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议大夫刑部郎中加四品衔从祖惜抱先生行状

姚波

             朝议大夫刑部郎中加四品衔从祖惜抱先生行状
                                                                           
                                                                     廉访公讳莹譔

曾祖讳士基 康熙举人 湖北罗田县知县 祖讳孔锳 皇赠文林郎 翰林院编修 晋赠朝议大夫 考讳淑 皇赠朝议大夫 礼部员外郎 嘉庆二十年九月 惜抱先生卒于江宁钟山书院 从孙莹在京师 闻之 哀怆涕泣 戚友咸唁 乃卜日设奠于都城之西 为之主而哭之 越日 先生之门人 前江南道监察御史 翰林院编修陈君用光语莹曰：吾师以德行文章为后学师表者四十馀年 所当上之史馆 其生平出处 言行之大 缀而状之 弟子之责也 子与先生属最亲 曷条其略 莹无似不能有所撰述 以表先生副侍御之属 谨以所知对 先生名鼐 字姬传 世为桐城姚氏 先刑部尚书端恪公之元孙也 先生少时家贫 体弱多病 而嗜学澹荣利 有超然之志 先曾祖编修薑坞府君 先生世父也 博闻强识 诵法先儒 与同里方苧川 叶花南 刘海峰诸先生友善 诸子中独爱先生 每谈必令侍 方先生论学宗朱子 先生少受业焉 尤喜亲海峰 客退 辄肖其衣冠谈笑为戏 编修公尝问其志 曰：义理考证文章 殆阙一不可 编修公大悦 卒以经学授先生 而别受古文法于海峰 乾隆十五年 举于乡 会试罢归 学益力 疏食或不给 意泊如也 二十五年 丁赠朝议公艰 越三年 中礼部试 殿试二甲进士 授庶吉士 散馆改礼部仪制司主事 三十三年 充山东副考官 还擢员外郎 逾年 再充湖南副考官 明年充恩科会试同考官 改擢刑部广东司郎中 四库馆启 选一时翰林宿学为纂修官 诸城刘文正公 大兴朱竹君学士咸荐先生 以所守官人局 时非翰林为纂修者八人 先生及程鱼门任幼植尤称善 金坛于文襄公雅重先生 欲一出其门 竟不往 书竣 当议迁官 文正公以御史荐 已记名矣 未授而公薨 先生乃决意去 遂乞养归里 乾隆三十九年也 先是馆局之启 由大兴朱竹君学士见翰林院贮《永乐大典》中多古书 为世所未见 告之于文襄 奏请开局重修 欲嘉惠学者 既而奉旨搜求 天下藏书 毕出于是 纂修者竞尚新奇 厌薄宋元以来儒者 以为空疏 掊击讪笑之不遗馀力 先生往复辨论 诸公虽无以难 而莫能助也 将归 大兴翁覃溪学士为叙送之 亦知先生不再出矣 临行乞言 先生曰：诸君皆欲读人未见之书 某则愿读人所常见书耳 梁阶平相国属所亲语先生曰：若出 吾当特荐 先生婉谢之 集中所为《覆张君书》也 先生以为：国家方盛 时书籍之富 远轶前代 而先儒洛闽以来 义理之学 尤为维持世道人心之大 不可诬也 顾学不博不可以述古 言无文不足以行远 世之孤生 徒抱俗儒讲说 举汉唐以来传注屏弃不观 斯固可厌 陋而矫之者 乃专以考订训诂制度为实学 于身心性命之说 则斥为空疏无据 其文章之士 又喜逞才气 放蔑礼法 以讲学为迂拙 是皆不免于偏蔽 思所以正之 则必破门户 敦实践 倡明道义 维持雅正 乃著《九经说》以通义理 考订之邮 选《古文辞类纂》以尽古今文体之变 选五七言诗 以明振雅祛邪之旨 嘉定钱献之 以考证名 尤精小学 先生赠之序曰：孔子没而大道微 汉儒承秦灭学之后 始立专门 各抱一经 师弟传受 侪偶怨怒嫉妒 不相通晓 其于圣人之道 犹筑墙垣而塞门巷也 久之 通儒渐出 贯穿群经 左右证明 择其长说 及其敝也 杂之以谶纬 乱之以怪僻猥碎 世又讥之 盖魏晋之间 空虚之谈兴 以清言为高 以章句为尘垢 放诞颓坏 迄亡天下 然世犹或爱其说辞 不忍废也 自是南北乖分 学术异尚 五百馀年 唐一天下 兼采南北之长 定为义疏 明示统贯 而所取或是或非 未有折衷 宋之时 真儒乃得圣人之旨 群经略有定说 元明守之 著为功令 当明佚君乱政屡作 士大夫维持纲纪 明守节义 使明久而后亡 其宋儒论学之效哉 且夫天地之运 久则必变 是故夏尚忠 商尚质 周尚文 学者之变也 有大儒操其本而齐其弊 则所尚也贤于其故 否则不及其故 自汉以来皆然已 明末至今日 学者颇厌功令所载为习闻 又恶陋儒不考古而蔽于近 于是专求古人名物制度训诂书数 以博为量 以窥隙攻难为功 其甚者 欲尽舍程朱而宗汉之士 枝之猎而去其根 细之蒐而遗其巨 夫宁非蔽与 嘉定钱君献之 强识而精思 为今士之魁杰 余尝以余意告之 而不吾斥也 虽然 是犹居京师麾淆之间也 钱君将归江南而适岭表 行数千里 旁无朋友 独见高山大川乔木 闻鸟兽之异鸣 四顾天地之内 寥乎茫乎 于以俯思古圣人垂训教世先其大者之意 其于余论 将益有合也哉 又与鲁宾之论文曰：远承赐书及杂文数首 义卓而词美 今世文士 何易得见若此者 某之谫陋 无以上益高明 求马唐肆 而责施于悬磬之室 岂不愧甚哉 顾荷垂问 宜略报以所闻 《易》曰：吉人之词寡 夫内充而后发者 其言理得而情当 理得而情当 千万言不可厌 犹之其寡矣 气充而静者 其声闳而不荡 志章以检者 其色耀而不浮 邃以通者 义理也 杂以辨者 典章名物 凡天地之所有也 闵闵乎 聚之于锱铢 夷怿以善虚 志若婴儿之柔 若鸡伏卵 其专以一 内候其节而时发焉 夫天地之间 莫非文也 故文之至者 通于造化之自然 然而骤以几乎合之则愈离 今足下为学之要 在于涵养而已 声华荣利之事 曾不得以奸乎其中 而宽以期乎岁月之久 其必有以异乎今而达乎古也 以海内之大 而学古文最少 独足下里中独盛 异日必有造其极者 然后以某言证所得 或非妄也 既还江南 辽东朱子颍为两淮运使 延先生主讲梅花书院 久之 书绂庭尚书总督两江 延主钟山书院 自是扬州则梅花 徽州则紫阳 安庆则敬敷 主讲席者四十年 所至 士以受业先生为幸 或越千里从学 四方贤俊 自达官以至学人 士过先生所在 必求见焉 钱塘袁子才 词章盛一时 晚居江宁 先生故有旧 数与往还 子才好毁宋儒 先生与之书曰：儒者生程朱之后 得程朱而明孔孟之旨 程朱犹吾父师也 然程朱言或有失 吾岂必曲从之哉 程朱亦岂不欲后人为论而正之哉 正之可也 正之而诋毁之 讪笑之 是诋毁父师也 且其人生平不能为程朱之所行 而其意乃欲与程朱争名 安得不为天下之所恶乎 先生貌清而癯 而神采秀越 风仪闲远 与人言终日不忤 而不可以鄙私干 自少及耄 未尝废学 虽宴处常静坐 终日无惰容 有来问 则竭意告之 喜导人善 汲引才俊 如恐不及 以是人益乐就而悦服 虽学术与先生异趣者 见之必亲 南康谢蕴山方伯 见先生退而叹曰：姚先生如醴泉芝草 使人见之尘俗都尽 青浦王兰泉侍郎 晚岁家居 集海内人诗至先生曰：姬传蔼然孝弟 践履纯笃 有儒者气象 其见重如此 礼恭亲王薨 遗教必得姚某为家传 德化陈东浦方伯 未卒前一岁 属先生曰：某死必得先生文 以志吾墓 新城鲁絜非 以文章名江右 始学于闽中朱梅崖先生 梅崖于当世文少所推许 独心折先生 以为不及 鲁乃渡江就访 使诸甥受业 自康熙朝 方望溪侍郎以文章称海内 上接震川为文章正轨 刘海峰继之益振 天下无异词矣 先生亲问法于海峰 海峰赠序盛许之 然先生自以所得为文 又不尽用海峰法 故世谓望溪文质 恒以理胜 海峰以才胜 学或不及 先生乃理文兼至 方刘皆桐城人也 故世言文章者 称桐城云 嘉庆十一年 复主钟山书院 十五年 值乡试 与阳湖赵瓯北兵备重赴鹿鸣宴 诏加四品衔 先生年八十矣 神明如五六十 时行不撰杖 兵备年亦八十二 观者以为盛 先是先生居江宁 久喜登摄山 尝有卜居意未决 迁延不果归 二十年七月微疾 九月一夕卒于院中 年八十五 门人共治其丧 生平所修《四库书·庐州府志·江宁府志·六安州志》 官书别刻外 自著《九经说十九卷·三传补注三卷·老子章义一卷·庄子章义十卷·惜抱轩文集十六卷·文后集十二卷·诗集十卷·书录四卷·法帖题跋一卷·笔记十卷·古文辞类纂四十八卷·五七言今体诗钞十六卷》 门人为镂版行世 先生两主乡试 一为会试同考官 所得士为多 涪州周兴岱 昆明钱御史沣 曲阜孔检讨广森 其最也 门人守其经学为诗古文者 十数辈 皆知名 尤爱洁行潜志之士 上元汪兆虹志高而行芳 学必以程朱为法 年二十六卒 先生深惜之 为志其墓 谓真能希古贤人而异乎世之学者 生也 先生之受经学于编修薑坞府君也 编修之学 以博为量 而取义必精 于书无所不窥 论辨条记甚多 而不肯撰述 编修公已没 先生欲修辑遗说 编纂成书而不就 仿《日知录》例 成经史各一卷 曰《援鹑堂笔记》以授莹 使卒其业 且戒之曰：纂辑笔记 此即著书 不可苟作 大约欲少而精 不欲多而芜 近人著书以多为贵 此但取欺俗人耳 吾阅之乃无有也 莹受教未及成书 而先生殁矣 先生原配张宜人 故黄州府同知讳张曾翰公女 生一女而卒 继娶宜人之从妹 故四川屏山县知县讳曾敏公女 生二子二女 长景衡 乾隆五十七年举人 江苏泰兴县知县 次师古 长女嫁张元辑 次嫁张通理 三适潘玉 侧室梁氏生一子执雉 以执雉后从兄羲轮 乾隆十八年举人 广西南宁府同知 编修仲子也 十一月从孙莹谨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