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邓颖超大姐让我们去西花厅,这是常有的事,我们隔一两个月都会去看望她的。文晋决定去美国,也很想听听她老人家的意见和忠告。她一见到文晋就说开了:“文晋啊,你快七十了吧?这次决定让你去美国,是党中央对你的信任和期待,担子很重,你一定要不负所托才是。”文晋点头称是:“我70岁还去当大使,建国以来没有过,以后恐怕也不会有了。我心里也感到责任重大,我一定要尽最大的努力做得好些。”然后,他又半开玩笑地对邓大姐说:“其实,70岁也不算老,美国驻日本大使曼斯菲尔德已经80多岁了。”谈笑间,邓大姐突然对我说:“你的信我看到了,不能说没有一点儿道理,对的意见领导会考虑的;至于个人,应该顾全大局,组织决定了就服从,你能协助文晋同志做大使工作也很重要。而且大使夫人可做的事情也很多,想你能处理得好的。”数十年来,邓大姐对我们始终是循循善诱,我心里总是很感激的。心想,我是第一个专职大使夫人,希望也是最后一个吧。 特殊的家庭主妇 抵达华盛顿后,文晋立刻就投入了紧张的工作。我也随即进入自己的角色家庭主妇,着手建立一个特殊的家即大使官邸。这比起我们在国内搬个家可是麻烦多了,差不多奔波了好几个月才算基本收拾好,能接待客人了。最初的一个多月,我们还进行了拜会活动。拜会政府官员们,我和文晋是分别进行的。因为大使拜会国务院和白宫的官员,虽说也是礼节性的,但多少要谈到一些政治问题;而我去拜会官员夫人们则主要是建立友谊。不论国家大小,只要建立了外交关系的,尽量去拜会。还参加侨胞和友好人士、友好使节的欢迎宴会等。这样的活动连续有一个多月,才算结束了。 因为我是专职夫人,在大使馆内,没有我的办公地方,我也无公可办。我挂在调研室参加他们的学习会什么的。有时,我上午去使馆看看报纸,也和一些相识的同志谈上几句。说心里话,开始的时候,我很不习惯,总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人,所以多数时间我都呆在官邸里。官邸里,有一位厨师、一位花工、一位公务员,还有一位洗衣工(这是为使馆工作的,不为个人服务)。将近有半年时间。为布置官邸,我们大家一起劳动,相处得十分愉快,彼此也相熟了,真像一家人。但官邸布置基本就绪后,他们各自做固定的工作,而我除了社会活动,在官邸也无所事事,不免心里别扭,难道我就真成了不干活的“夫人”吗?闲逛了几天,我都在思考,总不能让时间白过啊!我慢慢地想开了,夫人是家庭主妇,我这个“主妇”应该把“家”管起来,管得好些。比如,怎样把官邸的环境和条件改进得好些;官邸请客频繁,如何在不多花钱的情况下,提高宴请质量;如何改进接待水平。鲜花在国外不单是点缀,也是礼貌的表现。在美国,买鲜花很贵,而官邸后院有一大片花圃,又有花工,可以自己种鲜花。把官邸这个特殊的家管好了,对开展外交活动大有好处。这不就是夫人的工作吗?听说,前任大使夫人不喜欢组织夫人活动,自己可以改进一点,如果有条件也可以组织夫人单独活动,以便广交朋友,活跃气氛。我好像思想突然开朗了:过去自己独立工作惯了,也有自己的专业,所以不愿做丈夫的附属,其实,这也不完全对;人嘛,总该想到“此一时也彼一时也”才是,那就把当夫人也作为一种工作吧。 我振作起来了,首先合理安排时间,比如在华盛顿,上午一般没有什么社交活动,我安排自己学习、听新闻广播、读报、写日记。我对美国的历史和现状都不够了解,就先学习美国史,同时继续学英语,尤其是口语和词汇量。可以说,我对读书有癖好,一经读上了我就会来兴趣,而且喜欢作笔记以增强理解和记忆。我觉得在认识美国方面,两年来有点儿收获,我读完了《美国通史》、《美国经济发展史》和一些材料,读完了美国十大财团的发家史,还有美国的一些文学艺术作品等,对美国这个高度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有所了解了。这样生活安排得较合理,也有目标,就不觉无所事事了。晚上,我几乎都有社交活动,不是出席宴会就是在官邸宴请,因此,整个下午都很忙碌。得为大使熨衬衣,他穿什么衣服配什么领带都要预备好。我虽不化妆,但穿衣打扮也很费脑筋。我与公使商量,大使请客由我这个夫人负责安排。如果在官邸宴请,那就更忙了。要先了解客人的情况,主客和陪客要妥善搭配;定菜单、排座位、布置客厅等等要一一考虑周到。事情一忙,日子也就飞快地过去了。 我在官邸的伙伴们我们这个特殊的家,宴请宾客极为频繁,只要我们在华盛顿,几乎每日都有宴请,这样厨师就非常重要。我们到达华盛顿时,就由使馆抽调一位苏州厨师到官邸来,他名叫姚乘麟,是苏州宾馆的一级厨师,从美国回去后就成为特级厨师了。这位姚师傅不仅手艺好,脾气也不错,这是十分难得的,宴请这样多,厨师很重要,宴请客人饭菜不好,效果就差多了。我决定不仅要和姚师傅交朋友,而且还要拜师学艺。在国内时,遇有闲暇,我也喜欢做做菜,好请客人来家吃饭,所以很真心诚意地想向姚师傅学两手,这样,我们很快就有了共同语言,从未发生过不愉快的事。 姚师傅不仅烹调技艺高,而且还是多面手。本来厨师都有分工,比如专攻冷菜、热菜、面点什么的。大使馆有十几位厨师,分工都比较细,特别是大型宴会都是各尽所长。而在官邸请客,一般是一两桌,最多三桌。姚师傅从冷热菜到点心,全一个人包做了,他做的菜非常精细,色、香、味俱佳。他对自己要求很严,他做的点心还讲究外型美。我有时专请夫人们来做客,他做的甜咸点特别细,做出小鸡、小鸭、金鱼等小动物形状,十分好看,很惹人喜爱,夫人们吃了还要用纸盒带些回去给孩子们,这时姚师傅就特别高兴。有时,专门请男宾客,我就去厨房帮忙,帮师傅做点心,更多时候是帮助洗盘子,有时一次宴请要用100多个盘子哩。每次宴请完毕,文晋都到厨房去向他们致谢,他们对文晋也总是十分尊敬和友善。有十几位华人的夫人,和我相熟后,要来官邸向姚师傅学做点心,姚师傅非常热情,包教包会。他们都是在没有宴会的上午来,我和她们一起学。做的点心我们一起品尝或请她们带回家去同先生和孩子们一起吃。这样的交往更易加深友谊。 官邸有一位花工赵兴顺同志,他本是北京天坛公园种月季的能手,到美国使馆后,不种花,成了清扫工了。其实,大使官邸后院很大,除了游泳池、网球场,还有一大片花圃和一间已倒塌的小花房。我想,无论是官邸和使馆开展活动,尤其是宴请,鲜花是不可缺少的,倘若每次宴请都去买鲜花,不仅要花许多钱,而且增加工作量。我与赵师傅商量,想把花圃整理出来,种上鲜花。花房可以简易扩建,因为各种花的习性不同,没有花房很难保证四季有鲜花。我们在北京的家有个花园,闲时我也爱种花,还买了不少种花的书,学了一些养花的知识。赵师傅同意我的想法。我们说干就干,好在买花籽、花苗、化肥、工具之类的花不了多少钱。我和赵师傅一起到郊区一家大花木公司选购了许多,官邸里还有两位小王同志也一起干,没过几天,花圃里都种上了花。一片深红色玫瑰种上了,我们买的是两年的苗,不久就可以开花。另外还种上球根的什样锦(唐菖蒲)、郁金香、康乃馨等等。当年秋天,我们自己种的花就够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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