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华：人人

姚波

姚华：人人

2011-4-1 11:50:27    贵阳日报   姚华   


　　■姚华（来源：贵阳日报>>文化周刊·乡土 2009-06-17）
　　

　　一

　　〔贵阳语重言变读其下或上音，如“太太”、“婆婆”、“伯伯”、“叔叔”、“弟弟”、“娘娘”、“牛牛”、“箩箩”、“盘盘”、“帽帽”。〕

　　贵阳语刺绣、绘画、雕刻结束为人形者（编者按：“结束”，装束，打扮。）语曰“人人”。上读本字，下小变其音而使扬（编者按：扬，声调上扬）之作日恩切（编者按：反切，旧注音方法。日恩切，读如ren，阴平），如北平语之“扔”。向习不之觉，后读宋词屡有“人人”，不得其趣，盖深求之以为意如“家家”之例，则语或不类，而趣反生滞。偶于口头念得，恍然即贵阳语之所常用者，而意趣豁如矣。故知贵附语多宋人之遗也。宋词“人人”语多，当别证之。

　　贵阳语多为重言（编者按：重言，叠字之意。），而重言有一字，必小变其音呼之，如“太太”，以呼祖母，则如“台太”，此旧呼之仅存者。亦或呼“婆婆”则如“婆坡”，姑媳之间用之，然亦妇家背地语，面称则不用。而呼神媪如“梦婆坡”之类，亦为媪之通称，如曰“王婆坡”是也。大抵此种旧称，渐夷而贱，渐不行矣。兄弟之子称其伯叔，曰“伯伯”、“叔叔”，必变其下音，“伯”如钵耶切（bie，阴平），“叔”如释乌切（shu，阴平）。而弟弟则为小儿呼其次，乃上变如“狄”，斯为异例，诸语皆下变也。亦有不变者，如“公公”、“爹爹”、“哥哥”、“嫂嫂”，是也。婆婆渐变而贱，则有“太太”、“娘娘”，“太太”以称之于人，“娘娘”以称之于“神”。而下“娘”变为“孃”。因之小女子则上下同呼曰“孃孃”，如尼央切（niang，阴平）。犹之小男子尊称，上下同呼“耶耶”也，呼如“耶”本读。呼物亦然，如牛曰“牛牛”，下变如泥忧切（niu，阴平）。马曰“马马”，狗曰“狗狗”，并不变也。器用之类，如箩曰“箩箩”，变如奴阿切（luo，阴平），盘曰“盘盘”，变如坡安切（pan，阴平），皆在下音。而帽曰“帽帽”，或不变，或上变如“毛”。大抵皆缘尊之亲之，其词不同，其语气随别。凡此之类，皆妇孺语用之，非必行于士夫也。
　　

　　二

　　画中人形，或剪纸及结束为之者，皆呼“人人”，下“人”略高其呼，如“扔”。《琵琶记》二十六出〔驻马听第二齣〕云：“有个人人凝望眼。”
　　

　　三

　　“人人”以谓雏人形，纸扎，泥捏、木雕、彩画之人，皆谓之“人人”，上如字，下音读微扬，如“扔”。今贵阳语皆然。亦宋词语。卢川《卜算子·咏梅》词云：“少个人人戴。”按，宋词则凡人通昵者称之，盖儿女语也。贵阳语虽微异，然亦行于妇孺之间。盖宋词谓人之亲嫟者，亦妇孺间之口吻云然耳。卢川《点绛唇》云“韵底人人，天与多磨折”，“磨折”亦贵阳常语。稼轩《寻芳草》词云“排几个、人人字”，周美成《红窗迥》词云“有个人人，生得济楚”，南宋袁去华词“问燕来时，绿水桥边路，曾画楼、见个人人否”。袁，字宣卿。

　　摘自姚华著、邓见宽整理《黔语》，经编者重新标点，订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