比较了北京图书馆和北京大学图书馆收藏的《文远集》,并对《棘门》《迦陵》《风唫》《循沧》《文远》等集版本、题、序、封面作了介绍,他认为“大隐堂”下刻“绛趺堂”是由书板片后经绛趺堂修补重印。⑤王重民先生依据“智郎降乩序”判断是姚希孟自撰的说法⑥,学者陆林在《金圣叹佚文新考》一文中,经过详细考证指出“智郎”是金圣叹的化名。⑦


    综上所述,学界对姚希孟的人际关系、文章思想、政治实践、社会活动和著述版本等方面已经做出很多前瞻性的重要工作,取得丰富的研究成果,但有关个人生平、家族简况等基础研究则付诸阙如,至于总体性、系统性以及深入性研究未见着墨。因此,本文将在前辈学者的基础上系统梳理姚希孟的个人生平,挖掘其著述价值,探讨他的政治实践与社会交往等内容,以此对姚希孟作更深入的了解,借以窥探晚明社会生活与政局形势。


    第三节主要资料概况


    本文的史料选用虽然以姚希孟的重要著述《清閟全集》作为主要参考资料,不过不会限制于此,间或涉及的文人文集与私人修撰的史书等资料也提供了《清閟全集》未能涵盖的内容,填充了大量史实细节。又因姚希孟在万历至崇祯四朝间有任
    官情况,故涉及政治实践的考察,也需要利用政府修撰的实录、会典等官方档案来补充文集所不具备的详细仕途经历和规章制度。


    一、《清閟全集》版本集数及卷数考证


    吴默(字因之,吴江人,万历二十年进士)为《清閟全集》题写首序,其首句言:“文章之道,自古难之。非文章之难,而文章足以致其人之实,乃为难也。”①《清閟全集》作为姚希孟最重要的著述,是他言行思想的汇总,也是探究他最直接的资料。考证《清閟全集》不仅便于整体把握该史料,而且分析其中内容有利于加深对姚希孟的研究。现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结合掌握相关资料作以下内容介绍。


    以往学界有学者考证过《清閟全集》内的文集数与卷数,但意见不一,且仍有值得探讨的部分。比如,过往学者多把《清閟全集》视作《姚孟长全集》,这不规范,因为《清閟全集》囊括的文集种类和卷数要比《姚孟长全集》更多。“清閟全集”作为姚希孟所著文集合集的名称,不仅见于现存《清閟全集》的多篇序文之中,而且姚希孟本人乃至亲朋好友大都这样表述,少有称呼“姚孟长全集”。目前,对于文集数与卷数大致有如下几种观点。


    明末著名学者黄道周(字幼玄,福建漳浦县人)指出:“今此集所谓《淸闷阁集》,凡十有二种,八十有九卷。”②同一时代的还有著名藏书家黄虞稷(字俞邰,号楮园,晋江安海人),在《千顷堂书目》中把“清閟全集”称作“青溪阁全集”,认为它应有八十九卷,但书内仅列出八十三卷。③同治年间重修的《苏州府志》,记为八十九卷,实则仅列十一种文集、七十七卷。④与上述说法相较,目前国家图书馆馆藏明崇祯刻本《清閟全集》,收录文集十二种,共计九十一卷⑤,应是目前最全的版本之一。之所以这样认为,有以下四点原因:


    首先,其书面多有“绛趺堂”“大隐堂”等明末刻书坊标识,可证实这是崇祯年间版本。姚希孟于崇祯九年(1636)病死家中,这应是最早的刻本之一。其次,据笔者梳理和查阅,尚无集数和卷数超出这一版本。再次,结合与姚希孟生卒年稍近的学者言语,如黄道周和黄虞稷,他们都认为《清閟全集》共十二集,含八十九卷。最后,也是最关键的证据是姚希孟长子姚宗典在“跋文”中言:“已上十二集,共八十九卷,其遗孤宗典宗昌,既一一编次告竣,而为之一读一哭,哭而不能起也。”①那么,除去《响玉集》《文远集》内各补遗一卷,正好是八十九卷,因此该刻本是最接近或者就是最为完善的版本。这又与近代著名版本书目学家孙殿起对于《文远集》《响玉集》《公槐集》卷数的认识不谋而合,他也认为《文远集》应有二十八卷补遗一卷、《公槐集》六卷、《响玉集》十卷余一卷。②


    若把崇祯刻本作为参考对象进行对比,则可知其它说法的缺失部分。以《千顷堂书目》为例,缺少的八卷应为《文远集》“补遗”一卷、《响玉集》“补遗”一卷、《秋旻二刻》一卷、《秋旻续刻》一卷、《公槐集》四卷。为便对上文介绍的版本与集数有较为清晰的认识,现把具体信息列表如下:



    来源
    名称
    列出卷数
    缺失文集及卷数
    《苏州府志》
    《清秘阁集》
    七十七卷
    《公槐集》四卷
    《响玉集》补遗一卷 《秋旻二刻》 一卷  《秋旻续刻》 一卷  《文远集》补遗一卷 《松瘿集》二卷
    《风吟集》四卷
    《千顷堂书目》
    《青溪阁全集》
    八十三卷
    《公槐集》四卷
    《响玉集》补遗一卷 《秋旻二刻》 一卷  《秋旻续刻》 一卷  《文远集》补遗一卷
    《黄石斋先生文集》
    《清闷阁集》
    八十九卷
    《响玉集》补遗一卷 《文远集》补遗一卷



    表1《清閟全集》不同版本比较




    笔者猜测出现如此不同记载的原因,是与后续补遗、明末战乱以及清代禁书等原因有关。前两者毋庸赘述,一者是前述姚宗典跋文已提及遗孤续编这件事情,一者是历史史实。至于清代禁书,作为影响巨大的历史事件,是造成版本不一的主要原因之一,不可忽略其影响。


    《清閟全集》受清代禁书牵连,在作了删改的同时,还依照禁毁标准对其中的部分文集进行了驳斥与销毁。已有学者对《文远集》禁毁原因进行分析,以书信内容为视角,指出该集被禁毁的原因有二点,一是集内记录了不少清军进攻明王朝的史实;二是集内收录有寄送给钱谦益的书信,而钱谦益作为清王朝统治者所鄙夷之人,又是乾隆年间禁毁时的首要对象,《文远集》这类与钱氏联系的文集自然也遭受波及与打击。①这是从书信内容角度分析,其实姚氏被禁毁书籍在相关书目内已有罗列,其中原因也有表述,如《禁书总目》记录有《文远集》《棘门集》《公槐集》三种;②《违碍书目》记有《文远集》《沆瀣集》二种。③何以禁毁如此之多?据《禁毁书目》记载,《沆瀣集》是姚希孟主考时所作场屋程文,因“语句悖犯处尤多”④,故应请销毁。《文远集》则是由于“中间指斥甚多,请多销毁”⑤,同样有此条缘由的还有《棘门集》。⑥《禁毁书目》还指出《清閟全集》一部十四本,共七种。⑦这也可以解释为何清代学者在收录姚希孟文集时虽记为十二集,八十九卷,但记载的集数与卷数往往少于实际总数这类怪异现象。


    二、《清閟全集》编纂时间与内容主旨


    《清閟全集》既为主要史料,需对它做简单的说明。《清閟全集》是姚希孟个人所撰文集的合集,卷帙浩繁,包含12种文集,顺序依次是薇天、丹黄、公槐、响玉、棘门、沆瀣、秋旻、文远、循沧、松瘿、迦陵、风唫,共计91卷。下面将介绍各文集的编纂时间和内容主旨。


    第一,编纂时间。前面提及姚希孟的文集编纂时间不同,是与后续补遗有关。依照其长子姚宗典所作跋文和各文集序文,能够对文集的编纂时间作如下推断。


    《薇天集》《丹黄集》作为最早开始编纂的书籍,是姚希孟从禁锢中启用后,于崇祯年间编纂。又依据门人闪仲俨手书、姚希孟所作《题薇天集》⑧和门人章正宸手书、姚希孟所作《题丹黄集》⑨可知,二集具体完成时间是崇祯壬申年(1632)皋月既望日。


    《秋旻集》实为三部分,除“秋旻集”外,还有《二刻秋旻》《秋旻续刻》,不过都难以判定准确的具体时间。依据章美手书、曹学佺所作《秋旻集序》,记有“崇祯六年癸酉岁莫春之吉,闽中友弟曹学佺能始撰”⑩一语,仅能推测出《秋旻集》是在崇祯六年(1633)被贬南京后修撰。又依其子宗典记述:“暨自癸酉,南辕恫天,时蹩人事,心知道之不可行,杜门辑着,复有《二刻秋旻》”①,能够推测《二刻秋旻》也是崇祯六年后所作。至于《秋旻续刻》,因无文字涉及,难以判断时间。


    《棘门集》《迦陵集》《风吟集》《响玉集》《文远集》等五种文集,皆是姚希孟卧病在床亲手选择和编排,具体时间不明。据希孟外甥徐树丕手书、张世伟作《迦陵集序》,得知序文书写时间为崇祯甲戌(1634)中秋后儿日。②以及戴之杰手书、刘汤玄作《风吟集序》,记载序文完成时间是崇祯丁丑(1637)四月六。③以上两集仅能推断序文的成文时间。


    还有无时间记录的序文,如周顺昌之子周蕃手书、马世齐题写的《响玉集序》④。也有文集无序文的,如《文远集》《棘门集》《沆瀣集》就缺少序文,难以推断三集的著述时间。不过通过长子姚宗典所作跋文能够得知姚希孟在世时,《文远集》还未编排完毕,其末后数卷是长子宗典、次子宗昌续辑,完成后方交人付梓。还有《公槐集》《循沧集》《松瘿集》,此三种文集亦是宗典、宗昌在姚希孟离世后编排的未竟之业。⑤


    第二,内容主旨。依据门人闪仲俨书写、姚希孟自作序文,《薇天集》有两卷,收录姚希孟制草文,即代言诰命文章的文集。“薇天”一词来源于温庭筠《感旧陈情五十韵献淮南李仆射原文》中的诗句:“白麻红烛夜,清漏紫薇天。”⑥《丹黄集》也有两卷,文集内收录有姚希孟充讲筵官期间侍讲的书经、论语、中庸等三类说书文。“丹黄”一词源于陈师道《寄侍读苏尚书》中的诗句:“遥知丹地开黄卷,解记清波没白鸥。”是指诸位同事先生们同在丹地开黄卷,寓意在朝堂翻书,延伸为侍读。⑦


    《秋旻集》则可分为《秋旻集》《二刻秋旻》《秋旻续刻》三部分,其中《秋旻集》十二卷、《二刻秋旻》一卷、《秋旻续刻》一卷,是收录姚希孟所作诗集的文集。《沆瀣集》则有五卷,收有姚希孟乡试墨、会试墨以及录程等文章,姚宗典称它“应明扬之求情,既依永和声文,复经天纬地”,且将《秋旻集》《沆瀣集》并列,认为两者“相为表里”。⑧


    《棘门集》是关于人伦物则的记述文集,包含有神道碑、墓表、墓碣、墓志铭、传、行状、行述、纪略、祭文、记、说、呈、议、像赞、题跋等,计有八卷。至于佛门感悟则记于《迦陵集》《风吟集》,此二集分别是四卷与六卷,撰述起源姚希孟对佛门学问的感悟,即“至于葱岭之学,先君子服膺日久,升堂入室,妙有阐扬,病榻摩娑,䌷绎勿倦,于是有《伽陵》《风吟》之刻。”①《响玉集》共有十一卷(含“卷余”一卷),“响玉”一词源于南北朝诗人江淹所作《杂体诗·袁太尉淑从驾》中的“氓谣响玉律”一句,意为“以真品正骨不容于时,而养素丘园,台阶虚位,窃比田人歌颂之义也。”文集内收录的是所谓“藻鉴披荣”以及褒扬赞颂前人事迹的相关文稿。②


    《文远集》集合姚希孟个人的书牍片札,谈论内容无所不包,含有启、书牍、家书等三种文体,其中启58封、书牍582封、家书56封,总计696封。《公槐集》有六卷,“公槐”意为“三公”之位,这里应代指“朝堂”之意。许士柔在序文中阐述其义,“公槐集者,茂苑现闻姚先生立朝文稿也。”③收录有姚希孟写作的经世之篇以及名臣谥议、国史诸评等文章。


    《循沧集》有两卷,是姚希孟揽胜之纪。“循沧”词义,依照四库提要所言,“是编乃所作游记,以‘循沧’名篇,盖用宋袁粲语也。”又说“其文体全沿公安、竟陵之习,务以纤佻为工。”④这表明《循沧集》具有很高的艺术与文学价值。《松瘿集》含两卷,是记录杂体之文的文集,尚不能定松瘿一词含义。


    《清閟全集》共十二种,据长子宗典所述,“集各一名,名各一义,非先君子之指授,不敢易也。”⑤可见,每一集名皆有意,且是姚希孟自定。此外,每集也都有序,作序者都是姚希孟生平莫逆交往者。根据现有资料查阅,未见《文远集》《棘门集》《沆瀣集》序文,可能遗失。⑥总序凡五,作序(叙)者为王铎、吴默、文震孟、倪元璐、姜逢元。还应有钱谦益,虽钱氏已然答应做序,由于被捕,则未能放入文集内。⑦需要指出,该《清閟全集》并不完整,不仅存在缺少序文,还缺失部分篇章。比如,详细记录姚希孟侍读经历的《讲幄日编》和描述主持北闱乡试却因朝堂争斗被贬南京的《乡闱始末》,此二稿原应放入《公槐集》,但不知弃散何处。文稿遗失后,宗昌、宗典兄弟二人“辗转思服,痛心如剜”,曾多次搜寻祈祷,日夜期盼能够收还。⑧但见今日文集,笔者尚未见到这两篇文章,猜测应是散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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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6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姚波 于 2025-4-11 10:00 编辑

    第一章吴郡姚氏家族


    第一节乡居空间


    明清江南的核心区,即所谓“小江南”①,该地属于太湖流域。江南吴门亦称吴郡,即今天的苏州地区。明代苏州下辖吴县、长洲、吴江、昆山、常熟、嘉定、崇明等七县以及太仓州,简称一州七县。②该地自古以来人才辈出,有着丰厚的人文底蕴,时人不无自豪地称:“姑苏故多君子,无论郡诸属邑,即阖闾城周四十五里,其中显士大夫未易更仆数也。”③吴县,不仅是明代苏州府属县之一,也是苏州府治之一。吴县置设较早,经历了数次更改,该地原是故吴都城。秦始皇二十六年(公元前221年)始置吴县,为会稽郡治。汉承此制,王莽称帝后改为泰德县。东汉永建年间作为吴郡治,三国至梁仍沿袭此法。直至南朝陈政权祯明时,陈后主陈叔宝又复为吴县。隋开皇九年(公元589年),越国公杨素移郡及县于横山东五里。唐武德七年(公元624年)复还旧治。宋元年间分别改为平江府或平江路治。④吴县西边非山即水,西有姑苏山,西南有横山,又有横跨四府的太湖。⑤吴地多水,但又不同越地,“吴与越皆泽国,而吴有八百里之太湖,西受宣歙,南受杭湖广德诸山之水,独居其下流,故与浙中不同。”⑥


    苏松财赋甲天下,俱出自水田,其因有自。就地理环境而言,宜人的气候、平坦的地势,密布的河网,不仅使苏州天然具有成为鱼米之乡的条件,并且也具备成就经济重心和财赋重地之潜能。①再经过唐宋元几代王朝的不断开拓发展,迨到明初,以水利设施的修筑为主的开发战略,形成了15世纪太湖以东南泄水为主导的新局面,新的水系格局改变了太湖流域圩田开发的水环境基础,进而催化了苏松两府的田赋和水利徭役的改革进程。②


    吴地资源丰富,本地人杨循吉(字君卿,一作君谦,号南峰、雁村居士,成化二十年进士)曾介绍有“稻、糯、麦、豆、菜、瓜、果、花、药、竹、木、禽、鱼、布、帛、器用、饮馔”③等产物,这其中,仅竹子就有“金竹、紫竹、斑竹、凤尾竹”等不同品种,那么其它物产种类及数量,可想而知。故有言曰:“天上天堂、地下苏杭,天下之通谚也。苏之山川、土物、风俗、人才,其大略如此。”④结合上文,可知此言不差分毫。



    图 1 苏 州 府 全 图
    (据《吴江水利考》卷首附图)


    姚希孟年纪尚幼,便由母亲文氏携其搬迁,原住宅已不详,但知其之后的住宅位于苏州府治内的中街路,内有“绛趺堂”。①与姚希孟相交甚笃的钱谦益②在为姚母所作寿文中,对其住处描写道:“阊门之吴趋里,门安绰楔,崇台俨然,姚节母文氏夫人所旌表门闾也。登其堂,素题朴桷,夹窗助明,树之眉曰:‘绛趺’,姚子希孟读书奉母其中者也。”③前文提及《清閟全集》有“绛趺堂”版本的文集,可以猜测“绛趺堂”还应是家刻地。至于丙舍和风树堂两处建筑,则是姚希孟在苏州府住宅外的自建地,也是他晚年赋闲在家的主要生活空间。


    姚希孟从京邸奉母丧归后,结茆墓侧,榜曰:“风树堂”。④“风树”一词意指:父母死亡,子女不得奉养。而希孟起名“风树堂”,正是缘于父母不在人世,子欲养而亲不待之故。风树堂的最初由来,是为了却母亲夙愿:“惟愿得村屋十余间,蔬圃一畦,轩棂之外,莳杂花数种,启南牕穿花北牗,一卷、一炉、一灯、一龛,婆娑其间,吾愿毕矣。”⑤又因原家居逼仄,故在出娄关十里外的震泽支㵝金泾堰处,即先人坟茔旁,先后历经两次修筑,得以完成,一次是壬戌乞假归后,一次是乙丑四月母亲离世回乡后。关于此地位置,陈继儒曾作文,记有:“往乙丑秋,操一叶吊孟长节母,于娄门东之十里,余步月入村。”其文又写道:“但愿孟长坐中书政事堂,如坐姚家村风树堂中可矣。”⑥由此推断风树堂应位于先人坟茔旁,即娄门东十里外的姚家村内。


    母亲病逝后,姚希孟百悔交集下,念及母亲“属望至廉,何至使茅檐竹屋遂为不偿之愿?”痛心疾首之际,叹曰:“况四十七年寡母独子形影相傍,若置亲于蒿莱,而自抚其家屋安则为之,予实未敢。”于是在天启五年(1625)动工修筑,“七月经始,九月告成,建堂三楹,中置笭床焉。”⑦姚希孟后来就在此处定居,陪伴父母墓旁,他于此地曾作诗多首来悼念母亲文氏,现抄录其中两首:


    初至风树堂⑧


    濒年栖恶室,聊复絓尘缨。岂以弹冠愿,而忘誓墓情。
    风台招倦翮,烟泽□归旌。原草春来绿,文无傍杜蘅。


    中秋夜至风树堂哭先太君①
    空林伤淅沥,此夜倍凄清。乌宿惊相唤,虫唫咽不成。
    愁将云共幕,泪与雾双荧。更忆昨年事,蓬窻暮雨声。


    这些诗作不但标题皆提及风树堂,而且诗句凄惨感人,不难推测风树堂是他伤感母亲离世,寄思念情的居所。风树堂既是姚希孟寄托对母亲思念之情的场所,也是姚希孟远离城市喧嚣的惬意住所。环绕庐居,草长莺飞。园林内仅树木便有长松三四千株、修竹百余竿、梅花数十;花草又有海棠、牡丹、山茶、玉兰之属,且从它处移植有洞庭梨花,从灵岩红芙蓉,皆名园中所不恒有。花之炽而繁莳者,有桃、有李、有木犀、有蔷薇、酴醾木、有桧,有石楠、有棕榈、油杉、油冬青、油橘、柚树等,更有群鸟游戏其间。②


    丙舍是指在位于墓地旁的房屋。丙舍旁亦有花草,希孟自称“丙舍绕屋梅花不下数十株,暗香入座,飞英撩人”,并愿以此相赠给素有“吴中探梅之约”的侯恪(字若木,一字若朴,号木庵,又号遂园,商丘人,万历四十四年进士),其中缘由颇为有趣:“俟明岁花发,恐兄又从灯市中买得盆盎间物,沾沾自喜,弟且草北山之移,岂许十丈软红尘,辱我山中高士也!”③丙舍的盖建是在姚母病逝后,姚希孟星夜从京驰归家乡,于金泾阡之旁,诛茆所作。金泾阡旁是姚希孟塟其父颕庵公并为之作碑的地方。④修筑时间大概在天启五年(1625)前后,因希孟于此年寄给儿辈书信中有言:“丙舍渐成规模,两日意绪稍适。”⑤又见希孟于《风吟集》卷二目次内“为节母礼谶文”标题下标注小字,表明此文写于“乙丑冬十二月初,筑丙舍庐居,逢节母悦辰”⑥,由此明确丙舍修筑时间应是天启五年十二月前后。


    丙舍与风树堂,房舍不仅在修筑时间上相差无几,而且位置皆处于姚氏祖坟附近。此外,两处建筑旁都植有梅花数十株。以上信息虽然无法直接认定“丙舍”是“风树堂”的代指,但依据这些线索可以猜测两者可能是一处建筑。


    第二节家族脉络


    欲要了解明代士人生存环境,最基本的工作应该是清楚其家族存续情况,这是因为家族状态往往与个人命运息息相关,而且家族内的文化塑造和价值熏陶也是不能忽视的社会因素。明清时期的士人家族脉络往往是一个家族的社会影响力的重要
    体现,它既有祖父辈的进取成果,又有赖于今人的科考功名,更需要子孙后辈的不断加持。姚希孟早年丧父,姚母对姚希孟影响深远,是姚希孟成为一代名贤君子的重要原因。既如此,那么论述家族脉络可依次按照先世、母亲、后辈等内容展开。


    一、先世祖父


    关于姚氏始祖的来源说法,《吴志》记载:“舜之后,子恢过江,居吴子孙多姓姚”。还有一种是,累世相传姚家是从柳城迁徙而来。不过,这两种说法姚希孟都不赞同,他认为这些说辞不足为信,“皆漫漶无据也”。①依照姚希孟自述,姚氏家族未有谱牒可供核查②,若据实来说,只有入明以后的第一世祖姚荣故事较为可信。


    姚荣,“中道早夭”,其配黄氏独自抚养孩子有成。时值明太祖朱元璋立国后“亟表宅闾,用训励天下”,于是郡县摭实以闻,“从此节义开家二百余年,芳风丕扇矣!”③钱谦益在《节妇文氏旌门颂》一文中对时间作了具体说明:“洪武七年(1374)春三月甲午,诏旌吴县民妻守节者三人:姚荣三妻黄氏,旌门在吴县之闾门里。”④之后家族以此为荣,这类自豪之情在姚希孟与儿辈书信中多有表述,崇祯四年(1631)嘱咐长子作文时,谓:“为吾子虽不敢言名门,而汝辈亦骎骎列于名流,根本之地可露一毫罅漏耶!”⑤另见崇祯五年(1632),在得知家族晚辈中举后,喜道:“自汝二人外,无一青其衿者,殊不足称二百余年诗礼之家,幸有此子,真祖宗之光。”⑥


    姚荣生华卿,即姚文聪。华卿生叔威,即姚栢。叔威生梅谷,即姚翊。此三代皆声名不显。梅谷生畸艇,即姚丞(字存道,号畸艇)。姚丞与吴中名人吴宽、徐有贞、王鏊等人交好,自著《集虚斋稿》,但散佚不存。姚丞的文学造诣及为人品行,有许多名士赞扬,如吴县人杨循吉言:“畸艇,吾苏诗人也,为人有奇气,薄功名。”文徵明(字徵明,以字行,更字徵仲,长洲县人)赞曰:“君游郡庠,而周旋诸公间,所至有卓然动人者。”希孟亦认为:“自府君至今垂二百年,书香文种,皆府君肇之。”⑦姚丞既是书香百年之家的肇始者,也是姚氏家族的科考一途开拓者。畸艇又生白堤,即姚厚。姚厚既擅长家学,又能“出其风华,辉映前人”,故其制举义常为后人模仿。姚厚子姚圭,字五泾,同样也专攻制举义,举世都尊他为“经神”,“四海之内的学习子弟,拾其残馥,上第者比比皆是。”虽然自姚丞以下三世俱以明经起家,但皆蹇于棘围,于考试中不得志。姚丞虽不屑为一小官,不过希孟祖父姚厚、父亲姚圭二人却为官一方,姚厚仕沂州判官,姚圭任武陟县知县,这虽不是二人志向和意愿,却也因家贫不得不俛从折腰①。②


    姚圭先娶殷氏生罕言,殷氏早死。随后又娶钱氏、施氏。钱氏生姚汝轼,施氏生姚汝辙。姚圭晩年所获子嗣仅有姚希孟的伯父汝轼和父亲汝辙,因此对二子格外喜爱,有意培养他们考取功名。有一次,姚汝轼参加童子试,碰巧遇到与姚圭私交甚好的太守王道行就坐在他的桌前,但汝轼直至考试结束,尚一篇不能完笔,试后,王道行便将此事告之姚圭,姚圭大怒,认为汝轼并非“文种”。姚汝轼学习上不甚用功,但是处事与形体颇像父亲的姚汝辙却特别爱学,姚圭尤为疼爱。兄长姚汝轼见状,心生嫉妒,常常使用一些手段去欺负弟弟汝辙。姚圭知道后,保护愈谨,等到姚汝轼稍长便析宅让其迁居他处,又聘请良师教导姚汝辙。有一日,姚圭感叹道:“长者们常说没有三世攻读经书,而不获显赫功名的家族。吾家自从祖父姚丞以来,祖孙父子,不得志者已满三世了。”并为之唏嘘良久。姚圭又为姚汝辙择配,自言:“吾老矣,以女士媲之,使鸡鸣之规,时时入耳,何恨哉!”于是,便为汝辙选定长洲文氏家族女,即文征明的曾孙女,文彭的孙女,文元发的四女为妻。姚汝辙不负父望,勤为好学,以治《礼记》闻名遐迩。姚汝辙为人津津乐道的是他特别珍惜书籍,若遇到名家秘册,不惜重金购买,手自誊写,因此“所读之书手泽常鲜,败簏中犹存藁纸,涂窜如乳鸦。”其人又性情好爽,好行其义,常常“与名流狎,如云间章工部宪文辈,所椒兰托契,时时赫蹏相属也。”③但是,被姚圭寄予厚望的姚汝辙却英年早逝。


    二、母亲文氏


    文氏何名不详,仅知她是文元发四女。文氏生卒年有详细记载,依希孟言,文氏“生于嘉靖己未十二月初五日,殁于天启乙丑四月二十八日,享年六十七岁。”④


    文氏能识文断字,又具有长远眼光。长洲文氏是江南典型的书香之家,涌现出许多的文化名人,享有较高的社会声誉。⑤姚母既是长洲文氏家族人,必然识文断字。希孟曾谓:“吾母自合子中晓彻三礼,通小学,内则诸书。遭变后,胸中业有成式,井井矣。”⑥不仅如此,姚母又有远见卓识,希孟言:“吾母具卓识,明于料事,有刘夫人知人之鉴,外大父时有疑难商搉,或就吾母而谘之。”①


    文氏亦心胸开阔,生性豁达。有两例事件为证。一则是对待姚希孟伯父姚汝轼。姚希孟年方十月之时,姚父汝辙因痢病而亡,姚母仅二十二岁,悲痛万分的姚母还需主持操办姚汝辙的葬礼,当时“客旅进退,无主人答拜”,不得已,采取“以衰麻被孩孺,使老媪掖置藁秸,折竹为杖,具执丧礼”②的方法。即便处于这般境地,伯父姚汝轼仍使人“投牒县令,妄造小儿名,使应征徭。”然而,县令在听闻前因后果后,在庭上就当面呵斥姚汝轼,且“欲赐鞭,赖诡词免。”③与希孟伯父做法不同,待到姚汝轼死后,姚母不计前嫌,嘱咐希孟好生安葬,希孟自言:“先是不肖奉吾母命葬庶祖母及吾伯汝轼,伯之冢妇韩氏,岁时浇奠”,又让希孟安葬嫡长伯罕言之配沈氏,“凡在本支,无扬棺露胔,吾母之心安,而不肖亦安。”④另有一则事,还足见姚母的胆量。现抄录部分内容如下:


    九月渡洪河,逆流而上,千夫挽之繂,再絙,再断,舩如欹器。不肖据案怦怦,吾母神观自若,顾笑不肖何怯也。至济上,为它舟击撞,一篙刺窗棂中,去吾母经台仅有咫,反肆其狓猖,挟白棓利刃者百余人蚁而登,瞑夜火光烛天,舟中五色无主,而吾母谈笑对之与。⑤


    当时姚母与希孟俱从京还家,逆流渡河过程中,舟船欲要倾覆,希孟担忧不安,姚母神态自若,还笑问希孟何以如此胆怯。此间,又路遇劫匪百余人,挟刀攀舟而上,希孟惶惶不已,但姚母却神态自若,谈笑对之。此种情状,被姚希孟详细记录,书成《掠舟纪事》⑥一文,又作诗寓以记述。


    舟警⑦
    修途强半喜淹留,况有清源旧好俦。忽报凶锋疑索虏,转闻名姓近黎丘。
    香台碎迸留残卷,绣幙惊回怯上钩。堪笑两舟敌国事,主人相对总虚周。


    此诗后面注有小字,实为一则趣事,记为:“掠舟人自称周囧卿衡台,余唔衡台,咲述之,留饮尽欢。”掠舟事后,希孟还将此事与一位同名好友分享,饮酒作乐一番。


    姚希孟出身于书香门第的姚家,母亲又极重视读书教育。虽然父亲早逝,但是母亲文氏多少弥补了一些父亲的缺位,不仅在学业用心教导,督促功课,而且在心态意志、为人处事方面也多有影响。姚希孟成为佛教居士,正是源于母亲文氏吃斋信佛。①总的来说,姚希孟之所以能够成为一代贤君子,离不开姚母的悉心教导和潜移默化的影响。


    三、子孙后辈


    姚希孟的配偶先后有冯氏和王氏。万历庚戌年(1610)夏,冯氏因病蓐暴死,于是“一女两男,㷀㷀无可托命,吾母悉收入。”②自此,姚母不仅需要操劳姚希孟的衣食住行,连同照顾孙辈的责任也一并承担。因此旁人多有戏言,说:“忽添此小儿女,不知其更添一老男也。”③冯氏所生者三人,分别是长子宗典、次子宗昌,还有一女嫁给徐树丕。王氏是否有子嗣,姚希孟并无表述,难以判断。不过,希孟曾自陈买“燕中妾”,生有一儿,因痘早殇。④


    长子宗典,府学生,后蒙父荫入国学,著有《启祯存是录》《是庵文稿》《诗稿》。次子宗昌,长洲县学生,著有《皇明鉴始》(一作《明二祖本纪》)《茎斋文稿》《诗稿》《鸣螀草》。⑤姚希孟在外做官期间,常关心二子病情发展和科考情况。


    家人备受姚希孟珍惜与重视,这或许与他年少失怙,青年丧偶,中年家人多患疾死以及家族内人丁不兴等因素有关。虽然他也认为“有生有死,自然之理;或修或短,自然之数”⑥,可他仍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导致他关心家人,细微谨慎,这一点从姚希孟多次关心宗典、宗昌的病情可以得到证明,大到起居用药,小到性情变化影响病情,无微不至。首见于天启五年(1625)长子宗典身患疟疾,得知消息后的姚希孟“悬念倍切,不啻身受其痛”,叮嘱他:“今惟有慎起居,精药饵,以俟其自愈。不得性急,更加动火,至嘱至嘱。”⑦天启六年(1626),次子宗昌紧接患病。⑧同年,见宗昌久病未愈,希孟指出:“疟皆以痰为本病,其标病则或暑热、或风寒、或有食乘之不化。”并提出自己的建议:“暑则多用香薷,风则宜用表散,如紫苏、柴胡之类,食则消导。”且自信道:“今此数者医家,以为何居,可据吾言而质之。”随后强调自己三四日间必回家看他。⑨崇祯六年(1633),在获知宗昌生病还与友人出游饮酒,卧病寿生寓菴,希孟要求他立刻归家。⑩


    关心还体现在与儿辈关于科举功名的谈论。科考作为科举时代家族兴起的主要途径,姚希孟不遗余力地教导二子,万历四十四年(1616),姚希孟尚未考中进士,就已表达对儿辈试事的期盼。①万历四十七年(1619),姚希孟又嘱咐二人要把握时光,加倍努力。读书期间,还应知晓古今圣贤豪杰与兴邦治国之要,不能只知八股,做时文秀才。②然而天启、崇祯年间国事衰微,又值仕途不顺,儿辈屡试不中使得姚希孟倍感受挫,偶有话语,也多是叹息安慰。天启六年(1626),希孟与儿辈直言:“进取之路,汝辈自当着念,然看世局如此,总是一场淡话,可叹可叹。”③甚至把科举失利归责于天,谓:“然皆有天意存乎其间,且勿论成败利钝,即力量之满不满,已意之慊不慊,皆天也。”④在姚希孟看来,成败与否都是上天注定的,深陷其中的他思想开始转变。崇祯三年(1630)的家信中,姚希孟开列出一份书单,指出各书益处,提出置四六文不观。⑤可以想见,这是他认为天意之下科考无望以及对江河日下的国事光景有着清晰认知,针对二子科考屡试不中难题,所做出的最优解。此年的再试不中,将姚希孟的思绪拉回到了天启七年(1627)秋,父子望报不至,皆号咷痛哭而去。回忆及此,姚希孟痛心之余还安慰二子:“此景如昨,年事渐增,悲惋必甚。每念及此,吾亦为之酸楚,况儿辈身当之乎?”⑥至于崇祯四年(1631)寄语:“迩来无他事,惟见进会场者,槖笔吮墨,气凌斗霄,彼其人岂尽出,吾儿上而雄飞雌伏,夐然不伦,甚为两儿搤腕也。”⑦和崇祯六年(1633)嘱托儿辈作文前需留心点简时的话语:“惟有上祝天地祖宗,下愿累世积善而已。”⑧这些言论,已能视作其家族振兴梦破灭下的悲吟。儿辈科考屡试不中,需要考量当时的科考环境,总的来说,明代科举考试的录取比例呈现出下降趋势⑨,地方科举竞争激烈⑩。既如此,这不但是姚希孟个人无法避免的境遇,也是类似他这样的明末士人群体且必须要面临的困境。他提出让二子成为“通儒”的想法,既能维持其诗礼家族的声誉,又可逃避朝堂漩涡,未尝不是一种折中方法。


    希孟有孙二人,一名廷修,一名山修。11又有孙女五人,记载如下:“其宗典出者,一字嘉定县学生侯玄演12,吏科给事中震旸孙,南京吏部文选司主事,峒曾子;一字长洲县学生徐枋,翰林院简讨汧;子一未字。其宗昌出者,一字许潍孝廉元溥;子一未字。”①其他的子女多幼年早夭,因诸子多年幼而殇,不适宜放入家庙中,希孟也考虑过建造庙宇供奉。②《合荐诸殇文》是崇祯六年(1633)所作文章,文内详细记录殇子们的病亡时间与所患疾病,现摘录如下:


    希孟有子小词,有女小环,皆四岁而殇。孙阿双,亦四岁而殇。阿聘、阿香则皆数月而殇。小词殇于甲子岁,阿聘殇于乙丑岁,小环、阿香殇于壬申岁,阿双殇于癸酉岁,其病则自阿聘痢疾而外,余皆以痘疹也。③


    从上述言语中,能够获悉姚希孟子孙共离世了5人。希孟虽宽慰自己:“窃念有死有生,一定之理。或修或短,自然之数。”但亦不免悲叹,“自甲子之后,自甲子以后十余年来,父哭子哭女,祖哭孙,兄哭弟哭妹。”④寥寥数语,道出了难以言语的悲痛之情。上文“有子小词”,其实就是姚宗明,希孟自陈:“辛酉春,生宗明,以父在词林,呼曰小词。”⑤又有幼女阿环早夭,希孟尤为悲痛不已。崇祯二年(1629),适值文震孟有一孙高举且念及母亲,希孟与次子言:“欲再联一脉,亲垂数世耳。”⑥不幸的是,阿环于崇祯五年(1632)二月十七日身患怪症早夭,希孟亦“为此伤怀,骨蒸发热,亦抱病不能出门者数日。”⑦希孟曾作诗一首悼念阿环,抄录如下:


    夏至祀先有怀殇女⑧
    春日奠椒浆,遥怜女在旁。伫观如学礼,肃拜可随行。
    玉蕋朝华变,珠英夜壑藏。先灵应惜尔,携手共阴房。


    希孟后人有做官者,名为姚浩,字谨行,康熙年间担任过澧州判官。⑨更为久远的还有姚仁寿,更姓易名为朱寄庵,于清光绪三十年(1904)秋修有《城西姚氏宗谱》。谱序上写有“姚氏自前明尚□文艺公讳希孟孙,孝廉文初公讳宗典子,虞峰公讳清,避明末之乱,由徽遁虞,担锡糊口。至第三世凤嵎公讳光,入籍游庠。”由此推断他是姚希孟长子姚宗典的后人。这一支姚氏族人因遭遇明亡清兴变局后,境遇难言,以致不得不改名换姓,担锡糊口,赖以生存。后世子孙又逢咸丰庚申之变,于是“产业荡然无遗,粮田各房销尽。”⑩




    第二节姻亲关系


    研究士人个人乃至群体,如若进一步深入,就不可避免的要对他们以及背后家族彼此关系进行探讨。而姻亲关系正是门阀世族彼此互相联系的主要方式,也是家族能力得以展现的重要支撑之一,应当视作家族脉络的一部分。姻亲是仅次于血亲的联系,作为不同家族之间维系关系的主要方式之一,它构建并强化了士人彼此间的关系网络。限于篇幅,不宜展开全部姻亲,这里仅说明姚汝辙、姚希孟以及希孟儿孙辈之间缔结的姻亲关系。


    首先是长洲文氏。长洲文氏是指生活在苏州地区长洲县的文氏家族,这一家族是江南地区具有代表性的文化世家。文氏家族迁居的第一世祖是文惠,他是一名商人,其最主要的贡献是提倡让子孙读书,从而完成“商人-士人-风雅士人”的群体转化。①至此以后,家族内屡有功名或在文化儒林中享有声名,先后涌现出“吴中四才子”之一的文徵明和“状元宰相”文震孟等享有崇高声誉的人物。文徵明与文震孟是文氏家族兴盛期的代表人物,但不可忽视的还有文元发这类名声不太显的文氏族人。文元发,万历六年(1578),由岁贡任浦江县令。在任期间有政绩,称为一时名宦。②元发是文徵明的孙子,文震孟的父亲,是文氏家族兴盛过程中承前启后的人物,姚希孟母亲就是文元发的四女,文氏“十五归太学生姚汝辙”③,可见文氏家族重视子女教育,并尽早培养。


    姚希孟个人有两支姻亲,分别是同乡的冯氏与王氏,此两家也是吴县人。希孟先妻冯氏,“抚州知府符之孙女,贵州按察司经历时康女,累赠宜人。”④冯符(字信伯,吴县人)治春秋得中进士,历官抚州知府。⑤其子冯时康,名声不显。冯氏早亡,希孟“继娶王氏太傅文恪公孙有极女,累封宜人。”⑥王家是江南著姓,王氏是太傅文恪公王鳌(字济之,号守溪,人称震泽先生⑦)曾孙女,王有极(字建卿,诸生⑧)的女儿。王有极虽早年力读举业,却未能中,以子累封太仆寺少卿。⑨


    子孙后辈的姻亲较多。希孟曾言:“孙男二人,宗典,府学生,今入国学,娶张氏,孝廉靖孝先生特赠翰林院待诏期之曾孙女,孝廉世伟女。宗昌,长洲县学生,娶赵氏大宗伯文毅公之孙女,叙州知府隆美女。孙女一人,嫁府学生徐树丕,尚宝司少卿履祥之曾孙,太学生淳孝子,子女皆冯氏出,其庶生而殇者,弗具列。曾孙男一人廷,修聘徐氏,即树丕女也。”①此言见于希孟为父母所作“行状”,这一番自述,已经简要说明儿孙辈结成的姻亲关系。


    吴江越来溪张氏。“越来溪”是指“自胥门之江西南数里而至横塘,所谓越来溪也。”②姚希孟长子宗典所娶就是吴郡贤士张世伟的女儿。张世伟,字异度,晚年自号泌园叟,吴江人,善写文章,为时人瞩目。③常熟赵氏。次子宗昌娶赵用贤(字汝师,号定宇,江苏常熟人,谥号文毅,人称赵文毅公④)孙女,赵隆美(字文度,官至四川叙州知府⑤)的女儿。女儿与孙子皆与长洲徐氏有联系,女儿嫁给徐树丕,孙子姚廷娶树丕女。徐履祥,字子旋,长洲人,为诸暨县知县。⑥徐履祥孙徐树丕(字武子),诸生。姚希孟非常器重他,因此把长女嫁他为妻,树丕有文采,但屡试不利,善书法,尤以善书楷书和工八分书出名。⑦


    除此之外,还有曾孙辈缔结的姻亲关系。希孟曾谓:“宗典出曾孙女五人,其宗典出者,一字嘉定县学生侯玄演,吏科给事中震暘孙,南京吏部文选司主事峒曾子,一字长洲县学生徐枋,翰林院简讨汧子,一未字。其宗昌出者,一字许潍孝廉元溥子,一未字。”⑧孙女姚妫俞(字灵修)许配给紫堤东族侯氏侯玄演。嘉定侯家世代簪缨,在晚明江南社会具有相当影响力。侯玄演的祖父侯震暘(字得一,号在观、启东)官至吏科给事中,父亲侯峒曾(字豫瞻,号广成)曾领导嘉定人民反剃发抗清斗争,失败被杀。侯玄演(字几道)本人亦抗清殉国。⑨此外还有长洲徐家和吴县许家。徐汧(字九一,号勿斋)南京城破后殉国,清朝赐谥“忠节”。⑩徐枋(字昭法,号俟斋)明末清初画家,遵父意不仕清朝,隐居山林。11希孟还有一孙女嫁给许元溥之子,囿于材料,尚不能确定此人姓名。许元溥(字孟宏,自号千卷生)喜购书,不仕,明代藏书家。12


    上述姻亲关系具有两大特点。其一是地域特征,长洲文氏、吴县冯氏与王氏、吴江越来溪张氏、常熟赵氏、长洲徐氏、嘉定侯氏、长洲徐家以及吴县许家,他们都是苏州府人氏,自不必说,这些家族所处地域尽属于明代苏州府的地域范围。其二是文化特征,皆是诗礼之家。这些家族三代内俱有科考功名在身或具备文化沉淀,而非陡然兴起的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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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姚希孟的生平概述


    梳理完家族脉络,依照行文逻辑需要对个人生平作一介绍。少年时候的用功读书让姚希孟的科举之途一开始便非常顺利,于是希孟年少时便声名大噪,意气风发,然而乡试与会试却未能如他所愿,使其遍历公车之苦。从青年熬到中老年,姚希孟中进士时,已年逾四十。可想而知,科考失利的背后是家境日渐衰落,而母亲日夜操劳也让希孟的内心饱受煎熬。步入朝堂后,希孟随即考选翰林院,为官之路似乎迎来光明,但事情发展并非如此,如若将他的仕途经历划分为两个阶段,便可一窥究竟。其一是考中进士后的万历四十七年(1619)至天启五年(1625)削籍待家阶段。其二是崇祯初年重新还朝,这个阶段是希孟为官时间最长的时期,直至崇祯八年(1635)奉旨回家调理身体。因此,笔者下文将按照成长经历,从幼年时代首先描述,紧接着述及科考经历,最后讲述仕宦生涯。



    图2姚希孟画像
    (图源《吴郡名贤图传赞》卷十三《姚文毅公像》)①


    第一节幼年时代


    姚希孟自述:“十月初五,距不肖始生为一周”①,又说:“己卯岁···寔生小子希孟。”②这里的“一周”是指“满一周岁”,两则信息相结合,可以判断姚希孟是万历七年(1579)十月初五人。始生一周,姚父汝辙见背,母亲文氏时年二十有二,希孟方仅十月。③父亲死后,即便年纪尚幼,也不得不“被以衰麻,使负媪掖置藁秸,如成人执丧之礼。”“然家内生衅,皆因门户之累”,伯父姚汝轼欲将徭役强加在希孟身上。此时,由于旁无强近的亲戚,希孟外祖父文元发尚在浦阳为令,形势十分窘迫。姚希孟在“父母行状”中记有“素旐在堂,庭户如冰”一语,正是希孟念想此情此景的真实心理写照。恰逢祖父姚圭的高足弟子袁安节公④休沐在家,目遇此事,厉声呵叱姚汝轼曰:“人死矣!徭役何有?”又修书信一封布告长洲县令刘怀恕。迨至对簿之日,姚希孟刚满一岁,由于母亲文氏病重,便由祖母手抱前往讼庭,经过街市时,旁人闻之莫不欷嘘泣下。庭审的最终处置仅是取消赋役,姚汝轼因赖口舌伶俐并未得到处罚。事毕,祖母把姚希孟趴匐庭堂的情状对正在家中卧床难起的姚母详细讲述,文氏听闻肝肠寸断,哭泣不止,呼儿安慰道:“汝生有福,乃坐县堂,作期岁也。”⑤


    希孟三岁时,遘疾几死,幸由母亲文氏不眠不休十余日照看,病情得以好转。病症既是奄忽感获,也是突然痊愈。病危之际,“忽一夕庭间,鍧然有声,如大鸟飞去。”然后病状消无,得以保命。在这之后,得知家内诸事的外祖父文元发写了一封书信寄给姚母,言:“浙中有某氏十八而寡,抚孤儿教之读书,今成进士。”姚母既得信,明白父意,便一心教导希孟读书。外祖父致仕归后,便把希孟母子二人接去,于是“得所庇依,庶无飘揺风雨之患。”家内事务,也多由文元发主持,自是“钜细诸务,倚外大父而办。”⑥因为希孟的教育是由文元发一手操办,所以希孟得以常常与舅舅文震孟一起学习。文震孟年纪稍大,又聪明伶俐,总角便能著写文章,他非常喜欢这个外甥,故“时时裂纸作寸许簿,手录破承起讲”,教授八股文,督促姚希孟的课业。希孟也坦承:“即学为文,率伯舅教也。”⑦两人互相砥砺,学业屡有进步,卫辉公文元发尝曰:“姚孙与吾儿,异日当比珪廊序。”⑧


    适值希孟六岁,始入学堂,若从私塾还家,母亲必字摘而句考。每日学习后,又必挑灯夜读,文氏亦“纫绣以伴,读竟必令背诵,又或掣它书,验生熟,一字之讹,诘责良久。”故希孟尝谓:“不畏经师,而畏母师!”年少的读书是辛苦的,姚母采用了奖惩措施来促使他在学业上下功夫:“既学为文,以师之雌黄,为赏罚得当,则赐以青蚨,广储其楮墨之费。有不中程,忧形于色,或当食减七箸,使希孟无所容。”文氏也鼓励希孟向文震孟学习,在得知震孟手抄部分《史记》赠送给希孟后,喜道:“解此等书,似舅可望也。”这样严厉的教导情状,即便是外祖父文元发也不忍目睹,宽慰文氏道:“儿当不负汝”。①


    第二节科举经历


    希孟年仅十三岁,便参加了童子试。待到试义出,由于文章可观,赢得诸多奖誉,乡里缙绅都认为他未来可期。又三年,希孟遂以第一补博士弟子员,随即名动海内,“有司与贤大夫争析节愿交。”②二十一岁便饩学宫,声名藉甚一时。希孟认为科考功名类似寻常之物,唾手可得,母亲文氏“亦误信之。”出人意料的是,考场“好运”似乎已经用尽,此后大小试尽皆不利,可谓:“大挫大悲,小挫小悲。”③为了继续供读希孟,文氏又操劳不断,日夜刺绣,由是眼眚,“从灯火十三,从悲涕十七”。④


    希孟十六岁以后,喜好交友,时“四方客日进,谈文未已,必佐以盘飱,”又“里中好友多名家世冑,争相铺张。”⑤交友的过程是幸福的,但代价是姚希孟和家庭无法承受的,尤其是年齿日增,家道却日落一日,若遇人索钱,常常枝梧罔措。因家庭据紧,希孟多有羞耻,姚母体会此意,便每每亲自下厨,手任调饪。一日,希孟欲设誓断客,但母亲制止了他,由于钱财捉襟见肘,文氏不得不抽簪典衣付质库,换钱来招待宾客。⑥这份愧疚与懊恼一直伴随着他,随着年岁益见增长。回忆这段岁月时,姚希孟谓:“人生能有几十年,此可恸哭,又不但痛恨而已。”⑦


    姚希孟有着异于常人的记忆力,能强记《春秋》。因题目而时犯疑难者,只要询问他,希孟皆能明悉之。张世伟曾言他与文震孟同时入考场,“先知其号坐,处完卷过视之,为指示认题谬处,文起就傍号燃烛易之。”又赞叹两人默契配合,道:“即以是科得隽,葢天人凑合如此。”⑧此例即证希孟确为善记,熟知《春秋》。


    迨到万历四十年(1612),希孟始举于乡,姚母方才“纡眉稍开”。①又七年,得中进士,为会试217名,殿试三甲121名。②虽然名次不显,姚希孟却颇为自得,谓:“吾生平不敢觊觎鼎甲,而鼎甲之外,莫妙于三甲之中行。”③此间会试有一事,亦颇为有趣,现摘录如下:


    中之一事全系定数,而座师必有三生夙缘。吾头场既出,自觉满志,谓可命中矣。孰意誊录生,将我《伊尹圣之任》篇裂去,四股仅存大半篇,而对读生,将极碎极恶之字,添注其旁,全不可识。房师王夐老读至此篇,细阅几遍,不得通晓其意,遂欲置之,及读至一论,又击节鼓舞不已,复翻头场,细细批阅,将孟义增添之,字以意译出,逐字改正,以呈于总裁韩座师。韩师谓:“此卷洵可中,然孟义增添,糊涂如此,我再三看,尚不明白,可将此卷发出,外簾重誊清楚,以便批阅。”王房师固争之,谓:“文字既加圈点,发至外簾,则走漏消息,别生议论,殊不便容,晩生领去,再改清楚,而后呈之于老先生,何如?”韩许诺房师领卷下来,将孟义复加改正,命书办将蓝笔誊出一篇,粘于硃卷上,以呈大座师,览之爽然,乃得批中。其得中之故,以此中而不高之故,亦以此也,向使房师略不耐烦,以誊录糊涂之故,而遂弃置,或如大座师之言,发出再誊,则外簾一传播,事体遂不妙矣。房师此恩等于再造,与寻常取中者不同,而场中以吾卷一论,冠场二十房,传观殆遍,人人叹赏,及拆号得吾名,又以知人得士为王师庆,王师亦深自喜,但以不能力荐前列,相对之闻深抱歉也。④


    事情起于希孟会试完毕,誊录人员遗漏部分文字,以致于文章不全。幸遇房师“王夐老”⑤慧眼识珠,将其文章增添改正后呈交,主考官韩爌则建议将其重新抄写。王房师不赞成这个意见,提出自己改写清楚,再呈上。经过此番曲折,最终得以批中。希孟也暗自庆幸,表示房师“王夐老”此举恩同再造。万历四十七年(1619),成为进士的那一年,姚希孟刚过四十之龄。






    第三节仕宦生涯


    关于姚希孟的仕途经历,其子姚宗典曾作事状,言词悲愤迫切,情长而笔短,分作三卷,“一状未登朝事,一状初入仕籍事,一状再召迨来南事。”①笔者肤见謭识,尚未能找到这份事状,否则本节的书写内容将会更加充实。虽未能获得,但上述言语仍对本节写作提供了参考,下文正是按照始入仕途和重新启用这两部分来说明,与宗典最后两卷划分相同。


    一、始入仕途(1619-1625)


    万历四十七年(1619)三月,姚希孟参与庶吉士考选,此一批共有二十三人,由吏部侍郎史继偕、礼部侍郎韩爌等人教习。②需要补充的是,考取翰林庶吉士,是士人仕途最为的关键一步,这是因为明代翰林院及翰林学士具有遴选行政人员的重要功能。③但参加考选,并非其本意,希孟曾抱怨说:“座师和同乡先辈便必要吾考馆,以补苏州翰林之缺④。”⑤又在与同年梁廷栋(字旡它,河南鄢陵人,万历四十七年进士)信中,诉说坐馆读书,非其所愿:“长安碌碌,正是断送才人之地。如弟辈何尝读书坐邸中,时听剥喙声,竟不得饱饭高眠,出则受命于长班,答拜还面,惟恐少迟。馆中课业,尽套数耳,较低昂定去留。又不端论文,如弟幸而为馆阁诸师所识拔,尚赖夙替虚名,若此一两年间,则学之荒,笔之荆榛,甚矣!”⑥


    万历四十八年(1620)冬天,希孟具画舫迎母亲北上,接入京师府邸。⑦天启元年(1621),希孟被授予翰林简讨一职,主要任务是纂修两朝实录。天启二年(1622),母亲文氏罹病。姚母虽在京邸已越二年,但“栖迟不踰一室,觉起居之未畅,更风土之难调,又因血气早衰,形神尫瘁,脾虚力弱,目眚耳鸣。”⑧在医药无效,亲友担忧下,姚希孟决定请假送母还乡。在一番考虑后,希孟在此年三月写了《送亲给假呈掌院》一文,详细讲述请假缘由,又以《大明会典》有款项可以请假,再举了“先年有简讨丁绍轼、王应熊等曾乞假送亲还乡”①等例子,藉由祈求给假回籍。事实上,希孟的请假是符合条件的②,奏疏上后,随即获得批准。


    天启四年(1624),姚希孟回朝官复原职。次年二月乙酉,希孟被任命为会试同考官。③这一年的同考官数量仅有15名,较之前少了5人,五经房数各少1人,是自景泰五年增长以来的首次下降。④天启五年(1625),姚母于京邸卧床不起,希孟于家信中写道:“祖母一病缠绵,迄今四十余日矣。尚未离床褥,虽大势已定,而肌肉尽销,转侧须人,咳嗽时发时止,一发则夜卧不得宁,薄糜每日三四盂,时为之减,此等大病,从来所无。”⑤又值朝堂再兴党争,以客氏、魏忠贤为首的阉党党同伐异,对朝堂不依附者尽视为敌,攻击排斥。姚希孟表示“至于时事,可骇可涕,不独唐宋党锢窜逐流离之惨,而李膺、范滂三木囊头,其祸再见于今矣。触事伤心,岂能宴然立于人之朝,惟以归隐为第一义,此不待智者而后知之也。”⑥于是,再次准备请假归家。然而,姚母病重未能撑到姚希孟请辞,并于此年中的四月廿八日已时离世。考虑道路有匪不安全,姚希孟哀痛之际尚不忘嘱咐二子不用前来,只需“接到扬州,远则淮安”。⑦等到姚希孟扶丧归至淮阴时,阉党成员杨所修因希孟负东林望,便劾他为缪昌期死党,遂蒙严遣,削籍待家。⑧此后,他便于父母墓旁的风树堂处隐居不出。⑨


    二、重新启用(1628-1635)


    “有道则仕,无道则隐”,儒家士大夫的处世观点是强调理想,又注重现实。⑩姚希孟同样渴望政治清明时回归朝廷,想要有所作为。崇祯元年(1628)二月,吏部始奏被陷群官复职。随后,南京吏部文选司主事臧照和户科给事中张承诏等人多次举荐了姚希孟。11崇祯元年十二月,魏忠贤等人倒台,忠贤义子倪文焕为求活命,令人携带钱财前往苏州,用来收买即将入朝的官员,姚希孟拒收贿赂,并把此人送交官府问罪。12希孟认为此刻朝堂必将焕然一新,与天启朝落寞还朝不同,他于此时作诗一首来表达心中的畅意:


    入都①
    问我征尘亟着鞭,祗缘多庆遇尧天。
    乍离土室惊残梦,犹待恩波泽下泉。
    百尔勉图宁静福,一人恭御荡平年。
    独怜精卫成何事,徒有孤心白日悬。


    首句“亟着鞭”一词,展现出欣喜又迫不及待的心情。又把崇祯皇帝比作上古时期的开明君主“尧”,庆幸自己能够遇到。无须多言,这首诗是他内心喜悦的真实写照,彰显出他对未来的期望。


    姚希孟作为之前被排挤的“清流派”官员,召回后随即迎来升迁。这个时间一并提拔的官员分为两类,一类是昔日被罢黜的官员,如侍郎李孙宸、少詹事何吾驺、庶子丁进、姚希孟,另一类是新题者,如侍郎罗喻义。②崇祯二年(1629)四月初十,姚希孟进补讲筵官。③崇祯三年(1630)八月壬子,希孟担任北闱乡试主考官④,升詹事府詹事。


    “好运”似乎已经用尽,在主持乡试时,因武生冒籍一事遭到发难。给事中王猷上疏参姚明恭与姚希孟罪,认为二姚作为主考官,却搜查无所得。冒籍事发后,一开始的处置是“以宫詹坐鐫秩”,后来,忌者仍担心希孟以文行被崇祯重用,于是“阴摘讲章语”构陷他。⑤此年除夕,希孟有感仕途坎坷,以诗自记:


    庚午除夕⑥
    憶昔庐居寂寞时,每从除夜转凄其。
    浇松落尽终天泪,种竹无心向日枝。
    一自晓猿成别恨,至今征雁爽归期。
    三年弹指成何事,只有淄尘伴发丝。


    崇祯四年(1631)五月,内阁大学士周延儒票旨:“覆试金允治以文理粗疏,罚停会试三科,高岱以不能完篇褫革,正副主考俱下部议处。”⑦关于票旨一事,拟旨人员值得商榷。另有温体仁票旨一说:“华允诚劾体仁,体仁疑出希孟手,会希孟主顺天乡试,有武生二人冒籍中式,为给事中王猷所论,体仁遂拟旨覆试,黜两生下所司,论考官罪,拟停俸半年。”其后,“冯元飙言:‘希孟孤忠独立,不当夺讲官。’不听”。①此则信息不同文秉记述,描述详细,又有前因后果,较为可信。


    崇祯五年(1632)八月廿二日,屡辞不得的姚希孟在听闻冒籍事的重处旨意后,欣喜道:“固知归计必成矣。”并于信中与儿辈约定好了时日:“出都定在九月,度十一月可抵家,父子兄弟,相聚一堂,天伦之乐,甚于三旌九锡。”又嘱咐次子宗昌:“内扫静君轩,外饬风树堂,以待我长至为期。”②但等来的并不是归乡旨意,反而是温体仁借机密告使得崇祯皇帝朱由检大怒,下令连贬姚希孟两级③,调离京师职掌南京翰林院。④崇祯七年(1634),希孟告病回家,不许。崇祯八年(1635),才奉旨回籍调理。崇祯九年(1636)五月,在家病逝。⑤姚希孟葬地,按《苏州府志》记载:“姚文毅公希孟墓在娄门外下雉渎西,金泾堰北。”⑥弘光年间,礼部尚书顾锡畴为希孟请谥,得谥文毅。⑦


    姚希孟是一位心怀国家的士人。判断来源上文,前面业已介绍姚希孟的仕途生涯,并分作两部分。一是万历至天启年间,此时间以魏忠贤为中心的阉党横行朝堂,恶劣政治生态下,“清流”士大夫们难以生存,更无法施展救国抱负。此情此景,犹如东汉党锢再现。⑧姚希孟先后两次离开朝堂,虽说皆因母亲文氏,但是深追其背后原因,是时局已不允许他继续立足庙堂,只能无奈归隐父母墓旁。这样的选择并不是消极的,他在等待机遇,想要再次入朝。二是崇祯年间,阉党方除,海内宇清,朝廷正值用人之际,希孟被召还升官。这一次的归朝,希孟尤为期待,渴望建功立业。但紧接着却又是朝堂争斗,屡遭攻讦。在经历种种朝堂斗争之后,身体也因常年编修实录愈发不适,姚希孟想要离开朝堂,远离是非之地,在和儿辈书信中多次表达归家意愿。⑨只是,无论主动乞休⑩还是寄希望于重处旨意,都未能如愿离开朝堂。虽然最后能够离开京师,却是降级改任南京。概言之,姚希孟的仕宦经历是郁郁不得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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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4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姚波 于 2025-4-13 14:18 编辑

    第三章 姚希孟的交游与明末党争


    在马克思主义历史观看来,交往是从事实际活动的主体之间,在一定目的引导下,以一定的中介物为媒体的相互往来与交换、相互作用与制约、彼此联系的活动。①明末士人群体的社会性交往正是在一定目的下,以书信为主要媒介进行的社会活动。这其中,交往网络是士人群体参与事务治理的重要工具,而交往对象则反映的是士人的社会影响力。下文将在介绍交游对象的基础上,论述姚希孟与东林党的联系,主要围绕姚希孟在东林党内的身份定位以及其卷入天启、崇祯两朝的东林党争两部分来展开。另外,由于“吴门五君子”不仅是姚希孟社会网络的实质体现,且与明末党争有着密切关系,所以将其列为专节讨论。


    第一节 姚希孟的交游


    本节使用的材料主要是《文远集》,它是收录姚希孟书信的文集,也是研究姚希孟社会网络的主要史料。由于明人的社会交往最常见也最普遍的联系方式就是书信,书信作为第一手史料的优点有很多,诚如清代著名学者黄本骥(字仲良,号虎痴,宁乡人)总结明人尺牍特点:


    “惟短柬片札,亲手自书,或言国政,或言交情,或言家常琐屑,极细极微之事,大抵皆仓卒濡毫,不假修饰。聊聊数语,流落人间,而其人品之醇驳,性情之邪正,往往于无意中流露而出。则以言观人,莫尺牍若也。”②书信作为一种文体,储存信息丰富,又具以言观人之效。这些书信不仅保留者丰富的社会记录,也蕴含着写信人的想法与感受。现将书信对象爬梳剔抉,划分为老师、同年、同僚、门生等四类群体。③


    一、座主馆师


    明代座师和馆师多由中央官员选拔充任,是一种身份和地位的象征,对于他们来说,选拔的门生是他们的重要政治资源,因为门生能够被录取首要感谢的就是起到直接作用的主考官与分房考官。①同样,这些座师和馆师也正是姚希孟这类刚中第士人迈入朝堂后的首批政治资源。


    姚希孟于万历四十年(1612)获得举人身份,万历四十七年(1619)考中进士。乡、会试的主考官各仅有两人,应天府乡试主考官是赵秉忠(字季卿,益都人,万历二十六年进士)、邵景尧(字熙臣,号芝南,象山人,万历二十六年进士)。②会试主考官是史继偕(字世程,号联岳,晋江人,万历二十年进士)、韩爌(字虞臣,号象云,蒲州人,万历二十年进士),但房考官却有20人之多。③这些考官,姚希孟大多保持联系,有着书信上的往来交流。


    乡试考官有赵秉忠、邵景尧。会试考官有史继偕、韩爌、黄士俊(字亮坦,又字象甫,号玉嵛,顺德人,万历三十五年进士)、钱士升(字抑之,号御冷,嘉善人,万历四十四年进士)、王祚远(字无近,明贵州普安卫人,万历四十一年进士)、李国㚴(字元治,号续溪,万历四十一进士)。不过,有些考官并不称呼为师。例如,钱士升、李国㚴等人与姚希孟虽有交际,但希孟称呼他们并不是老师,钱士升的称谓是“钱前辈御冷”,李国㚴则被称为“李相公续溪”。值得一提的是,这些考官中并无吴之甲(字元秉,号兹勉,临川人,万历三十八年进士),但希孟却称其为“吴座师兹翁”,尚不知为何原因。


    馆师有四人,分别是刘一燝(字季晦,南昌人,万历二十三年进士)、郑以伟(字子器,号方水,上饶人,万历二十二年进士)、孟时芳(字斯盛,号晋醇,蒲州人,万历二十六年进士)以及周如磐(字圣倍,号镇庵,莆田人,万历二十六年进士)。业师仅有一人,为张世伟(字异度,自号泌园叟,吴江人,万历四十年举人)。如若把这些人员都看作老师④,那么《文远集》内收录写给老师的书信合计43封,共13人。这其中,寄给钱士升的信数最多,有8封书信。赵秉忠7封,刘一燝5封,韩爌4封,张世伟3封,邵景尧、孟时芳、王祚远都是2封,至于史继偕、黄士俊、郑以伟、李国㚴、周如磐、等人都是1封。共计12人,38封书信。


    二、棘闱同年


    同年是姚希孟主要的交际群体之一,所谓“同年”是指“科举时代指同科考中之人。明清乡、会试同榜中式之举人、进士及同榜之优贡、拔贡生等。”⑤若只凭借书信名推断,含有“同年”的书信仅有“管探花同年”“周若临同年”“陈无声同年”,显而易见,这样的信息是不完整的。若将书信名中的人称呼字号一一对应其原本姓名,再比对万历四十年(1612)的应天府乡试中举名单①和万历四十七年(1619)的会试名单②,便能够获知较为完整的信息。

    首先是乡试同年,对比乡试名单,发现寄送书信有吴伯與4封,周延儒、方震孺的2封,管绍宁、孔贞运、陈必谦、闻启祥各1封,总计7人,12封信。会试同年有29人,各寄信数最多有5封,分别是梁廷栋与叶成章,4封者仅白贻清一人,2封信则有姜曰广、樊维城、万谷春、李乔、乔若雯、范复粹,其余尽是1封,人员有顾锡畴、吴士元、玄默、陈子壮、吴麟瑞、孔贞运、胡尚英、林正亨、林栋隆、王振奇、梁天奇、宋景云、阎顾行、罗万爵、陆之祺、石有恒、蔡官治、聂文麟、周振、陈所闻。合计45封书信。还有部分书信应是寄送给群体,名为“诸同年”“省中同年”“壬子乡同年”“会试乡同年”,各有1封。③


    表3《文远集》乡会试同年联系一览表④


    序号
    姓名
    字号
    称呼
    治经
    籍贯
    功名
    关系
    信数
    1
    吴伯舆
    师每
    吴民部师每
    宣城
    进士
    乡试同年
    4
    吴大参师每
    2
    周延儒
    挹斋
    周挹斋相公
    宜兴
    进士
    乡试同年
    2
    3
    方震孺
    孩未
    方侍御孩未
    桐城
    进士
    乡试同年
    2
    4
    管绍宁
    幼承
    管探花同年
    武进
    进士
    乡试同年
    1
    5
    孔贞运
    玉横
    孔宫詹玉横
    春秋
    句容
    进士
    乡 ( 会 ) 试
    1
    同年
    6
    陈必谦
    益吾
    陈侍御益吾
    常熟
    进士
    乡试同年
    1
    7
    闻启祥
    子将
    闻子将
    杭州
    举人
    乡试同年
    1
    8
    顾锡畴
    瑞屏
    顾少詹瑞屏
    昆山
    进士
    会试同年
    1
    9
    吴士元
    长吉
    吴宫赞长吉
    礼记
    进贤
    进士
    会试同年
    1
    10
    玄  默
    会一
    玄中丞会一
    静海
    进士
    会试同年
    1
    11
    陈子壮
    集生
    陈宫詹集生
    南海
    进士
    会试同年
    1
    12
    姜曰广
    燕及
    姜少詹燕及
    新建
    进士
    会试同年
    2
    13
    樊维城
    紫盖
    樊户部紫盖
    礼记
    黄冈
    进士
    会试同年
    2
    14
    吴麟瑞
    石袍
    吴司理石袍
    海盐
    进士
    会试同年
    1
    15
    孔贞运
    玉横
    孔宫詹玉横
    春秋
    建德
    进士
    会试同年
    1
    16
    胡尚英
    瑶宇
    南掌院胡瑶宇
    礼记
    临清
    进士
    会试同年
    1
    17
    林正亨
    益谦
    林掌科益谦
    福清
    进士
    会试同年
    1
    18
    林栋隆
    栩庵
    林按院栩庵
    鄞县
    进士
    会试同年
    1
    19
    万谷春
    拙庵
    万吴县拙庵
    进贤
    进士
    会试同年
    2
    20
    李  乔
    世臣
    李学宪世臣
    兴华
    进士
    会试同年
    2
    李方伯世臣
    21
    王振奇
    石鲸
    固原道王石鲸
    安福
    进士
    会试同年
    1
    22
    乔若雯
    章甫
    乔吏部章甫
    春秋
    临城
    进士
    会试同年
    2
    23
    梁天奇
    震寰
    梁震寰侍御
    南乐
    进士
    会试同年
    1
    24
    宋景云
    青霞
    宋青霞侍御
    博兴
    进士
    会试同年
    1
    25
    阎顾行
    笃征
    阎滑县笃征
    蒲城
    进士
    会试同年
    1
    26
    叶成章
    慕同
    叶侍御慕同
    同安
    进士
    会试同年
    5
    27
    罗万爵
    澹研
    罗侍御澹研
    芜湖
    进士
    会试同年
    1
    28
    白贻清
    惠风
    白兵宪惠风
    常州
    进士
    会试同年
    3
    白中丞惠风
    29
    范复粹
    玉波
    范侍御玉波
    礼记
    黄县
    进士
    会试同年
    2
    30
    陆之祺
    筠修
    陆方伯筠修
    春秋
    平湖
    进士
    会试同年
    1
    31
    石有恒
    伯常
    石长兴伯常
    黄梅
    进士
    会试同年
    1
    32
    蔡官治
    正庵
    蔡学道正庵
    /
    湖州
    进士
    会试同年
    1
    33
    梁廷栋
    大朐
    梁虞部大朐
    鄢陵
    进士
    会试同年
    5
    34
    聂文麟
    苏门
    聂漳州苏门
    春秋
    金溪
    进士
    会试同年
    1
    35
    周 振
    若临
    周若临同年
    春秋
    麻城
    进士
    会试同年
    1
    36
    陈所闻
    无声
    陈无声同年
    青浦
    进士
    会试同年
    1


    上表有三个关注点值得注意,其一,只有闻启祥一人为举人,其余皆为进士;其二,仅孔贞运一人既是乡试同年,又是会试同年;其三,会试同年的联系数要远大于乡试同年。



    三、同僚门生


    这里的“同僚”,既不包含上述“老师”“同年”“门生”等群体,也不含有致仕还家的官员,粗略统计应有200多人,300余封信,占书信总数量的比重最大,也是最能展现姚希孟政治交往的信件。他们彼此之间的品级悬殊,位高者上至内阁学士,位低者下至地方县令。事务的负责也是云泥之别,从中枢政务至边陲战事。不过这些人并非都有科举功名在身,有些仅是监生入仕,如茅元仪(字止生,号石民,浙江归安人)由于熟悉用兵方略,先任经略辽东的兵部右侍郎杨镐的幕僚,后被兵部尚书孙承宗重用。崇祯二年(1629),因战功升职,督觉华岛水师。①或是由袭职获得官位,如夏尚忠(字怀耿,庐江人),“以父守富军功袭百户,天启五年授禁兵营都司。”②


    门生也是希孟联系的主要群体之一,依照名单,推算出寄写给门生的信计有24封,除去1封是书给“本房诸门人”群体,其余分别书于14人。这些门人中,希孟寄写书信数最多的门生是“张子襄”,足有6封之多。名为“孙陈留”者,有4封。寄写给其余诸门生书信2封者有5人,1封者也有7人。③


    以上所述是姚希孟最为重要的社会交往对象,也是构筑他人际关系网络的主要人员。上文仅列出四类群体,但实则不止,也有社会好友、姻亲对象等,因寄予他们的信件较少,内容不多,这里便不再展开。师生与同门关系是当时社会普遍存在的现象,也是支撑和维持士人地位的重要手段,至于同僚则是姚希孟得以发挥己见的关键渠道。


    第二节姚希孟与东林党


    “东林党”是学界重点研究题目之一,一直以来“东林热”不断,国内外许多前辈学者为围绕于此产出很多学术成果。但有关姚希孟和东林党的研究,尚无专文。④故下文将先行论证姚希孟是否为东林党成员和在东林党和复社中的角色定位,再详细阐述他被卷入天启、崇祯两朝党争具体事件。党争的影响从姚希孟步入朝堂直至告病还乡仍未停止,可谓贯穿其仕途始终,最终姚希孟成为政治牺牲品。


    一、姚希孟于东林党内身份定位


    什么是东林党?学者们对此看法不一,主要持有以下两种观点:有学者认为东林非党,追问是否真有这样的组织;①又有认为东林党是党,是以魏忠贤为首的阉党势力对政敌的代称。②既然本节讨论姚希孟与东林党争,就需要判断姚希孟是不是东林党的成员。怎么判断,是摆在案头的首道难题。考虑“东林”这个词,“东林人士”及其同情者大都不愿接受且多由敌对人员和旁人认定,所以这里采用政敌和旁观者的观点。


    据笔者查证,天启五年(1625)十二月乙亥朔,魏忠贤等人颁示天下的《东林党人榜》确有姚希孟姓名。③《明季北略》亦指出崔呈秀作《天鉴录》献逆奄,其中认定为东林党者就有姚希孟。④尽管部分文献记载有些许差异,如十卷本的《启桢两朝剥复录》收录有王绍徽纂写的《东林点将录》,把地孤星花和尚认为御史吴甡(一作简讨姚希孟),地阔星摩云金翅认为吏科给事中郝土膏。⑤而光绪宣统年间版本则直指地阔星摩云金翅为翰林简讨姚希孟。⑥但是,无论是何种版本,姚希孟始终被划分为“东林党”的一员。除去《盗柄东林夥》⑦没有涉及,至于《东林籍贯录》⑧《东林朋党录》⑨《东林同志党》⑩,姚希孟的名字也赫然在列。


    另据清代史学家陈鼎(字定九,又字九符、子重,号鹤沙,晚号铁肩道人,江阴人)考证,姚希孟的确是东林党成员,并为他和其舅文震孟合并立传,他的考证并非人云亦云,其自述:“余则按其姓氏稽其仕籍,或趋其里居叩其父老询其子孙,或考之记闻核之志述,采之史传国册诸书,而为编次。其或姓氏虽难载七录11,生平无所建白,未遭逆害,并有人品不甚端者,概不入。”12因此,陈鼎的说法可以作为一种重要的参考。



    表2“东林榜单”有无姚希孟一览表①

    作者
    名单
    类属
    是否有姚希孟
    /
    《东林党人榜》
    /
    O
    王绍徽
    《东林点将录》
    地阔星摩云金翅
    O
    王绍徽
    《东林点将录》②
    地孤星花和尚
    O
    /
    《东林籍贯录》
    南直四十三人
    O
    /
    《东林朋党录》
    东林胁从
    O
    /
    《东林同志录》
    词林十九人
    O
    /
    《盗柄东林夥》
    /
    ×
    陈鼎
    《东林列传》
    文震孟姚希孟列传
    O



    上面的表格,虽然引用名单的数目不多,难见其全面性,但具有一定的代表性,可以说明姚希孟确为“东林党”成员。


    既被卷入众多争端,姚希孟在东林党中充当什么角色呢?夏允彝亦有表述:“东林之始焉,为领袖者顾宪成、邹元标诸贤,继为杨涟、左光斗,又继为文震孟、姚希孟,最后则为张溥、马世奇诸君子,具文章气节实多,倾动一时也。”③将姚希孟与东林党核心人物顾宪成、杨涟、左光斗等人相提并论,并认为他是继杨左二人后的领袖,这番言论似有拔高姚希孟地位的嫌疑,也不能够明确姚希孟在东林党内的定位。不过,有一事可以证明他确为东林党内核心人物。为立论便利,摘录如下:


    逆案将定,思陵发建祠称颂诸疏,申命内阁详阅,限以数日议来奏。辅臣难之,求助于文毅,文毅中夜不寐,周步堂中,其客周生进而问公,公语之故,生曰:某于七年中逆知魏客之必败,以谄附诸臣,分别其罪,自谓无遁情,公取而权衡之,可乎?公览之,击节称善。次日进于辅臣,皆以为当据之,入奏。生,吴江人,或曰秀才永年、安期,或曰永年之弟永言、安仁也。爰书既定,天下咸服,凌迟处死者二人,拟斩者二十五人,充军者十一人,赎徒者一百三十一人,冠带闲住者四十四人。虽有漏网,然吞舟之鱼,鲜矣。④


    在处置魏珰一派时,爰书①作为判词,是重要的司法文本,处理起来千头万绪,其中势力盘根错节,有无罪行难以判定。内阁辅臣却求助于姚希孟,这反映出姚希孟在东林群体中掌握有一定话语权,否则不可能让他参与其中。此事也对希孟的仕途造成影响,“詹事姚希孟为东林所推,以才望为讲官,韩爌等定逆案,参其议。羣小遂恶希孟,温体仁亦恶其逼。”②


    鉴于史料较少,这里还可以把眼光投放在与东林紧密联系的复社上,从侧面印证他为东林核心人物。复社是东林遗存,这点不用细辨。明清文献多有表述,如《复社始末》记为:“二张以文章声气结纳于东南间,为东林之继。”③姚希孟又是复社得以创建的主要人物之一,但不是复社内成员。④时人有言:“自顾泾阳先生立东林书院萃天下之贤人讲学论道,后世衣钵相承,吾乡前辈若吴囧卿默、文文肃震孟、姚文毅希孟、周忠介顺昌,传灯嫡泒,而复社则东林之正传也。”⑤希孟又被社内后辈所尊崇,奉为“宗主”,时有人论曰:“社事固以文章气谊为重,尤以奖进后辈为务,其余先达所崇为宗主者,皆宇内名宿,两直则文震孟、姚希孟、顾锡畴、钱谦益···”⑥在姚希孟等人影响下,东林子侄辈多入复社,是组成复社的四类群体之一,⑦如希孟之子姚宗典、姚宗昌,女婿徐树丕等人也都参加了复社,还是社内核心骨干。⑧


    二、姚希孟与启祯两朝东林党争


    前文业已论证姚希孟为东林党人,既如此,东林党究竟是什么性质?锦衣卫指挥佥事王世德(字克承,号霜皋,大兴人)言:“(崇祯)环顾中外一无足恃,于是破格用人求奇才,以图匡济。而廷臣方以东林浙党分门户,如其党即力护持之,误国殃民皆不问,非其党纵有可用之才,必多方陷害,务实之死。而国事所不顾,朋比为奸,互相倾轧。”⑨王世德的职位意味他常年出入宫廷,是朝堂诸事的见证者,他认为无论是东林还是浙党都不是善类,正是他们的互相争斗导致国事日渐衰败。明清之际的名士夏允彝(字彝仲,号瑗公,华亭人,崇祯十年进士)认为:“夫朋党之论一起,必与国运相终始,迄于败亡而后已者。盖以聪明伟杰之士自命不凡,忽被以党人之目,于是精神智虑俱用之,相倾相轧,而国事遂不暇照顾,宗社良以此耳。”①这些言论均指出,以“东林”“阉党”为代表的明末党争正是造成明王朝快速衰败的催化剂。


    那么,东林又与具体哪些人员交恶?有人总结为:“攻东林者始为四明沈一贯、亓诗教、赵兴邦,继为魏忠贤、崔呈秀等,又继为温体仁、薛国观辈,又继为马士英、大铖,皆嫉正若仇,众论所不与者也。”②姚希孟因仕四朝,故与魏忠贤和温体仁等人皆同过堂。其中,与魏忠贤等人的交锋最为惊险。天启二年(1622),魏忠贤与客氏除去宦官王安,逐渐起势。先是攻击文震孟建言是嘲讽熹宗如木偶,后又驱逐震孟离朝。与此同时,希孟也借机奉母归乡。文姚二人便同在东林讲学两年,期间朝堂愈发黑暗,得知消息的舅甥日夜叹息不已。这时,周起元(字仲先,号绵贞,福建海澄人,万历二十九年进士)谓希孟曰:“贾彪云:‘我不西行,大祸不解’,公亦有意乎?”希孟对曰:“吾不为范滂足矣,至河而还,是何人乎?”并请问母亲看法,文氏欣然道:“尔行,观尔志行沈笃,祸必不及。”③希孟便又奉母入都。然而,此间正直官员赵南星、髙攀龙、杨涟、左光斗、魏大中等人相继或罢黜或入狱,入朝后的希孟伥伥惴惴,担忧不已。


    母亲文氏去世之后,希孟奉母归家又被魏珰等人矫旨削籍,于是决意不出。即便如此,也差点难逃迫害,“丁卯秋,熹宗不豫,逆珰谋变,先籍海内清流五六十人,欲勒自尽,先生名在籍中,事未发,而今上从信邸登极,海内始庆更生,不月余,诛逆珰,毁天下所在逆祀。”④幸亏上述事情并未发生,崇祯帝朱由检登基后也立即诛杀了魏氏等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陈鼎为之感慨曰:“文起在朝,席不及暖,而即被逐,孟长入朝未久,亦即被谪,夫天未欲存明也,故使其舅甥历坎坷焉。天欲存明,岂肯使之遽亡哉。”⑤


    令人奇怪的是,姚希孟又与仇视东林的“奸臣”周延儒友善。⑥周姚二人同是万历四十年(1612)举于乡,具有同年之谊。希孟曾修信多封寄给周延儒,称其为“周挹斋相公”⑦“周中堂挹斋”⑧,但二人关系并非如想象般友善。姚希孟曾有望会推入阁,但受周延儒等人阻碍,不得升,此事可为印证。关于此事,有记:姚希孟担任侍讲官期间,因善于言辞,又娴熟威仪,素为崇祯皇帝朱由检所尊崇。崇祯四年(1631),时值枚卜大选,众人咸谓大拜可期,认定内阁有他一席之位,准备会推姚希孟进入内阁。适逢首辅周延儒阻拦后辈不遗余力,排下不推。等到会推日,众人推选姚希孟,吏部尚书闵洪学说:“首揆不欲。”于是,众人又多次拜访周延儒,但延儒令门役两次延见,不表明态度。温体仁借机排挤,说预推不符合流程。见状,姚希孟急忙告知众人“止弗复言”。此事之后,御史迟大成特上《资浅望重》一疏,特为姚希孟及姜曰广而发,于是奉有再奏之旨,姚希孟得知此事,力免作罢。周延儒听闻后,于是“有歉于心,岁终置讲筵诸臣不叙,而单疏特题少詹公升正詹,以谢过云。”①


    揆诸史籍,这场会推可谓是姚希孟最有希望跻身中枢的机会,然终失之交臂。事后,姚希孟于崇祯四年(1631)十一月的家书中,表达自己的担忧,摘录如下:


    此一两月中,无端为枚卜一事不得清静。未卯求夜,吾本无此意,因举朝人情,以公心见属,大为见在政府者所憎。迟之莱一疏本为我而发,原是美意,票旨欲明白具奏,一指吾名,便将票出场事以中伤我,无论无益,而祸从之矣。故亟托同志者,必不可提起我一字。······而吾此时惟以无事为福,更不复萌非分之想矣。②


    从上述这段话可以看出,姚希孟无意进入内阁,只因众人盛情推举,方有枚卜会推。顾虑遭人忌恨,可能引发祸端,于是急忙叮嘱众人不要提及他。待到希孟被温体仁攻讦离朝之时,周延儒又在众人面前顿足叹息曰:“惜我出直,朝端又去一正人矣!”周延儒看似偏向姚希孟,实则并非如此。文秉直陈:“詹事公之处也,宜兴实知之而不救。旨下之日,宜兴休沐不出。”③不难看出,这是周延儒自导自演的好戏。


    姚希孟与东林诸人并非都友善,这一点从他为东林惨死诸君子拟谥中可以看出些许端倪。姚希孟文集之一的《公槐集》,其卷五、卷六收录有名臣谥议与拟谥逊国诸臣评、国史阐幽等文。其中“名臣谥议”共拟谥48人,乍看无错,如若细品,不难发现天启年间惨死诸君子数目是不完整的,而这正是他好恶的展现。为何有这一现象,《明史·繆昌期传》记为:“而是时,姚希孟以词臣持物论,雅不善左光斗、周宗建,力尼之。遂并昌期及周起元、李应升、黄尊素、周朝瑞、袁化中、顾大章皆不谥。福王时,始谥文贞。”④该表述不甚清楚,好在李清(字心水,号映碧,或字映碧,号心水,兴化人,崇祯四年进士)于《三垣笔记》中详细讲述缘由,让我们能够获知此事的来龙去脉,其言:

    姚学士希孟定惨死诸臣谥,止及杨副宪涟(万历丁未,应山人,谥忠烈)而不及左佥宪光斗(万历丁未,桐城人,谥忠毅),又止及周铨曹顺昌(万历癸丑,吴县人,谥忠介)、魏都谏大中,而不及缪翰林昌期(万历癸丑,江阴人,谥文贞)、周给谏朝瑞(万历丁未,南城人,谥忠毅)与周宗建、袁化中(万历丁未,武进人,谥忠毅)、黄尊素、李应昇四侍御,其胸中似有优劣。然杨、左并称,何得独遗?而宗建以力伸王佥宪德完(万历丙戌,广安人)与大中相诋,议本铮铮,况连参客、魏,大中亦心折。所云‘上殿相争如虎’,谓‘何而以此见遗?’若昌期此言可斩一语,诋叶辅向高(万历癸未,福清人)或过激,而光斗於李选侍以垂帘听政相侵,虽夏铨曹允彝(崇祯丁丑,嘉善人)亦病其过,自不能讳也。①李清的这段话不难分析,即姚希孟在拟定谥号时掺杂了个人主观感情。这件事也导致姚希孟饱受非议,正如李清所言:“夏铨曹允彝亦病其过。”夏允彝在为黄尊素鸣不平时,曾直指希孟的过失,认为“公(笔者注:黄尊素)之立朝不亢不阿,”然而“崇祯初,死奄祸,诸臣止谥及高杨魏周四公,论者多咎姚文毅之过。”②


    第三节姚希孟与吴门五君子


    “吴门五君子”是指活跃在晚明苏州地区的张世伟、文震孟、周顺昌、姚希孟、朱陛宣等五人,该称呼多见于文人文集,是一种特指。有论:“甄冑之里,有五人焉,曰文文起、姚孟长、周景文、张异度、朱德升,皆以文行著称,卓然自拔于流俗也。”③又有论曰:“是时,缙绅文震孟、姚希孟,举人朱陛宣、张世伟、杨廷枢辈,并以文章气节重乡里。”④可见,无论是为人行事还是文学写作,“五君子”都起到表率作用。


    一、“五君子”生平简述及其关系略论


    梳理“吴门五君子”间的社会关系之前,需要对除姚希孟外的研究对象有着基本认识,因而下文将分条简述其余四人主要事迹与生卒年月。张世伟,字异度,晚年自号泌园叟,吴江人。世伟七岁丧母,“事父及兄,克尽孝弟”,父殁,事兄如父,因善写文章,为时人瞩目。万历四十年(1616)中顺天乡试,政敌攻击王象春时,指摘他与王象春有“送文字”“拜门生”等不法行为,张世伟却认为王象春年纪小于他,宁可认关节,也不认拜门生。法司听闻,罚他后面三次会试不准参加。在此事后,世伟备历公车劳苦,遂决意不再进取。①张世伟离世后,好友钱谦益题其旌,名曰:孝节张先生之柩。②南明弘光朝时,礼部奏议,得赠翰林待招。③


    文震孟,原名从鼎,字震孟,后以字更名,别号湛持,晚年自称迂叟,长洲人,长洲文氏家族人。“明四家”之一文徵明的曾孙。万历二十二年(1564),年仅二十一岁的文震孟中应天乡试,意气风发,然而之后十赴会试,却屡试不第。天启二年(1622),文震孟廷试第一,授翰林修撰一职。天启二年,因触怒魏忠贤遭贬,但震孟不赴谪地,在家闭门谢客。天启六年(1626)冬,受悼念熊廷弼“妖言”案牵扯,剥夺宦籍,贬斥为民。崇祯元年(1628),重新启用,任日讲官职。崇祯三年(1630),得罪权臣王永光,退隐归家。崇祯五年(1632),赴京再仕。崇祯八年(1635),由于进讲《春秋》为崇祯帝尊崇,特擢礼部左侍郎兼东阁大学士,入阁预政。崇祯九年(1636),得知姚希孟离世,悲痛不已,不久亦离世。④弘光年间,时任礼部尚书的顾锡畴为他和姚希孟请谥,得谥文肃。⑤


    朱陛宣,字德升,吴江人,年少无师,以父为师。陛宣与周顺昌总角时便已定交,生平不入府衙和城市,平日里以娱亲为乐。万历四十年(1616)举于乡,屡上春官不第,便以养亲读书为务。天启五年(1625)参加会试,心动疾驰归家,然而母亲已经病卒,父有病,于是放弃举业。父殁,朱陛宣心力憔悴,不久得疾病死。⑥姚希孟为其拟谥时,认为他殉孝与周顺昌死忠,“介特之气,彼此同也”,故私谥孝介。⑦之后,祁彪佳以真孝廉为由请谥,得赠翰林待招。又二年,祀其于金乡书院。⑧


    周顺昌,字景文,号蓼洲,吴县人,万历四十年(1612)举于乡,万历四十一年(1613)进士。天启二年(1622),顺昌因与朝堂主政者意见相左,不待考满便告归。天启六年(1626)三月,魏忠贤指派爪牙抓捕周顺昌。六月,周顺昌在狱中遇害。⑨周顺昌的谥号也是姚希孟拟定,原定“忠介”与“端烈”。忠介者,廉方公正,执一不迁;端烈者,精礼守义,刚正。⑩崇祯元年(1628),昭雪恩䘏,谥号“忠介”。


    考述“吴门五君子”的生卒年,能够感知他们的生命历程,也对了解他们的彼此关系起到重要参考作用。依姚希孟自述,他出生时间是万历七年(1579)十月初五日,“始生一周,其父见背。”①另据其子姚宗典说,姚希孟在崇祯九年(1636)春就已卧病在床,在这一年的五月廿七日离世。②文震孟在听说姚希孟病亡消息,悲痛欲绝,于崇祯九年夏六月十有二日,坐逝堂中。③为此,有人曾作顺口溜来表述文震孟与姚希孟离世时间接近,谓之“三孟三白”④。若以姚希孟生卒年为参考对象,再结合的张世伟说法,即可推出其他四人的生年。张世伟曾在姚希孟传记里记述:“姚希孟,字孟长,少余十一岁。”⑤如此,便可推出张世伟是隆庆二年(1568)人。又依照此类的其它说法,“文震孟,字文起,少余六岁。”⑥“朱陛宣,字德升,少余十岁。”⑦“周顺昌,字景文,少余十六岁。”⑧即文震孟是万历二年(1574)人、朱陛宣是万历六年(1578)人、周顺昌是万历十二年(1584)人。


    文震孟与姚希孟的离世时间前文已作说明,周顺昌卒年则可据张世伟《狱毙始末》一文,其文记载:“吏部死六月十七,丧以闰六月廿七日抵家。”⑨《明史》亦径言其死亡时间为:“六年六月十有七日也。”⑩这些记录并无差异,又是正史和好友记录,当无误,可知周顺昌死于天启六年(1626)六月十七日。至于朱陛宣卒年,张世伟有言:“辛未服阙再赴,归三年,冬十月卒,得年五十有六。”11又谓:“癸酉孟冬,孝介遽死。”12辛未应是崇祯四年(1631),癸酉是崇祯六年(1633),孟冬是冬季的第一月,意为农历十月。两者相发明,能够确定朱陛宣卒于崇祯六年(1633)十月,这与“德升举万历壬子乡试,卒于崇祯癸酉之十一月”13一语不吻合,细检文献,此话是钱谦益在永历七年(1653)受其子朱镒相托所作墓志,此时距朱陛宣离世已过二十年,可能存在月份记错的情况。“五君子”中最后离世的是张世伟,按《启桢野乘》,《张孝节传》记为:“得年七十四”14。又有钱谦益所作墓志铭记载:“崇祯十四年(1641)正月六日,吴郡张异度卒于泌园之书舍,年七十有四。”15两段文字相互印证,张世伟应是崇祯十四年(1641)正月六日离世。


    通过分析,可以知道“吴门五君子”中年纪最大者且在世时间最长者应是张世伟,而周顺昌既是五人年龄最小者,又是五人中最早离世的。具体相关信息见表4。


    表4“吴门五君子”基本信息表

    姓名
    籍贯
    生卒年
    科举功名
    谥号
    张世伟
    吴江
    1568—1641
    举人
    孝节
    文震孟
    长洲
    1574—1636
    进士
    文肃
    朱陛宣
    吴江
    1578—1633
    举人
    孝介
    姚希孟
    吴县
    1579—1636
    进士
    文毅
    周顺昌
    吴县
    1584—1626
    进士
    忠介



    关于“吴门五君子”的社会关系,明末清初学者邹漪(字流漪,无锡人)曾有言:“时吴门五君子以名行相镞砺,文文肃则公(笔者注:公指张世伟)执友,姚文毅则公高弟,周忠介、朱孝介皆公后辈。”①现今看来,此番表述较为粗浅,他们的社会关系应当有科举时代特有的“师生同年”关系,还有“血亲”“姻亲”等亲属关系。


    “五君子”同出吴门,乡谊是他们社会关系的基本背景。五人又互为挚友,这点可从儿辈自称中获知,文震孟之子文秉曾说:“予以通家子得侍先生(笔者注:先生是指张世伟),训诲备至。”②又见周顺昌之子周茂藻手书《公槐集》序文,自称“年家子”③。也可从张世伟称呼几人后辈得知,张世伟曾言他带领自家子孙辈并通家子制侄文秉、文乘、姚宗典、姚宗昌,眷侄朱镒、朱鋐等前去致祭周顺昌。④这里的“通家子”“年家子”是指世交后辈,“眷侄”是姻亲的子侄辈。由此得知,“五君子”不单是个人意义上交往,连带儿辈也多有交流,甚至有姻亲关系。


    依据《苏州府志》记载:“是时,吴中文震孟、姚希孟、周顺昌、朱陛宣辈并以名行,相砥砺。世伟皆与之友善,希孟则其受业弟子。”⑤可知张世伟是姚希孟的授业师。姚希孟也曾多次写信给张世伟,亲切地称呼他为“异度师”⑥。周顺昌、朱陛宣以及姚希孟同是万历四十年(1612)举人,有着同年之谊,除此之外,张世伟也在此年中举。张世伟在回忆与姚希孟同年登科情形时,谓:“万历壬子,同登乡试,称为一时名士之冠。南榜更得朱徳升、周景文。”①四人同时中举的盛况背后所蕴含的意义,正是明代社会相当重视的“同年”关系。


    血亲是指有血脉联系的亲属,姻亲则是通过婚姻构建的亲属关系,姻亲关系作为连接不同家族之间关系的重要纽带,扩展和强化了不同姓氏之间的联系。在“吴门五君子”的社会关系中,血亲与姻亲是构成了他们之间关系的重要链。“五君子”中,仅有文震孟和姚希孟是血亲,而姻亲关系更新了他们社会关系,在原有基础之上强化了彼此联系。姚希孟与张世伟不仅是好友、师生,也是儿女亲家,姚希孟原配妻子冯氏所出二子,长子姚宗典所娶妻子就是张世伟的女儿。②另外,文震孟次子文乘娶周顺昌季女,二人结为姻亲关系。文震孟又把自己的小女儿嫁给朱陛宣次子朱鋐。③如此一来,五人互为亲家。为便于观览,现制作关系图如下:



    图3“吴门五君子”关系图


    二、“开读事变”:反阉党魏忠贤的斗争


    “开读事变”是一场声势浩大的反对阉党魏忠贤的斗争,发生时间是在天启六年(1626)丙寅三月,是一场由苏州民众自发组织反抗魏忠贤等人抓捕周顺昌的群众运动,事情最终以颜佩韦等“五义士”被害完结。④事变发生后,“五君子”作为一个整体,无论在野在朝都是魏珰一派的针对对象,诚如张世伟所说:


    余五人之交也有耐久之情,有同归之谶,天下莫不闻,而识者称德聚以美之,夫美之所聚,必有物败焉。忠介公先受其不详,记丙寅春魏珰肆逆,将一网尽善类。吾苏小民忠义奋发,逮周开读时,阻击缇骑几尽,珰方有戒心,而媚珰者益慫恣其毒,于是不惟在朝危,併在野亦危。①


    在这件事中,“吴中五君子”中既有处于风暴中心的周顺昌、文震孟以及姚希孟,又有无法置身事外的张世伟、朱陛宣。周顺昌品性刚烈,在朝时就已得罪不少人,姚希孟在天启元年(1621)的一封家书中谓:“周蓼洲初到此,以任事太锐,心肠太热,有疑之者,有忌之者,吾为之委曲调停,而人情犹未翕然也。”②天启二年,周顺昌不待考满便告归,在告别文姚二人时对朝堂状况表示不满,其诗中有云:“中朝豺虎方盈阙”③,以此讽刺尸位素餐的主政者。

    “开读事变”也是由于周顺昌性格刚正,因与“东林六君子”的魏大中交往过密,大骂忠贤,触怒阉党,引得魏忠贤大怒矫旨逮他。周顺昌在被逮走前,曾修书多封寄给文姚二人。在十六日入住公廨时作信给文震孟,谓:“弟自十六日入县署中,一腔愤泪,万种爱缘,俱化铁肠石心矣。”④又表示自己已抱必死之心,其文道:“况生死祸福自有天命,弟此行方欲以一身之胆,消诸君子之隐祸。”⑤周顺昌在与姚希孟的书信中希望能够得到他的肯定,表示:“临事时尚竖起脊梁,作一个铁铸就的人,以不负知己,兄以为何如?”⑥直至登舟远去京城前,尚有书信寄予文姚二人,认为自己即使朝夕与虎狼相处,也是“无入不自得也”⑦。


    周顺昌被逮入京后,惨遭酷刑,“许显纯锻炼,坐赃三千,五日一酷掠。”⑧此等酷狱,时人听闻莫不“义声振动,即百金之产不动毫毛,乐助数千金,大半为赎锾费。”⑨许多仁人义士设法营救,明代苏州府人士殷献臣⑩讲述详细:


    至公(笔者注:周顺昌)初逮至锦衣狱,密为左右,得不即毙,则念阳徐公、严叟顾公,捐赀倡义。如殉首之急,则具茨毛公、文姚二公、“张异度、德升、□王”三兄与张天如先生、徐九一太史、德清胡公(讳公冑),余不尽知,不能悉志云。①


    姚希孟等人听闻周顺昌家人陈述他在狱中惨状,“不觉呜咽失声”,为营救周顺昌,众人多次筹措金银,但数额过高,“借贷无门,设处无术,苦不可言”,即便如此,希孟也表示自己“万无安坐乡间,袖手旁观之理。”②张世伟虽贫困,只能“赖笔墨交游以活”,亦“周旋经济,奋臂出入”③。朱陛宣丝毫不惧,“方缇骑逮周至郡,亲朋多辟走,公整毛发手足以就之,抚膺涕泗,翼悍周旋。”开读事变后,又“奋不顾身,先后其间事闻,几蹈不测。”④

    周顺昌在狱中仍毫不屈服,许显纯等阉党恼羞成怒,“遂于夜中潜毙之”⑤。周顺昌被害狱中后,阉党仍不愿放过其余四人。当时情况十分危机,“时当七夕,两台再疏论报将下,于是诸公各办死法。”⑥首当其冲的是文震孟与姚希孟,二人既是周顺昌姻亲好友,又被视作东林党派。文姚二人听闻早在周顺昌被逮之时,高攀龙得知消息自沉于池,⑦便商议“俟诏使至,即当效高忠宪投渊自沉。”⑧姚希孟就是效仿此法,乘舟至娄江江中,与堤上人招招为号,若有情况,便自沉江中。文震孟则迁居他处,悬铃索相连,一旦预警即准备投缳自杀。张世伟在袖中藏匕首自杀的方法被否决了,文震孟认为他平时不杀人手弱定不能自刃,建议投家中池水,两手备之。朱陛宣获知消息最慢,却最能舍生。直到传来无事消息,几人方互相慰问,叹息不已。⑨


    崇祯元年(1628)十二月,周顺昌长子周茂兰以血书奏《鸣冤疏》讼冤,周顺昌得以彻底平反。⑩魏忠贤等人倒台后,倪文焕为求活命,“令人载赂至苏,分馈将入朝者,姚希孟拒受其馈,执其人送官系狱。”11崇祯二年(1629)秋天,皇帝朱由检诛杀魏党定为逆案,姚希孟感慨道:“杀倪虎可告于蓼兄之灵”。12事后,姚希孟作《开读始末》详细记录“开读事件”的发生、演变以及最终处置。崇祯二年八月,姚希孟在为《横溪录》做序时,其文写道:“当时之烈,而言其旧兆之美。忠孝之在人心,其可一日忘之乎?”13张世伟更是连写七篇文章,合称为《周吏部纪事》14,尤对开读事变的描述详细。不难发现,这些文章皆意在记录和表彰周顺昌在开读事变的表现,从而渲染悲凉气氛,强化历史记忆,刻画忠烈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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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Master]伴坛终老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15:0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姚希孟的为政思想与政治实践


    为政思想与实践是姚希孟仕途生涯的重要内容,“为政思想”是他从政思想和救国理念的概况语,而政治实践的反映则由朝堂活动和政治参与组成。在论述过程中,晚明社会背景亦是笔者需要着重提及的,其原因在于了解晚明社会,不惟有助于理解提出政治主张的时代背景,也为观望姚希孟的朝堂活动提供帷幕与舞台。


    第一节“安济之业”:姚希孟的政治主张


    政治主张是姚希孟从政思想的集中反映,主要收录于文集《公槐集》。作为朝堂内容记录和政治文章的文集,其内容宽泛,包含有“人材校长之机,暨乎朝野得失、军民利病、边腹缓急”,可谓“种种领要,事事照烛。”①明末文学家陈子龙主编的《皇明经世文编》也择其要者收录四篇,体裁有疏、书、议、论四种,定为《姚宫詹文集》。这四篇分别是《代当事条奏地方利弊(三吴利弊)》《条上韩老师书(都城防备)》《条上当事(都城防守)》《建夷授官始末(授官始末)》,并赞曰:“现闻先生端亮宏深,海内期以安济之业。”②明末清初史学家张岱亦称许姚希孟的才识:“其于世务,凡人才、兵农、河渠、漕屯之事,无不讲究。”③这些都间接反映姚希孟政治主张的深邃性和全面性,也可见其理念主要展现在三吴利弊、都城防备、屯田兵食等方面。


    一、三吴利弊


    三吴地区④是明王朝重要的赋税地和人口聚集地,也是东南地区文化、经济的重地,紧挨南都南京和中都凤阳,因它具有显著的政治、军事、经济、文化等地位,故而历代明朝统治者对其格外重视。


    万历十七年(1589)乙丑,吴地发生了一场严重的旱灾,当时的灾害情况特别严重。据姚希孟回忆:“震泽化为夷陆,斗米几二钱,袤至江以北,浙以东道,殣相枕藉。”⑤时应天巡抚周继、凤阳巡抚舒应龙、浙江巡按蔡系周等人,先后驲奏,得知消息的万历帝朱翊钧急忙下诏:“发太仆寺银二十万,南京户部银二十万,南直隶府州县分银三十万,浙江十万,户科右给事中杨文举衔命以往。”①科臣杨文举虽奉命发帑救荒,却贪肆不简,被汤显祖、李用中等人先后弹劾,南道臣章守诚又“纠其公论不容者十事。”万历皇帝得知消息后大怒,处罚杨文举降极边杂职。②杨文举的贪婪情状,姚希孟在《吴灾纂述》一文中有清晰表述:“(杨文举)每饭必罗列,常携伶人自随,有吴吏简其槖装,金花币帛可八千余金,他物称是。”③


    这次的吴灾状况以及朝臣府衙对吴地旱灾的认识和处理,为姚希孟提供了很多有益的借鉴。吴灾发生后,上封事条晰荒政者,先后有科臣王继光、陆懋龙、张养蒙、胡汝宁、侯先春、史孟麟、杨文举、李献可;台臣程达、陈禹谟;南京科臣徐常吉、朱维藩、徐桓以及南京台臣刘寅等人。另有户吏礼兵刑工六部和都察院、光禄寺等府衙提出相应的看法和建议。姚希孟对此大致总结为:“其蠲恤之法,首江南浙西以次递减者,各部所同也。凡各部酌议具奏者,上无弗俞也。酌议未尽而承特旨者,文武官俸米亦准改折是也。其部议不许而特旨留给军饷者,浙江之南粮折银是也。”④大致意思是按照灾害情况来发放赈济物资并调整税收,文武官的俸禄准许采取改折的形式。但即便灾害如此严重,税饷仍需供应,足以证明所谓“军国之需,仰给东南”绝非是一句空话。


    三吴之地作为重要的赋税地,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姚希孟作为当地人士,又亲身经历了万历年间的大灾。他提出的观点应是切中要害的,在他看来,三吴利弊应有三点,不独于提出问题,希孟还针对性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1.首先是减加派。在论述之前,笔者先行引用一段对三吴地区“自古而今”赋税不断加派的言语,摘录如下:


    长洲民杨芳,景泰中尝以十事上巡抚邹都御史,其‘均税额’以为:‘古昔井田养民,而秦废之。汉初轻田租,十五而税一,文景三十而税一。光武初行十一之税,后三十而税一。晋隆和亩收二升,五季钱氏以两浙亩三升,宋王方贽均两浙田亩一斗。元耶律楚材定天下田税,上田亩三升,中田二升五合,下二升水田五升。我朝天下田租亩三升、五升、三合、五合,苏松后因籍没,依私租额起税,有四五斗、七八斗至一石者。苏在元,粮三十六万,张氏百万,今二百七十余万矣。’⑤


    上述一段文字见于《水东日记》,是明代中期一位民众对苏松地区有租税额时期的状况总结。这段文字极具象征意义,借此得出一个基本事实,即明代中期的税收额仍远超过前代。姚希孟也有赋役论述,他在与吴默(字因之,一字言箴,吴江人)书信中言:“欲诹之乡三老,作一东吴赋役议,以就于正道。”①可知他是在咨询过当地人士,经过详细调查后得出的结论,而非信口雌黄。希孟指出:“三吴诸郡财赋甲天下,自先代名臣周忱、王恕辈多所请减,而今犹与各省相低昂,论其地之所出,大都民得其六,官得其四,同在版图之内而取于吴者独厚。”并称即使“吴民习而安之,然在国家不可无宽恤吴民之心。”②这里提出宽恤百姓的建议,绝非老调重弹,博得虚名。在与周起元(字仲先,号绵贞,福建海澄人)信中,希孟对灾害下又受重赋的江南人民困顿情况深表同情:“惟淫雨连旬,人情惶惶,米价必至腾涌,而平籴者又恐教之闭籴。庚申之市哗可鉴也。江南人苦脊脊,又岂堪岁祲,种种预防,不得不仰烦清虑矣。”③天启五年(1625),在与叶成章讲述长洲灾情时,得知“敝乡巨浸稽天,膏腴尽成泽国”的情况后,希孟于信中写道:“业已嘱两儿典衣输赋以为庶民先,但未知有衣可典,不甚愆期否?”④


    那么,该地赋税何以如此之重?这里尚需作一解释,以往明清时人提及江南重赋形成的原因,多达六种说法,而今人除了认为根本就不存在所谓重赋问题外,大体上有三种看法。⑤故且不论在万历朝之前是何原因导致江南重赋不断,但在万历朝之后不能忽视或者看轻明末战事的持续是造成这一阶段江南重赋加派持续迭加的主要因素,⑥希孟指出:


    自奴酋发难,大农告匮,而加泒之议起,平日之厚赋与天下异,而有事之加赋又与天下同。嗟,此遗黎宁堪竭泽,今行之五年矣。夫此敲朴号呼,父鬻子夫贸妻者,若以果介士之腹复何憾,乃辇输塞上,半入穹庐,半归私槖,而财赋根本之地,驯至十室九空,人见吴地货物充牣,景色繁丽,遂以为不涸之仓。乌知自荐绅以至富商巨室困支数年,囊余千镪者,几家即有之,而万目耽耽,能以一富立众贫之中,安危常保否也。今天下贫困极矣,其名不贫而实贫,形不病而神病者,吴为甚。及今不为节养将来必成溃决,愿主计者深长思也。近读《省臣辽事必不容已》一疏,稽核兵饷甚详,除各省直蠲免,留用外其加派银仅三百十万,而供山海关及各处新兵与款虏诸费共五百二十万,诚为不给,然当庚申、辛酉间,议兵至十七万有奇,议饷至八百万有奇,尝请发帑,那借其税契各项以共军兴,不专倚重加派也。且北直之加派四十三万两,何以独徼特恩,而根本重地日夜敲骨取髓,竭民膏血,以充漏巵职。①


    自辽东战事起后,三吴之地在重赋之上仍再不停加派,且政策的执行并非短暂,行之已有五年。社会情况已经危急到父鬻子、夫贸妻、十室九空的程度,统治阶级却还仍然日夜敲骨取髓,竭民膏血。款项的最后,姚希孟再次呼吁并指出缘由:“方今中外诸臣共忧乏饷,而职乃请减饷,实以江南财赋所出当留其有余不尽之力耳!”进而,提出了减派之策:“将以前未完之数作速征解,今后或蠲免或减半。”②


    据《烈皇小识》记载,改折之议在希孟死后,崇祯皇帝犹主动提及两次,可惜皆不了了之。一次是崇祯十一年(1638)二月十二日,“上命起序列有言者出奏,于是诸臣各陈所见,上亦随意答之。上又曰:‘言须可用,如先年讲官姚希孟,欲将漕米改折一年,这个行得行不得?’”但是无人回应,编修杨廷麟的回对,只是把事情回引到温体仁和王应熊举人失败,对曰:“自温体仁之举唐世济,王应熊之举王维章,今二臣皆败,而体仁、应熊竟无恙,是连坐之法,先不行于大臣,而欲收保举之效,得乎?”听闻此话,崇祯帝为之动色,久久无言。③关于此事,《国榷》与之表述稍有出入,记为:“庶子黄景昉请宥郑三俊,又朱天麟成勇不得考选非是。上以三俊蒙徇,虽清何济,至朱天麟成勇,则李达泰等咸称其枉。又命诸臣各陈所见,上各随答且曰:‘言须可行,如故讲官姚希孟等欲折漕一年,误矣。’”④两处说话虽存在分歧,前者意为转移话题,后者直陈无隐,但都指出此法不行。


    还有一次,是崇祯十一年(1638)二月十六日,崇祯帝先问黄景昉(字太稚,号东厓,天启五年进士):“昨原切责郑三俊,岂是矜亮。”又谕俞煌:“昨召对,有姚希孟全折漕粮一年之说。”煌对曰:“行不得。”崇祯帝又进一步逼问俞煌:“如何此疏竟隐不载?”却仍无人回答,又把事情转移到刑部尚书郑三俊一案。⑤事后,崇祯十一年二月二十日,有旨意,言:“原谕郑三俊作弊当处,姚希孟改折难行,谬称垂詧存旧,妄自更改,至云影似未可多得,尤属率附偏私。”⑥并命黄道周补奏,黄道周于此年三月进行辩解,其言:“知圣主所必有之心,盛世所必行之事,故谬曰垂詧,曰存旧,犹睹日光而思照被,仰云汉以慕膏雨,非有改更转换其间也。臣记当日对毕,二三史官恍惚,天言转相访问,或云容人作弊,或云恃清作弊,或云蹔折漕粮如何行得,或云漕粮改折一年行得行不得,阁笔久之,今闻明旨昭回,则聋聩俱启矣。”①现今虽无法得知当时的召对情形,不过可以猜想当时一定有过讨论,诸多文献虽有记载此事,但并未明确是否采用,其结果可想而知。又有材料可以佐证,有明一代,虽有多次蠲免税粮,但从制度上减赋税不多。有学者统计后,指出从洪武七年至正统元年,仅有六次官田减赋。②显然,这次减税的倡议是失败的。


    2.再者是修武备。明代后期战事频繁,三吴虽不处于边疆,却也饱受威胁。这时的三吴地区,“自岛夷寇窃而后几及百年,民不知兵,甲胄蒙茸,戈戟生绣。”缺少有力的治理手段,社会秩序开始被破坏。万历二十九年(1601),“税珰启衅,数十少年焚杀于白日通衢中,官府莫敢谁何。”③“己巳之变”④后,三吴周边“盗贼纵横孤行,独宿者多遭毒手”,导致消息难以传递,又“因邸报不至,讹传纷纭,足以摇动民心”,社会环境变得极差,乃至于吴民“为道路之言所惑,以致奸宄生心”。姚希孟在家书中提及此事,不免担心地方动态,道:“地方诸公,若不知京中事,转相疑虑,则不妨将此字誊出,送陈父母一看,托其转闻上台,万毋为流言所惑,致地方生心也。”信后又再次叮嘱二子:“切嘱切嘱,语不及私,统俟后寄。”⑤地方情况已然十分糟糕,各类不利消息演变发生为流言,以致人心惶惶。又有“昨岁松江一带,讹言讻讻流入姑苏,幸先事扑灭,而近者毘陵又有发觉矣。”⑥究其原因正是地方上缺少强硬的武力,对于谣言传播又无可奈何,进而难以维持社会稳定,以致生乱。⑦


    上述现象的产生是由于“皆将领不得人,徒以朘削为事,一朘削则猫鼠自甘,老弱不问,羸疲不问,游惰不问,影占不问,养兵千万而不得一卒用耳。”⑧有鉴于此,姚希孟提出兵备整改措施:


    是在不时阅视,凡弓马器械,随掣比演,士卒不练责队长,队长不练责营哨等官,营哨不练则层累递上,轻者鞭笞,重者逐,又重者题参严治。至于侵克月粮私入囊槖者,一一绳之。不少贳凡士卒中有膂力骁勇,或试之擒盗有功,或屡屡比演,无出其右,则破格优之,如京营食双粮之法,盖懦夫百不如猛士一,缓急可赖之人在精不在多也。若卫所官军之设,祖宗初意本为民社干坡,而今自转输馈运之外,一无所用,袛以孱懦不堪鞭策耳。窃意世戍之后,子孙繁衍,今但以其长子长孙入伍,其余下则去而鹜四民之业,故有癃㾐荷戟而阚虎者,遨游市井。国家既以军不足用,而募民兵何不就卫所余丁之内,而抽之募之。诚得一人,即厚其廪饩与民兵等,而免其着伍之军,仍戒卫所官,优恤厚蓄之,毋役之如佣奴,而躏之如粪土,于是乎,卫所有精兵,而民兵不必设。即民兵设,而军与兵合为一。毋令坐糜者在军,而捍御不虞者独在兵,如此则练兵之饷亦可少减。若郡县之民壮,固有司之亲兵,本以备非常充游徼,而今徒使趋走舆卫非其职也。竟当付之,练兵麾下,或正官簿书鞅掌不能讨军实,而练兵官多游手之徒不堪任使,则择佐领中年力强盛廉能素著者,责以训练之事,俟有绩可纪,将本官破格登荐,开其功名之路。①


    总结而言,其一,对军队不时阅视用以加紧操练,不练者层累递上责罚。对于克扣军饷之人,依法惩处;其二,择优选用,破格提拔,提议用兵在精不在多;其三,以卫所军官所设民兵皆从卫所余丁选用,厚养毋役,避免有游手好闲之徒,也能不设民兵,即便设置,也是军兵合一。再剔除吃空饷的一群人,这样一来,练兵的饷银也得以减少;其四,选取能力出众的年轻将领训练军兵,如果有成绩,可以破格推荐。


    3.最后是兴水利。经济重心南移后,三吴地区作为重要的粮食生产区和赋税地,对这一地区的水利治理是历朝历代有识之士都着重关注的。早在宋朝时,就有专门论述三吴水利的著述。明代著名学者归有光在《三吴水利录》②卷首即指出:“司马迁作河渠书,班固志沟洫,于东南之水略矣。自唐而后,漕挽仰给,天下经费所出,宜有经营疏凿利害之论,前史轶之。宋元以来,始有言水事者,然多命官遣吏苟且集事奏复之文,滥引途说,非较然之见。”③归有光认为宋元以后,论述水事的人大都缺少特别的见解。姚希孟亦持有同样观点:“三吴水利昉于宋范仲淹及夹亶、单锷,诸书不啻详矣。”①希孟在诸多先贤经验总结的基础上,深入考察调研后,针对三吴地区水利工程建设提出建议。


    姚希孟认为吴地作为赋税重地,来源于当地得天独厚的自然环境,即水田的存在。假使水利未能成功处置,极有可能导致田瘠民穷。在《答林按台栩庵论水利》一文中,其言:“苏松财赋甲天下,俱出自水田,而海一带,高在外,洼在内。虽雨旸时,若犹有茫茫巨浸者,遇水涝则天行之灾十三,而地利之荒已十七矣。吴与越皆泽国,而吴有八百里之太湖,西受宣歙,南受杭湖广德诸山之水,独居其下流,故与浙中不同。此时不讲求水利,则将来田日瘠民日穷,国家之外府,遂至虚耗,而祸有不可言者。”②地区的紧要处又不仅是与水利息息相关,还可能由于无赋造成吏民皆为盗,造成严重的社会危机。如果“水利不修,则田芜秽,田芜秽则国赋无从出,而民胥为盗。”③事急如此,然实诚热心者却不多,希孟在与曹文衡信中抱怨道:“水利一事,不肖屡向当事言之,而同心实少,即枌梓诸公所见,互有参差。生长云间者,尤无乐乎?”④他认为,即便是同乡之人也多有不同的看法,至于他人,就更无须多言,多作壁上观。


    三吴水利又与太湖紧密联系。姚希孟认为:“田之旱涝虽曰天时,而以人事干天行者,则在疏沦太湖一节。”太湖广袤八百里,是周边数郡赖以生存的根本,由于“此八百里之水皆从太仓州刘河,常熟县白茅塘出海,故二渠通则数郡共其利,二渠塞则湖水之逆溢于杭湖,横溢于松常嘉者各十三,而顺溢于苏州者独十七,故国赋倍增于旧,而水害亦倍增于旧者,今苏州一府是也。”⑤因此,太仓州刘河,常熟县白茅塘,两者能否疏通将对太湖是利是害影响颇大,也就是说,水道的疏通是决定苏松杭嘉湖等地是否水涝旱灾的关键。只不过两渠的状况并不如意,“按查二渠,刘河出口虽淤大势尚通,白茅塘竟成平陆久矣。”姚希孟在历稽故牒后,又查到国初至今洒浚白茅塘的次数仅有6次,并为之叹息道:“其余小浚大约数十年一次,未有废坏之久如迩年者。”⑥浚河的具体时间及主事者,详见于林栋隆的信中:“国初至今,专官开浚者,永乐则尚书夏原吉,天顺则侍郎李敏,弘治则侍郎徐贯,嘉靖则尚书李充嗣,隆庆则都御史海瑞,万历则御史林应训。国朝二百六十年,而治者六次,今废而不治者不下五十年矣。”⑦


    不独于提出问题,姚希孟也提出了解决方案。希孟承认在他之前已有人提出举措,在肯定他们的贡献上,也指出他们的不足,认为详于吴淞江,稍略白茅塘,并且经费难以筹措。针对这些不足,他建议采取古法,“今欲费省而功倍,则有五代钱氏铁扫箒之法”,具体而言:


    用兵船百艘,舟尾置鐡箒,树大风帆于上,东风使西,西风使东,掘其底之泥而浮之,化为潢潦,东流入海,积以岁月,水底自深,仍用精明水利厅官亲用木竿测其深浅若何,则智其勤惰若何,从而赏罚殿最之此。①


    如此,既能取得疏通效果,又不至于不浪费钱财,还能佐辅原有器物不足之处,不让其闲置,且吴淞江、白茅塘两处皆可疏通。


    二、都城防备


    都城防备既是晚明时代处于战乱社会朝官群体必须面对的境况,也是士人谈论的主要话题之一。身处朝堂,姚希孟不可避免的参与其中讨论,但不限于此,他还提出许多有实际意义的措施。都城防备即为其中之一,其建议主要见于《公槐集》内《条上韩老师书》以及《虏退后条上当事议》,这两篇文章是他对军事内容认识与见解的结晶。


    异军突起的清王朝马踏边关,持续性、掠夺性地对明朝边域攻城略地。在这样的背景下,与战争地相距不远又是统治中心的京师,自然城内人心浮动,社会愈发不稳。“自渖辽相继沦亡,凡在都中荐绅介胄,遥望榆关,声澌股栗,敦迫就道,妻号子泣,便如驱羊入屠肆,求古人所称跃马横槊,闻鸡起舞者,了不可得。”②边事愈急,都城之内也愈加骚乱,尤以“把棍”生害为主。何为把棍?姚希孟直言:“都城中游手无赖之徒,号为‘把棍’。”③“把棍”的出现时间,大概是在明末泰昌、天启、崇祯年间。④这些人平日里以生事讹诈人为业,一遇到边事有警,便“攘臂而起,乘机劫掠,在所必至。”⑤显然,这样的人不但不能抵御危乱,而且如若不早作打算,还会扰乱都城的治安。对此,姚希孟认为应当派遣兵部司官或者军官以招募为名,收入幕下,雄心壮志的人乐于见到,把握机会,庸碌无为的人,也能得以温饱。那么,应招者必定众多,此即所谓“驱市人而战”。⑥除“把棍”外,更有一种,罢闲官吏、山人词客。此类人常年旅居京师,喜好谈兵说剑,每每听闻国家有事则喜动眉宇,“或播煽流言讪谤当事,或虚张虏势揺惑人心,捉影捕风以耳传耳,其中更有乘机遘会,或自已呈身,或代人营干。”⑦但若下驱逐公文,容易滋生怨讟言语。总而言之,此种人做法虽不似把棍,但危害更胜,摇舌鼓唇,极易带动民众生事。姚希孟对时任阁臣的韩爌提出建议,采取吸收招纳的举措,设异才擢用之科,姑且任其一官观其胜任与否,赏罚并行。如此,“则讹言息而辇毂清”,才可徐徐再议战守之计。①《虏退后条上当事》一文亦收录于《公槐集》内,见名知意,该文书写时间应在崇祯“己巳之变”后,是侧重于都城防备的具体措施。首先针对的是内外各门,指出现如今防御措施重内而轻外:


    内九门城高而厚,火器布列齐密,兼有礟石等佐之,可恃无恐。外城则卑而薄,越数垜始置一炮,老弱疲癃之辈,朽甲钝戈,失伍离次。②


    在姚希孟看来,国家花费重金来置城池,以保障内城为主,但敌首攻外城,防守甚为可虑。守外的人认为连平日查察都敷衍了事,因此多离披涣散,造成防守事务的种种疏忽。守内的人则认为内城外面尚有外城,就不用过于劳累和担心。这样一来,万一过于松懈,使得人心动摇,虽城池有金汤之固,也会土崩瓦解。所以,现在上下精神当首以外城为主。③


    其次,在城外布防。可以在城外掘“品字坑”以抵御军马,且掘坑无需多费,只要不时启闭城门,命令守军下城挖坑,便可顷刻而成。不过,这种方法虽“言之屡矣”,但“只是不做,其奈之何。”④挖坑实际上是收益最为明显的布防措施之一,而且挖掘品字坑的泥土还可被采用于筑墙材料,可谓一举两得。


    再次,调整城墙上炮架角度。炮台架筑虽是常用的防御手段之一,使用方式却颇有讲究。因为城外城内墙高不一,若举炮而放,外城原本其势就高出一丈,而内城又高于外城,造成了炮从敌人头上过,不易打中。但若过于下垂角度,则又打入地中。⑤因此,需要重新调整炮台位置和炮口角度。


    最后,针对内使在城上,一切人不得上城。希孟认为这样启闭谨严的方法,即使可以弥补寻常将领所不及,但是过于慎重,假如遇到兵部调遣的指令,也毫不通便,以致于贻误战机。现今虽无大事,不过应及早处理,免得将来误事。⑥在希孟看来,这件事不容小觑,宜从速解决。


    三、屯田兵食


    明代军官世袭,造成京军冗员严重,规模逐渐失去控制。同样,居住在各省的藩王宗室也由国家供养,财政压力的增加需要分摊下去。有明一代,武官武职数量是持续上升的,据学者黄仁宇查证:“仅1371年,就有上报说大小武官有12980人。在洪武末期其数量已经上升到28000人。到1455年,在京武职就有31790名。在1469年,据说武职已愈80000名。到1520年左右,武职增大到100000余人。”①时至明末,连年战争,军队数量更甚以往。作为供给官军俸粮的军屯,明初时,尚可发挥它的作用。宣德以后,随着屯田的隳坏,作用就已经逐渐消失殆尽了。②虽然当时屡有建言,也有诏令兴军屯,但并未取得很好的效果。譬如熊廷弼曾上疏:“辽多旷土,岁于额军八万中以三分屯种,可得粟百三十万石。”他的建议得到了肯定,“帝优诏褒美,命推行于诸边。”③屯田兵食俨然成为当时朝臣讨论的热点话题。希孟尝谓:“问今之谈兵食者,封事充匦,即杞漆之议,亦稔闻之矣。”④他指出许多人都是泛泛而谈,未能挈其要领。姚希孟主张采用屯田措施来满足边境兵食,他认为:“度如此行之必胜,度其必不能骤胜,而以数年为期,故假便宜,而决计屯田。”也就是说,边事非一朝一夕之功,需缓缓图之。又认为,“既出师,则边臣不必讳其迟,不讳迟而以耕为战,以战为耕,以客附主,以主配客,而东西南北之人皆土着食力之民也。如此,而后可以省饷。”⑤这样的主张是建立在他意图省下粮饷,打长久战的基础上。


    古语有云:寓兵于农。明太祖朱元璋亦曾说:“吾养兵百万,不费民间一钱。”⑥然而时至明代后期,因战乱频繁,仅以万历年间便有三大征,后又增派三饷。民不堪征,军不足用,这样的社会状况不仅对边防军事产生不利影响,而且极易造成社会动乱,许多有志之士都提出了补救的措施。


    如云南道御史毛羽健⑦认为:“夫不费钱之兵,何兵也?即今各省直之卫所军也。其养之何用?原以备征调也。客兵皆转饷,而卫军独屯田;民兵皆起赋,而屯田独收粒。此即古者寓兵于农之意,法至深且远也。”但时值今日,此法已然行不通。毛羽健又谓:“屯田至今而又弊极矣!军士利于屯田之无籍,可以免征伍也,则私相卖;豪右利于屯田之赋,可以免征输也,则私相卖;管军官利于军士之逃亡,可以收屯利也。则一任其私相买卖,而莫肯追补。经此三弊,屯之存者十无一二矣。”这并不意味着军屯法就无法运行,毛羽健接着提出了对应的措施:“今诚以军屯一事,专委各省兵巡道,只任责成,敕令于凡军丁之逃亡者钩摄之,死绝者顶补之,凡屯田之典卖者追还之,隐占者严核之,遇有征调,即令兵巡道同该卫所掌印指挥官提押本兵赴营听用。如此则军既赴调,本卫屯粮,便可取作营中月粮。兵有定额,饷无虚冒,其利一也。人有籍贯,逃之可稽,其利二也。各自顾其父母亲戚,不敢瞋目语难,其利三也。各自认其本额,官将不敢彼此参杂,其利四也。操练有素,临敌不敢鼓噪,其利五也。一举而五利具焉。”①毛羽健建议把军队调用与屯田兵食相结合,如此一来,诸多益处显而易见,可谓一举五得。


    不同毛羽健极力倡导实行“军屯”有利,姚希孟还提出了弊端,指出当前的状况,“但迩来之边事固日敝,而为今之边臣者,亦日难犂庭扫穴之不讲,而使兠鍪甲冑之人转而荷锄负笠,恐有惴惴焉。且沙碛之地不毛已久,非有一两年灌培之力与夫雨旸之必时,则万千三百顷者未必尽化为沃壤,田已屯矣。”②大意是从两个角度考虑,其一是使军队从事农业,不免让这些人发愁担心。其二是土地并非如想象那样,浇水施种就可以生长,需要花费时间灌溉培植与等待。此外,姚希孟还指出一点,即“目前之势,我不出捣,彼或入犯,耕犂未遍,恐不免蹂为战场,而怂其速屯者,愚亦未敢必也。”③意为敌人可能会在秋高气肃之际入侵,这时的屯田地可能会成为战场。出于这三点考虑,故其不敢轻言速屯。


    姚希孟在辽宁边事难以挽回,京城人心惶惶之际,曾修书一封寄予张应吾,信中写道:“弟虽书生,不能投笔请缨,捐七尺以当匈奴。而睹此选缩不前,与借事引避者,心窃鄙之、笑之。国家养士二百余年,一人龙飞,千官鹭振,而泄泄㳫㳫、翕翕訿訿,与夫营营苟苟之习,牢固而不可解,心窃痛之、恨之。”④结合上文,可见他心怀国家,痛恨那些毫无作为的官绅。那么,提出屯田兵食的举措,是他有心请缨却无力上战场的救国方式的一种。姚希孟有感于军士的艰苦生活,对兵士在雪夜中仍然坚守城头曾作诗赞扬。现抄录如下:


    雪夜悲守城军士⑤


    岂是熊罴客,犹连鹅鹳围。银戈朔气浸,玉帐鼓声稀。
    话入丁年苦,声残午夜饥。慷慨就僵卧,雪月共光辉。




    这首诗不仅展现出军士的艰难与困苦,也揭露出当时缺衣少食的社会现状。值得一提的是,崇祯元年(1628),军事屡兴,粮饷匮乏。于是,给事中刘懋、御史毛羽健等人请裁驿站,以足国用。但这番举措,却加速了明王朝的灭亡。其中缘由:“因申严号令,非勅使不得给邮符,即乘传有额,无敢滥用县官钱,岁省费无算,谓苏驿累也。而燕、赵、秦、晋,轮蹄孔道,游手之民执鞭逐马走,多仰食驿糈,至是益无赖。又岁俭,无所得食,遂群聚为寇。”①最终来自三晋之地的农民起义军推翻了腐朽的明王朝,拆东墙补西墙,竭泽而渔的后果是明朝统治阶级完全没有料想到的。


    第二节“词林侍读”:姚希孟的朝堂活动


    朝堂活动,按照先后授予的官职可细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是翰林简讨,其主要职责之一就是参与编修实录;第二部分是讲幄记注,这时期,姚希孟已经擢升为讲筵官,而讲幄侍读正是讲筵官的不可避免的朝堂任务。


    一、编修实录


    姚希孟在万历四十七年考中进士后,随即考选庶吉士②。由于社会动乱、家事等因,姚希孟对于考馆一事持拒绝态度,他在家书中直言道:“又典儿未婚,急于求归,六月观政既满,即作归计。俟明年二三月间,奉祖母入京,乃始就选,虽座师及同乡先辈必要吾考馆,以补苏州翰林之缺,而此事颇非吾所欲。”③即使不愿,姚希孟仍参与了考馆,散馆后被授予翰林简讨一职,参与编修实录。编修实录的经历是他为官期间中最主要的政治活动,也是后来导致他身体早衰的重要原因。


    首先,需要对姚希孟修撰实录的次数和时间进行说明。这里证明姚希孟参与实录修撰事实的原因是:一方面,因为姚希孟编修实录一事在史籍中多表述不明,存在疑点,有探讨的必要;另一方面,也是对明实录修撰人员研究作进一步的补充。


    明实录研究专家谢贵安在考证后发现神宗、熹宗二朝实录没有《进实录表》和《修纂官》,至于《光宗实录》虽初修本有《修纂官》,但改修本连书都不存在了,认为神宗、光宗、熹宗三朝实录的修撰人员名单多不齐全,难以弄清它们修撰的全部人员。④在分析之前,笔者先行引用史学家张岱言语:“(姚希孟)繇庶常授简讨为史官,修两朝实录。”①但张氏并未讲清楚“两朝实录”具体是哪两朝,幸而可以依据其它记录。相关描述有《姚宫詹请恤疏》,记为:“姚希孟系万历四十七年进士,改翰林院庶吉士。天启元年,授简讨,纂修神庙实录。”其文还有“(崇祯)二年,升左谕德,再升右庶子,掌右春坊印信。充日讲官,经筵讲官,管理诰敕、撰文、纂修熹庙辛酉春夏二季实录,具稿送阁”②一语,可知姚希孟参与修纂了神宗、熹宗二朝实录。另据《明实录研究》整理的修纂人员表格,得知姚希孟参与了《神宗实录》和《光宗实录》的编修,但熹宗实录修撰人员表并无姚希孟。③再结合姚希孟在家书中的谈论:“吾自五月十五注籍杜门,欲完《实录》,便作归计也。”④这是一通壬申年,即崇祯五年(1632)的家书。《光宗实录》于崇祯元年(1628)完成,《神宗实录》完成于崇祯三年(1630),那么,崇祯五年姚希孟所修是何实录?通过谢贵安指出《熹宗实录》始修崇祯元年,直到十年尚未完工的说法,能够获知这个时间段还在修的实录就只有《熹宗实录》。另外需要指出,《神宗实录》修完后,大部分参修人员转去纂修《熹宗实录》。⑤既如此,结合时间推断和各文集对姚希孟修撰史实的描述,能够认定他确实加入了《熹宗实录》的修撰队伍。概言之,姚希孟实际上参与神宗、光宗以及熹宗三朝的实录修纂。


    前文厘清姚希孟参与修纂了三朝的实录,不难想象,这类规模宏大的修史工程,与之相对的是高强度的工作。希孟自述:“黎明而起,夜分而歇,一月中赶完一年”,伴随的是身体素质的下降,“今精力似衰,于前夜间不敢坐,工夫亦做不起。”修纂实录带来的不仅是精力衰竭,还有难以弥补的身体伤害,这种病痛体现在“肩臂间时作酸楚,右腕多无力,五指屈伸,每不如意。”⑥实录的修撰于他而言是意义重大的,但同时,毫不夸张的说,其代价也是沉重的,是不可逆的,不仅花费了大量时间和个人精力,身体健康也受到严重影响。


    二、讲幄记注


    崇祯二年(1629)四月初十,姚希孟进补讲筵官。⑦希孟题补此官,起于四月初徐光启由经筵讲官推补礼部左侍郎,徐光启的晋升虽不碍讲筵事务,但内阁并未通知希孟,“竟行题补,今已备员启沃。”⑧这次提拔并非偶然,而是内阁考量后结果,其中原因在于崇祯皇帝即位后,偏爱春秋,⑨而姚希孟又以治春秋闻名,所以能够快速选拔为经筵官。


    讲筵是明代皇帝的必修课程,崇祯皇帝又是一位励精图治的皇帝,践祚后尤为重视讲学。那么,明末讲筵究竟是什么样的情景呢?文秉曾详细描述过,现摘录如下:


    经筵开讲,词林诸臣无不毕至。讲官二人,一讲《论语》,一讲《尚书》。上与讲官,各自一桌,资浅者弃讲书等官,春讲秋讲,止举行一二次,天厨颇费,弗克给也。日讲,则止用讲官六人,一讲《论语》,一讲《中庸》,一讲《尚书》,一讲《通鉴》,余二人轮替。上与讲官共一桌,真不啻天颜咫尺矣。讲之日,上出御文华殿,阁臣率讲官行五拜三叩头礼毕,内侍举卓安放讫上宣“先生们来。”讲官始入。讲毕,上复宣“先生们吃酒饭。”乃谢恩而退。若遇斋祭之期,则云“茶饭。”《春秋》开讲后,日日进讲,除上传免外,毋或废者。传免,皆于隔日薄暮传旨,云:“明日暂停讲读一日。”虽或连辍十日半月,皆日日传免,但云“暂停一日”也。遇立春、端阳、中秋、重阳、冬至、除夕,日讲宫每人各内赐酒馔一盒,大小五器,汤饼二器,酒二瓶,圣寿、元旦,各内赐银三十两,进讲之夕,光禄寺每人折供给银一两三钱,传免则否。①


    文秉是文震孟之子,文震孟常年侍读,文秉耳濡目染,他的描述具有很高的参考性。文中描述道,皇帝喊侍读官员为“先生”,且赐茶饭,又逢节日赐酒食与银两,可谓殊荣无极。不过,这样的际遇下,荣誉与担忧常常并存。


    姚希孟曾谓:“而入奉传宣,退餐厨馔,中怀芒刺,时负冰兢。”又谓:“虽挟册横经,每月不过数次,而斋心敬豫片刻未尝少宽。”②所谓“伴君如伴虎”,这番自白生动形象地刻画了姚希孟侍读期间的忐忑心情。


    姚希孟将侍讲其间的说书文整理收录于《丹黄集》,该文集含有两卷,卷一收录《书经》7篇,《论语》6篇;卷二收录《中庸》13篇。此外,《公槐集》内有《讲幄记注》一文,内含七条记录,是记录崇祯朝讲幄情景和君臣问答的重要内容。这七条记录在时间上是不连续的,依次是崇祯二年四月十七日、四月十八日、闰四月初七日、十八日、二十一日、五月二十三日至六月初六、十月初四日。下文将分条择要简述。


    1.崇祯二年四月十七日。这一天是姚希孟刚成为日讲官的日子,于他而言,印象深刻。崇祯帝在侍读结束后,召见了兵部尚书王恰商议事务,他人莫得入。又命编修李建泰宣读关于山东益都县驿丞妻控诉乡绅唐焕之弟毙其夫的处置结果,并下令彻查,称清邮迫在眉睫。其言辞凌冽,闻者悚服。①


    2.十八日。讲读毕,崇祯帝询问蓟抚王应豸,为何蓟镇三协而中协独哗,命彻查。②


    3.闰四月初七日。上召辅臣问:签商乃困商也,何以革弊?韩爌对曰:此弊不肖者有之,贤者或不尽然。上曰:此通弊也。又有钱龙锡举出纳银数以对,上命再奏。③


    4.十八日。因前日祷雨成功,于是崇祯帝换赭袍,大臣穿常服。④


    5.二十一日。因讲官丁进未讲鬼神,崇祯心生疑窦,问它并无忌讳,质问其何以不讲?丁不能答,韩爌答曰:鬼神之理颇涉玄冥。崇祯命下次补讲。⑤


    6.五月二十三日至六月初六。五月二十三日,崇祯帝身体不适,希孟等讲官到内阁询问其起居状态,内阁举太医揭帖说明皇帝并不大碍,并让众人观之。五月二十八日,崇祯召诸臣,赐酒馔。六月初六日,病愈视朝。⑥


    7.十月初四日。上主持边事,询问为何“插酉”再犯,众人不能明晰,命辅臣与兵部查明再奏。⑦


    这七条记录中,有的词条事多,有的仅寥寥数十字,然均是其亲眼所见,亲身经历。难能可贵的是,它记录下许多关于崇祯帝朱由检处事神情及朝堂细节,即便其中多有溢美之词,如“上留意典学如此”“天颜睟盎,玉音高亮”等描述,但也不失为一种记录晚明朝堂时态的详细史料。


    第三节“评议时政”:姚希孟的政治参与


    正德、嘉靖以降,明王朝开始处于下坡路,表现在财政危机加重、地方动乱不安、朝臣几无可用之人、边疆屡有预警等方面。明清史宗师孟森径言:“明之衰,衰于正、嘉之后,至万历朝则加甚焉。明亡之征兆,至万历而定。”⑧即使经济、文化等诸多领域值得赞歌,但纵观全局,这些内容只能堪称是帝国亡败前的落日余晖。总的来说,此时的明王朝已然显露出亡国景象。“评议时政”作为一种政治参与活动,无疑是为舆论造势,具有一定社会背景,是有目标的指向性活动。而士大夫之间的社会交往,又常常和政治舆论相联系,形成了一定的社会的政治舆论。①


    一、朝堂政局


    姚希孟生活的晚明时期显现出政局上动荡混乱,朝堂上党派林立,社会上内忧外患的亡国景象。明末社会状况在姚希孟寄给家中诸子书信中有着清晰的表述,这些往来书信既谈家常琐屑,又言国事时局,记录有丰富的社会内容,为观察晚明社会情景提供了一个绝佳的视角。姚希孟曾在家书中多次讲述了朝堂边事,担忧之情溢于言表。依照时间顺序,将涉及内容简述如下。


    万历四十七年(1619),明军辽东作战失败,丧师丢城。一时间,“京师都城之内人情惶惶,游宦携家者,皆星夜作归计。”②即便座师和同乡先辈屡次督促考馆,以补南京翰林之缺,但恐母亲忧心又虑长子冠婚,姚希孟不愿停留在京。天启元年(1621),辽阳失守。朝堂之上大臣小官议论纷纷,却难有主张。姚希孟见状痛惜道:“当事大老懵然如醉梦中,叩不觉,呼不应,天下事将不可为,奈之何哉。”③天启二年(1622),朝堂边事较前更坏。正如姚希孟在给座师赵秉忠的信中所指出,“国家多故特东陲震烈,而云扰鼎沸,四方告急者羽书相望禁中。”他还直言朝堂煽惑人心者不在少数,寄希望于老师能够将其“芟除”,如若置之不理,那么“四肢之溃痈,日就糜烂,而流毒复中于腹心,天下事尚忍言耶。”④


    崇祯二年(1629),已经一个月没寄家信的姚希孟动笔写了一封,然而国事光景不同往日,封疆败坏,缺口居多,朝堂无人倚仗,敌军已有长驱直入的打算。⑤崇祯二年十二月,战事愈发吃紧下,崇祯皇帝竟把前来救援的袁崇焕逮送锦衣狱。《明史》记载:“时所入隘口乃蓟辽总理刘策所辖,而崇焕甫闻变即千里赴救,自谓有功无罪。”不过袁崇焕的辩白并未能打消崇祯皇帝的疑虑,迨至“十二月朔再召对,遂缚下诏狱。”⑥祖大寿作为袁崇焕的心腹见状溃逃,与此同时,被朝堂寄予希望的满桂,遇敌却偃蹇不前,致使敌骑充斥,盗贼横行。考虑道路不安全,消息难以传递,他嘱咐二子不要前来看望,并誊录书信交予地方主事者用以安抚民心。⑦崇祯三年(1630)元旦,姚希孟书写了一封家书,在信中详细讲述了去年十二月的大败:“十七日一战大败,我兵三万余人,被杀者万余,存者皆逃溃,大将如满桂、孙祖寿皆阵亡。”⑧这场战斗战况显得尤为激烈,促人心寒。随之而来的是物价腾涌,此时“城中益为戒严,斗米一百十余钱,煤价亦十倍于往昔。”①不同于去年,崇祯三年(1630)的边事稍显安静,多有捷报相传。不过,姚希孟并不看好当前局势,于信中指出:“而三屯、开平等处时时报捷,捷亦未必尽真,只是春末夏初,天气渐暄,非胡骑长驱之时,我兵或稍稍展布尔。”②这些书信忠实记录下当时的社会环境,还展现出姚希孟的忧国之情。忧心国事不单体现在家书中谈论,他还提出了自己的政治主张,冀希能够有所作为,挽救已然衰败的明王朝。


    提及晚明朝堂政局,“党争”应是核心词汇之一。姚希孟曾谓:“至于时事,可骇可涕,不独唐宋党锢,窜逐流离之惨。而李膺、范滂三木囊头,其祸再见于今矣。触事伤心,岂能宴然立于人之朝,惟以归隐为第一义,此不待智者而后知之也。”③李膺和范滂是东汉名士,都由于党锢之祸遭到迫害,唐宋党锢也是惨烈无比。但在希孟看来,现今的党祸要比先前三次党祸还要惨烈,姚希孟也表示自己常常“与一二同志私相悼叹谓逆珰之祸”④。此种叹息言论在与李若星(字紫垣,号灿岩,息县人,万历三十二年进士)书信中亦有表述:“甲子(1624)以后,凡海内所号贤士大夫者,无一人不在刀山剑树中。最甚者,搒掠而死,从李膺、范滂于地下。”⑤与这些言语相联系的正是天启五年(1625)以后,魏珰一派大肆镇压和针对朝野反对者这段史实。魏忠贤等人倒行逆施的行径引了朝野的极大愤慨,希孟在与洪如钟(字中丞,南郑人,万历四十四年进士)信中直言:“凡含齿戴发者,孰不可欲啖魏崔之肉!”⑥


    崇祯皇帝即位后,魏珰一派被清除。在与吴尚默(字以时、号元垣,泾县人,万历四十四年进士)信中,希孟表示:“逆珰初败,余氛尚熾,荡涤腥秽,还之清明。”⑦他认为,即使阉党已被清理,但还有许多后事需要去做。回忆之前的党祸情状时,姚希孟在寄给梅之焕(字彬父,别号信天,麻城人,万历三十二年进士)的信中感慨道:“钩党之祸前,而顾厨俊及后,则杨左周魏今北寺游䰟碧血未洗,而使吾辈留其千愁万苦之身为清朝点缀。”⑧


    天启年间被害的忠臣义士的冤屈亟待平反,事情也迎来了转机,东林遇难遗孤先后入京上疏申冤。如周顺昌之子周茂兰上疏鸣冤,就住在姚希孟的官舍中,姚希孟指点了周茂兰的血书使用方式与文章用语,使得这次的平冤得以顺利进行。⑨他在与范景文(字梦章,号思仁,别号质公,吴桥人,万历四十一年进士)书信直陈无隐:“蓼州子携之而来,今尚在敝寓,䘏典可缴其全矣!”①希孟认为被害诸君子的冤屈一定能够得到彻底平反,事情的发展也确实如他所想。平冤之后,希孟对天启年间诸君子后事仍有关注。在听说杨涟的家乡应山县有人与杨家起争执后,他决然不信,并于友人书信中表明原因:“乙丑年,忠烈被逮,里中父老子弟哭而送者,千百为群。天下所以否极终泰,乱极还治,总赖此不死之人心在耳。”事情最终掩盖不住,传入京城,有人臆测起因是“杨氏诸孤颇因遗产思赎,酿成大祸”,对于这种观点,希孟持否定态度的同时,还把矛头指向“闾左乱民”,认为他们在替魏忠贤、崔呈秀等人造势。②显而易见,这些书信内容旨在营造一种悲凉氛围,为东林诸君子创造有利的社会评价环境。了解明清鼎革之源,离不开对晚明政局的观察,从上文不难得知,政局又是不断变化、发展的过程。而党争作为晚明政局主要的两条线索之一,③同样波折不断,既如此,这恰恰说明党争正是晚明士人议论政治内容的核心议题。


    二、兵事形势


    时至万历朝末,兵端屡兴,社会动荡不安。文人好谈兵事,相关言论在奏疏、兵书乃至个人文集当中俯拾皆是。明末的军事失败,更加刺激了士人谈兵以至军事参与的热情。④


    战事的溃败,沉重的打击了明王朝的统治,加重了赋税地的财政负担,也让战乱地方的人民饱受许久战乱之苦。姚希孟作为亲历者,在与苏茂相(字宏家,号石水,泉州晋江人,万历二十年进士)书信中痛惜道:“一月前有小札奉报并致缕缕计,已彻览。辽事决裂遂至于此,无论三年来,数百万金钱尽填沟壑,数百万生齿尽饱锋镝。”⑤得知消息的朝堂中人,惊慌失措,自不待言。吴之甲与希孟信中,认为:“近读邸报,东事遂决裂至此,识者久料及之,而当事不悟。今既至此,尚日有可为,当事者又何太惊惶失措也!”⑥事情何以至此,姚希孟提出与当时的执政者有着莫大关系的看法,指斥当时士大夫们大多集中精神党同伐异,皇帝又心不在此端,力图搜银刮粮。姚希孟在与刘应遇(字玉庸,别号念劬,湖广孝咸人,万历十九年举人)书信中言辞痛切:“迩来所最急者,宜莫如奴事与秦晋、东省之事,乃庙堂之上阳急之,而实缓之。士大夫之精神全在固营垒、树戈戟,而主上之精神又全在捜蠧穴、穷鼠耗。”批评语不限于此,希孟又进一步指出:“偶有朋比之说,为捷投者所中,遂入于黈聪,而坚不可破,偶触之,则雷霆霜雪杂然并下。蕙兰萧艾同时枯萎者,不可胜数,上与下各有所端注,而奴事、秦晋事、东省事祗付之封疆之臣,有不效者以三尺绳其后。而最初之选择,中路之号呼,事后之疗治,总暋暋贸贸下,以故事塞责,上以严旨。”①由此可见,姚希孟认为战事持续不断也是崇祯帝易听信风闻告事,且过于苛刻,急于求成,凡事尚未见效,便冒然着手处罚。崇祯三年(1630)以后的边疆多有捷报相传,姚希孟却不看好当前局势,指出:“而三屯、开平等处时时报捷,捷亦未必尽真,只是春末夏初,天气渐暄,非胡骑长驱之时,我兵或稍稍展布耳。”②


    边事的谈论不限于议论,还有劝告和分析局势。如嘱咐边疆守将注重防务,姚希孟在大同守将的书信中谓:“年丈分符得岩邑,屹然为西陲保障,庶可宽当宁一方之忧···汉有雁门太守,匈奴不敢犯边,此犹干城之任,若桑土绸缪,此必循良者所饶为也。年丈其留意焉。”③姚希孟的殷殷劝告,正是因为大同是明朝边陲的军事重镇“九边”之一,有着重要的战略地位,不仅具有巩固边防和屏障京师的重要作用,还对当地居民的生命财产安全起到了保护。④


    姚希孟又与一众卿官分析当前局势。如与蒋允仪(字闻韶,号泽礨,宜兴人,万历四十四年进士)信中,他指出实时的社会局面,处境实为堪忧:“国家忧奴酋、忧流寇之不暇,忽有登城兵变,连破六七县,今且踞一名郡,叛者数千人。而岛上十数万人,行合而为一,抄截漕运,固国家襟喉之患,纵横淮海亦吾乡桑梓之患。”⑤在解决边疆袭扰和平定内地动乱之间,希孟主张攘外必先安内,在与樊尚燝(字明卿,号钟阳,进贤人,万历四十四年进士)书信中谓:“昔之言抚者,有边腹之分,谓腹安而边危也。今则边腹在在可虞,如东省岂非腹里,忽有登兵之变,全齐骚动,万一沙截运道,襟㗋阻塞,天下事遂不可知。中州与齐鲁原有连鸡之势,然犹稍缓一着,而震邻之最急者,无如秦晋之流寇。”⑥寄送给李维桢(字本宁,湖北京山人,隆庆二年进士)的信中,有对整个时局的表述:“蜀难未夷,滇黔土司在在蠢动,西南半壁渐沦于椎结,而东省左道啸聚者又且杀尉逐令矣。”⑦不难想象,偌大的“两京一十三省”土地上正在不断地兴起反抗,农民起义军们开始动摇着明王朝的统治根基。


    明清以降,士人成为了民间舆论的主要制造者和核心引导者。①姚希孟在信中谈论内容不仅是个人的观感表述,也是他对局势有着清晰视野的一种体现。可以说晚明士人并非囿于“空谈议论”,其中不乏有识之士揆时度势,具有远见卓识,折射出晚明士人强烈的政治责任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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