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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 长篇悬疑惊险探案传奇《大唐“救时宰相”——姚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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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Master]伴坛终老

    发表于 2014-11-8 18:22:1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姚波 于 2014-11-9 17:28 编辑

    长篇悬疑惊险探案传奇《大唐“救时宰相”——姚崇》
              刘临川
            第一部《衙门谜案》
    转载于 天涯社区
      姚崇,字元之,是与唐玄宗、宋璟共同开创了中国历史上盛世顶峰时代——“开元盛世”的良相,对大唐历史影响深远。姚崇少年时随父亲习武,大时刻苦学习,又修成文才,在以儒学为主的中国古代属于不可多得的不拘一格型人才。为人豪放,胸怀远大,智谋高远,同时又为人机警,通于世故,在当时多次激烈的政治斗争里始终立于不败之地。因办事干练,用心公正,姚崇当宰相时亦常身兼数职,常一人十几天内就把官衙积压的大量案件和公务妥善处理完毕,因此当世有“救时宰相”之称。姚崇入朝理案刑狱时,执法公正,不畏权贵,察微鉴细,平反冤狱,在唐朝司法历史上留下了重要的地位,是唐朝继狄仁杰之后又一位以擅长断案著称的名臣。对于姚崇,唐朝国史《旧唐书》的评价是:“履艰危则易见良臣,处平定则难彰贤相。故房、杜预创业之功,不可俦匹。而姚、宋经武、韦二后,政乱刑淫,颇涉履于中,克全声迹,抑无愧焉。”“姚、宋入用,刑政多端。为政匪易,防刑益难。谏诤以猛,施张用宽。不有其道,将何以安?”?

      后世编写的唐史《新唐书》评价:“姚崇以十事要说天子而后辅政,顾不伟哉,而旧史不传。观开元初皆已施行,信不诬已。宋璟刚正又过于崇,玄宗素所尊惮,常屈意听纳。故唐史臣称崇善应变以成天下之务,璟善守文以持天下之正。二人道不同,同归于治,此天所以佐唐使中兴也。”

      《大唐“救时宰相”——姚崇探案传奇》一书,就是根据姚崇这个历史人物而创作的长篇系列悬疑惊险探案传奇小说。本书第一部《衙门谜案》现已完成,共36万字左右。这也是本人创作的第三部著作。本人是本书作者刘临川,我先将书稿拿出与众位看官分享,希望大家也能喜欢这部拙作。

      欢迎有兴趣的朋友就此书进一步商谈拍摄电视剧方面的合作,本人联系QQ号1745543503,QQ昵称“河流林川”。已有《衙门一案》一书改编的现成剧本。欢迎有兴趣的朋友垂洽,但非诚勿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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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Master]伴坛终老

     楼主| 发表于 2014-11-8 18:22:5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节 前途未卜

      大唐仪凤二年五月,永州以北五十里的山路两旁,正是千花吐芳、万木滴翠的好时节。天空上飞鸟自在飞翔,山谷里百鸟清音回荡,和煦的阳光洒落在山间官道上,路旁垂柳的重重枝条随着小风轻轻拂动,如舞如歌。随着一阵悠闲轻松的“得、得、得”马蹄声,沿山间官道上走来了一位骑马、一位骑驴的两位行人,坐骑上还驮着稀疏几箱行李。两人有说有笑,游山观水,迤逦而前。

      但见那位穿着一袭青衣的骑驴青年男子喜笑颜开地说道:“姚兄真是聪慧过人,人家是十年寒窗苦,方得金榜名。年过三十四十还在辛苦考个功名者,也大有人在~~ 而您年纪刚过二十,第一次上京赶考,便荣登当今进士一榜!”

      听到这话,旁边那位身着一袭浅色长衫、头戴文士帽的年轻人不由得面露志得意满之色,一面尽力克制,一面不乏得意地用手轻捻两撇轻髯,说道:“哪里,哪里。某不过小试牛刀而已,不意竟然侥幸中榜,想来仍觉惭愧,岂当如此过奖?”那骑驴的青年却越说越自豪:“姚兄自幼就聪明过人,绝步常人,小时候咱们村里一起读书的少年,不论学业成绩,还是临事应变,我们哪个能和您比?真是不服不行。”

      那青年文士听得此言,反而稍有慎独之心,正色说道:“诶~~~杨武啊,你我从小同乡挚友,如同手足。如今我侥幸得中进士,刚赴县令任上,正是容易意气飞扬、头脑发飘之时。世人云:不畏荆棘碍眼警觉处,却怕高处忘形跌落时。你身为我同乡好友,更应在为官赴任之时多提醒我啊!”

      那位骑驴青年杨武接口道:“姚兄说的是!其实以咱家姚兄学识,本来考中本科进士三甲应该没问题。但姚兄到京城后就是有些托大,还要到处逛街观景,尤其还要到城郊名胜古迹写诗作赋、怀古咏情。若非如此,恐怕高中三甲、金殿面圣也已然了!还岂能只是名列进士一榜末尾~~”

      那位青年文士听到这里,不由也有几分尴尬,刚才正在轻捻胡髯的手也停在了那里,上下不得。

      杨武也忽觉有点失言,又说道:“不过老爷指教的是。杨武今后一定注意。”那青年文士也恢复了常态,说道:“杨武啊,这里并非公堂之上,你不用老爷老爷这么叫着,听来实感别扭。仿佛一朝登得金銮殿,几年故人变陌人啊!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叫我的名字——姚崇吧!你我不光要游山观景,还需加紧赶路,争取明天赶到道林县县衙上任啊!”——原来,他就是新科进士、道林县新任县令姚崇。姚崇又正色说道:“我此行赴道林县上任,定要体恤民情,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为官清廉,当一个令老百姓喜爱的好官。你是我同乡好友,跟随我赴任,一定也要严于律己,万不可做那苟且贪赃之事!”

      杨武激动地回道:“姚兄放心!我从小家穷,家中无半亩薄田,全靠姚兄的高堂不嫌我家贫,不但资助我上学,还让我在你家吃饭。这等恩情,杨武没齿难忘!姚兄高中进士后,本来我也无攀附新贵之意,但老先生老夫人年事已高,希望我在旁照顾一下姚兄。而且我看其他新官上任,多车马排场、五六随从洋洋而行,唯恐路人不知。而姚兄竟然连一个随从都没有,行李也只有那么一小箱,全无新官大老爷的排场。所以杨武愿为姚兄鞍前马后搭个台场!姚兄寒窗苦读才得来金榜题名,而又格外好运恰逢吏部对道林县县令一职有空缺,未经等待即赴任县令,杨武决不会贪赃而断送了兄长的大好前程!”

      姚崇也知杨武所言真诚,不由几分感动。但转瞬之间,姚崇的脸色又转为几分严峻,他沉吟了片刻,才说道:“杨武啊,我这趟赴任,还未必好说是福是祸~~搞不好,还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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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刘临川 时间:2013-02-07 12:59:02
      见杨武面露诧异之色,姚崇缓缓说道:“别的新科进士都要等待一年半载、待监察御史秋评各地官员政绩、擢优汰劣之后有了空职缺,方可上任。而为兄之所以能直接赴道林县上任,全是因为道林县前任县令王治涯几月之前竟然在县衙内被人公然下毒害死!此案至今未破,而且竟然连一丝线索都没有,连王县令是被凶手以什么手法在县衙内毒死都至今毫无头绪,已成满朝皆知的怪异悬案。中书省已下最后期限破案!名列我之前的新科进士都不愿意去揽这个烫手山芋!”

      杨武听了不由一惊:“怎么个案情,竟然连一丝线索都没有?”

      姚崇也叹了一口气:“是啊。当时我在吏部听闻此事时,也觉诧异不已。据简报记载:王治涯县令中毒暴毙身亡前一天晚上,还与另外三人在一起吃的晚饭,其他三人都安然无恙。晚饭后王县令还在县衙院落里踱步了几圈,之后又招同吃晚饭那三人入县令衙署内闭门谈事许久。直到天色已晚,那三人才同时告退而出。走时王县令还亲自到门口相送,外面其他人也看见此时王县令还是好好的。

      这一晚,与王县令同吃晚饭的三人中的一名公差始终在王县令衙署外站岗巡视,未离半步,也没有听见任何异常响动。第二天天色大亮时,与王县令同吃晚饭的三人中的另一人到门口等待县令起床后汇报县情,那名值哨的公差才回衙舍略加休息。

      然而直到这一天接近晌午,仍不见王县令起床。衙门公务人员反复隔窗喊叫县令,仍不见动静。那晚值哨的公差听见县令衙署外喧哗,也紧急赶来,觉得情况不妙!众人反复呼喊,屋内毫无动静。最后众人打破大门一拥进入,才发现王县令端卧于床榻之上,七窍流血,结成紫黑之痂,已于前天晚上中毒暴毙!而门窗皆从屋内紧锁,无任何撬动或破损之处。王县令在关门休息后,未进餐食。而王县令屋内只有一壶茶水,也是王县令自己从县衙院内的井里打来的,他与其他三人共同喝过。而其他三人都好好的,并无异样。桌上还摆着王县令睡觉前喝的半壶剩茶。”

      杨武插话道:“会不会凶手就是三人中的一个?他在离开王县令衙署之时偷偷在剩下的半壶茶里下了毒。所以之前与王县令共同喝茶的其他三人都没事,而只有最后留在屋内的王县令喝茶后中毒身亡!”

      姚崇轻笑道:“嗯,你想的不错~~但是,经过仵作检验,最后留在王县令屋内的那半壶茶并没有毒。在仵作赶到之前,那名当夜值哨的公差也曾将那半壶剩茶倒出一点,给县衙外的一条癞皮狗喝了一点,那条癞皮狗也确实安然无恙!”

      杨武不由抓耳挠头:“竟然这样~~~那屋内还有什么可能的手法下毒?或者还有什么物品可能携带毒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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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刘临川 时间:2013-02-07 13:17:27
      姚崇摇了摇头:“据简报记载,屋内所有剩余物品都做了查验。没有任何带毒的物件。王县令明明是中毒身亡,四处却找不到下毒的手法。在场者无不觉得案情诡异。如果说县里的仵作衙役缺乏办大案的经验,水平不够,之后紧急从州里赶来的高级仵作和衙役也一无所获,始终没有查到王县令究竟是从何中毒。此事上报后,上级官府也觉难以置信,大理寺亦派出得力仵作和衙役亲临道林县,竟然也无所收获!”

      杨武不由惊呼:“怎么会有这种事?!”

      姚崇点了点头,沉重地说道:“一县之令,竟然被人公然毒死于县衙之内,此事非同小可。何人如此猖狂,竟然敢在县衙之内公然毒死朝廷命官,这背后隐藏着怎样巨大的利益冲突?不能不发人遐想、令人深思。州、县两级反复盘查,竟无半点线索。为此州、县各级层层上报,吏部、大理寺层层过问,朝廷限期破案,诏谕不断呵责,而至今依然无任何头绪。中书省已传达圣谕:逾期再不破案,道林县官员将全部就地免职!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今年各位新科进士大人都不愿赴道林县任职,都暗自盘算道林县之案如果没有告破把握,朝廷破案限期一到,就得遭到弹劾。岂不是把十年寒窗苦读换了个几个月任期就撤职?把一声前途押在了一个最没保险的险象上?所以,我才能毫无竞争地轻松获得这个职务。”

      杨武也不由面色严峻:“姚兄,不想这次上任背后竟然有如此凶险的事情。。。那如果,,,万一不能如期破案,你的官职会不会也受到影响?万一,,,要是没能按期破案,以后还能在其他地方重新就任吗?”姚崇没有回答,而是沉默了片刻。杨武顿时也明白了事关重大。

      杨武又问道:“姚兄这趟上任,距离中书省给出的最后破案期限还有多久?”

      姚崇伸出了三个手指。杨武惊道:“只剩三个月?”姚崇道:“错!只剩三十天。”杨武顿时无言,全没了来时一路兴高采烈的轻松。

      姚崇面色沉峻地说道:

      “我学成为官,为的是与民兴利,为民除弊,而非自己个人宦海仕途能否飞黄腾达。此案如此恶性,其背后必有重大纠葛,如不告破,对天下又多一挂账陈年悬案。而行凶杀人者,仍有可能继续以类似手段,行凶作案。此案不破,终有后患。我想天下案件,既是人为,也必有蛛丝马迹,岂有完全不留痕迹之事?相信我们到现场后,一定能有所发现。你我速速赶往道林县衙!”

      两人轻拍坐骑,加快了速度,一路而去。


      第二天上午,姚崇、杨武两人已进入道林县界,距县城只剩三十里地方。在城北的官道上,只见大车往来,辘辘不停,南北商贾,各自奔忙。官道上车来人往,尘土飞扬,人声喧嚣,而且来往的尽是拉着重载的大车。姚崇不由暗暗说道:“看来这个道林县的官道,倒是很繁华啊!我在吏部询问时,吏部主事告诉我:道林县是个穷地方,每年连朝廷财税都收不上来。可它这官道往来商贸情况看,倒真看不出是个贫困的地方。”

      姚崇二人在这十字大路口左右打量,见路旁有一个较为整齐的饭铺,在这尘土飞扬的路旁显得格外干净雅致,于是下马进去歇口气喝点水。刚一落座,店小二就殷勤地跑过来看茶。姚崇摸了摸腰上的盘缠,说道:“来一壶,,,来一壶最大路的茶吧。能解渴就好。”店小二打量了一下两人的穿着,一身绸缎长衫干干净净,文士帽斯斯文文,怎么瞅着也不像只要一壶最大路的便宜茶的人。店小二又殷勤地问道:“二位来点什么点心?小店的鲜肉包子、开花肉龙,都是远近闻名的。您二位若不喜欢包子之类食零,小店的绿豆糕、酥皮饽饽、赤豆千层饼也是远近喊好的。”

      姚崇不由暗中叫苦,这新科进士尚未正式上任,还没拿过一文钱俸禄。任期又极紧,若在都城长安等待户部发“赴任给薪”,户部那帮大爷“按惯例”把钱发下来时起码是十一二天。这道林县衙奇案限期又太紧,故此连“赴任给薪”都没来得及领,就一路赶紧而来。他姚崇家本来就不过中等光景,光宗耀祖高中进士,老先生老夫人喜得给儿子和杨武各做了几身体面衣裳,又给拿了路费盘缠。姚崇也是个顾家懂事的人,知道自己的家境哪里还有能力让自己在外面胡吃海塞充阔少?不意这身衣裳,竟让店小二觉得眼前这两位应该是出得起钱吃顿“大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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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刘临川 时间:2013-02-12 10:21:00
      面前那店小二见姚崇二人面露踟蹰之色,顿时心中明了。他马上换了个建议,热情地说:“本店也有热腾腾的阳春面,一碗只要三文钱。如若不够,还有白白的大馒头,两文钱一个。”姚崇闻听暗喜,叫了两碗阳春面和两个馒头。

      不一会儿,阳春面和馒头端上了,店小二旁话没说,还捎带送了一小碟红豆腐,姚崇二人低头吃上了。那店小二如一阵小旋风般在周围端茶送饭,十分熟练。姚崇见这店小二不过十三四岁,长得机灵伶俐,甚是可爱。又想起他很快就明白自己囊中羞涩、却不张嘴点破,还奉送一小碟红豆腐,却说是店家常道,真的是在这个交通要津南来北往的小店里观人阅世不少,却又有着一颗善良热情之心。不禁多观察了这个店小二几眼。

      旁边杨武西里呼噜吃得很香,姚崇却一面吃饭,一面低头听着旁边各位客商聊天。姚崇深知,在这南来北往的交通要津上,往来的客商往往都是见多识广、消息不少,如果能在他们聊天中听到一些有关前任王县令的言语,对办案也会有帮助。不过姚崇竖着耳朵听了半天,旁边的客商大多是些“哪里的茶价高”“哪家的出货快”之类的信息,与王县令被杀一案毫无关系。姚崇正在失望之时,突听一位客商操着外地口音说道:



      “这道林县以后又没法来了。前面那位王县令没了刚两月,这道林地方又开始横关设卡,一辆大车过竟要收五十文钱!这还只是过一个卡的,再往前走不到几十里,有一个卡又收五十文。一个道林县穿过来,这一车山货要加五六百文钱的成本。这样做,谁还能挣钱?这趟凑合跑完了,以后又不能来了。”

      这话一出,旁边那几位客商也像打开了苦水锅,顿时沸腾起来。一位把一只脚踩在长凳上的客商接着说道:“就是就是!这道林县啊,又回复原来那世道了,县衙像坐地虎,想怎么着就怎么着。你嫌收你五十文多啊?下回人家官老爷一嘬牙,收你小子一车八十文!看你小子还敢不敬他们?”

      邻桌一位面色沉稳的中年人说道:“谁让你们不是‘朝远号’?你要是‘朝远号’的车,路上还能有人拦你?在道林县的地界上做生意,不走走‘朝远号’的路子你能走得通?”

      旁边另一位中年客商也气愤地说:“妈的,偌大个道林县,只许他朝远号四处行得通!这王县令真是走了~~~朝远号又牛皮起来了!这好人咋就干不过坏人呢?”

      几位客商都带了点火气,言谈之中蹦出了几个脏字。那位面色沉稳的中年人忙道:“诶~~且住,且住!虽说距离道林县城已经三十里了,大家这可还没出道林县地界呢啊,谨防祸从口出。各位压火,压火,,出门在外,别惹事。”

      相邻一桌另一位胖子客商说得更绝,这位吃完了面前的小菜点心,抹抹嘴说道:“哥们,你在这里发发牢骚还没什么,要是在道林县城里说这些,,,呵呵~~~现在怕是已经在县衙的大牢里呆着了。众衙役的棍棒,只怕已经在几位身上招呼了!”说罢,拎起包袱,起身结账走了。一位客商愤然道:“没办法,谁让这里是道林县!”

      一时间各桌客商都哑然无语,纷纷埋头吃饭。


      那店小二正端着一盘子绿豆粥加肉包子走来,听到了这些客商的话。见众人都不吭声、绝口不提道林县的事了,小孩子忍不住一时激愤地说:“王县令是好人!王县令虽然没斗过那帮子坏蛋,但他真是为咱老百姓好~~~要不然他咋能莫名其妙就走了~~~”此言一出,四座皆惊。众人皆不吭声,那位面相沉稳的中年人好心劝了句:“小孩子懂什么?何苦掺和这些话?可不能乱说话。”

      那店小二激动得胸口有点起伏,刚想要说什么,一位短打扮、系着围裙的店老板走出来了,断喝一声:“小虎!小孩子家,端你的饭菜就是了,和客人乱搭什么腔!”说罢,店老板已经一阵风地走到这个叫小虎的店小二跟前,扬起手巾,做了个要打的动作,却没有真打下去。一手一拉小虎,赶紧地回后厨去了。

      姚崇一言不发地看着这一切,他已经感到王县令遇害一案不那么简单,真是有点背景,连民间都知道有一些冲突。但是周边的客商都不再说话,姚崇刚想向其他桌的客商打听有关有关王县令的话题,却见饭铺外面款款来了一辆带蓬马车。马车停稳,先是一名老家仆从车辕上跳下来,随即,一名公子模样的十七八岁青壮男子也从另一侧车辕上跳下来。


      这位年青公子高兴地说:“可算到了一个能吃早饭的地方了!这一路上我早就饿坏了!都怪姐姐,非得这么早赶路,害得我连懒觉都睡不成!”

      这时候,车里传来一阵清脆悦耳的女声从车里传出,随即一只白皙的玉手半挑开了一点门帘。只听车里那女子嗔怪而又仁爱地说:“家陆,出门在外,你怎么还是一副大少爷习气?在家时爸妈就把你宠坏了,现在家里经此剧变——”说到这里,语调不由有些伤感:“哪里还能由得你像以前那样什么事都不管不顾?好弟弟,你也该长大了——”

      这时,一个丫环掀开门帘,先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伶俐地说道:“公子总是还像在家的时候那么骄纵!——公子虽是青壮男子,可这一路上,哪里有公子照顾小姐的时候,倒全是小姐在照顾弟弟!公子公子长不大!”

      这丫环身穿一件淡紫色的裙装,两边扎着两个发髻,一双大眼睛明亮照人,煞是活泼可爱。一下车,许多正在闲聊的客商就不由停住了闲聊,刷的一下都向这丫环看去——真是个好漂亮的姑娘!那名公子却脸一红,略有点生气地说:“要你管?哪来多嘴多舌的丫头片子!都是我姐姐仁慈,把你这个小丫头给宠坏了!”那丫环嘴一撅,就要斗嘴!


      这时候,马车里再次传来了那个悦耳动听的女声:“你们二人不要斗嘴了——家陆,你又耍小孩子脾气了——婉儿和你说笑一句,你至于这样当真么?”那名叫婉儿的丫环连忙在车下撩开门帘,准备接小姐下车。门帘撩开了,只见一位身着一袭白色衣裙的姑娘款款地下了车,果然是行为端庄娴雅,举手投足之间无不体现着大家闺秀风范!这位姑娘一下车,旁边许多客商的眼光就刷一下移到了何佳秀身上!

      一位客商小声说:“刚才那丫环一下车,我就觉得这真是好漂亮的女孩!不想这大小姐一下车,立刻就把丫环的光环全比下去了!”另一位客商也小声说:“这样漂亮的女人,在咱们道林县的这么个小店里真是难得遇到!”

      那白衣裙姑娘也发现几名客商都直直地盯着她看,不由有几分不好意思,用手略输理了一下飘在额前的发丝,顺便挡住了自己的面容。旁边那丫环婉儿更看出不少客商都盯着自己家小姐看,不由得有些好笑,当仁不让地走在了白衣裙姑娘前面,挡住那些客商的视线。那年青公子也看出不少客商都在盯着自己姐姐看,顿时觉得自己有义务保护着姐姐,胸脯一挺,雄赳赳地走在姐姐身旁。

      白衣裙姑娘一行走进小店,有两名客商还在盯着她看。那年青公子不由得有些生气了,他严肃地嗯、嗯了几声,厉害地盯着那些客商。那两名客商自知失态,连忙尴尬地回过头吃饭了。姚崇见这两名客商如此现眼,不由得也有点好笑,也更引起了他对那位白衣裙姑娘的注意。


      姚崇定睛一瞧,这位白衣裙姑娘一袭长裙,容貌俏丽,气质飘逸,温婉可人,果然是好漂亮的女子!那姑娘也见到姚崇定睛看着自己,不由得有几分别扭。旁边那年青公子一看,不由得有几分生气,他厉害地嗯了几声,瞪着姚崇。姚崇忽见这个小伙子气呼呼地盯着自己,不由有几分尴尬,连忙转开视线。那年青公子一面盯着姚崇,一面略有点余怒未消地点菜。他们一家很快也安静地吃起了早饭。丫环婉儿看着那年青公子狼吞虎咽、没出息的吃相,不由偷笑。

      姚崇试着和其他客商搭讪了两次,想继续聊聊王县令的事。但这些客商见到两位完全陌生的客人,都只是礼貌地简单回话,谁也不往深谈。不一会儿,客商们就纷纷起身各自赶路了。

      姚崇又想找那位叫小虎的店小二聊几句,可是好半天始终不见他出来,换了另一个伙计跑堂。那伙计跟哑巴似的,半句话都没有,只管跑堂端饭。姚崇无奈,只好叫了声“店家,买单!”那位店老板很快就来到了面前,殷勤地说:“您这边正好十文,吃得还凑合吧?”姚崇点了点头,拿出十文钱,一面端详着这位店主。只见这位店主身材不高,貌相忠厚老实,一副小心的样子,穿着简朴,一点儿也不像个生意这么不错的饭铺的店主。姚崇一面与店家寒暄着,评价着“您这儿的阳春面虽然用料也很简单,但汤料配得地道,确实是好吃。”店家听见客人夸自己的饭食,也自然高兴了,话也多了几句。姚崇抓住机会问了一句:

      “那个王县令是啥样人啊?怎么好像刚才那几位客商都挺怀念他。他怎么就离开道林县了呢?”


      那店主张开了嘴,却最后没说什么。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小店这里位置偏僻,距离县城足有三十里远。城里有些什么事,小店这边也不太清楚。”

      姚崇知道他不肯说什么,也就不再勉强,结账走人。


      一路上,姚崇似乎思绪重重。杨武沉不住气了:“老爷,从这些客商的闲聊里看,我看这个朝远号肯定有问题!听起来不过是个商号,了不得最多是大一点的大商号,可怎么弄得在道林县很有势力的样子,连官府与他关系都不一般!我看王县令遇害这个案子,会不会和朝远号有关!”

      姚崇嗯了一声:“你所言不错,虽然现在是否和朝远号有关尚不能确定,看来王县令被杀一案背后肯定确有隐情。”

      杨武接茬道:“听他们言谈的内容,这道林县衙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人,怎么在道林县城说句朝远号的恶行,居然要抓到县衙大牢?”

      姚崇低语道:“看这意思,似乎道林县里面利益关系复杂。如果县衙里的人身涉利益其中,几次三番找不到任何线索也就十分正常了。我们到这里查案,对这一点不能不防!”马蹄声得得,两人的背影并辔消失在大路上。


      第二节

      吃罢早饭,姚崇和杨武两人又经过一路急行,终于到达了道林县城。到了县衙门口,只见两个衙役躲在门旁的树荫下,拄着两条杀威棒,斜倚着大树自管聊天。老大的升堂鼓摆在大门一侧,在白花花的阳光下暴晒,周遭空无一人。姚崇轻笑一声,拱手说道:“还请两位往里通报一声,新科姚某这厢到任了。”这俩衙役正自聊得口沫横飞,压根就似乎没听见姚崇说什么。

      姚崇又拱了拱手:“还请两位通报一声,姚某,,,”话还未说完,那俩衙役扭头一看,望见一个书生和另一青年站在衙门门口,牵着一匹拉着一只马和毛驴,只有小小两只行李箱。一个衙役不耐烦地一挥手:“起开起开!闲杂人等,不得在此停留!!这里是县衙,不是客栈!找客栈到街上去问行人去!”

      姚崇见他们如此无理,也不由暗生一股反感,他不再理睬这两个蛮横的衙役,带着杨武大步直奔县衙之内。

      那俩衙役这才看见两位陌生青年直入县衙,不由急得大吼一声:“站住!干什么的?这地方是你随便进的吗?!”

      姚崇听闻此言,不由更觉心中微火。说话间,他已经和杨武步入大堂,只见得满地一层细细的灰尘,桌椅摆放随意,全无半点庄严之象。姚崇在堂上站了好一会儿,都照旧空无一人,无一人前来过问。

      姚崇正在打量着,那两个衙役才手拎杀威棒、气喘吁吁地追进公堂。人未到,声就已经到了:“小子儿!你他妈找死啊?叫你们俩站住听见没?这地方是你们随便进的吗?大爷叫你们听见了吗!”说着就过来揪姚崇的衣领。


      杨武不动声色,手一格,已将这衙役一抓化解了。姚崇坦然笑道:“难道你不应该先问问我是何人,来此有何事吗?”

      那衙役被杨武扣住了手腕,动惮不得,脸涨得通红。另一个衙役登时气粗火壮:“操你娘的,管你妈的是谁?竟然擅闯公堂,老子就该打死了你白打!”话音未落,已经抡起杀威棒,呜的一声带着风响向姚崇头部打来!姚崇面色一寒,移步微躲,杨武眼疾手快,把原本扣住手腕的那个衙役一推一甩,那家伙就趔趔趄趄出去几米,杨武急闪身形、飞起一脚,直接从侧面踹在那抡棒打人的衙役软肋上!扑的一声、那家伙直飞出几米开外、杀威棒脱手,咚的一声摔落在地面上!前面刚被放开的衙役竟然拔出刀来,恶狠狠要砍人的样子,嘴里还大喊大叫:“有大胆强贼竟敢强闯公堂,各位弟兄快来捉贼!不要让反贼跑了!”

      姚崇剑眉一挑,从怀中拿出一张东西,说道:“你要不要看看这是什么?”那凶恶的衙役定睛一看,正呜哩哇啦喊人的嘴巴顿时僵住了!


      ——虽然距离稍远,看不清那张东西上的文字,但鲜红色的官方大印格外扎眼,那衙役是看得清的!他也看出眼前两人无意趁机害他,就往前凑了凑,一字一字地读这张东西上的文字。转瞬之间,这位衙役的表情就由凶神恶煞变得难以置信、随即尴尬万分、最后汗如雨下!

      只听扑通一声,这衙役跪倒在地,语无伦次地说:“小的该死,小的有眼无珠,小的~~~”那个被踹倒在地的衙役此时好不容易才爬起身来,捂着剧痛的软肋直抽筋,看到另一衙役此时居然跪在地上,不由破口大骂:“四哥,你发什么神经?!还不快拿刀劈了这俩小子!这俩小子擅闯公堂,按律砍死也属正当!”那个被叫四哥的衙役暗自叫苦不迭,哪有心思应他?

      这时候,一堆衙役拎刀提棒,松松垮垮地冲了进来,叫嚣着说:

      “三哥、四哥,哪个贼厮找死?竟敢到我们道林县县衙上来作死?莫非是要强挑大唐律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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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刘临川 时间:2013-02-18 11:13:46
      姚崇听闻此言,不由心头火起。他左手将手中那张东西往空中高高一举,右手又去怀中一掏,拿出一个黄布包着的方形东西来!那班衙役久在官场混,再不济这两样东西也是认得的,顿时如霜打的茄子、雷劈的瓜菜,个个脸色僵硬,身形如泥。

      原来,姚崇左手那样东西,就是吏部任命他为道林县令的官凭,而右手那样东西,正是道林县令的官印。过了好一晌儿,一个领头的衙役才想起来说:“原来是新任县令姚大人!我等误听有人喧哗,还以为有人强闯县衙,真是有眼不识泰山,该死该死!姚大人此番上任,怎么也没预先来个函件让我等几时到城门外迎接?小的们有失远迎,罪该万死!还请姚大人高人高量~~~”那帮衙役这才想起来,纷纷跪地向新任县令行礼。那个被踹中软肋、刚才还叫嚣要刀劈姚崇的衙役,更是尴尬万分、手足无措。

      姚崇面沉如水,直接入后堂先换了官袍。一进一出,只见得新官姚崇身穿一身簇新的官袍,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平地里就增加了几分威严!新任县令姚崇命令招县衙全体工作人员见面听唤。衙役慌忙跑到门外通知各人,过了好久,县衙各工作人员才哩哩啦啦来到。


      姚崇听罢县衙里的人员报到,发现还少县丞、县尉、主簿、以及一名公差。姚崇问道:“为何不见县丞、县尉、主簿三人,且还少一名公差?”下面众人面面相觑,无人回答。姚崇又再问道:“已经过了这么久,为何这些人还不来到?”下面众人仍无一人回答。

      姚崇用手一点衙役里的领班张怀宝,说道:“你来回答!”

      那张怀宝正是后来一群衙役拎刀提棒进来的领头那个,见新任县令指明让自己回答,只得无奈地应道:“嗯,嗯,,这个,这个,,县丞大人何处去了,小的也不知道。”姚崇又问:“时常如此吗?”

      张怀宝答道:“并非经常,只是恰巧今天不在。”姚崇冷面说道:“恰巧?办公时间却不在县衙,哪里的县丞如此逍遥?”姚崇又追问:“那县尉、主簿、以及另一名公差到哪里去了?莫非你又不知?”

      张怀宝顿了一下,答道:“噢,这个小的倒知道一点。蒲县尉、林主簿和公差冯占海都是前任王县令生前最后一晚与他共同吃晚饭的人。王县令被杀后,此案异常难破,我等竭尽全力,也找不到线索。此案案情又十分重大,朝廷十分关注,屡屡下诏严查。王县令是中毒身亡,县丞何大人觉得这几人脱不了干系、必有一个是嫌疑犯,因此暂时将他们全部扣押了。所以此时他们自然不能来。”


      姚崇一听,顿觉荒唐。既然还未找到任何线索,怎能因这三人是最后一起与他吃饭的人就全部扣押?但新官上任,不便于这样公开评论其他官员的举动,姚崇说道:“这三人现在扣押在何处?”

      张怀宝接道:“有的在县衙后面的监狱里。”

      姚崇说道:“距离可远?”

      张怀宝脱口答道:“不远。不过几分钟路程。”

      姚崇点头:“那正好将他们提出来。本官调查前任王县令遇害一案,正要查勘现场,还想要询问这三人一些问题。你现在就去提三人到堂,本官要见他们。注意,此三人现在还并非确认是否罪犯,你态度要好一些,不可打骂虐待。你快去快回,我在堂上等候。”

      张怀宝听得此言,不由一怔,随即改口说道:“呃,,,大人,,,”


      张怀宝改口说道:“这三人,本属同案之犯,县丞何大人怕他们串供,因此下令将他们三人分头关押。可是,本县实属山区小县,县里监狱条件有限,面积不大,牢房数量有限,且彼此都能望见和说话,实在无法做到将他们三人隔离。因此,只有将他们分别关押在不同地点,其中另两人关押在县衙监狱之外的可靠院落,卑职实在难以马上同时押到。还请县令大人同时另遣两批衙役到各处提人。”

      姚崇闻听此言,不由觉得真是匪夷所思!既然是已经作为人犯收押,为何还有监牢内外看押之分?他微眯双眼,暗暗观瞧这位衙役领班张怀宝。只见张怀宝身材高大,相貌堂堂,抬头上望,面色自若,并无胆怯或犹豫之色。姚崇依旧说道:“那何县丞知道此事吗?”

      张怀宝回答:“当然知道。正是何县丞下令,我们才这么做的。何县丞说,王县令一案事关重大,朝廷极度重视,万不可出现串供等任何娄子。因此必须将这三名嫌犯分别关押在三处地点。监狱外的两处地点,也是何县丞亲自选定的。县丞大人还说,这三人现在只是有嫌疑在身,而并不能确定哪个是凶犯,因此只要在监狱外的可靠地点严加看管,也是可以的,并不一定关押在监狱内才可。因此小的们照此执行。若无县丞大人下令,我们岂敢将嫌犯关押到县衙监狱以外?”


      姚崇不再说什么,只与在场的县衙各人做了互相认识:“我姚崇不才,侥幸得中今科进士。奉朝廷之命,承圣上垂顾,前往道林县任职,抚民安境,上报朝廷天恩,下抚黎民百姓,同时勘破前任王县令在县衙内被害身亡一案。今后还望各位多多出力,大家戮力同心,精诚合作,忠君之事,共同把这几件事做好。姚某在此有礼了!”

      堂下众人听这位新任县令如此文质彬彬,都松了一口气。纷纷答道:“我等定与县令大人同心同德,我等愿殚精竭力,听从县令大人差遣!”

      姚崇不慌不忙地说道:“各位,今天我们是首次相见,今后还要长期共事。鄙人做事,喜欢以诚相见、雷厉风行,不喜欢阴阳两套、推诿逡巡。鄙人对待身边之人,亦以诚相待,不欺良善。日久天长,可见此心。还望各位亦以君子之道立身,共处夫子之大道。鄙人有言在先,鄙人绝不接纳赃贿,绝不行任何违法乱纪之事,亦请各位自重。今日公开提之,以请各位共同监督、互勉!”

      堂下诸人都觉得这位新任县令真是个掉书袋的书呆子,哪里有这么多废话,说这么多废话有什么用?难道说不贪腐就真的不贪腐了吗?难道你说自己不贪腐就等于别人也自动不贪腐了吗?不由心中暗暗好笑,但依然齐声应诺:“我等皆愿以县令大人为楷模,同心同德,严于律己,共拒贪腐!”.


      姚崇下令:“今日我要马上前往王县令遇害现场进行查勘,还要询问蒲县尉、林主簿、公差冯占海三人一些当时情况。张怀宝,你马上差几名衙役,分头提这三人到堂。”

      张怀宝领命后,转头差遣七八名衙役分头去提领王、林、冯三人。姚崇定睛一瞧,发现刚才与杨武交手的那两名被叫做“三哥”、“四哥”的衙役也在其中,正往外走。姚崇不急不慢说道:“那二位且住。”那“三哥”、“四哥”顿时面如土色,僵立当场。姚崇问道:“敢问你们二位姓名?”那两人自知不妙,那名要棒击姚崇头部的衙役勉强应道:“小的叫陶力。”那个要提刀砍人的衙役回复:“卑职蔡勇。”

      张怀宝见事不对,连忙出来打圆场:“他们二人平时都是县衙里很忠勇任事的好衙役。但因确实不知新任县令大驾莅临,所以言谈行为确有冒犯。请县令大人念在他们也是忠于职守、职责所在,就不要与两位小小衙役过于计较了。大家也一定会感念县令大人高宇大器,记住县令大人的风骨气度啊!这又成就了一桩佳话美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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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Master]伴坛终老

     楼主| 发表于 2014-11-8 18:23:30 | 显示全部楼层
      姚崇缓缓笑道:“忠勇任事?忠于职守?呵呵,我在县衙门外时,亲眼所见这二位吊儿郎当、荒废职守。亲身经历这二位对于通报一事不闻不理。亲身体验这二位蛮横跋扈、凶横混沌。这两个衙役,有那么大特权吗?上传下达本是你的职守,结果不但是荒废职守,相反还倒打一耙、反诬我是强贼!而且还说要趁此机会打死白打,这到底是官差啊还是强贼?有这样的忠勇任事、忠于职守吗?幸好本官是如假包换的县令,如果来者不是本县令,而是一个闯公堂告状的普通老百姓,莫不是真的已经被你们打死了!这等的无法无天,颠倒黑白,岂能与忠勇任事、忠于职守拉上关系?!”

      那张怀宝接茬道:“嗯,,,他们两人此次的确有错,对大人实在太不敬了,简直是该打、该死!但还请大人念在他们实属初犯的份上,给他们一次机会,让他们将功补过,定能更好地报效大人的恩德啊!”

      姚崇不由长声而笑:“领班的口才的确很好嘛,这两人如此凶横残忍,竟然要把良善之人定性为强贼来用刀砍杀,这样的‘初犯’,不知还要有几回才行?”

      姚崇面色一凛,凛然说道:“如果此二人以后有功,本官也定当奖励。但今天此二人明明有过,本官也必当责罚!唯有奖罚分明,才有可能令行禁止,方有可能树信于人!来人啊,将这蔡勇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至于这陶力,凶蛮强横,视人命如草芥,竟然号称要打死了白打,,,性质更恶!拉下去,重打五十大板!此二人停权停差,听候调查!”话音一落,姚崇也已手起签落,两支令签掷落在地!


      众衙役这才脸色大变,各自惊悚,这才知道这位文质彬彬的白面书生不是个好对付的面瓜学究!杨武更是目光炯炯,直视这伙衙役。衙役们也知道刚才这貌不惊人的小伙子一出手就将两个衙役打翻在地,显然也不是好对付的。姚崇更是横眉冷对,不怒而威。

      这帮衙役们磨磨蹭蹭地拿起杀威棒,将蔡、陶二人放倒在地,又磨蹭了一会儿,见竟无一人再出来相劝,只得装模作样地一棍棍打起来。那棍举起来颇高,下去时收力,落下颇轻,打在二人身上几乎只出个轻微的“扑、扑”声响。那两个衙役倒是颇懂得顺势装傻,哎哟啊呀惨叫声不绝于耳,以期蒙混过关。

      姚崇看得清清楚楚,但不动声色。待打板子的那几名衙役表演完毕,姚崇沉声说道:“看来堂下诸位久疏职守,这板子打得也荒腔走板啊。这等打板子,可是给二人按摩?”

      众衙役大窘,未待狡辩,姚崇已经怒道:“给我重新打!认真打!”


      衙役们无奈,只得又抡起杀威棒,再演了一遍。那陶、蔡二人嗷嗷惨叫,比刚才表演得更卖力,以图早日过关。姚崇还是不动声色,再一直等到他们打完第二遍。这一回放下棒子,各衙役都纷纷擦汗。——这倒不完全是装的,杀威棒如此高高举起,抡圆了挥起,却要在落下之前巧妙收力,最后轻轻落下,这一举一抡再一收力之间也是要耗费体力的。

      姚崇断喝一声:“按摩改成搓澡了吗!尔等这样偷奸耍滑,是表演给谁看?”话音还没落,啪嗒两声,两支令签已经飞落在地!“蔡勇改打四十大板!陶力改打八十大板!”

      众衙役这才心中惊慌,没想到这白面书生一样文绉绉的新任县令,竟有如此眼力,识破了堂下这一幕幕小把戏!再一见旁边的杨武也怒目而视,这帮衙役万般无奈,只好又抡起杀威棒。这一回,这班衙役刚才作弊已经累得不轻,再一看新任县令如此能折腾,继续作假只能继续折腾自己,那棒子已经想收都收不住了。一下一下,如雨点般落下,打在蔡、陶二人屁股上噼啪作响!蔡、陶二衙役只咬牙忍了没几下,就杀猪一般哭爹喊娘起来:“哎呀!妈呀!”“啊,娘啊!要出人命了!”“太重了,你们好狠!”“县太爷,饶命啊!再也不敢了!”

      姚崇一言不发,眼瞅这噼里啪啦一顿板子打完,直打得蔡勇、陶力二人鼻涕眼泪横飞。打完了,蔡勇、陶力二人哭号声不已,堂下一班衙役无不肃然,再无一个敢懈怠造次。姚崇正色说道:“今后各班衙役,都应遵纪守法,爱护民众!再有敢作奸犯科、欺压良善的,这两人就是前例!堂下衙役,按令前去各处地点接回蒲县尉、林主簿和冯占海公差,其余的跟随我前往王县令生前所住衙署,先行踏勘现场!”


      张怀宝带着一部分衙役去各地点提人,其余众人簇拥姚崇来到了县衙内一个紧锁的院落门口。衙役连忙打开院门让姚崇进去,姚崇细细打量,只见灰砖院墙高大,院门口的大锁上、院门的青砖漫地上、窗户的窗台上都落上了一层细细的灰尘,看得出是有一段日子没人来了。院子里的鲜花盛开正旺,满院遍地都是各种花草,一派生机蓬勃之意,全不知院内所住的人已经物是人非。姚崇问道:“这是王县令生前所种的花吗?”

      旁边的衙役答道:“是的。这些花草都是王县令亲手所种,王县令十分喜欢花草,平时未经允许的话,我们都不准进院。”

      姚崇一听,不由说道:“哦?王县令爱花到这种程度,亲自种植吗?没有园丁帮忙?”

      一旁的衙役回答:“确实如此。没有园丁帮忙。王县令觉得种花种草是一种乐趣,休息时白天刨土松土浇水,连晚上夜色擦黑有时还听见他刨土松土。王县令嫌其他人手脚粗笨,踩坏了他的花,因此不愿让其他人进院。”

      姚崇又问:“那平时都有什么人可以进他的院子?”

      一名衙役想了一想,答道:“蒲县尉、林主簿和冯占海三人可以经常进出他的院子,何县丞偶尔也进出。”


      姚崇平静地追问:“那这几人进入王县令所住院子又大多是什么事呢?”

      一名衙役回答:‘“听说王县令、蒲县尉、林主簿、冯占海他们几人都是茶友,都爱喝什么茶,,,什么茶来着,我不懂茶,记不清了。听说王县令家里就是种茶的,所以对那种茶特别钟爱,每当家乡捎来茶叶,就亲自在院内焙煮。还在院里架起炉架,亲自烹鸡烤肉,配以果蔬,几人先品茶再吃饭。”

      姚崇笑着说:“那王县令就让你们在门口看着,都不请你们一起吃点吗?”

      那名衙役摸摸头回答:“没有!王县令他们在里面烤鸡烤肉喝茶的时候都是关着院门的,我们也看不见里面,也不会在门口看着。”

      姚崇一笑:“那你们是如何知道那几人在里面喝茶烤鸡烤肉的?”


      衙役答道:“我们是后来听林主簿和冯占海他们说的。另外,如果那时从院子旁过,也能听到里面人谈笑品茶的声音,还能闻到烹鸡烤肉的香气~~”

      姚崇笑道:“原来如此。”但随即就突然追问道:“你说的经常一起品茶吃饭的这些人里,为什么没有何县丞呢?”

      那名衙役一时语塞,说道:“何县丞似乎对茶没有什么兴趣。他如果有空喝点什么,哪有功夫轮到喝茶啊?他进院,似乎多是出于公事。”

      姚崇立刻笑问道:“何县丞不喜欢喝茶,那喜欢喝什么?”

      众衙役发出一阵低低的嘻嘻声,但随即无声,也没人回答。

      姚崇轻捻胡须,说道:“我猜,何县丞是喜欢喝酒吧。”

      那衙役大吃一惊:“县令大人如何知道?县令大人好像还没有见到县丞吧?”

      姚崇轻轻一笑,并未回答。


     院里并无什么异常之处。姚崇随即跟着衙役来到屋内。一进屋,一股久未开窗的气味。一名衙役道:“老爷,小的这就去开窗。”姚崇一摆手:“嗯,不必!就保留屋内的原貌。”

      只见青砖铺地,这房屋坐北朝南,分为正堂、东房、西房共三间。正堂有一张方桌屋内,几把凳子,方桌上有一只插花的大瓷瓶,花早已没有了,只剩下光秃秃一个瓷瓶。东房是王县令生前所住,里面有一张床榻,一张方桌,两把椅子,床榻另一边,摆着一张水盆架,水盆还在上面,毛巾仍然挂在一旁,却已经几个月没有人再用了,总体而言陈设十分简单。

      姚崇从门口开始,缓步向屋内走进,一步一步都看得十分仔细。他先端详了房间门的门栓良久,亲手试了一试。然后又亲手开关了一次门,门轴发出了清晰的“吱扭”的声音。姚崇又将门栓拉到最开状态,两面仔细端详了一阵。然后他走出门外,再次关上门,试看门缝的宽度。又打开门,从侧面细看门板的情况。众衙役皆不出声,看着新任县令的行动。可就在这时,外面县衙大堂传来了咚、咚、咚的连续击鼓声,打破了县衙内下午的宁静!



      姚崇不由眉头一锁,此时他刚开始踏勘案发现场,却又有人击鼓告状!按照大唐律令,任何人是不得无故击打衙门外的升堂鼓的,如有击鼓,必是报案或紧急情况。而按照大唐律令,任何时刻,县令听见有人击升堂鼓,都必须马上升堂接办,不得延误。违者将处以撤职之罚。本来办案的限期就非常紧迫,还偏偏要有其他案件前来分身?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却出了这么节外生枝的事!

      姚崇也无可奈何,虽然现场踏勘刚进行了开端,心有不甘,但也只能先搁置踏勘,升堂接案。姚崇一坐到大堂上,向下扫视底下告状的两人:只见底下两人兀自争吵不休,在堂下竟然还在互相吵骂。其中一个瘦子,扯着嗓门说另一人恶意骗他五两银子,话音未落,另一人立刻反唇相讥,说绝无此事!两人顿时又在堂下扭作一团,闹闹哄哄。

      姚崇啪的一拍惊堂木,断喝道:“公堂之上,岂是你二人污言相争、揪斗搅闹之所!如你二人再行辱骂打斗,将以搅闹公堂之罪先各打二十大板!”这两人这才愣了,规规矩矩,再不吵闹。两厢衙役也齐呼“威~~~武!~~~”姚崇细看这二人貌相,两人穿绸戴帽,一身长衫,都像是中等市民打扮。


      姚崇手一指:“你二人,各报姓名,所告事由。谁是原告,谁是被告,原告先讲。”

      那左边的瘦子拱一拱手,说道:“禀报县令大老爷,本人范可,家住本县南门胡同16号。今天中午,小人在街上恰巧遇见了朋友朱建。那朱建见到我就一把鼻涕一把泪,说他老母卧病在床,急需花钱买药,可偏生他这几天手头缺钱,没钱给他老母买药~~因此向我借点钱急用。我见他说得可怜,也就借给了他五两银子。这可是我身上仅有的全部银两啊!!”说着面红耳赤,急火攻心。

      那瘦子范可又说道:“可谁知,,,没多久,我又看见朱建,不想竟然见到他满面春风,在街上玩耍,手里还拿着一个油炸糕,边走边吃,好不得意!我见此情此况,就上去问他,我的五两银子是否已经用于给他老母买药了?不料,朱建竟然翻脸不认帐,竟然否认他向我借过五两银子!!”

      说到这里,范可忍不住着急万分:“青天大老爷啊,您可要为小民做主,那五两银子可是小民身上仅有的一点钱啊!!那朱建竟然将我这仅有的五两银子赖去,让我如何回家跟我老婆说啊?也让我一家老小这个月吃什么啊?”说着几乎要流下眼泪。


      姚崇一点右边那朱建,问道:“朱建,可有此事?”



      朱建忙不迭直摇手:“青天大老爷明察啊!!小人冤枉,冤枉啊!绝无此事,绝无此事!这范可是血口喷人啊!老爷,您看我也算个有头有脸的人,如果干这赖账不认的事,还怎么能在街坊四邻面前抬头做人呢?范可这样造谣污蔑,毁了小人的名誉,真是害人不浅!让我以后如何做人啊?青天大老爷,您定要还我清白啊!”

      姚崇问那范可:“你在借钱给他时,可有借条?”

      那范可急火攻心地答道:“老爷,本有借条!可刚才小人向他讨要还钱时,他竟然厮打于我。小人体瘦力小,拿在我手里的借条竟被他抢去,撕碎扔进了排水沟,被水冲走了!青天大老爷啊,小人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小民该怎么办啊?所以才来找县令大老爷求救啊!请大老爷秉公执法,帮帮我一家老小讨还公道啊!”说着,又着急不已。


      那朱建也喊道:“大人,不要听那范可胡说八道~~~简直莫名其妙,我好好地走在路边,那范可上来就诬陷我欠他五两银子,强行向小人要钱。小人从来就没有借过范可的银子,简直是莫名其妙啊!小人当然不能给他钱,可这范可居然揪住小人的衣领扭打,还吵吵闹闹找我去告官!小人到现在还觉得晕乎,怎么飞来横祸就成了欠人银两、被告官了呢?我真是冤啊~~~”

      姚崇问道:“你可曾抢夺范可手里的借条?”

      朱建脑袋摇得和拨浪鼓差不多了:“绝无啊!小人压根就没见过他手里有什么借条,更上哪里去抢夺啊?小人真的根本不欠范可银两,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青天大老爷一定要明察啊!”

      范可气得怒目圆睁,指着朱建骂道:“借钱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个态度!我真是瞎了眼了,怎么能借钱给你这种人!”

      姚崇又问范可:“你借给朱建钱的时候,可有他人看见?”

      范可为难地说:“当时正值午后,街上无人。。。”


     姚崇又问:“你是在何处如何写下借条的?”

      范可说道:“小民出来上街,身上当然也没有带笔墨纸砚。小人和朱建是在菜市场外面恰逢一名外地走方算命先生,借用他的笔墨,写的借条。”

      姚崇问道:“这名外地算命先生现在何处?”

      范可急得虚火上升:“我也不知道啊!这外地走方算命先生背着卦旗,全城四处走方而行。我也不知道他现在走到哪里去了啊!~~请县令大人派几个衙役跟我一起上街找一找,一定能找到他!”

      姚崇一听,就不由暗皱眉头——这无故飞来的一个案子本来就已经耽误了太多时间、让自己无法及时去踏勘王县令被害现场,现在居然还要跟着他去满县城转悠找寻一名走方郎中,岂不要耽误更多时间?可是,自己身为新任县令,上任第一天,岂能无所作为、有案不破、失信于民?




      姚崇又说道:“你不要着急。好好想想,你们二人在路边因要账而打架时,可有旁人看到?可有路人看到朱建撕碎了借条,扔到排水沟里?”

      范可欲哭无泪:“当时正值午后,路上几乎没有行人。”

      朱建接口道:“县令大人明察啊!范可本就是胡编乱造,诬陷于我。小人真的从来没有欠赖范可的钱啊!请大人明察,还小人的清白啊!~~”

      堂上衙役纷纷交头接耳,无不说此案扑朔迷离,实难判断。有的说“这范可为什么都这么巧,处处都没有证据?”

      也有的说:“这范可太可怜了,那朱建真是处心积虑,处处都让范可拿不出证据。”

      还有的说:“没证据你打什么官司?拿不出证据,就该直接轰出县衙,等什么时候有了证据再来官府告状!”

      也有的说:“难道苦主自己拿不出证据,就不能来官府告状了吗?那还要我们官府干什么?”


      范可万般无奈之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向姚崇叩首不已:“恳请县令大人主持公道,救我全家老小一命啊!~~那朱建定是处心积虑、设下这个圈套,要赖掉小民的钱啊!五两银子对于小民之家绝非一个小数字,凭空被骗去了这钱,小民家可怎么活啊?”

      那朱建也随即跪倒,喊道:“青天大老爷在上,不要听信范可胡编乱造啊!小人真的是清白的啊~~~”

      范可大喊:“无耻朱建!我刚才借给你的那五两纹银现在还在你身上,前后还没一会儿呢,量你也没来得及花出去!刚才我与你推搡的时候摸到了那一锭纹银就在你身上!你还敢不承认?!”

      这一句话一出,众人都直盯着朱建。朱建面色大变,喊道:“我,,我,,,我确实有五两银子。但,,这五两纹银,,,是我自己的啊!跟你有什么关系?难道我身上有五两银子~~就是你的?!”


      许多衙役都小声议论了:“看来此事确有其事!要不然范可怎么会知道朱建身上有五两银子?”“就是,朱建身上怎么会就刚好自己带着五两银子,不多不少,哪里有这么凑巧的事?看来这银子还真是范可的!”

      朱建大急,想了一想,恍然大悟地说道:“一定是刚才我在路上时曾拿出这五两纹银看了看,被你看到,你起了贪欲,于是反诬陷我欠了你的银子!大人,大人,一定是这样的!”

      范可忍不住骂道:“赖了我的钱还装得像没事人一样,照样吃吃喝喝,还动手殴打债主,这种人还有何脸皮?”

      那朱建一听就蹦起来,喊道:“我本来就压根没借过你的银子,明明是我自己的钱!县令大人,千万别听范可撒谎,我根本就没借他五两银子!”


      范可忍不住气愤地大骂:“你还要脸吗!赖了我的钱,还动手打我!你看看我的衣服领子,都被你揪成这样了~~为了五两银子,你就这样对待朋友,我真是瞎了眼了,居然交你这样的朋友!我这件衣服也值五百文,现在被你揪成这样,还怎么穿?你也得赔!”

      朱建也气愤地说:“你,,,你,,,你胡说八道!我怎么打你了?明明是你像疯狗一样扑上来揪我的衣领!”

      姚崇细细观瞧这二人,见两人都面露情急焦虑之色。两人的衣服也确实都有撕扯过的痕迹,连衣领都有些扯豁了。姚崇走下堂,来到二人身边,一边转,一边看,一边慢条斯理劝道:“你二人都不要着急,事情终能查清。你二人既有纠纷,就应及时报官,官府自然会主持公道。你二人在街上打打扯扯,弄得互相有所伤害,对事情有何裨益?所以啊,以后有事要保持冷静,到官府总是可以说清的~~~”说着,姚崇转了一圈,又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堂下衙役全看得发傻,这个文质彬彬的书生县令是不是脑袋进水了?堂下两人有重大案情要理清,现在正无法理出谁是谁非、谁真谁假,而这姚崇县令不着边际、不痛不痒说这么一圈废话,究竟有何意义?


     但见姚崇落座后,又不急不慢地问道:

      “范可,你刚才遇见朱建时,他在干什么?”

      范可回答:“当时他正在街上像没事人一样玩耍,手里还拿着一个油炸糕边走边吃!这等赖了别人钱却还吃吃喝喝之人,还有何脸皮?”


      姚崇追问朱建:“你说当时范可上来厮打你的时候,你是正在边吃油炸糕边走路吗?”

      朱建答道:“确实是。但小人真的没有欠他的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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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1-8 18:24:06 | 显示全部楼层
      姚崇一摆手,又问道:“你可曾动手打过范可?范可的衣服可是你动手时撕扯坏的?”

      朱建有点吞吞吐吐地回答:“这,,,这,,,小人应该没有打过范可。。。”

      姚崇立刻追问道:“什么叫应该没有打~~打了就是打了,没打就是没打,哪里来个应该没有打~~”

      朱建慌忙说:“我,,,我,,,我确实应该是没有打他!当时范可一上来就揪住我的衣领谩骂,我一时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都懵了!后来范可还死揪住我的衣领不放,我一生气,就推了他几下。但混乱之中我也没注意推在他什么地方~~但我确实不是打他,,,而且,他的衣领也应该不是我揪坏的~~~应该,,,应该是他自己揪的!”

      一名衙役听了,不由怒声呵斥:“胡扯!什么叫应该是他自己揪坏的?他揪坏他自己衣裳干什么?!”


     朱建被衙役一训斥,更加着急。一着急,连话都不利索起来:“我,,,我,,,我怎么知道他为什么~~”

      姚崇打断朱建的话,果断地问范可:“你的衣领可是朱建撕扯坏的?”

      范可恨恨地说:“就是他打我时撕扯坏的!”

      朱建一听就急了,连忙又要为自己辩护。正在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姚崇突然伸出一只手,做了个阻止朱建继续说下去的手势!众人忍不住都转向这位新任县令、看他作何见解,姚崇突然指了指范可:“大胆小人,你见利起意,竟敢诬陷他人的银子是你的!”

      姚崇此言一出,众人皆大惊失色,不知县令大人为何如此说。范可更是忙不迭地喊冤!


      姚崇呵呵一笑,说道:

      “你说:朱建欠你钱还打你,并且撕坏了你的衣领!”

      范可喊道:“确实如此啊!”

      姚崇眼睛里突然放出一种锐利的目光,一字一字说道:

      “你还说他当时原本在吃油炸糕。既然是这样,他打你的时候,他手上的油也必然沾到你身上!你一口声称你的衣领是被朱建撕扯坏的,可是你的衣领上为什么没有半分油渍?”


      众人的眼神顿时全都落在范可的衣领上,果然,虽然衣领被扯豁了,但衣领上却干干净净、毫无半分油渍!范可一时张目结舌,但随即就说道:“这能算什么理由?只不过凑巧而已,朱建撕扯我衣领的那只手恰巧没有拿过油炸糕!”

      姚崇不由含蓄地一笑,随即走到朱建身旁,翻开了朱建两只手:果然两只手都是油光光的!姚崇又用手一指范可的两只衣袖,众人一看:果然上面都有油乎乎的手印!衙役们顿时都议论起来:“这个范可果然在撒谎!”“原来范可的衣领真的不是朱建撕坏的!”

      这一幕如同一记重锤,范可顿时慌乱不堪,溢于言表!姚崇一指范可,说道:“大胆范可!你在路上遇见朱建翻看他的银两,就起了贪念。于是你先将自己的衣领撕扯坏,制造朱建赖账打人的假象!然后上前厮打朱建,并喊叫他恶意赖账!朱建突然遇到这一幕,自然莫名其妙,他在与你的推打之中确实多次推了你的双臂,因此在你两只衣袖上留下了多个油乎乎的手印。而你就达到了制造混乱的目的。但是,你声称被他撕扯坏的衣领却是毫无半点油渍,这正是你恶意制造假象、诬陷朱建的证据!”

      众人这时无不点头称是。那范可面色煞白,浑身乱抖,早已没有了刚才的巧言令色。姚崇略沉思了片刻,说道:“将他暂时关进监狱一段,以示惩戒!”

      好容易处理完范可状告朱建赖账一案,姚崇不由心生轻松,恨不得马上回到县令衙署查勘现场。可还没来得及前往县令衙署,堂下又传来咚咚咚的击鼓声!姚崇也不由大感挠头,自己上任第一天,而且王县令遇害案期限甚紧,可怎么偏偏有如此多其他案件来占用时间?

      姚崇只得打点精神,又开始处理第二件案子。原告被告二人上得堂来,不料此案更加无聊,竟是邻里两家因宅基地产生的纠纷。两人在堂上絮絮叨叨,各抒怨气,各告对方侵占自家宅基地,可见平时积怨已久。案情虽然异常简单,但还需要到现场观看情况,占用不少时间。姚崇到场观看后,确认这是被告家确有在公用胡同道上侵占他人面积的问题,判定被告应将违章占用过道的建筑拆除。可这一去一回,往县衙回去时天色可就开始擦黑了。姚崇不由得暗中恼火:“今天怎么这样背?一心要急着要早早踏勘现场,却来了这许多杂七杂八、莫名其妙的官司!弄得我看来只能晚上掌灯踏勘了。”

      姚崇正这样想着,不料还没到县衙,已经有一名衙役颠颠儿地跑来:“禀报县令大人,州里太守大人到了,现已在县衙等您!”姚崇不由一惊,想道:“我与这太守大人非亲非故,又不相识,怎的太守大人亲自到我的县衙里来了?莫非又出了什么大事?!”想到这里,不由心下更加沉重,和杨武等人加快速度回到县衙。



      刚到县衙大门口,已经见到里面已掌上了灯,灯火通明,一位身穿高等级官袍的官员正在里面喝茶。姚崇赶忙几步,上前施礼:“下官道林县县令姚崇,参见太守大人!不知太守大人驾临,有失远迎,还请太守大人恕罪!”

      那太守也热情地站起来:“诶~~~姚县令不必如此拘礼,我乃永州太守方嘉礼,你在我属下治道林县。你我同在永州为官,本就应上下齐心、通力合作、携手共同努力,才能将这一方治理好。何必如此多礼呢?来来来,姚县令快请就座。”姚崇谢过,坐在一旁。

      方太守亲切地笑道:“姚县令一看就是新科进士,一心为公,只愿早日造福一方啊!今天首日上任就处理多个案子,令人赞叹啊!”

      姚崇应酬道:“大人过奖了。姚某也是初出茅庐,偶中金榜,一心只想不负圣上恩遇,对于政务和办案是毫无经验。还需要向太守大人多多请教啊!”说着又站起身来。方太守笑着摇摇手:“哪里,哪里,姚县令才华横溢,将来若有上峰擢举,必成大器,前途无量啊!快快请坐,快快请坐!”

      姚崇连忙又站起来拱手:“谢太守大人过奖!姚某定当加倍努力!还有劳太守大人多多指点!”旁边的杨武看着,简直烦透了,这么短短一会儿,一个太守连说请坐,而一个县令却已经连续起身三次,官场礼节繁冗,虚伪透了。姚崇明明是心急火燎想要赶紧踏勘现场,但太守一来,就不可能不立时奉陪一旁。两人说了许多这文绉绉、酸不拉叽的话,还没进入正题呢——这太守到底为何而来啊?有何急事?


     可杨武身为姚崇的随从,知道官场事多,也不敢随意插话。却见方太守诚挚地笑着说:“姚崇啊,我说一看就知你是新科进士,也并非完全客套。我永州几十年来,新官上任必先在州府与上官相聚一番,把酒问欢,共叙政务。你上任路过永州州府,竟未停留,而直接先去了道林县,可见姚县令一心为公,赤子诚心,但一看就是完全不懂官场习俗,也破了我永州几十年的规矩啊!”说罢大笑。

      姚崇连忙又站起来,拱手道:“下官实在是不知咱们永州有这规矩,实非有意为之。。。还请太守大人及诸位同僚海涵则个~~~”

      方太守爽朗地摇摇手:“姚县令请坐,请坐!你我及众同僚这是私聚场合,而非公务之见。不必多礼,不必多礼!”

      姚崇和杨武都暗中叫苦不迭,自己赶着想尽快踏勘现场,哪有心思在这官场应酬的宴席中吃吃喝喝?!原以为太守大人突然到临道林县衙是有什么惊人的大事,想不到竟然是这么无聊的官场陋习!杨武忍不住侧头看着姚崇,却见姚崇虽面露不喜之色,但仍勉为其难地伸出手:“既然太守大人如此美意,下官岂敢不尊?谨从各位大人入席。”杨武气得暗自憋火,破案期限近在眼前还得有心思陪上官吃饭!

      随着方太守拍拍手,如同变魔术般,堂下一名名月枫楼跑堂就端着热气腾腾、香味四溢的酒食开始上桌。姚崇忍不住惊叹:“这么多菜啊!”方太守笑道:“姚县令是新科进士,太客气了!这么一点菜,不成体统,也值得姚县令当回事吗?来来来,今天我等初次相见,日后还要一起共事,姚县令请尝尝月枫楼这些小菜做得可还顺口?”一行人有说有笑,尽宾主之欢。

      姚崇只见这道道美食上了一道又来一道,不一会儿就将县衙大堂中间临时摆放的大条桌摆得满满当当,各色精美大菜、拼盘小菜、精致点心,琳琅满目,不胜枚举。姚崇有些不安地说道:“区区下官,何足各位大人如此兴师动众,办此大宴!”

      方嘉礼笑道:“姚县令,不必客气!区区小吃而已,登不得台面!”杨武坐在末席上,嘴里也正吃着饭菜,听到此言,不由心里大骂:“这一桌酒席如此丰盛,恐怕不是十两二十两银子可以办下来的!如果寻常百姓农家,全年下来收入也不过合五六两银子!而县衙内随便这么一摆就是好几桌。官府众人吃着如此豪奢的宴席,却还腆着脸说是区区小吃而已,登不得台面!你们还要吃成什么去!”

      姚崇也很有些不安:“太守大人,我看咱们这一桌酒宴只怕价格不菲吧~~~不知要顶多少个农户一年的收入。我们身居官位的人,如不崇尚简朴,而尽事奢华,只怕下必甚焉,民力消耗必沉重矣!”太守和其他官员,略有几分尴尬,但随即方太守就笑道:“姚县令不愧是新科进士,心怀民间啊!值得我等学习,值得我等学习啊!来,本官敬你一杯,先干为敬!”姚崇只得也举起杯一饮而尽。

      方太守大笑:“新科进士果然好酒量!豪爽,痛快之人!来来来,本官再敬你一杯!”姚崇忙道:“下官不敢让上官连敬两杯,这一杯下官敬太守大人,以后还要向太守大人多多讨教政务之事!”方太守哈哈一笑,两人再尽一杯。方太守一个眼色,下面其他官员纷纷站起,向姚崇敬酒。姚崇有心推辞,但方太守一直说笑着“新科进士可不能自傲漠视同僚哦”,姚崇无奈,只能一杯接一杯饮酒。


      正在这时,一名家仆匆匆跑到县丞何林身边,耳语了几句。何林顿时面露惊喜之色,十分高兴,拱手说道:“禀报太守大人、县令大人,下官的侄子、侄女从兖州远道而来,刚刚到道林县城!恰好遇见了我的老家仆老李,这就来通知于我。下官向太守大人、县令大人及列位同僚告声假,暂时离席片刻,与我那侄子、侄女见个面,将他们送到我家中,然后就赶回酒席!”

      方太守笑道:“既是何县丞的侄子、侄女到了,兖州距此千里迢迢,一路上定然是疲劳不堪、舟车劳顿,我们永州府的官员同僚也自当尽地主之谊啊!岂有让人家经过县衙大门、却不热情招待之理?再说何县丞又不是外人,与我等都是同事我朝的同僚好友,何必那么见外!来来来,就不要请人家回何府吃饭了,快快请进县衙大堂!”说着,命令一名衙役到后厨通知加菜。

      何县丞连连辞谢,说自己的侄子、侄女赶来投亲,怎敢惊动太守大人和县令大人!再说了,今天的宴席本是为姚县令接风洗尘的酒宴,还是不要多叨扰众位大人好~~~方太守却是十分热情,他笑着说:“何县丞真是太多礼了——咱们同事我大唐王朝,本为同心同德、精诚团结,悉心协作,岂能那么见外?那岂不是反倒失了我们永州府列位大人的精诚团结?何县丞还是不要再多说了,快快请令侄、令侄女入内吧!不要让远道之客老在外面等着——”


      不一会儿,一位白衣裙姑娘和一位青年公子以及一位丫环就走进堂来。姚崇不由得一愣——惊讶地发现何林的侄子和侄女原来竟然是自己在城外三十里路口那个饭铺偶遇的那两位青年公子和漂亮姑娘!而他们俩也认出了姚崇,不由得也微微一怔,但没说什么。何林高兴地说:“这就是我的侄儿何家陆和侄女何佳秀——来,家陆、佳秀,快快见过太守大人和县令大人以及列位大人!”

      何家陆和何佳秀上前给众官行礼。方太守笑眯眯地说道:“何县丞的贤侄果然是器宇轩昂、一表人才啊!真不愧是自古才俊出少年!——哎呀,何县丞,看你长得胡子拉碴,一副粗糙模样,想不到竟有如此水灵漂亮的侄女!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啊!”

      那青年公子何家陆见有人称赞自己,不由得很是自豪高兴。而白衣裙姑娘何佳秀见官员们称赞自己美貌,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可官场之上,又不便于立刻回避。

      与何县丞的侄子、侄女寒暄完毕,官员们又开始把注意力转回向姚崇敬酒。何佳秀拉了拉弟弟何家陆的衣袖,找了最边角的一张桌子旁悄悄坐下。何佳秀和何家陆、婉儿三人低调地吃着饭,也不多言语。


      这时,酒席上气氛以及很热烈起来,这群官员果然久经宴席考验,个个酒量十足。酒过三巡,姚崇已经开始东倒西歪,而这帮官员仍不尽兴,依然排队敬酒不止。姚崇忍不住摇手道:“卑职,,,卑职,,,不胜酒力,,,真的是不行了~~~”这些官员哪里肯干,纷纷嚷道:“诶~~新科进士太过谦了!县令大人酒量过人,怎能不放开共饮一次?”

      杨武实在看不下去了,起身拱手道:“各位大人,我家老爷确实不胜酒力,已经喝高了不少~~~要不然,后面的酒就由我来替顶吧!”

      方太守闻听此言,不由一愣,说道:“此乃何人?”

      姚崇连忙站起身,拱手说道:“这是我的——随从,,,从小同乡,情同手足。乡野村夫,如有冒犯各位大人之处,还请多多海涵。”

      方太守这才脸上缓和了一些,但仍不大客气地说道:“既是县令随从,那对于礼仪规矩可要适当多学习些~~下去吧~~~”

      杨武气恼不已,正想顶那太守一句,忽觉姚崇暗暗拉了拉他的胳臂,又一拍他的肩膀,顺势送他退下。杨武并没有再顶撞——因为他清楚地听到姚崇压低声音对他嘱咐了一句话!


      方太守转头对姚崇笑道:“何县丞的贤侄、贤侄女今天远道而来,我们也别把他们晾在一角嘛——来,姚县令,随我前去敬酒一杯吧!”姚崇只好跟着方太守走到何家陆、何佳秀这一桌。

      方太守热情地笑着说:“来,贤侄!你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何家陆也连忙站起身,举起酒杯说:“小侄不敢当!还是小侄敬太守大人一杯!”两人饮了一杯酒。

      方太守又笑着走到何佳秀面前:“来,贤侄女也千里迢迢、一路辛劳!本官这里招待不周,若有唐突之处,还请贤侄女见谅啊!本官也请贤侄女同饮一杯——”

      何佳秀站起身,略有点尴尬地应道:“谢太守大人厚意!——但小女实在不会饮酒——小女还是以茶代酒吧!”说着,举起了茶杯。旁边的人不由有点尴尬。何林脸色略微一变,连忙想要说话。



      姚崇却解围地说:“既然何小姐不会喝酒,就不妨以茶代酒吧!”方太守看了看姚崇,哈哈大笑。饮了这一杯酒。何佳秀轻轻地抿了一口茶,以示敬意。

      方太守自己敬完酒,却还没完,他笑着对姚崇说:“姚县令也敬两位远道之客一杯吧!”

      姚崇只好又举起酒杯。可是何家陆瞪着姚崇,却毫无好印象。但官场之上,也不便于当场难堪,也只好勉强拿着酒杯。姚崇举杯过去相碰,不料何家陆却瞪着姚崇,声音很低地嘟囔了一句:

      “哼,好色之徒!”

      姚崇没想到何家陆竟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差点大惊失色!心中不由十分委屈!他尴尬万分,压低声音说:“我,我,我怎么就——”何家陆眼睛一瞪,看着姚崇。方太守却没听清何家陆刚才那句话,正好感兴趣地凑过来:“贤侄说什么?”



      姚崇大为尴尬,连忙接下话茬,假装自然地笑道:“啊——的确是幸会,幸会!”

      何家陆不屑地看了一眼姚崇,却没说什么。何佳秀显然也听见了自己弟弟的话,忙过来打圆场,举起了茶杯,温婉得体地说道:“我姐弟二人千里到此,恰好逢得姚县令新官上任破案的喜事。真是要十分感谢姚县令的盛情招待!”

      姚崇异常尴尬,只好说道:“哪里,哪里——要感谢的话,还是感谢方太守大人的热情盛意吧!”何佳秀饮了一杯茶,姚崇饮了一杯酒。方太守和姚崇又回到主桌。

      这官场上的接风宴果然是耗时持久。觥筹交错,欢声笑语,奉承声、夸奖声、应和声、劝酒声、划拳声交织一处,异常热闹,已经超过了一个时辰,仍毫无结束之意。既然太守有令,不少官员纷纷上来围着姚崇敬酒,热情地称颂新任县令的“文才过人、精明干练、年轻有成、前途无量”。姚崇已微微有几分醉意,已经喝得脚步微乱,官帽微斜,却还要忙于应酬。但仍不得不应酬着。何佳秀看着姚崇和这些官员醉醺醺、东倒西歪的德性,不由得更加暗暗反感,暗暗蹙眉不已。但在官场上,她也不便公开说什么。婉儿更是厌恶地看着姚崇和众官员。


      就在这时,姚崇突然听见堂下远处夜幕中似乎有一声“唉!~~~”的长叹声,随即就消失了。姚崇再仔细听,却只听见夜间微风摇动树叶沙沙的声音,似乎还有几个人匆匆走过的声音,尤其奇怪的是这脚步声还夹杂着一种不协调的沉重。姚崇尽力绕开眼前微醺的官员,往堂下看去。可是夜幕黑沉,从灯火通明的大堂往外看去只见一片漆黑,看不见远处任何光景。刚才那一声轻叹,似近还远,如同鬼魅一晃,而再不见踪迹。难道是自己耳鸣了吗?莫非在觥筹交错的宴席上应酬久了,自己听错了哪位小吏在宴席上的一声轻叹?

      姚崇方自诧异,方太守已经上前亲热地说道:“姚县令年轻有成,本官一看到姚县令英姿勃发的样子,不由想到了本官二十多岁的时候啊!那时候本官还在苦读寒窗,哪里比得了姚县令少年得志,年轻有为,看看姚县令英姿勃发的样子,真是羞煞本官啊!”

      姚崇只得又一次拱手客套:“方大人实在是言过了,姚某才疏学浅,不过仰仗运气,侥幸得中进士榜尾。想起侥幸中榜之事,至今仍觉阵阵后怕。在为官和处理政务方面,姚某还要向方大人多多求教!”方太守轻拍姚崇的肩头,哈哈大笑。



      又一阵交杯错盏、热烈非凡后,接风宴终于到了尾声。众官酒足饭饱,肚皮肥圆,酒嗝冲天,纷纷面露倦色。方太守笑道:“今日天色已晚,赶回州府实在辛苦。我等就在道林县住一晚吧,明早再走!”

      姚崇连忙躬身说道:“太守大人留宿本县,本县求之不得啊!何县丞,快快安排一下!”

      方太守大笑:“姚县令新来乍到,对道林县恐怕还不如本官熟悉。本官已经提前安排下去,今晚就住在县驿馆吧!”姚崇连忙表示:“小县条件粗陋,太守大人肯于赏光留宿,还请太守大人将就一晚!”

      方太守摆手说道:“不知姚县令在道林县住宿何处?本来历届县令都是应住在县令衙署的,但这王县令在衙署内遇害身亡,衙署成了案发第一现场。此案仍未侦破,因此案发现场仍需持续保护。故而姚县令也不便住在县令衙署,只有先在其他地方暂住一时了。”方嘉礼顿了一顿,又说道:“要么姚县令就随本官一起住在县驿馆吧!我让何县丞他们把最好最干净的房间留给姚县令,本官在道林县只是住一晚,也就没那么多讲究了。姚县令你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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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1-8 18:24:32 | 显示全部楼层
      姚崇先连声称道太守大人想的周到,然后,才胸有成竹地说道:
      “秉太守大人,卑职刚才已经查看过了:紧贴县令衙署小院旁边有另一个小院,我方才看里面是空的,现无人员居住。卑职想,卑职和随从就住在这个小院内吧。县衙内既有空院,又距离大堂很近,卑职感觉很是方便啊!如果住在县驿馆,一方面要长期占用一个房间,另一方面也要麻烦县驿馆工作人员,且徒增百姓负担。卑职不如就在那个小院住下吧,也节省些公费!”

      方太守沉吟了片刻,问道林县衙诸人:“县令衙署旁边那个小院,是空的吗?原本是何人所住?”

      何县丞拱手回答:“回禀大人,那个小院原本是空院,专供县令身边亲友来访时所住。”

      方太守略沉思了一下:“既然姚县令这么想,也是守职爱民之举,那就依姚县令之意吧!”

      衙役领班张怀宝接过了话茬:“县令大人,这旁边小院久无人住,灰尘很多。不如今晚姚县令先随太守大人住在县驿馆吧。”

      姚崇笑道:“大可不必如此兴师动众。姚某出身也是普通人家,自己打扫房间也习惯了。姚某今晚先入住其中,只需自己把床榻卧室略微打扫一下就行,至于桌椅陈设,明天麻烦各位差人来帮忙打扫一下。”


      方太守笑曰:“好了好了,不要争了,姚县令所想也十分周到,大家就按他的意愿办吧!”

      不料那张怀宝却突然面色大变,深有难色、畏惧犹豫地说道:“太守大人、县令大人在上,,,,小的还有一事没有说,只因此事太过诡异,很不吉利,因而小人不愿在县令大人接风宴上说起。。。但是,现在姚大人执意要住在县令衙署的隔壁院,小人不得不,,,不得不说了。。。那个地方,非常蹊跷,十分恐怖!”

      方太守厉声说道:“怎么如此吞吞吐吐的!快快报上详情!”

      张怀宝拱了拱手:“是。太守大人有令,小人就斗胆尽言了。那县令衙署,,,自从王县令在其内遇害身亡后,,出了一件怪事——”张怀宝脸色苍白,欲言又止。

      方太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斥道:“怎么这样罗唣?快快报上详情~~”张怀宝这才开始一五一十往下讲那天夜里发生的那件事~~~



      原来,就在王县令遇害一个多星期后的一天夜里,一名值夜的衙役手持灯笼在院里例行巡逻。一切都像平时一样平常,深黑的夜幕笼罩着整个县衙大院,大地是那么静谧安详,县衙里的花花草草依然吐露着芬芳。很难想象到就在不久前,这里的最高官员——县令竟然就在县令衙署里被谋杀!不过虽然县令不在了,但夜间巡逻也还是要照例的,反正都是每天全一样的点个卯,衙役们都人人习以为常。这名衙役悠然地从大院里一处处走过,然而当他走过王县令衙署附近时,突然感到一阵阴风从脑后吹到了他的脖子后!这名衙役不由吓得一哆嗦,连忙回头一看,可后面道路上空空的,什么也没有。他诧异地揉了揉眼睛,继续往前走,突然一滴凉凉的液体滴进了他的脖领!这衙役困惑地用手一摸,再把手拿回眼前,借着灯笼的光一看——这一下,他不由得大惊失色——因为他的满手上竟然全是殷红的鲜血!一股惊恐顿时升上衙役的心头,他恐惧万分地抽出了腰里的刀,却不知该往哪里砍。他恐慌地连忙四处看,然而,周遭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一阵阵风吹过,吹得这名衙役手中的灯笼忽明忽暗!


      正当这名衙役高度紧张之时,一大团东西却就在他面前飞落,啪嗒一声落在地面!这名衙役连忙低头——只见满地的鲜血,还有一只惨白的人手!那只地上的断手竟然缓缓地抽搐着,由五指分散,转为了五指握紧!目睹这匪夷所思一切,这衙役不由吓得魂飞天外,他一手紧紧握住钢刀,一面难以置信地揉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事!地上那只断手还在不断抽搐着握紧,衙役手里的钢刀颤抖的幅度也越来越厉害!眼看着断手越来越缩小,逐渐溶化在鲜血中,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就在这名衙役不断地揉着眼睛中发生着,简直令他魂不附体!就在这时,突然呜的一阵阴风刮过,衙役手里的灯笼顿时熄灭!四周陷入了一片漆黑!


      就在一片难忍的黑暗中,一阵诡异的“呜——呜——呜——”如泣如诉声由远而近,在黑暗里迅速就来到近前!转瞬间,那哭喊声已经就在对面:“啊——啊——我好惨啊——我好惨啊——你们为什么到现在还不破案——你们为什么——呜呜呜——我好惨啊——哈哈哈——”

      这衙役简直是恐惧万分,忍不住惊呼了一声:“谁?谁!”他慌乱地举起火石,却只见一个修长的黑衣白面鬼就站在他对面,煞白无半分人色的脸上毫无半点表情,一张嘴却在痛苦地哭嚎着!这名衙役吓得踉跄一步,只剩下本能地乱挥着钢刀自卫!修长的黑衣白面鬼却诡异地笑了:“啊——啊——你不想着破案为我报仇——却还想着杀我——你们为什么——呜呜呜——我好惨啊——哈哈哈——”说着,又向前一步步靠近过来!

      这名倒霉的衙役已吓得几乎要瘫倒在地,一边有气无力地挥动着钢刀,一边惊恐地喊道:“别过来!别过来!我,我砍了你!”鬼影这一次却诡异地哭了:“呜——呜——我平时待你们不薄,你们却都不想着破案为我报仇——呜呜呜——我好惨啊——哈哈哈——”这句话如同一道霹雳,突然划过了衙役的心头!他忽然想到什么,惊恐地指着鬼影说道:“你,你是!”然而没等他说完,那鬼影的两只冰凉的手已经掐住了他的脖子!这名衙役恐怖万分,几乎喘不过气来,只有玩命挣扎着!然而他的呼吸越来越困难,声音也越来越微弱,慢慢地开始翻起了白眼!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他脖子上的手却突然松开了!他呼呼地喘着粗气,半天都差点没找回自己的魂魄。对面那个鬼影却诡异地笑了:“哈哈哈哈哈——快点为我报仇——我实在是冤啊——你们不破案——我就无法轮回转世——呜呜呜——我好惨啊——再不加快破案,我就真的要找你们来作伴了——哈哈哈——”

      这时,县衙院里终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几名衙役提着刀,拿着灯笼,快步跑来!那鬼影却只是从容地一转身,一团烟雾升起,就平白地从平地上消失了!然而,这些衙役却并没看见什么异常,见到瘫倒在地的那名衙役,跑在最前面的另一名衙役着急地上前抱住他说道:“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谁在哭嚎?”这名倒霉的衙役已经接近精神错乱了,他本能地重复念叨着:“难道你们都没有看见吗?鬼,鬼,鬼啊!——”

      众衙役不信地说:“哪有什么鬼?我们一路跑过来,什么也没有看见啊!”那名衙役又哭又笑,惊魂未定地向众衙一指自己的脖子上——深深的掐痕依旧明显!那深红色的印迹格外醒目!

      众衙役这才不由得都大吃一惊!

      说到这里,张怀宝心存恐惧地说道:“此后逢到夜晚,县令衙署内时常传来哭喊和叫屈声!!听过的人都说,那声音和王县令生前一模一样,恐怖至极!那哭喊和叫屈声时常泣诉不已,自喊冤啊、、、冤啊、、、还我命来!~~~你们要为我做主啊!~~~哭喊声渗人心脾,闻者无不失魂落魄!为这事,都已经吓到了县衙里好几名当值的衙役,无不觉得恐怖至极!”

      其他衙役也纷纷接茬道:“真的!真的!太恐怖了!”“我上次遇见一次,吓得我差点都要昏倒了!”

      张怀宝也说道:“起初我们还以为是有人故意装鬼吓人,为此还组织了多次捉鬼行动!就在第一次闹鬼后的两个星期后夜里,小人安排一名衙役照常去王县令衙署附近巡逻,小人自己暗中带几个兄弟到附近埋伏。等这个装鬼的人出来,我们就抓住他!可是,就在这一天,却出现了更诡异的事!”

      方太守厉声说道:“什么事?快讲!”张怀宝擦了擦脑门上流出的汗,幽幽地继续往下讲~~



      就在张怀宝定计捉鬼的那个夜里,一名衙役按照布置,手持灯笼,装作若无其事地在县衙院里巡逻。这又是一个漆黑的夜,道林县城早已寂静无声,整个县衙只有这衙役手中一只灯笼摇摇晃晃的一点光芒。这名衙役又走到了王县令衙署附近,不由得心中有一点嘀咕。一阵风吹起,灯笼又开始左右摇晃起来,他不由得打了个哆嗦,脸上露出了恐惧的表情!这名衙役装作自然地往四外看了一看,期待地寻找着在这里埋伏的同伴身影,壮着胆子勉强一步一步向前挪去。眼看已经基本走过了县令衙署,到了前面的拐弯处,鬼影却依然没有出现,这名衙役长吁了一口气,放下灯笼,擦了擦满脸的汗。

      可就在这时,一个修长的鬼影却赫然出现在他面前,冷冷地朝他笑着!依然是那样毫无表情的惨白色长脸、依然是那样披散着的长发!这名衙役大惊失色,尖叫一声,抡圆了一刀就向鬼影砍去!

      鬼影不躲不闪,这一刀直劈下去,却突然当啷一声、钢刀就飞到了几米开外!那衙役吓得魂不附体,此时手上又失去了兵刃,他想挤出一丝笑容对鬼影微笑,可笑出来比哭都难看恐怖!那鬼影面无表情,一阵阵烟雾升起,鬼影若有若无,看不清楚。

      衙役浑身哆嗦,几乎要出溜到地上去!可就在这时,扑的一声,地上的灯笼竟然自动熄灭了!在一团黑暗中,传来了这名衙役“啊!——”的一声惨叫!



      就在这时,张怀宝领着支援的衙役赶来了!他们手持钢刀和灯笼,照得院里一片光亮!张怀宝大吼一声:“捉鬼的在此!装鬼的,你休想逃走!”衙役们就冲了上来。

      可鬼影却是不慌不忙,始终不紧不慢地前面移动着。根本看不见鬼影的腿脚迈动,但鬼影却异常迅速平稳地在前面走着!衙役们紧追不舍,很快,鬼影就走到了县衙里假山前,却突然停步回眸诡异地笑了一下!这一笑,如此的吊诡、如此的邪恶,衙役领班张怀宝突然觉得不对,大喊一声:

      “小心有诈!”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有四名衙役手持钢刀和火把,勇猛地冲了上去!然而一阵烟雾升起,鬼影竟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得无影无踪!那四名衙役已经追得红了眼,哪里肯罢休,一名衙役带头冲过烟雾,追向假山内的小径!其他三名衙役也提刀跟上!张怀宝大喊:“等一下~~”

      就在这时,假山里面传来了第一个冲进去的衙役一声惨叫,随即就是几声沉重的倒地声,此后再无声息!


      张怀宝和剩下两名衙役吓得面无人色,僵立在当场!可毕竟前面还有四个衙役生死不明,身为衙役领班,张怀宝只得带头向假山一步步挪过去。过了好久,他们才提着刀,勉强一步步向前接近了假山。然而就在此时,里面却突然蹿出一条身影!张怀宝鼓足勇气、举刀正要砍过去,那身影却一边连滚带爬,一边哭喊着:“鬼,鬼——鬼啊!”原来正是刚才进去的四个衙役之一!张怀宝极力抑制着恐惧,问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然而那衙役却已经昏昏沉沉,只是不停地哭喊着:“鬼,鬼——啊!”连半个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来了。张怀宝心一横,和两名衙役壮着胆子拿着刀走入了假山内的小径。只见另三名衙役都躺在地上。

      张怀宝连忙俯身观看三人的情况,发现三人却都活着,只是昏倒了而已。张怀宝着急地大叫:“你们醒醒!醒醒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三名衙役先后苏醒过来,然而却没有一个能说清刚才发生了什么事,甚至没有一个知道刚才自己为什么就摔倒了~~

      率先冲进假山小径的那个衙役只是迷迷糊糊地回忆着:“我怎么——一下就——摔倒了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也想不起来——”另一名衙役更是突然一声痛哭起来:“鬼,鬼啊!”一场精心筹划好的捉鬼行动,就这样在混乱和恐惧中失败了。。。直到说话的这一刻,那几名参加过捉鬼行动的衙役仍无不骇然变色,浑身冰凉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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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Master]伴坛终老

     楼主| 发表于 2014-11-8 18:48:09 | 显示全部楼层
      听完张怀宝讲述,方太守面色大变,脱口说:“竟有这么恐怖的事?!可曾查清?”张怀宝接道:“这,,,这,,如何查清?本就疑似鬼魅喊冤,我们常人如何能查清~~~”其他衙役也纷纷接口,七嘴八舌描述当时的恐怖情景。何佳秀听说竟然有这么恐怖的事,不由得也有几分花容失色。婉儿更是害怕得靠近了何佳秀。何家陆也瞠目结舌,眼睛瞪得大大的,张着嘴说不出半句话来。方太守不由头皮一阵发麻,转头而视姚崇,喃喃自语道:“想不到,,,道林县衙内,,,竟然还有这么恐怖的事~~~”

      姚崇仰头笑道:“从前只听说过鬼魅作祟的传说,不想今天竟能遇上!我只相信朗朗乾坤之内,岂有鬼魅作祟?天下即使有鬼祟,也归阴曹地府阎罗王主管,阎罗王岂能放那鬼魅随便出到人间作祟?哈哈哈,各位的好意我心领了,姚某今晚就在那座小院就寝吧!”

      临走,姚崇还没有忘记差人将正在后堂大睡的杨武叫醒,众人各自而别。
      .
      在姚崇的房间内,也能感到这一夜的天气。夜空的黑幕牢牢地笼罩在房间的窗纸上,从窗户看不见外面有任何动静。唯有呼呼的小风,不断轻拂着院内的一切,让树叶不安分地哗啦啦响成一片,连窗户纸也被吹得扑啦啦直响。而姚崇早已安睡,在床榻上发出安详的呼吸声。然而突然,一阵诡异的“呜~~~呜~~~呜~~~”如泣如诉声由远而近,迅速就笼罩了整个小院上空!“啊~~~~啊~~~~我好惨啊~~~我好惨啊~~~~你们为什么到现在还不破案~~~你们为什么~~~呜呜呜~~~我好惨啊~~~哈哈哈~~~”那声音如同一道尖细的线,在外面的空气中忽远忽近,起伏不定,转眼间似乎已到了姚崇的房间窗外!

      “呜呜呜~~~姚县令~~~~你要为我做主啊~~~哈哈哈哈哈~~~~我冤啊,惨啊!~~~~”姚崇的房间里一片寂静,连灯火也未曾点明。那声音越发的近,竟似已经到了窗口!窗棂忽然似乎难以承受负重,发出了吱吱呀呀声,像是有物体趴到了窗户上!外面一面继续呜咽地哭喊着,一面开始用力拍打着房间的窗棱,发出越来越重的扑、扑声!整个窗棱已经被拍得摇晃起来,发出一连串紧促的声响,仿佛外面那物就要破窗而入了!

      就在这一阵声响中,一种更恐怖的声响也传了进来——“嗷!~呜~~~呜呜呜~~~~~嗷~呜~~呜呜呜~~~哈哈哈,我更冤啊!~~~~哈哈哈,我才冤啊!~~~哈哈哈哈哈~~~”一阵尖利凄厉的笑声瞬间笼罩了整个小院!接着,外面又发出一声沉闷的“啪”的一声,随后是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然后是什么东西凌空飞落的扑扑扑风声!一阵凌乱的声响过后,又听到外面一声“啪”的声响、以及什么东西落地的声响。接着又是一声“啪”的声响,随后,那种凄厉的哭嚎和大笑声持续了好一阵,而除此之外,县衙大院内依然一片死寂。直到良久,这恐怖的一幕才消停下来,黑沉沉的夜空照样笼罩着整个道林县衙,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姚崇的房间里,依然静悄悄的一片死寂。.


      第二天天刚一大亮,姚崇就急匆匆赶赴县衙大堂。击鼓传令之后,县衙全体人员纷纷到位。昨天夜里闹鬼的动静那么大,人们都听到了,个个议论纷纷。姚崇啪的一拍惊堂木,堂下顿时肃静下来。姚崇严厉地一指:“下面点名报数!”下面一阵忙乱,点了一圈人。

      姚崇厉声问道:“今天谁没到?”

      下面衙役回禀:“衙役张天涯未到。”

      姚崇追问:“可有事由请假?”

      下面张怀宝说道:“张天涯今早托他弟弟来报,昨晚他起夜上厕所时听到鬼魅作祟,吓得摔倒在地,把脖子和后腰都摔伤了!”

      姚崇笑道:“原来如此!衙役在县衙内被鬼祟吓得摔伤,本县令也理当关心一下。衙役宿舍在哪里,各位前面带路,本县令这就要过去探望一下。”

      张怀宝感动地一拱手:“县令大人一片好意真是令属下们感动万分。那衙役张天涯不过一介小人物,岂值得县令大人亲自劳驾?”话犹未完,姚崇已经步下大堂,在众衙役领路之下前往衙役宿舍。



      不一会儿,姚崇等人已到衙役宿舍门口。一位衙役走上前去,撩起门帘,喊道:“张天涯,县令大人亲自来探望你了!”

      那张天涯正在里面床上躺着,听得此言,连忙想要坐起来。姚崇笑着说道:“哎,不必不必。你躺着就好,躺着就好。”姚崇定睛观瞧,见那张天涯后勃颈、右肩、左后腰都伤着了,缠着厚厚的纱布。姚崇说道:“张衙役在县衙内遇鬼摔倒,而至受伤,本县也心下不安啊!来来来,让本县看看你的伤势。也要见识一下鬼魅的手段。”说罢,一指旁边一名衙役:“来,帮张衙役把纱布打开。动作要轻一点,千万不要弄疼张衙役!”

      张天涯咬牙道:“县令大人关怀,小人实在感激不尽。”

      旁边那名衙役小心地把纱布一层层打开,里面确实血肉模糊。姚崇仔细看了看伤口,神态自若地问道:“昨夜与张天涯一同值夜、同住在一间宿舍的衙役是谁?”

      旁边有人回答:“是张天涯的弟弟张天际。”

      姚崇又问道:“现在何处?”

      人群中一名衙役答道:“小的张天际,在此。县令大人也看过我哥哥的伤了,我哥哥确非作假缺勤。我能否给他换药裹上?”

      姚崇嘴角一挑,厉喝一声:“给我将张天涯、张天际二人立刻拿下!”


      旁边众衙役都懵了,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姚崇再次一声断喝:“还等什么?将此二人立刻拿下!”杨武早已抽刀将张天涯二人制住。这二人大呼冤枉,冤枉之声不绝于口。姚崇从容说道:“将这二人的宿舍立刻仔细搜查!”

      一群衙役在杨武监督下立刻搜查起来。不一会儿,一名衙役搜出了一件奇怪的衣裳。这件衣裳全身纯黑,宽袍大袖,全不是衙役公服。姚崇指着这件衣裳说道:“张天涯,这是何物?”

      张天涯梗着脖子说道:“这是我平日里穿的便服!怎么?县令大人,难道衙役在当值以外就不能穿便服了吗?”

      姚崇笑道:“好。你当值的时候能穿这样的便服吗?”

      张天涯脱口而答:“当然不能。小人已经说过了,小人只在当值以外穿这便服!”

      姚崇又说道:“来人,给他把这件衣裳穿上!”众人不知何意,连忙先给张天涯把这件衣服穿上了。姚崇一指,众人这才发现:这件全黑衣裳上有三处破损,破损处还有血迹,全部与张天涯身上三处伤口位置完全相同!姚崇笑道:“你昨天夜晚当值之时,也是身穿这样的便服吗?”


      那张天涯还想狡辩,姚崇诘问道:“你刚才汇报说你是昨天夜间起夜如厕遇见鬼魅作祟,因此吓得摔倒在地,导致身上受伤。你这身衣裳上的破损和血迹,与你身上伤口位置完全吻合。昨夜县衙闹鬼是后半夜。莫非你当值夜里却穿着这样宽大不便的便服在县衙里走?”

      那张天涯瞠目结舌,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姚崇又是一阵轻笑:“哼,大胆小人,昨夜在本县令院里装神弄鬼之人——就是你吧!”众人闻听此言,方才大惊失色!

      姚崇说道:“张天涯,你大半夜地在县衙里装神弄鬼,是何居心!看来你对于本县令和王县令那个院落关心得很啊!~~~绝非无关事外之人!你弟弟张天际,明知你半夜装鬼受伤归来,还帮你包裹掩饰,是你的同谋。你兄弟二人就是县衙里的内鬼!”


      张天涯哑口无言,但仍气焰不减,把脖子一梗,一言不发。姚崇冷笑一声:“来人!将张天涯、张天际押入大牢,严加看管,不得有误!”姚崇又转过头,专门对张怀宝说道:“张领班,此事就由你去办理,选择可靠衙役,加强对此二人的看管!此二人正是王县令被害一案的重要人犯,一定要加强管控,绝不可使这二人在狱中被人所害!未经我允许,也不准许任何人靠近此二人、或与二人交谈传话!为安全起见,这二人暂且直接关入死牢,务必断绝其内外串联!你可清楚了?”张怀宝躬身答道:“卑职听命!卑职清楚了。”

      张天涯、张天际二人随即被押往死牢关押。姚崇还不放心,又带着杨武同去了一趟监狱视察。只见死牢位于这监狱的最内侧,外无门窗,墙壁厚实,阴冷潮湿,一股常年不见阳光的污浊晦气扑面而来。姚崇正色说道:“即使是看管监牢的衙役,也不得随便靠近这二人,平时一律在外面把守,不得随意进入、更不得与二人交谈!送饭之时,需有两名衙役同时给此二人送饭。众位听明白没有?”众衙役应道:“遵命!”姚崇和一群随从挤在这监牢过道之中,顿时觉得空气更加不流通,污秽难闻。姚崇伸手在鼻子前摇了两摇,驱赶一点秽气,说道:“好了,既然已经看过,我也就放心了。大家尽快随我出去吧。”

      众人如释重负,纷纷鱼贯而出。



      回到小院,杨武欣喜若狂,迫不及待地说道:“姚兄真是神机妙算!你怎么知道昨天夜里必有人来装神弄鬼?”

      姚崇笑着手抚胡须,低声答道:“昨天我们本来想早早踏勘现场,却来了那么许多杂七杂八的怪案,弄得我们始终不及详细查看现场——你不觉得这有点奇怪吗?而且本官微服上任,前无呼应,后无排场。进入县衙里还未发出一道命令,还未张贴一张安民布告。可这县民怎么就立即知道本官上任了呢?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道林县连续几个月没有县令,有官司都无法打,县民只有等待新县令上任。你说他们可能天天跑到县衙门口看里面有无新县令上任吗?尤其是那范可、朱建两人打官司,更是蹊跷,两人当天发生纠纷,当天就知道立刻来县衙告状,还口口声声叫我县令大人。如非在外面就已知道新县令到任,岂能如此巧合?如果只是范可、朱建一起官司,也许还是凑巧了,那黄二麻和李绅宅基地官司积累已久,早已不是一月半月,他二人家住县城北门头条胡同,距离县衙最远。北门又是商贾集中之地,你我从那里走过,人声鼎沸,大白天即使想听到县衙击鼓升堂之声又谈何容易!又怎么那么凑巧紧接着范可、朱建二人前来告状?”

      杨武恍然大悟:“所以老爷就知道县衙里必有内鬼,是内鬼告诉外面的县民,让他们来找老爷打官司!”


      姚崇微笑颔首:“不错!正是如此。你想过没有,如果这个官场上的人主动告诉外面的县民,新任县令到了,让他们到县衙找新任县令告状,这岂不是有违官场上‘民不举,官不究’的惯例?他究竟有何目的,才会打破官场惯例,做这不符合官场惯例之举?真的是为了百姓排忧吗?”

      杨武心思一动,急忙接道:“老爷是说,,,老爷是说~~~”

      姚崇再次点头:“不错!那个人此举,正是为了拖住我们,不让我们及早进入王县令衙署查勘现场!为他们搞鬼争取时间!所以他巧妙地利用大唐律法对百姓有告状官员必须立即接状的规定,弄来一群官司,以此绊住我们,无法及早踏勘现场!”

      姚崇顿了一顿,又沉思着说道:“可是,王县令被害已有数月时间。县衙内又有内鬼,他们随时可以暗中破坏现场,销毁遗留下来的蛛丝马迹。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他们早已有充足的时间做这些事了。为什么要等到我们上任后才来破坏呢?”

      杨武眼睛都瞪圆了:“为什么??”
      姚崇沉思地说:“这一点我还没有完全想清楚。但是,,我觉得:这很有可能说明是王县令衙署里留有他们很难破坏的一个证物,或者这个证物他们很难找到。或者,他们突然想起,自己在销毁处理遗留的蛛丝马迹时漏过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所以极力争取时间,想抢在我们之前销毁证据!但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我却只用了这么快就解决了这两个案子!”

      杨武忍不住佩服地点头称是:“原来如此!所以你才故意选择要住在王县令衙署一侧的小院,为的就是能更好地监控王县令衙署!我们住在旁边,别人要想趁黑夜搜寻或是销毁物证,也多了几分不便!”

      姚崇笑着轻捻着自己的胡须:“不错,正有此意。另一方面,我特意住在王县令衙署旁边,为的就是给他们施加压力,让他们加快行动,迫使他们铤而走险,从而出现破绽!”


      杨武由衷地频频点头:“姚兄,,,我真是太佩服你了!”

      姚崇依然手捻着自己的胡须,微晃着头说道:“昨天晚上接风宴上,张怀宝又向我提到,说王县令遇害以后,县衙里有闹鬼现象。我立刻就猜想到,这是由于凶手为了防止别人靠近王县令衙署而故意制造出来的鬼魅吓人局面,为的是方便他们在深夜于王县令衙署内做事!那时即使发出一些声响,别人也会畏惧鬼魅作祟而不敢靠近,也会自然而然把这声响归结于鬼魅!一想到这一点,我就猜到:

      只要我们坚持住在王县令衙署旁边的院落里,凶手等人就一定会找时机前来装神弄鬼,以便吓跑我等,继续方便他们未完的勾当!”

      这回杨武抢着说了:“所以你才让我昨天夜里提前到房顶上去等待他们自投罗网!”

      姚崇手抚胡须,微笑不语。

      原来,昨天夜里,当衙役张天涯冒充鬼魅爬进院内装神弄鬼之时,杨武早已提前在侧面的厢房房顶上埋伏等候多时。他按照姚崇事先的布置,先看着来者在院里又哭又嚎、装神弄鬼,而后在张天涯扒窗之时,杨武也加入了凄厉的“鬼嚎”——第二个凄厉恐怖的“鬼嚎”,其实原来是杨武。

      张天涯在黑夜里冒充鬼魅,本自只有害人之心,而毫无防范,突然一下听到自己之外的鬼叫声,不由吓得目瞪口呆!没等他明白过来,杨武根据刚才张天涯发声鬼嚎时的位置,用早已准备好的尖利瓦片一下子打过来、正打中张天涯的后脖子!这就是屋内听见一阵鬼哭狼嚎和扒窗声越来越响之后第一声“啪”的一声由来。瓦片落地后碎裂,这是屋内听见第一个落地声来由。

      张天涯慌乱中转过身来,想要寻找对手,杨武并不现身,却将早已准备好的一块黑色大布凌空扔下。张天涯在黑暗之中看不清楚,只听见风声,挥刀去砍,却反而将自己罩于这大块黑布之下!大黑布从空落下的声音,是屋内听到的物体凌空飘落声的来由。突然有看不清的不明物体罩在自己身上,张天涯更加慌乱,连忙用刀在空中乱砍。杨武听见刀舞动和带动黑布的声响,又第二次用尖利瓦片击中了张天涯的右肩!这是屋内听到的第二声“啪”的来由。瓦片随后落地,这是屋内听到第二声物体落地声的来由。

      张天涯两处挂彩,更加恐慌,不顾一切向院墙逃跑。杨武听着他的脚步声,在张天涯翻墙之时,又及时用第三块瓦片击中了张天涯的后腰!这就是屋内听到的第三声“啪”的来由。张天涯连续受伤,血流不止,惊恐万分,连忙撒腿往衙役宿舍逃跑。

      这就是头一天晚上发生在姚崇居住的小院里的全部事情。



      杨武又问姚崇:“那为何您又提前布置我在对方已经开始逃跑后不要追击,而要继续装鬼嚎?”

      姚崇又笑道:“你我初来乍到道林县,对县衙内外环境、以及对方有多少人、有无帮手暗中策应,都不知道。如果你在黑夜之中贸然追击,如果遭遇危险,可就不值当了!而我让你在击退对方之后继续保持鬼嚎,就是为了让对手听不见任何脚步声,不知自己是被鬼打了还是被人打了。同时还有一个重要目的:就是让对方坚信,县衙院里确实是深不可测的人物在活动,总感觉有一双眼睛在黑夜中在无形地紧紧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杨武接茬道:“可你又是如何知道内鬼就一定是县衙内的衙役呢?”

      姚崇再露一笑:“其实啊,我是觉得,这鬼连折腾带闹了一晚上,这县衙内既无人起来查看,更无人点亮灯火,无声无息,任凭这鬼魅作祟!若不是这县衙内的当值人员与内鬼同谋,还能是什么情况!而且县衙院深墙高,内鬼被你用三块专门磕碰出的三块尖利瓦片击伤,又如何方便地逃出高墙之外?可今早我问过了,昨夜在县衙内留宿之人,除了你我,就只有当值的两名衙役和其他住在县衙内的几个衙役了。其中当值的张天涯、张天际兄弟有失职守,第二天又不露面,自然嫌疑最大!”

      杨武好奇地问道:“那您又如何知道他们没有连夜将装鬼时的衣裳处理掉呢?”


      姚崇微微一笑:“他们昨天在夜间装鬼时莫名其妙地受到攻击吃了亏,内心定然恐慌不小。装鬼之人,自己心中有鬼,因此更恐惧到处都有鬼魅!在黑暗中他们又始终没有发现对手在哪里,却连连受创,弄不清楚此事究竟是真有高手所为,还是鬼魅所为。一路狼狈逃回房间后,他们定然做贼心虚,始终担心后面有跟踪者追踪而至、在外面暗中监视!出来埋藏装鬼时的衣裳吧,又怕被屋外的监视者抓个正着。而在屋内把那件衣裳烧掉吧,又怕被外面的监视者看见光亮,反而确定了他们的行迹!第二天天一亮更不便于在县衙院内公开埋藏。如果隔着高墙将衣裳随便扔出院外,第二天被人看见时更加引起注意,他们装神弄鬼之事也就从此败露,以后无法用这种手段吓人了。这时候,他们再一想,这只不过是一件普通衣裳,就算有血迹,也可以推说个理由蒙混过去,留在屋里也不能说明什么。所以我判断他们装鬼时所穿衣裳,应该还在衙役宿舍内!”

      杨武又问:“那姚兄为何不许我夜里直接用飞镖将此人击倒呢?”

      姚崇笑道:“夜间格斗乃性命相搏之事。看都看不清楚,又如何能保证飞镖一定只扎中非要害位置、留内鬼一条活命呢?如内鬼直接被打死,又如何留着他审讯呢?专门磕碰出的尖利瓦片虽然也有一丝可能将内鬼打死,但毕竟概率要低得多了~~”



      杨武不由心悦诚服:“姚兄高才,常人难测!杨武真是心悦诚服!此事不少细节,如果其他官员问起详情,我们可要向这边官员和衙役透露吗?”

      姚崇手捻疏朗的山羊胡,微笑着说:“绝对不可!”

      杨武着急地问:“那我们是否下一步马上提审范可和黄二麻,问问到底是县衙里什么人向他们提供消息?”

      姚崇却冷静地摇摇头:“不可!那样太打草惊蛇了,现在我们只是推论‘告诉他们新任县令已经上任的那人可能是内鬼’,还无任何真凭实据。如果告诉他们的人是张天涯还好办了,如果不是张天涯兄弟,而是还有内鬼——我们此时去问范可和黄二麻等人,县衙内的内鬼很容易就以“我只是出于好意告诉他们”为由推脱掉。我们毫无办法,反而打草惊蛇提醒了他!


      上午,昨夜在县驿馆里睡觉的方太守等人听闻消息才匆匆赶来,隔夜的宿醉还未全消,个个眼圈发黑,气色发暗。方太守着急地说道:“想不到昨夜县衙里竟然真的出了如此大事!幸好姚县令智勇过人,竟然只用一个早上就破获此案,抓获了内鬼!真是可喜可贺!”何县丞也连忙追问姚崇昨夜有无受伤、事情详细经过。

      姚崇哈哈一笑,拱手说道:“感谢各位大人关心!姚崇在昨夜之事里竟然侥幸万分地毫发未伤。当时我在屋内,听得外面略有声响,由于昨日饮酒过度,醉意甚重,所以始终也未能听清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姚崇又说道:“太守大人,我感觉这怪事连连,连这内鬼都打着‘王县令的冤魂’旗号行事,说明都是与王县令被害一案有关。当下要务,我们应尽快详细踏勘王县令被害现场。”众官也纷纷称是。


      于是,姚崇、方太守一行再次来到王县令遇害的衙署踏勘。一行人仔细检查了案发现场。院门紧锁的王县令衙署一切还和上一次一样。但这次,姚崇有了充裕的时间进行检查。他详细检查了屋内每一处物件,在屋里的地面、门窗和各种陈设上,姚崇没有发现有什么明显的问题。姚崇问道:“先把当时事发的情况说来。”

      衙役领班张怀宝作了一揖,说道:

      “事发当天,正是二月十六。王县令老家又捎来了茶叶。王县令与蒲县尉、林主簿、公差冯占海三人又在一起品茶,其间他们又在院内自己做饭,四人一起在院里吃的晚饭。晚饭后,有人从院外经过,还听见王县令在院子里的说笑声。之后他们几人一直在衙署内闭门闲聊。约莫一个半时辰之后,天色已晚,蒲县尉、林主簿和冯占海三人才同时告退而出。王县令亲自到门口相送,这时外面当值的衙役恰巧路过,还看见此时王县令还是好好的。这一晚,公差冯占海自称始终在王县令衙署外站岗巡视,始终未离半步,也没有听见任何异常响动。

      第二天天色大亮时,蒲县尉来找王县令汇报情况,冯占海就回衙舍休息了。然而蒲县尉在外面又等了许久,虽几经叫门,仍不见王县令回应。此时蒲县尉感觉不对,叫来多名衙役一起隔窗喊叫县令,仍不见动静。这时冯占海也跑来,说情况不对!我等众人反复呼喊,屋内毫无动静。最后我等迫于无奈,只有打破大门一拥进入,才发现王县令端卧于床榻之上,七窍流血,已经结成紫黑之痂,已经中毒暴毙!出事后我等共同检查过,王县令的门窗皆从屋内紧锁,无任何撬动或破损之处。在我们撞破大门而入时,门也从里面闩得很结实。屋内碗筷都十分干净,不像是王县令后来自己在屋内又吃过什么夜宵,也没有找到什么零食的残渣,王县令在关门休息后,应该是没有再进任何餐食。而王县令屋内只有一壶茶,这水也是王县令自己从县衙院内的井里打来的,其他三人也喝过。而其他三人都好好的,并无异样。桌上茶还剩半壶,冯占海立刻将那半壶剩茶倒出一点,给县衙外的一条癞皮狗喝了一点,那条癞皮狗却安然无恙!而且后来仵作也对这半壶剩茶做过检验,那半壶茶并没有毒。”



      张怀宝顿了顿,更加绘声绘色地说道:

      “卑职等发现,王县令明明是中毒身亡,可是在饭菜和茶水上却没有下毒的痕迹。如果说是饭菜有毒的话,蒲县尉、林主簿、冯占海他们三人为什么一点事都没有?卑职等只有将屋内所有剩余的可吃、可喝的物品都做了查验,却没有发现任何带毒的。卑职等实在是四处都找不到下毒的手法,在场者无不觉得诧异。卑职等只得对这间房屋做了封闭,保持现场。几天后,州里紧急派来的高级仵作和公差进行了查验,他们怀疑下毒者是在王县令用的碗筷和茶杯上做的手脚,所以其他共同吃饭喝茶的三人都没事,而只有王县令一人遇害。但是经过查验,王县令专用的碗筷和茶杯上也并无毒物痕迹!州里来的高级仵作和公差忙了几天,也是一无所获,始终没有查到王县令究竟是从何中毒。此事经很久查勘而毫无头绪,上级官府对我们道林县重加训斥,说我们太无能,大理寺于一个月后派出得力仵作和公差亲临道林县,把屋里所有物件都仔细查验了一遍,但仍然未发现王县令究竟是从何中毒!王县令这个案子,,,真是怪啊!!卑职等人都认为,此事只有通过求签问神才能查清了。”


      方太守也微微点头,神情严峻:“此案如此怪异,本官为官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也许,天意会有哪些启发,,,也需要问一问吧。。。人力不能达到的地方,就一定要尊重天意了!这种疑难事情,天意不可不信啊!”

      姚崇眉头一皱,轻咳了一声,说道:“我等既然前来查案,那就应竭尽全力,岂有未尽力而先判定此案非人力所能破的?”

      方太守连声说道:“对对对,姚县令年轻有为,很可能发现我等事先没有发现的线索。”

      姚崇详细地问道:“你们众人当时破门而入的时候,有没有听见里面有什么响动?或者在用力破门的时候,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比如力道的突然变化?先紧后突然一下放松了?”
      张怀宝回答:“没有。我等破门之时,里面一直是寂静无声,只有我等的喊声和脚步声。至于力道,也无异常之处。”


     姚崇又问道:“你们众人当中,谁第一个冲进屋内?谁第二个?谁又是第三个?可还记得?”

      张怀宝回答道:“记得。冯占海第一个冲进屋内,蒲县尉第二个,卑职我第三个!后面其他衙役都跟进来了。”

      姚崇再问:“冲进屋内之后,你们三人都各做了哪些事?”

      张怀宝略微迟疑了一下:“卑职依稀记得,,,冯占海直扑王县令卧榻,,,然后趴在王县令身边就大喊大呼起来,抱住王县令不知要干什么,,,当时大家就乱了,纷纷要上去看王县令,,,蒲县尉僵立在门口,一言未发,,,林主簿当时就抱住王县令大哭不止,,,卑职当时急得大喊:‘你们也是公门吃刑侦饭的,怎么能在屋里面乱走乱动!现场不能破坏啊!所有人全都给我站住,不许乱走乱踩!’这样,大家才各自站在了所处的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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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1-8 18:48:43 | 显示全部楼层

      姚崇说道:“请张领班给我示意一下当时各人所站的位置。”

      张怀宝比划了几下当时的位置:“冯占海在王县令床边,蒲县尉就这样僵直站在门口,林主簿在床边抱住王县令,两名衙役王曲和霍达也到了王县令床边,还有一名衙役梁辰已走到屋子中间,卑职站在门边。。。”

      姚崇转头问其他衙役:“当时可是如此?”

      其他衙役点头说道:“确实是如此。张领班所记不错。”

      姚崇在屋内踱了几步,又问道:“你们当时破门进屋的时候,可曾闻到有什么异样的气味?或者,有无不舒服、头晕的感觉?”

      众人皆回答没有。



      姚崇点了点头,接下来,开始检验屋里留下的王县令的遗物。这屋里王县令最多的遗物就一箱箱的书。一打开王县令生前的书箱,里面理所当然也有那个时代所有读书人都会有的《大学》、《中庸》、《春秋》、《论语》、《孟子》等儒家经典,还有一些王县令生前喜欢的书籍。姚崇发现,这些书封面都保护得很好,翻看时最常摸到的书页两个角保护得很好,几乎见不到折角,显然是专门用压角压过的。但姚崇却发现一些书的书页的中部边缘却有一些地方有轻微的撕裂,而书脊更是有摔裂开线的痕迹。姚崇暗暗注意,却不动声色,问道:“王县令生前性格可急躁?”

      众人都说:“王县令性格沉默寡言,文质彬彬,未曾见过他急躁。”

      姚崇又问:“王县令说话办事,是温文君子型呢,还是风急火撩型?”

      众人纷纷说:“王县令做事总是不温不急,没见过他有火急火燎的样子。”

      姚崇又问:“王县令说话,总是引经据典呢,还是都直白了当?”

      众人想了想,说:“王县令说话,特别的拽文,总是引经据典的。”

      姚崇再问:“王县令生前,可爱读书?”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这王县令,最喜欢之事就是读书!”

      姚崇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

      接下来姚崇又开始检视王县令留下的衣箱。他指着衣箱问道:“这些衣箱在以前检视时可曾发现什么?”

      一名衙役回答道:“这些是王县令的私人物品,而且在案发时箱子关着,并未打开,应与王县令被杀案情无关。我等打开一看,只是些衣物,王县令是我们的上官,我等不便翻看王县令个人私物,因此就直接又关上了。哦,但是大理寺的公差来看时,都打开看过,未发现什么异常,都依然严格按原样又一一放回衣箱之内了。”

      姚崇打开衣箱,都是些普通衣物,翻了两下,就不由一怔!



      姚崇发现:箱子里面的衣服虽然叠得也算整齐,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但却能看出一种不协调来——王县令的帽子没有放在所有衣物的最上面,而是比较随意地放在一件衣物下面!而按照儒家复礼的要求,儒生的帽子一定要放在所有衣物的最上面,而不能被衣物压在底下!这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可随意为之的小细节,对于广大儒生来说,这牵涉到孔圣人所推崇的礼制规定。象征着书生们的头应该端正向上,以圣人之训、周公之礼支配整个身体行为,而非身体其他部位支配头,这是非礼勿为、非礼勿信的体现。王县令也是科举出身,是一个从小接受儒家礼制教育的儒生,怎么会出现这种问题?——很显然,这一定是有人在王县令死后翻动过他的衣箱,然后大致照原样把所有衣物放了回去。但这个翻动衣物的人肯定不是一个读书人,因此在放回衣物时忽略了这个重要细节!大理寺的高级公差久经大案,应该不会在一一原样放回的时候出现这么大的错漏。显然,并不是像那名衙役说的那样这里没有人仔细看过这些衣物,而是在大理寺公差检查之后,仍有人将这些衣物一件一件都拿出来检查过!然后才放回衣箱,还特意叠得整整齐齐,以便看起来似乎没有被翻看过!

      而王县令既然是一个性格温和细腻的人,生前又对自己的书爱护有加,连书页两角都专门用压角抚平折印,显然也就不会有扔书摔书的举动。而他那些书上书页中间破损、书脊摔裂的情况,显然是之后有其他人翻看检查他的书时所致。而大理寺的公差经历多起重大办案,怎么能这样草率地对待可能成为证物的东西。县令衙署又在县衙大院以内,外人无法轻易进出。所以显然,粗鲁地翻看检查这些书并留下破损痕迹的人,也很有可能是道林县衙的什么人。他们在着急地检查搜索什么东西,而这东西正是王县令生前留下来的。由于搜索者不知道王县令将那东西可能藏在了哪里,所以他们急迫地搜索了王县令留下的各个遗物,并曾经着急地翻看过王县令的书籍的每一页,当久无收获时又急躁暴怒地将这些书满地乱扔。

      不过姚崇知道,这个问题,问了也是白问,不会得到任何结果。这次踏勘现场的结果,让他更加明白道林县衙里确有内鬼。再把这个现象联系上张天涯等人装神弄鬼、阻止其他人随便接近县令衙署的做法,姚崇心里更加有数。他没露声色,继续检查了其他物品。当检查到外物的碗筷柜时,一拉开柜门,姚崇就注意到:几只碗碟整整齐齐地摆放在碗柜里的一边,另一边却空着,显得略微有点不协调!姚崇不由心生疑窦:如果王县令生前这个碗筷柜就是如此,王县令为什么不把碗碟都放在中间呢?右边现在空着那块似乎原来放着什么东西!

      姚崇仔细端详着这个位置,揣测着以这个空间原来可以放些什么东西。可是,凭空不能这样推断出来那里原来到底是什么。他转向众位衙役:“各位,这里原来放着什么东西?”

      众人纷纷摇头,都说自己原来很少进入王县令的衙署,也从来没看过王县令的碗柜,因此实在不知道原来放着什么。姚崇问张怀宝:“你身为衙役领班,应该能较多地进入县令衙署吧?”



      张怀宝尴尬地答道:“大人有所不知,这前任县令王大人喜好安静,不喜欢一般人等到他屋内来。小人本来就很少进他的屋子,更没有打开过王大人的碗柜,因此确实不知道这里原来放着什么。”

      姚崇转头又问:“王县令生前,与哪些人来往较多?有哪些人可以经常到他的房间来?”

      张怀宝回答:“大概,,,只有蒲县尉、林主簿、冯占海他们三人吧!”

      姚崇又问:“县衙大院门口自有门岗,可那冯占海为什么要彻夜站在王县令衙署门口护卫呢?这岂非多此一举。”

      张怀宝也困惑不解地说:“冯占海为什么这样做,小人也想不明白。。。”


      姚崇又问道:“除了事发的晚上,之前冯占海也经常夜晚在王县令衙署门口站岗吗?”

      张怀宝回道:“这个问题,小人真的不知道。卑职也是在王县令被害一案发生后询问他们三人那天晚上各在何处,这才知道冯占海那天晚上在王县令衙署门口站岗护卫。至于以前他是否也这样,卑职实在没有注意过。”

      姚崇噢了一声,不再问什么。

      方太守关切地问道:“姚县令这趟查勘现场,可有什么发现?”

      姚崇慢慢地摇摇头,说道:“下官暂时还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方太守又问:“那我们现在该从何入手?”



      不过姚崇知道,这个问题,问了也是白问,不会得到任何结果。这次踏勘现场的结果,让他更加明白道林县衙里确有内鬼。再把这个现象联系上张天涯等人装神弄鬼、阻止其他人随便接近县令衙署的做法,姚崇心里更加有数。他没露声色,继续检查了其他物品。当检查到外物的碗筷柜时,一拉开柜门,姚崇就注意到:几只碗碟整整齐齐地摆放在碗柜里的一边,另一边却空着,显得略微有点不协调!姚崇不由心生疑窦:如果王县令生前这个碗筷柜就是如此,王县令为什么不把碗碟都放在中间呢?右边现在空着那块似乎原来放着什么东西!

      姚崇仔细端详着这个位置,揣测着以这个空间原来可以放些什么东西。可是,凭空不能这样推断出来那里原来到底是什么。他转向众位衙役:“各位,这里原来放着什么东西?”

      众人纷纷摇头,都说自己原来很少进入王县令的衙署,也从来没看过王县令的碗柜,因此实在不知道原来放着什么。姚崇问张怀宝:“你身为衙役领班,应该能较多地进入县令衙署吧?”

      张怀宝尴尬地答道:“大人有所不知,这前任县令王大人喜好安静,不喜欢一般人等到他屋内来。小人本来就很少进他的屋子,更没有打开过王大人的碗柜,因此确实不知道这里原来放着什么。”

     姚崇转头又问:“王县令生前,与哪些人来往较多?有哪些人可以经常到他的房间来?”

      张怀宝回答:“大概,,,只有蒲县尉、林主簿、冯占海他们三人吧!”

      姚崇又问:“县衙大院门口自有门岗,可那冯占海为什么要彻夜站在王县令衙署门口护卫呢?这岂非多此一举。”

      张怀宝也困惑不解地说:“冯占海为什么这样做,小人也想不明白。。。”

      姚崇又问道:“除了事发的晚上,之前冯占海也经常夜晚在王县令衙署门口站岗吗?”

      张怀宝回道:“这个问题,小人真的不知道。卑职也是在王县令被害一案发生后询问他们三人那天晚上各在何处,这才知道冯占海那天晚上在王县令衙署门口站岗护卫。至于以前他是否也这样,卑职实在没有注意过。”


      姚崇噢了一声,不再问什么。

      方太守关切地问道:“姚县令这趟查勘现场,可有什么发现?”

      姚崇慢慢地摇摇头,说道:“下官暂时还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方太守又问:“那我们现在该从何入手?”

      姚崇说道:“当务之急,就是审讯张天涯、张天际那两个内鬼!此二人非同寻常,必然与王县令遇害案有关!”


      一行人迅速回到大堂。由于案发地是道林县,所以仍由姚崇坐主审位置,方太守在旁陪审。姚崇重重一拍惊堂木:“张天涯,你昨天夜里在县衙里装神弄鬼,还不从实交待!”

      那张天涯却一仰脖子:“大人,我昨天夜里并未装鬼。不知小人何处得罪县令大人了,县令大人非要构陷小人!”

      姚崇命人拿出张天涯装鬼时所穿的黑袍,又把前面的推理说了一遍,方太守不住点头。姚崇说道:“这件黑袍是我带众衙役在众目睽睽之下在你房间内搜出来的,你还有何抵赖?”

      那张天涯却脖子一梗,厚颜无耻地说:“县令大人,就算我昨天夜里不该穿着那件黑袍出来上厕所吧,你也不能因此就说我是装鬼的吧?县令大人你这也太勉强了吧!”

      那张天际也连声呼号冤枉,似是委屈至极。

      方太守听到这里,又不由得疑惑起来,回头看了姚崇一眼。

      姚崇却并无焦躁之色,他从容地问道:“张天涯,那你的三处伤口是在何处所致?”

      张天涯理直气壮地说:“那是我昨天夜里去上厕所时,在厕所外的小路上突然听见王县令的鬼魅哭号,加之小路泥地湿滑,小人一时害怕、摔倒在地而受伤!”



      姚崇说道:“你可想好了?你这三处伤口是在县衙厕所外的小路泥地摔倒所致?”

      张天涯眼睛一翻:“那是当然!”

      姚崇拊掌大笑,他手一挥,说道:“来人!将张天涯身上的裹伤纱布打开,请太守大人验看。”

      一名衙役打开张天涯的纱布,重新露出了伤口——众人定睛一看,伤口周围有一层细细的黑灰物质。

      姚崇开口笑道:“张天涯,你口口声声说你是在厕所外的小路泥地上摔倒的,那你身上伤口处这一层细细的黑灰是从何而来?!厕所外的小路泥地上哪里有这种黑灰?!你带大家去找一下!”

      张天涯目瞪口呆,做梦也没有想到竟然还有这么一手,一时说不出半句话来。姚崇又命人将那件黑袍提起,请大家仔细查看,却见那黑袍通体上下也找不出太多黄泥印迹,反倒在那三处伤口之处都有一层细细的黑灰!



      姚崇一拍桌子:“大胆内贼!时至今天,你还敢狡赖吗!”

      其实,在场众人中,只有姚崇最清楚张天涯身上伤口为什么会留下一层特殊的细细黑灰——原来,在昨天夜里伏击装神弄鬼之人前,姚崇就已想到为日后辨认嫌犯,特意让杨武将几块瓦片均在炭灰里蘸了一圈。所以瓦片击中张天涯后,会在伤口和衣服上留下一层黑灰。姚崇判断由于嫌犯是深夜装鬼,为了隐蔽很有可能是身穿黑色夜行衣,所以嫌犯不易注意到自己身上有一层黑灰。而其带上逃回宿舍后,由于怕引起别人注意,十有八九不敢点灯包扎伤口,在黑灯瞎火之中更很难发现自己伤口周边的黑灰!

      张天涯眼见证据越坐越实,不由得一阵绝望狂乱,但竟仍不死心,嚎叫道:“太守大人在上,县令大人不知因何故怨恨小人,这都是罗织罪名强行构陷小人!”

      这事实已经清楚到如此地步,而方太守似乎还没有想明白其中关联,仍在那里紧锁眉头自己一点一点摘清逻辑关系,依然还没有拍案下令重责张天涯。姚崇不由暗皱眉头,心中不由想:“这么简单清晰的事情,怎么方大人到此时仍没有看明白!办案能力如此稀松,朝廷怎么养了这么些饭桶,除了酒场饭场上是一流,别的还会点什么?”



      只见来者正是杨武,手持钢刀押着一名衙役到了大堂。老远杨武就欣喜地大喊:“老爷,老爷!这小子果然自投罗网了!”

      张天涯闻听此言,也忍不住回头观瞧。只这一瞧,张天涯就不由浑身冒汗,瘫软在地。

      杨武押着那名衙役走上堂来,那衙役手中还有气无力地拎着一包东西,杨武拱手向姚崇交差。那名衙役也面如死灰,上得堂来就不由自主耷拉下了头。方太守正在困惑不解,姚崇笑道:“太守大人,容卑职向您禀报发生的情况。”

      姚崇一指张天涯:“奸邪小人,就以你这等低下的智慧和应变能力,是何以能在一个时辰之内就判若两人、从容翻供狡辩的呢?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在我们离开大牢后,在我们踏勘王县令遇害现场的时候,有人进入了关押你的死牢。这个人就是你的重要同谋。是他告诉你,怎样狡辩,怎样翻供!而且是你告诉他,还有未搜出的装鬼证物藏在何处,让他去尽快销毁!”

      说到这里,姚崇抚掌而笑:“事实是这样吧,张天涯?”



      杨武也将手中的包袱呈递上来:“二位大人,大家在县令衙署踏勘之时,我奉姚县令之命在监狱门口暗中监视。果然这名衙役鬼鬼祟祟地从监狱出来,急速在县衙内行走。我看他可疑,就暗暗跟了过去。只见这小子偷偷摸摸来到张天涯宿舍门前,打开门进去,又关上门。小的在窗外暗中观察,发现这名衙役在房内床上褥垫之下翻了一阵,找到一个带长发的类似面具的东西!小的就躲在门外,等这小子拎着包袱出来准备埋藏,我就用刀一下架在了他脖子上!”说罢,杨武狠狠瞪了那名衙役一眼,一脚踢在他腿弯上,那衙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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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1-8 18:49:02 | 显示全部楼层
      这次不等姚崇发话,方太守也一拍桌案,怒骂道:“混账东西!食君之禄,竟然不忠君之事!你们身为衙役,竟然一个个相互包庇、图谋串供!来人啊,给我先重打五十大板!”

      那衙役一听,脸色顿时煞白,脱口嚷道:“大人饶命!大人开恩啊!小人都说,小人都说!”

      方太守余怒未消,骂道:“混账东西,还不如实交代!”

      那衙役跪在地上,吞吞吐吐说道:“小人王曲,与张天涯兄弟向来交情甚好,见张天涯兄弟出事,小人忍不住动了哥们义气,,,小人想,问问张天涯到底什么情况。。。张天涯,,,他告诉我,,,他还有一个装鬼时所戴的面具没有被搜出。。。但一旦被搜出,他装鬼的事实就将无法抵赖,所以让我务必回去取走,到县衙外烧毁。。。我刚拿着包面具的包袱出来,就被,,,就被这位好汉用刀给制住了。。。”

      方太守大骂道:“混账玩意儿!你身为衙役,竟然不知包庇案犯是同谋之罪吗!竟然出于哥们义气而去干这种帮忙销毁罪证的事!你该当何罪?嗯?!”

      衙役王曲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只恳求太守和县令大人轻饶自己这一回。

      方太守一挥衣袖,怒喝道:“来人啊!将这厮打入大牢,等候处理!”



      这时候张天涯、张天际也再没了刚才的嚣张,瘫坐在地。姚崇一拍惊堂木:“咄!你二人还不如实交代到底是何人指使你等冒充鬼魅!你等又为什么要冒充鬼魅,究竟是隐藏着什么目的?”

      那张天涯把头一扬,竟然嚣张地笑了一声,从此一言不发、死活不出一声。

      姚崇朗声说道:“张天涯,你可不简单。你之所以要冒充鬼魅,在县衙里散布王县令鬼魅作祟的假象,为的就是恐吓众人都不敢接近王县令衙署。这是因为你们在杀害王县令的时候,在王县令衙署里留下了难以消除的证据!而你刻意要阻止别人发现这种证据,就是因为你正是凶手!”

      方太守闻听,几乎大喜过望,说道:“姚县令,你的意思就是这张天涯就是杀害王县令的凶手?那么,这持续数月而不能侦破的县令遇害一案,就已经快要侦破了?”

      姚崇自信地点了点头:“嗯,正是如此。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张天涯必然与杀害王县令有关!但是我们还需要更多证据,来证实他的问题。”

      方嘉礼大喜过望:“姚县令真是才智过人!!之前这么久别人都束手无策的大案,姚县令初到上任第二天,就轻松侦破!姚县令不愧是新科进士,真乃判案奇才!推理圣手!”

      姚崇连忙推辞,方太守喜不自胜地说:“想不到在姚县令奇才侦破之下,这样的大案竟然这么快就取得了进展!”

      姚崇命令将这二人押回大牢,接着又转向张怀宝,严肃地一字一字说道:“张领班,本官已经十分郑重地告诫过你,此二人干系重大,事关杀害王县令的真凶,一定要选择非常可靠的衙役进行看管。可为何这张天涯、张天际二人在死牢之中竟然能与外界随意串通?请问这是何缘故?”

      张怀宝尴尬地回答:“这,这,是卑职失职——卑职也不知道王曲那小子他竟然与张天涯、张天际是一伙的!这王曲平时表现老老实实,中规中矩,并无什么出格之处,卑职实在没有看出他与张天涯等人竟有这样狼狈为奸的关系——”说着,不由擦了擦脸上流下的汗水。

      姚崇和方嘉礼都没有说话,面色严峻。张怀宝又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拱手行礼,无奈而又不舍地说道:“卑职自知对此事责任重大,卑职对此实有难以推卸的责任,太守大人和县令大人在上,卑职恳请处分!张天涯此次牵涉如此重大罪行,卑职却丝毫未能发现,本已有过。现在王曲与张天涯串联沟通,卑职又是用人失察,责任重大,实在难辞其咎——卑职的表现,实在有失职守,卑职也惭愧不已。卑职自请撤职处分——”




      听到这里,何县丞对方太守和姚崇一拱手,谨慎地插话道:“禀报太守大人、县令大人,这王曲平时确实表现中规中矩,并无什么作奸犯科之事,下官也没有看出来他竟然能干出包庇同事之事!但是,道林县衙役队伍这么大,也都是历经各任县令招来的,并不是张领班招来的,来源复杂,哪个人做什么,其他人也都很难都十分清楚。如果出现几名这样的败类就撤销衙役领班的职务,恐怕以后谁也都很难做这个衙役领班啊!”

      听到这话,姚崇没有说话,手抚胡须,沉吟了一下。方嘉礼也沉吟了一下,觉得这个说法有些道理。张怀宝知道自己的官职安危就在此一线之牵,哪里敢说话,只有始终老老实实地弯腰拱手,头也不敢抬。

      见姚崇长时间沉吟不语,方太守凑近姚崇,小声说道:“姚县令,我看这也确实有几分道理。身为领班,也不可能了解衙役队伍里每一个人干什么。如果衙役队伍一出问题就撤领班的职,那如果县衙一出问题,有人就要依此撤县令的职,问题就复杂了——”




      这句话一下子提醒了姚崇,姚崇认真想了一下,觉得这个问题确实存在。如果以后有人也利用这个问题来给自己找麻烦,案子就没法办下去了。想到这里,姚崇决定已下,他严肃地说:“张领班,你今天犯下这样的错误,按理应该处分!但念在你能主动承认错误、勇于担当这一点,各位大人又都说到道林县衙役的问题不能让你一人负责,本县就给你一次纠正的机会!你以后一定要勤俭奉公,努力办案!再不可出现这样的纰漏!”

      张怀宝一听此话,不由感动地抬起了头,满脸感激、激动不已地说:“谢谢各位大人给小人这次机会!小人的职务是各位大人保全的,张怀宝感激不尽!从此以后,小人一定勤俭奉公,兢兢业业,跟随姚县令尽快勘破此等大案!再不会像原来那样疲疲沓沓的样子!我一定严格挑选和管理衙役——卑职以职务和前途担保,今后再不能出现犯人内外串供这种情况!”

      姚崇严肃地说:“我再和你说明一次,张天涯二人对王县令被害一案干系十分重大,直接牵涉到王县令被害的真凶!我现在再次把这二人交给你关押,由你擢选忠诚可靠的衙役严加看管。决不可使其再在监狱内部串联外界!”

      张怀宝感激地拱着手,精神抖擞地说:“请县令大人放心!这次教训深刻,卑职再不敢掉以轻心,一定妥善挑选衙役,严加看管!以报答各位大人之恩!”


      第二天上午,姚崇正式在堂上问询蒲县尉、林主簿、冯占海三人。姚崇还是端坐大堂正中,方太守作为陪审上官,坐在旁边的座椅上。为了防止三人串供,姚崇决定采取一一单独询问。

      第一个问询的,是道林县公差冯占海。姚崇认为,他虽然官职最低,但在此案中关系却十分重大。在王县令被害的那个晚上,冯占海始终在门外站岗放哨,而王县令竟然莫名其妙地中毒遇害,冯占海是难脱干系的。他在门外站岗的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至关重要的。

      随着衙役一声“传冯占海上堂!~~”的喊声,两项衙役按规矩喊起了“威~~武!~~”,杀威棒顿击地面的笃笃声响彻大堂。在这一片威风凛凛的声音之中,传来了一阵缓慢而略带蹒跚的脚步声。随后终于映入眼帘的,是一员身材魁梧的大汉,冯占海戴着大号铁枷、脚带镣铐地走进了县衙大堂。姚崇不由大吃一惊,问左右:“为何给冯占海戴上如此重刑具?难道谁已经给他定了罪?”


      衙役领班张怀宝拱手答道:“回禀大人,这王县令神秘遇害案发生之后,卑职和上级公门公差虽几经努力,但依然未能找到任何线索,因此也暂时没能确认凶手。但是,从案情看,蒲县尉、林主簿、冯占海他们三人都有重大嫌疑。起码是肯定脱不了嫌疑的。由于案情久拖不决,为了防止这些人逃跑,何县丞命卑职将这三人暂时监管起来。由于所涉及案情是朝廷关注的重大案,所以就给这三人戴上了刑具。”

      这时,何县丞也开口了:“的确是我让衙役给他们戴上刑具的,为的是避免出现人犯逃走的纰漏。现在朝廷对王县令遇害案侦破工作督促得极紧,而查案至今进展缓慢。对此朝廷已经极度不满,多次下诏斥责我等道林县官员。现在县衙里是人人自危,唯恐哪一天上峰追查下来,拿自己办案不力开刀。如果嫌疑人里再有趁机逃跑的,那道林县衙肯定要被上峰重责了。因此,下官命令,给他们三人戴上刑具,以防万一。”

      听闻此言,姚崇微微摇头:“现在王县令被害一案还在调查之中,暂时尚未有任何结论,怎么能直接按照杀人重犯给这几人戴上刑具关押呢?案件尚未侦破,怎么能先假设他几人就是杀人凶手呢?此举甚为不当啊。你我身为官员应严格执行大唐律,岂能自己随意加减臧否?”

      何县丞的脸一下子涨得酱紫,但毕竟县令是他的上官,他又不便公开顶撞。方太守一言不发,不置可否。



      何县丞无奈,只得勉强地说道:“县令大人,下官也是为了道林县全体同僚的身家前程着想,不得不有此多虑。冯占海那天晚上始终在案发现场,存在诸多疑点难以说清,有重大嫌疑,王县令被害一案重要线索就系于他的身上。如果被他乘势逃走,本案将全无任何头绪!请县令大人三思!”

      姚崇挥了挥手,说道:“冯占海虽与此案有重大干系,但在正式查清结案之前不宜以重刑犯方式处理。还是先限制在县衙内,未经批准不得外出为妥,也可保证不让他逃走。好了,给他打开枷锁!”

      此言既出,下面的冯占海却突然冷笑了一声。这一声在大堂上显得如此突兀,如此清晰。众衙役面面相觑,无人上前打开。

      冯占海冷笑一声说道:“呵呵,还是不烦劳新任县令大人卖弄仁慈去掉这个枷锁了。。。冯占海皮糙肉厚,别说这五十斤的枷锁,只怕更重一些的枷锁和其他手段也承受得了。”


      姚崇听出这话里有一种敌意,问道:“冯占海,本官遵守大唐律法,命令将你的枷锁除去。但在这个案子查清之前,你先暂时不能离开县衙大院,先在指定的房间内休息和协助调查。你可明白?”

      冯占海扬头看着另一边,并不答话,满脸倨傲之气。姚崇也觉得此人怎生如此不懂好歹,但他感到其中必有原因,因此也未斥责。不料,冯占海却语带讥刺地说道:“新任县令大人想要问什么,尽管来问吧,占海如果知道,就赶紧回答!也好保证各位大人锦绣前程,特别是新科进士大人前途无量~~”

      姚崇见此人的话越来越流露着一种敌意,不觉也暗自奇怪:“我与他这只是第一次见面,对他以前也无任何瓜葛,他到底为什么对我流露出这么强的敌意?”


      衙役领班张怀宝见姚崇一时不说话,不由得上前一步,对着冯占海和气地说:“冯占海,新任县令姚大人执法如山,清正严明,爱民如子,好心好意给你打开枷锁,让你真心诚意协助调查,共破前任王县令被害一案!你应该心存感激,而且应认真配合查案,这才能厘清你自己是否有问题啊!”

      那冯占海头一扬,目光凶狠,张口说道:“张怀宝,你少在这里来道貌岸然这一套!你在这里假模假式说什么执法如山,清正严明,爱民如子,好心好意?呸!!鲜廉寡耻的王八蛋!——”

      此言一出,堂上众人无不变色。方太守不由勃然大怒,拍案喝道:“混账无礼!竟敢公然辱骂县令,你意欲何为!姚县令一片好意让给你打开枷锁,你竟然如此狂悖无礼!莫非不动大刑,你等小人就不知敬畏?!”

      何县丞也恼火地喝道:“无礼狂徒冯占海,县令大人也是你敢辱骂的?!”



      张怀宝生气地说:冯占海!你怎么如此狂逆悖乱?姚大人上任伊始,就连破奇案,我们所有衙役都十分钦佩,姚大人体恤民力,爱民如子,我们都感觉来了好官,从此要好好跟随姚大人造福一方!可你不分青红皂白,竟敢辱骂县令大人是什么——而且你这样血口喷人辱骂上官,不知你凭什么?你自己整夜在王县令衙署外逡巡活动,而第二天就发现王县令遇害身亡,我倒要问问你到底做了些什么?”

      方太守早已义愤填膺,指着冯占海说道:“对此等狂徒,还有什么好说?先打一百杀威棒,杀杀他的狂妄!”

      姚崇连忙说道:“太守大人,请息怒!太守大人不必为这狂悖言论生气,毕竟我们的当务之急是赶紧查清王县令遇害一案。”

      方太守这才说道:“姚县令所言极是。暂且先绕过他一次!”



      姚崇用手指指衙役:“来,给他把枷锁打开!”何林拱手说道:“回禀大人,这冯占海态度极为刁蛮死硬,竟敢当堂辱骂县令大人,气焰嚣张,无以复加!如果这时候给他打开枷锁,是否有失县令大人的威仪?会否使冯占海的气焰更加高涨?”

      姚崇摇头道:“何县丞多虑了。他如不配合查案,或故意破坏办案,还可以再将他请回牢房中住。”

      张怀宝也拱手说道:“还有一事需禀报大人,,,这个冯占海是外来公差,在本县无亲戚无家室,他的武功又远远高于各衙役。如果县令大人将他枷锁打开,他若是逃跑了,,,,我们其他衙役可真负不起这个责任~~~”

      姚崇听罢大惊:“噢?~~这冯占海有这么厉害?~~”



      姚崇说罢又问:“那你们当时是怎么抓住他、给他戴上枷锁的呢?”

      张怀宝有点面露尴尬之色,但县令的问题又不能不答:“这~~~当时冯占海一时发懵,没有反抗,所以小的很顺利地给他戴上了枷锁。。。”姚崇笑道:“如果他在案发后第一时间都没有反抗,而顺利地被你打入监狱,为什么你现在觉得他会逃跑了呢?”

      张怀宝想了想,诚恳地说:“县令大人所言确实在理!小人马上照办——”说着,上前给冯占海打开了枷锁。

      枷锁取下时,姚崇看到冯占海的脖子上都磨得露出了粉红的肉,鲜血淋漓。冯占海态度似乎也略好了几分,姚崇问道:“那天晚上,你和王县令三人待在一起是从几时开始的?”


      冯占海答道:“也就是退堂后的业余时间。大约是酉时吧。”

      姚崇问道:“你们几人在县令衙署内先后都做了哪些事?”

      冯占海犹豫了一下,回答:“王县令老家捎来了今年的新茶,我们几人坐在一起品茶来着。然后大家又一起吃了一顿饭。大家一直聊到三更时才起身告别。”

      姚崇问道:“那时候王县令有任何中毒的迹象或不舒服的感觉吗?”

      冯占海低下了头:“应该没有。。。那时候王县令还一切好好的。。。最后还送我们到门口,想不到~~~”

      姚崇又问:“那顿晚饭是谁做的?吃的是什么饭菜?”

      冯占海低声道:“晚饭是卑职亲手做的。吃的是一盘烧肉炖土豆,一盘韭菜炒鸡蛋,一盘豆腐青菜。饭菜里绝对没有毒,我们四人都吃了,其他三人都没有事。王县令所用的碗筷也与我们其他人一样,都是随便拿起一个的。王县令所中下毒绝不是从饭菜而入的!”



      姚崇接着问:“茶是谁沏的?”

      冯占海回道:“茶是王县令亲手沏的。泡茶的水是王县令去打的。我们四人都喝了,其他三人都没有事。茶都是从同一个茶壶里倒出来的,茶里应该也没有毒。用的也是同一套茶碗。”

      姚崇忽然问道:“我看你似乎对王县令中毒一案也考虑得很多,你认为王县令有可能是怎么中毒的?”

      冯占海脸上突然流露出恨恨不已的神情:“我就是直到现在也没想明白啊!”

      姚崇又问道:“从王县令衙署出来后,你在哪里,干了些什么?”

      冯占海回道:“我一直守候在王县令衙署门外巡逻,从始自终未离开半步。直到第二天早上看见蒲县尉到来,才回宿舍睡着。”

      姚崇问道:“从王县令衙署出来到第二天早上,这个时间段可有其他人能证明你一直在那里吗?”

      冯占海面色阴沉,回答道:“大半夜的,谁不回去睡觉,谁能看见我?”


      姚崇问道:“王县令自从睡下以后,屋里可曾又亮过灯?或发出过什么异常响动?”

      冯占海摇头:“我没有看见亮过灯。也没有听见任何异常响动。”

      姚崇接着问:“你能确认这一晚上没有外来的人进入过王县令衙署吗?”

      冯占海激动地说道:“能确认!我一直在外面巡逻,绝对保证没有外人进入过!”

      姚崇继续问:“那一夜没有任何异常情况吗?你那一晚肯定没有打盹吗?”

      冯占海略带气愤地说:“真的没有任何异常情况。我值夜从不睡觉,绝不会出现疏漏。”

      姚崇接着问:“王县令那晚关门睡下后,可曾又起过夜、打开门出来过?”

      在现场踏勘时,姚崇就已经注意过,县令衙署的厕所位于住人的正房外面。如果那一夜王县令曾经起来上过厕所,就有可能在屋子外面遭遇下毒,或者有人曾经趁机偷偷进入王县令屋内下毒。



      但冯占海非常肯定地摇摇头:“没有。那天晚上王县令自从关门睡觉后,就没有再出来过。我的听力很好,如果王县令在院内开门、走动,我不可能不听到声响!”

      姚崇把问题转到另一个上:“第二天早上蒲县尉是何时来的?”

      冯占海回答:“五更以后。大约是卯时。”

      姚崇点了点头,忽然问道:“从傍晚酉时到夜里三更,这个时间可不短。这么长的时间里你们都聊了什么话题呢?”

      冯占海迟疑了一下,回答道:“都是闲聊,没什么特殊内容,卑职记不得具体内容了。”

      方太守闻听此言,不由大怒:“胡扯!如果都是闲聊,没什么特殊内容,能从傍晚酉时一直聊到夜里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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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Master]伴坛终老

     楼主| 发表于 2014-11-8 18:49:19 | 显示全部楼层

      冯占海冷冷一笑,没有回答。

      姚崇又问道:“还有一事我略有诧异。你从王县令衙署里出来后,为什么要在衙署周围巡逻保护呢?县衙大院到了晚上就门庭紧锁,门口还有当值的衙役,外人是进不来的。你有什么必要在县令衙署外面站岗巡逻呢?”

      冯占海只简单地回答了一句:“我与王县令友情甚深,挂念他的安全。”就再无其他话语。

      方太守忍不住又大怒:“难道你提前就知道那天晚上有人要害王县令?你为什么恰巧在王县令被害的那天晚上在王县令衙署之外呆了一夜呢?!”

      冯占海也不回答,但嘴角露出一丝深深的鄙夷。姚崇看在眼里,心里不由暗暗奇怪。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同为公门中人的冯占海对这些官场上级如此敌视呢?但他知道,这个问题明着问是毫无作用的,冯占海也不会回答。


      姚崇又问:“你作为王县令的好友,经常在王县令衙署内吃饭吗?”

      冯占海简练地点了一下头,木木地说道:“是的。”

      姚崇接着问道:“那王县令外屋里的碗柜你熟悉吗?”

      冯占海不解地问:“你要问什么?”

      姚崇问道:“碗柜第一层,与碗摞并排放着的是什么东西?”

      冯占海诧异地说:“这个我从没注意过。”

      姚崇换了一个问题:“第二天早上进屋发现王县令遇害后,你站在哪里?其他人站在哪里?”

      冯占海眼中流露出一种难以回首的伤痛感,迟疑了好久没有回答。方太守几乎又要大怒,已经拿手去摸惊堂木了。正在这时,冯占海却声音低沉地回答道:“我当时站到了王县令的卧榻前,别人当时站在哪里,我没注意。。。”



      姚崇接着又问了最后一个问题:“蒲县尉那天早上来找王县令的时间是卯时,那也很早啊,还远远不到上堂的时间。这是为什么呢?”

      冯占海一时说不上来,只有回答道:“这个我也不知道。县令大人还是问蒲县尉自己比较合适。”

      见此,姚崇命令衙役将冯占海带到县衙院内指定房间休息。何县丞又向姚崇拱手汇报:“县令大人的命令,卑职定当执行。但是,卑职还是向新任县令啰嗦禀报一句:这冯占海武功高强,全县上下的衙役,无一人能够制得住他!如果将其放在县衙院内,确实无法有效看管。这冯占海在案发现场时间最长,疑点很多,难以自清之处也很多,实为当前第一嫌疑人。如果他乘机逃跑,将造成本案难以挽回的线索失去!而朝廷对此案高度重视,如此紧催,如果重要人犯出现差错,我等全体官员必将难逃责罚!所以虽然触犯新任县令大人的命令,但卑职还是斗胆啰嗦几句,请县令大人三思啊!”

      说罢又赤诚地重复道:“卑职这也是为了道林县全体官员、尤其是姚县令大人的身家前程考虑、稳妥起见啊!冯占海如果暂时住在道林县监狱,既便于看管,又可断绝内外串联,有利于破案!姚县令所言极是,冯占海尚未定罪,因此不应作为罪犯对待。但让他暂时留在道林县监狱里,只是为了查案和安全起见,冯占海可以不按囚犯饮食待遇、不戴枷锁,可以每天仍按县衙工作人员饮食标准送饭。不知这样可行否?”



      姚崇也觉得何县丞此言确实有一些道理。正自思忖间,方太守也侧身说道:“我看何县丞之见应算稳妥之见,多一份小心,少一分意外。只需让衙役对冯占海不得为难,要好吃好喝好对待。”

      姚崇见方太守也是此意,自然也就点头同意了。

      冯占海下去后,方太守转头对姚崇说道:“姚县令对此人的回话怎么看?”

      姚崇沉思着说道:“这个冯占海的应讯似乎是含含混混,漏洞百出啊。很多问题明显都没有对我们说实话。例如,他们四人在王县令衙署内从傍晚酉时一直聊到夜里三更,冯占海却讲不出到底聊了什么。这岂不奇怪?还有,他为什么要在王县令衙署周围巡逻保护?他那种答复明显不能解释清楚他的行为。另外,他那天夜里到底是不是在王县令衙署外面,以及干了什么,目前也无法证实。”

      方太守点点头:“不错,确实是如此。冯占海既然参与了聊天,即使具体话记不清,但大致内容应该是清楚的吧。冯占海怎么能用忘了来敷衍呢?”.



      第二个问询的是县尉蒲自中。这是一个相貌平常的中年人,岁月的沧桑和生活的压力已经在他脸上留下了明显的印记。他没有冯占海那么魁梧威猛,更没有冯占海那种当了囚徒还威风凛凛的劲头。蒲自中戴着木枷,上堂后沉默寡言,规规矩矩地站在堂下。

      姚崇命令也给蒲自中把木枷去掉。姚崇又接着把问冯占海的一些问题又问了蒲自中一遍。蒲自中也回答:他们四人凑在一起是品茶,期间一起吃了晚饭,整个聚会时间是从退堂后的业余时间、大约是酉时开始的,一直聊到三更时才起身告别。关于饭菜是谁做的、茶是谁沏的、饭菜和茶水、碗筷、茶壶有无异常、当时各人反应有无异常,蒲自中所言也和冯占海并无什么差异。

      姚崇又问道:“你们几人在县令衙署内从傍晚酉时到夜里三更,这么长的时间里你们都聊了什么呢?为什么如此废寝忘食?”

      蒲自中答道:“都是谈茶。王县令和我等都十分爱茶。王县令老家今年又捎来了新茶,我们几人坐在一起,聊着茶叶自身、炒茶火候、冲泡方式。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

      姚崇说道:“难道说说品茶的事,就可以用去从酉时到三更整整三四个时辰的时光吗?”.



      蒲自中急忙说道:“王县令还谈起他家乡的很多风景名胜,和他在家乡时的很多旧事。王县令这也是想家了。。。”说着,不由有唏嘘之意。

      姚崇也聊道:“王县令家里是哪里人?离咱们道林县远吗?”

      蒲自中回答:“王县令老家是江州灵溪县,离咱们道林县很远。”

      姚崇饶有兴趣地眯起了眼,问道:“哦?那看来王县令是东部沿海地区人啊,在咱们这山区县住得惯吗?”

      蒲自中眼神中流露出一种对故友的回忆:“王县令在咱们道林县确实有些水土不服,总说冬季夜里太冷,腰腿疼痛。”

      姚崇问道:“王县令房间内冬季不点炉子取暖吗?”.




      蒲自中不明白新任县令为什么会东拉西扯到这么远,但还是回答道:“王县令是南方人,第一年不会在房间内点炉子。夜里太冷,所以腰腿都疼。但第二年就会点炉子了。”

      姚崇又问道:“从王县令衙署出来后,你在哪里,干了些什么?”

      蒲自中回道:“我直接回了家,睡觉了。此后直到第二天早上到县衙大院之前,一直都在家里睡觉。”

      姚崇说道:“哦?你不住在县衙大院内?”

      蒲自中回答:“对,卑职是道林县本地人。县衙里所有家在本地的人员,晚上都回自己家住。只有王县令等一些家在外地的人和一些单身衙役住在县衙大院内。”

      姚崇又问:“是这样。。。那咱们道林县衙内有多少人是家住在县衙大院以外呢?”




      蒲自中迟疑了一下,小心地回答:“这个卑职也不太清楚。卑职只知道自己住在县衙大院以外。”

      姚崇点了点头,不再追问,又改问道:“这个时间段可有其他人能证明吗?”

      蒲自中不假思索地回答:“我老婆能证明。”

      姚崇又问:“第二天早上蒲县尉是何时来县令衙署的?”

      蒲自中回答:“卯时。”

      姚崇点了点头,忽然问道:“冯占海与王县令关系如何?”

      蒲自中点头,回答:“很好。”

      姚崇又问:“我听说冯占海原来不是本县的衙役,而是外来的。你是县尉,主管这些衙役,对此可清楚?”


     蒲自中点头回答:“清楚。冯占海确实原来不是本县的衙役,而是外来的。”

      姚崇追问:“冯占海是什么时候来到道林县衙的?”

      蒲自中答道:“冯占海是去年来到道林县衙的。”

      姚崇又问:“冯占海是怎么当上道林县衙役的?他原本是哪里的衙役?”

      蒲自中说道:“冯占海原本不是衙役。当时县里衙役有一名老人告老还乡,县里衙役有缺额。冯占海恰好在此时前来投考衙役,在比武考核中他力压众人,整个道林县衙役没有一人是他的对手,成为当之无愧的第一。所以就当上了衙役。”

      姚崇又问道:“我朝对于衙役,一般都是选择本地人,这样知根知底,衙役既可靠,也熟悉本地情况,方便将来执法和管理。冯占海作为一个外乡人,道林县在录用的时候怎样考虑的这个问题?”


     蒲自中只简单地回答了一句:“这是王县令亲自选的。”

      姚崇嗯了一声,不再追问这个问题,而又转问到另一个问题:“冯占海说他从王县令衙署里出来后,整个夜里一直在衙署周围巡逻保护。据你了解,冯占海一直有这个习惯吗?县衙大院到了晚上就门庭紧锁,难道需要还在县令衙署外面专门加岗巡逻吗?”

      对于这个问题,蒲自中只含糊地回答:“这个问题,卑职不太清楚。也不太清楚他为什么在门外站岗巡逻。”

      姚崇又问:“在王县令遇害之前,县衙大院内闹过鬼吗?”



      蒲自中摇摇头:“没有。”

      姚崇又问道:“第二天早上进屋发现王县令遇害后,你站在哪里?其他人站在哪里?”

      蒲自中略思考了一下,沉静地回答:“当时我僵在了门口。冯占海和林主簿冲到了王县令床前。此外还有两个衙役王曲、霍达跑到了王县令床榻附近,还有一个衙役梁树在房间中部。”

      姚崇问道:“当时在屋里的人就只有这几个吗?”

      蒲自中回答:“就这几个。”

      姚崇又问:“你作为王县令的好友,经常在王县令衙署内吃饭吗?”

     蒲自中迟疑着点点头,说道:“是啊。”

      姚崇接着问道:“那王县令外屋里的碗柜你熟悉吗?”

      蒲自中迟疑地回答:“碗柜?”

      姚崇问道:“碗柜第一层,与碗摞并排放着的是什么东西?”

      蒲自中略微思考了一下,说:“这个我真没注意过。”

      姚崇又问:“平时你们四人聚会吃完晚饭,大多是谁洗碗刷筷?”

      蒲自中愣了一下,回忆了片刻后说:“没准,大家都洗过。”

      姚崇接着又问了一个问题:“蒲县尉那天早上卯时就来找王县令,这么早,还远远不到上堂的时间。蒲县尉到底是有什么事这么早来找王县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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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0]以坛为家III

    发表于 2014-11-8 21:06:20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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