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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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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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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Master]伴坛终老

    发表于 2015-1-21 11:19:1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大地,苍生
                       (组诗)
                      姚江平

    我有个叫翠平的姐姐

    我有个叫翠平的姐姐
    是我大伯家的二闺女儿
    她长得很好看,小脸嫩嫩的
    俩眼水水的,两条小辫儿,顺溜溜的
    她爱笑,一笑俩酒窝儿,深兜兜的
    她嗓音脆,犹如翠鸟的鸣唱,脆生生的,
    她时常站在我家的院门外,甜格盈盈的喊我
    下河沟捉蝴蝶逮蚂蚱追赶蜻蜓
    钻山沟采山桃花山杏花野菊花
    到山洼刨山韭菜山小蒜野山葱野蕨菜
    上山坡刨柴胡捋连翘偶尔也为跑过眼前
    一只蹦蹦跳跳的小松鼠和草丛里突然蹿出的
    一只野兔而惊呼;蹲在过村的大马路边神态专注的
    等着看车身奇特锃亮锃亮的蛤蟆车,隆隆而过的大卡车
    扬起的粉尘很快就让我们灰头土脸仍然满不在乎乐此不疲
    滴溜溜的眼珠贼亮贼亮,发射出一束束超强电磁波交集着串串问号叹号
    有时,我俩也在家门口的两棵柿子树下神情专注地玩一种叫跳方的游戏

    她死的时候才9虚岁
    她死的时候右腿是瘸的
    她死的时候是个没娘孩儿
    她死在初春的一个大晌午
    她死在去我家找我的路上
    她的死和一块小小的柿饼有关
    她的死和一群可恨的虱子有关
    她的死和一种叫乐果的农药有关

    她为了一个小小的柿饼
    一口就可以吃进去的小柿饼
    她摞了大中小三个板凳
    她踮起脚尖,颤颤巍巍战战兢兢
    她左臂下垂右手使劲伸长
    她这个有着腿疾的农村小姑娘
    金鸡独立在三条板凳上的技艺
    一点也不逊色专业的芭蕾舞舞蹈家
    她身姿真如九天揽月的仙女
    从奶奶吊在正房大梁上
    那个荆条编的小蓝里
    竟然奇迹般地偷摸出了
    一个霜白霜白的柿饼

    我知道,对一个小小的柿饼
    她早就开始踅摸和算计了
    她不止一次站在柿子树下
    仰起小脸儿,眼睛透过油绿油绿
    柿子叶的缝隙,迷醉地看着蓝天上的
    白云,一本正经一字咬着一字给我说:
    "柿饼可甜可甜可好吃好吃了."
    我的小脚奶奶早有预见
    防人兼备防鼠
    左思量右思想
    屋里屋外来来回回
    勘察思谋了许久
    万般用心,细微细心
    百密有疏,攻防相克
    悬之屋梁,束之高阁
    眼皮之内,视线范围
    我奶奶自认为高招高挂就高枕无忧了
    她万万没有想到,为了这个小小的柿饼
    我的翠平姐已经不知觊觎策划朝思暮想了
    多少个日日夜夜喽,流出咽下不知几多馋液
    终于在1970年的这个初春的晌午悄然偷袭成功

    一个圆圆的小小的白白的柿饼
    真真实实躺在我翠平姐的掌心
    她小心翼翼地把柿饼藏进袖筒里
    气息屏紧,瘸腿轻点一如堂前飞燕
    身姿矫健,悄无声息地躲进
    东南墙脚的高高的柴草垛背后
    圪蹴下,低着头,缩紧脖子
    贪婪的,偷偷的,一小点一小点的
    抿着舔着.真甜,真真是甜啊!
    她边吃边忍不住用手
    伸进破布袄里挠痒痒
    挠挠挖挖,吃吃舔舔;
    舔舔吃吃,挖挖挠挠

    我仅有9虚岁的翠平姐姐
    她哪知道,一生就这一次
    蓄谋已久的偷嘴行动
    竟然要了她的小命苦命
    那比坡地里的碱草还要贫而贱的小命
    那比糊窗户的麻纸还要轻而薄的苦命
    中年丧妻的我大伯,压根也没有想到
    是他亲手害了没亲娘疼没亲娘养的二闺女
    去年他给农业社种的棉花打一种叫乐果的农药
    瞅其他社员不注意,他偷偷倒了小半墨水瓶
    带回了家.孩儿们空身穿着御寒过冬又脏又破的棉袄
    虱子如游蚁.昏黄的煤油灯下
    他把华江雷江华平翠平这四个孩们的粗布棉袄
    用棉花捻成的球球,蘸上偷来的药液,沿衣缝细细搽了一遍

    她躲藏在柴草垛背后偷吃着
    那一口就能吞进的小小柿饼
    她足足用了一个多钟头时间
    她的冻红的小手不知多少次
    在破棉袄里进进出出出出进进
    她用舌头反复把小手和指头缝
    都添了个一干二净干干又净净
    她嘴里含着那被舌头翻来覆去
    洗过来唰过去的光滑的柿子盖
    她站起身贼虚的又迅速蹲下来
    "不能再进屋子里了
    奶奶要发现我中午没睡觉
    问我作甚来,我怎说?
    要是知道我偷吃了柿饼
    那可惹了大祸了
    挨一顿打是小事
    不让吃饭还要拿着大扫帚扫院子
    肚子叽咕叽咕饿叫着的滋味
    实在是太难受太难受了啊!"
    也勿怪乞讨要饭出身的奶奶心狠
    柿饼在1970年的山村
    实在是太金贵太金贵的物品了
    它是油盐酱醋它是针头线脑
    它是书包铅笔作业本文具盒
    我的翠平姐姐眉头紧锁犯愁了
    不过她很快就憋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去找我玩跳方.和往常一样
    就在那两棵柿子树下玩
    奶奶如果追查谁是家贼
    我就是她不在现场的人证
    (我是个不大的小人儿
    小人儿的话才更可信呢
    可惜我失去了这样一次
    幸运的为她作证的机缘)

    我的翠平小姐姐灿烂地笑了,我猜想
    她笑的肯定很甜.这是她在人世间的
    最后一次笑.我没看见,谁也没有看见
    但我绝对能想象出
    她甜蜜蜜笑着的摸样
    她拖着瘸腿走出柴草垛
    她突然一下捂住了肚子
    她脸上的肌肉一抽一搐
    她觉得身子软不塌塌的
    她硬撑着踉跄走出几步
    她实在走不动了一屁股
    墩在了冰硬冰冷的地上
    她嘴角慢慢的吐出白沫
    她身子哆嗦着打起摆子
    她落魄失神的眼睁不动了
    她瘦弱的身体紧靠土坯墙
    不由自主地而趔趄而歪斜
    她那两条有点发黄的头辫儿
    随着头一歪耷拉在了土墙根下

    她被大人发现时已经不省人事
    急促尖厉的喊叫声让全村都发毛了
    乱攘攘杂哄哄的脚步声嘘喊声穿行在街巷
    我一脸惊恐地咬住二拇指站得远远的看
    她脏脏的右手还在破棉袄里面插着
    一只胖胖的死虱子趴在裸露的棉絮上
    农药的气味在冷冷的空气里弥漫
    鲜红鲜红的血丝从我的嘴角渗出

    我好可怜的翠平姐姐睡在一块木板上了
    3岁上就没了亲妈没了疼爱没了依靠
    自己穿衣自己叠被自己洗脸自己梳头
    4岁上发高烧被村里的土医生一针扎进去
    瘸了右腿,没钱医治没门哭诉没怀投抱没地撒娇
    腿瘸就瘸了残废就残废了苦命就苦着活吧
    就每天拖着一只瘸腿挎着一只大大的荆条篮儿
    一天两趟给猪剜灰灰菜苦苦菜沙蓬菜
    我苦命的翠平小姐姐,她现在竟然紧闭了眼
    再也不能扭过头,哪怕是苦苦的再看我一眼啊

    那么爱笑,一笑脸上就露出两个深深小酒窝的她
    再不跟我笑了,我的小姐姐好姐姐亲姐姐
    你快快醒醒吧,我想让你领着我去玩
    我再也不淘气调皮地叫你平平翠翠了
    我喊你小姐姐好姐姐亲姐姐
    你让我喊几遍我就喊几遍
    你让我怎么叫我就怎么叫
    你快快起来吧,我说话算数
    咱俩再来一次拉钩上吊
    我要说话不算话我就是小狗

    我的小姐姐好姐姐亲姐姐
    我的和我一个姚姓叫翠平的
    仅有9虚岁的小姐姐好姐姐呀
    她再也不理我再也不跟我玩了
    那双露出脚趾头的布鞋还穿在脚上
    那一动不动的压在她头颅下的两只细细的小辫儿
    再也不能在柿子树下用木棍划出的方格里甩来甩去了

    几天后,9岁的小姐姐就成了新嫁娘了
    和一个死去多年69岁的孤寡老汉结了鬼婚
    她第一次绑上了两尺长的大红头绳
    她第一回穿上了崭新崭新的花棉袄
    还有一双绣花鞋,虽然针脚粗糙
    我知道,那也是翠平姐姐以前好多次梦过的
    她在门洞里咬住我的耳朵告诉我时
    让我保证千万千万一辈子都不要给旁人说
    说了就不给我酸枣萝果桑葚山楂吃了
    她还给我说过:好想好想坐一回蛤蟆车
    就像民谣里唱的那样:
    "穿皮鞋,抖大氅,一看就是个女县长"
    每次说完,她都小大人似的叮嘱我
    "不准说给别人".继而威胁我
    诸如不给我好吃的不带我捉蝴蝶不和我玩耍
    就像每次之后的每次一样,我对着躺在床板上的
    翠平姐姐使劲点了点头,姐姐,我不说
    我要说了我是小狗
    我也真的没给旁人说过

    翠平小姐姐,我很想特想给你写一首诗来祭奠你
    (这是我我不知想过多少次动了几多回笔的心愿
    但都没如愿以偿,每每黯然静坐书房里我满脸悲戚
    你是我记忆里最不愿触动揪肝刺肺痛彻骨髓的痛
    因为我信守给你发过的誓言,每次让我都不敢违背
    它每次都重重的压在我的胸口,封住我的喉咙拽住我的舌头)
    可今天,我终于含着泪说出来了.请原谅我吧
    已经四十三年了,你这个戴着一顶诗人帽子的小弟弟
    不能不给你写一首诗,一首永远不能完整的诗更是让我
    痛上加痛,我的小亲亲姐姐我的好亲亲姐姐
    你不会责怪我吧,?恳求你不要责怪我
    即便你责怪我,我也心甘情愿
    在四十三年后的今天,一座小屋里
    我泪流滂沱的想着你,我好想好想你啊
    我的姓姚叫翠平的小姐姐,
    我的永远只有9岁的小姐姐
    就让我情不自禁的违背一次誓言吧
    我心甘情愿想变成你怀里的一只小狗
    我想让你在天国的生活不寂寞不孤单不凄惨
    我的平平翠翠姐姐啊!你就抱着
    我这只叫你小姐姐好姐姐亲姐姐的小狗狗
    回到咱姐弟俩小时候玩跳方跳皮绳的地方
    原来的两棵柿子树,现在只剩下了一棵
    四十多年的风吹雨打,它虽然身上有了几块伤疤
    忧郁孤独时光岁月馈赠给他有了条条皱纹鬓角生出白发
    但他的性子还是那样倔强,脸色黧黑枝干刚硬
    头顶着天脚抓着地,器宇轩昂地站在
    三十亩村老牛垚庄咱姚家老宅的门口

                                              2013年7月15日于襄垣


    祭老叔联苏

    老叔,你是和2012年秋日的
    一个黄昏一起被泪水掩没的
    那天,风很伤心
    打得我的脸生疼生疼
    那天,故乡那片薄薄的云
    把我的心脏压的破碎

    我不相信,你会被你热爱着的土
    击倒,我总想着你会
    站起来,在吃过晚饭
    星星刚刚露头的时刻
    在我家的门楼道
    喊我父亲的名字
    你们一块相跟着
    去邻村看一场大戏

    我也想着在我回村路过的
    那块长满黄瓜豆角茄子西红柿的
    菜地里用笑脸给我一声温暖的问候
    我还想着你在我童年戏水的那个池塘边
    戴着我熟悉的那顶破草帽
    用一滴一滴的汗水
    把杂草一根一根的清除

    我想继续这样的场景
    你、我父亲、春贤叔、长柱大爹
    四个老人在雨天一起
    用两副扑克玩一种双千分的游戏
    为了一张出错的牌锱铢必较
    你们争的面红耳赤
    而后哈哈大笑
    而后洗牌摸牌出牌

    我会在这个时候
    站在你们身后
    静静地捕捉着你们
    让时光发亮的部分
    那甩牌时夸张的弧度
    把乡村的曼妙在湿润的空气里
    撑开,让我的胸腔长出花朵
    绽放生活的惬意、趣味和高贵

    父亲的手

    我写到父亲的手,不是
    看到它的粗糙它的皲裂它的
    厚厚的硬茧,不是
    关注它时常被猪粪牛粪人粪弄得
    脏兮兮被杂草和蔬菜的汁液染得绿不拉叽
    更不是为它掌心里攥着的太多太多的苦难和艰辛
    而唏嘘而感叹而悲而伤,也不是
    从考古的角度去臆测
    那比土地还深的色度
    那比老槐树皮还沧桑的纹理
    我只是以一个儿子的身份来注视
    这双把我养大成人的手
    这双给我捉过蝴蝶蚂蚱麻雀小蝌蚪的手
    这双为我采摘过酸枣野果的手
    这双为我童年的过错敲响赔情的门环的手
    这双一次次为我掬起一捧清水洗去脸蛋上污垢的手
    这双劳作了72年现在还在劳作的手
    这双始终为我播撒阳光雨露的手
    这双让我骄傲的手
    这双始终站在我人生旅途里的大手
    宗教般的打开我姚氏家族一棵大树的满脸幸福

    在乡村的一个夜晚

    在乡村的一个夜晚,听雨
    声音很干净,落在屋檐上
    流下来,落在梨叶上
    滚下来,落在有点硬的
    土院,倒像是豆子进了炒锅
    敲敲那口倒扣在墙角的破铁锅
    拍拍挑水用的那两只水桶
    看不见一丝雨线,说不出
    一片漆黑里雨的姿态
    但我分明听到了鲜嫩嫩的撒欢
    仿佛刚出生的婴儿的嫩音
    让洁净的乡村之夜睁大了清澈的眼睛

    不要轻易说出

    不要对站在冬天原野上的一棵树轻易地说:
    “冷”
    它已经被冻霜侵袭淫风欺凌
    肉呼呼的叶片冻掉了
    厚墩墩的衣帽摘走了
    面皮黧黑肌肤皴裂筋脉暴突
    肆虐的寒毒还窥伺觊觎着它的脾胆肝脏
    一个“冷”字
    充其量不过鹅毛般的份重
    但对于鏖战冬之暴戾的这棵树来说
    就可能是一“冷”重如泰山
    一言千钧压弯它刚直挺拔的脊梁

    决不能让这棵
    摄日月之魂魄
    采五行之精气
    顶天立地一神木
    毁于我口唇轻易吐出的
    “冷”
    合紧我硬实的口齿
    树起我荣光的口碑
    铸就唇齿相依的铁律
    严丝合缝口出之“冷”
    它结成了冰坨,试图把我噎死
    我就狠狠用牙齿把它咬碎
    冰凌冰锥冰碴
    割破了口颚口腔口舌口腮
    好!
    猩红猩红的血
    鲜红鲜红的血
    是上佳的药引子药捻子
    你信吗?顺着我的手指看:
    大红的对联一贴起来
    “乒啪”的炮仗一响
    狼狈逃遁的是-----

    草长莺飞的是-----

    树,一棵树长出了片片绿叶
    枝繁叶茂高高大大气宇轩昂
    一枝独秀仪容俊美站在阔野
    一木参天伟岸魁梧屹立穹窿

    并非捏造虚构的故事
      ----一个法院院长的义愤之书

    零下两位数的温度拴在一条毛发邋遢
    辨不清毛色的小狗的脖子上,一辆三轮车
    拖着瑟瑟发抖的西北风,剪开已经僵硬的日子
    他,一个老人
    矮小的个头
    猥琐的容貌
    漆色斑剥的车子上
    装着城里人扔在街路边垃圾桶墙角旮旯公厕内外的
    旧纸箱片破易拉罐废电池空啤酒瓶子沾着便屎便尿口水精斑的废手纸
    车把上拴着的小狗跑在车子的前面,狗的身子套穿着一件花色鲜艳的棉袄袄
    这让我的眼睛诧异:虽然我知道这位孤寡了一辈子捡破烂为生计雨里来风里去的老人
    小狗是他形影相伴的密友。他对它的爱重
    让被寒冷和阴霾叠加的苍穹
    透出
    一丝
    暖光
    一个老人,一条小狗,一辆破三轮车
    三只蝼蚁
    不嫌不厌
    不离不弃
    前牵后挂
    左拉右拖
    你依我拽
    同途同命
    缓而又慢地
    沿广北大道
    向城北
    蠕动,蠕动
    被自然界的冷风寒气刺彻骨头的他和他的小狗万万不会想到
    人为制造的一场暴虐怪谲的冻雨将要劈头盖脑把他和它的经络血脉斩断心脏捣碎
    丧失人性的地产商在趁他和小狗离家的空挡
    用铲车残忍的将他和小狗相依为命蜗居的那孔破窑洞夷为平地了
    拐过那道弯,老人和小狗永远不会看到
    破窑洞上随冷风摆动摇曳衰气微微根颤叶抖的那几棵枯草了
    盯着老人瘦弱黑瘪的背影和小狗狗色泽鲜艳的花袄袄在暮色里一点一点的挪移









    肿胀的关节生痛生痛
    我这个共和国的法院院长啊
    就把这首诗歌作为党发给我的一只冲锋枪吧
    让我在这个寒冷的冬日义无反顾的扑过去站在那辆破旧的三轮车前
    用灵魂的子弹为一个拾破烂的老人和一条小狗杀出一小片片遮风避雨的窝身之地


      树叶是树的幸福

    一棵树,长了叶子
    就和高贵结缘被幸福恩宠
    径寸之物激情蔽日遮天
    些小叶片庇荫天地真爱
    一棵树,长了叶子
    就呼来琴师---风“飒飒”女士
    就唤来弦王---雨“唰唰”先生
    琴瑟和鸣有甘露之甜美天籁之纯真
    一棵树,长了叶子
    就神灵附体生命勃发
    嫩嫩津津缕缕的清香氤氲缭绕
    母乳般的汁液憋破了处子之身
    一棵树,长了叶子
    就顾盼生辉眉黛楚楚
    静有翩翩美男之仪态
    动有靓丽淑女之风韵
    一棵树,长了叶子
    蝉是闺蜜,鸟是高朋
    肌肤莹泽的玉体袒露给高天白云
    无边的春光难挡盛夏的风情万种
    一棵树,满身幸福满脸笑涡
    披挂起亮晶晶肉呼呼水嘟嘟的叶儿
    真格格大将军哟,威风凛凛伫立原野
    绝版的天仙配耶,树恋叶依月圆花红


               一个书生的自言自语

    古人说“书中自有黄金屋,颜如玉”
    这是一道加冕在读书人头顶的金冠
    我读了有万卷书,也走了上万里路
    黄金的屋子没看见一点踪影
    我也没此奢望,泥腿子出身
    茅草屋里长大豆棵地飞出的
    一只小小的麻雀,拥有一间
    能安放我的书桌让我和家人
    舒展展的睡大觉高声调说笑
    畅快的深呼吸打喷嚏放响屁
    就行了。至于从书香氤氲里
    飘然飞来的仙子般的颜如玉
    可是我的梦寐以求哟。你说
    我的这点要求不算过分吧?
    你们对读书人的馈赠远远超过了我的渴求
    你们给我的爱将使我依然满怀深深的感激
    我和我身穿红色旗袍的爱人挽手给汝鞠躬
    一个秀气的女子瞳仁明亮
    一个丰腴的美眉体香醉人
    秋天的村庄因此饱满温暖
    我脚下汩汩流出了一条河
    界定出天堂之门的地平线
    时间绽放的玫瑰再也饮不尽一溪的水
    重生的歌谣雀跃在明月娇羞的皓洁里

    清明节祭书

    我要仔细想一想
    我究竟来自何方
    我的先人的鼻音
    在皇天后土之下
    发出怎样的号令

    一年一度的祭拜
    我看到的是
    一座土丘几株衰草
    双膝跪下去
    我分明听到的是先人的心跳

    这个在黄土里睡着的男人
    他的脾性喜怒我一概不知
    我的习惯思维却是来自他的左心室右心房
    我像一头毛驴在雨中奔跑的姿势
    应该就是这个男人在人间的翻版

    我笃定,你是有灵魂的
    我是你的流水
    更是你的晨曦
    我的草木、人世、梦寐和羞涩
    都是你血脉里的日光流年
                      2012年3月31日

         勤劳的联苏叔走了

    联苏叔开始走的时候是在
    一个傍晚,我刚进入一家小酒馆
    深圳回来的一对夫妻
    朋友甲乙丙丁作陪
    酒刚斟好,我就听到胸腔里
    发出一声闷响。心脏乱跳了几下
    有点慌慌的感觉
    我定了定神,把酒杯端起
    也就在这个时候
    老叔家的土窑洞塌了
    把正在窑里的老叔闷在里面
    全村都乱了套
    喊声,叫声,还有老婶的哭喊
    后来还是动用了铲车
    才把他从土里挖了出来
    人出来了,左脚和左腿已不在一起
    我赶到医院时,看到了担架上的老叔
    带血的左脚像一只扔掉不用的靴
    斜扒在盖着老叔的花色被子上
    它陪伴着老叔一起进了手术室
    在最后的时刻,它和老叔不离不弃
    它还想尽最后的努力
    成为老叔站起来的支撑点
    我透过手术室的门缝看到了它的落寞
    它被扔进了一只类似马桶的白色容器里
    它的命运和六天后老叔的命运一样
    在秋后的那片被玉米杆
    包围的墓穴里,和落日一起
    抚摸被突然关闭了的俗世生活

         祭老叔联苏

    老叔,你是和2012年秋日的
    一个黄昏一起被泪水掩没的
    那天,风很伤心
    打得我的脸生疼生疼
    那天,故乡的云
    把我的心脏压的破碎
    我不相信,你会被你热爱着的土
    击倒,我总想着你会
    站起来,在吃过晚饭
    星星刚刚露头的时刻
    在我家的门楼道
    喊我父亲的名字
    你们一块相跟着
    去邻村看一场大戏
    我也想着在我回村路过的
    那块长满黄瓜豆角茄子西红柿的
    菜地里用笑脸给我一声温暖的问候
    我还想着你在我童年戏水的那个池塘边
    戴着我熟悉的那顶破草帽
    用一滴一滴的汗水
    把杂草一根一根的清除
    我想继续这样的场景
    你、我父亲、春贤叔、长柱大爹
    四个老人在雨天一起
    用两副扑克玩一种双千分的游戏
    为了一张出错的牌锱铢必较
    你们争的面红耳赤
    而后哈哈大笑
    而后洗牌摸牌出牌
    我会在这个时候
    站在你们身后
    静静地捕捉着你们
    让时光发亮的部分
    那甩牌时夸张的弧度
    把乡村的曼妙在湿润的空气里
    撑开,让我的胸腔长出花朵
    绽放生活的惬意、趣味和高贵


            猫戏老鼠

    我家的花猫从菜地捉了一只小老鼠
    它并没有立即吃掉,它用嘴衔着
    把它带离菜地,如同警察
    把罪犯带离现场,我想下一步
    小花猫就要对小老鼠立即执行死刑了
    没有。猫把鼠轻轻的放在地上
    退后一步,匍匐在地上
    刚从猫嘴里脱落的小老鼠
    可能一开始惊魂未定,在地上一动未动
    几秒钟,小老鼠突然往前一窜
    猫猛然跃起,捉住
    又把它放在地上。鼠又一动不动
    十几秒过去了,鼠还不动
    猫用爪拨弄几下,是那种搔痒痒式的拨弄
    鼠大概不忍猫的搔痒
    又往前跑,猫又猛然跃起
    捉住,又把它抛出去
    再拨弄,再跑,再捉住
    老鼠被猫玩的筋疲力尽了
    再也跑不动了,猫戏老鼠的结局可想而知


    风来到一块空地上

    风来到一块空地上
    风站在一块空地上
    裤腿上沾满了泥巴
    眼瞳里充满了血丝
    它拍打拍打身上的尘粒
    抹了抹蓬头垢面的头脸
    倚靠着一块石头坐下来
    风是从大草原走过来的
    风身体里有一根笛子,即兴独奏
    是它旅途奔波的常态。风最拿手的曲子是
    《春风破》《春梦令》《春闱慌》
    这是家传,它轻易不吹
    一年只吹一次,一吹就好几个月
    风,面色憔悴,背着一只大布袋
    像个赶集的老人
    背靠住空地里的一块石头
    细心整理鼓鼓的行囊
    它把风分成了四绺
    一绺噙在嘴里
    一绺掖进心怀
    一绺装入褡裢
    一绺塞进裤裆
    剩下长长的两根风
    用一根风紧紧捆住一块长满皱纹的时光
    用一根风穿针飞线缝补磨出破洞的日子
    风,慢慢地睡着了
    它看似不经意地侧了侧身子
    嘴巴一阵“吧唧吧唧”,一股暖湿的和风
    从它口腔飞出,沿地垄
    一溜小跑,迫不急待的
    和柳树桃树杏树和草根花籽蝶蛹欢爱媾合
    大地之上草木葳蕤蜂蝶燕舞飞歌
    空地里佯装酣睡奔波劳作了一辈子的
    那位风之父眉开眼笑轻轻嘟囔了一句
    “小风子,你就好好地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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