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人·书事》姚峥华 著海天出版社2014年1月定价:29.00元
刘悠扬
最初知道姚峥华,是从“雪呆子”开始。那是天涯群英荟萃的时代,“雪呆子”在闲闲书话,是个经常被提起的名字。理想不在云端,烟火温暖人心,是那时雪呆子的文章,也是那个年代的闲闲书话。
书话的老人爱用“轻盈”二字来形容雪呆子的文字,然也。可我最初竟以为她是谦谦公子,这种错觉源于她文字里的理性。那时书话的几位传奇才女,泉州的雍容,南京的芳杜若,惟有她的文字,几乎看不出性别立场。她理性,她甚少任性,她不允许自己狭隘,甚至,她偶尔有剑气。
认识现实里的雪呆子时,她是一名资深读书版编辑,褪去书话的风雅,情怀闪亮如昔,关注公共话题,观察世情人生,仍然相信“每个人心中都有花开的刹那”。那时,我是刚入行的菜鸟小记,偶然搜资料,链接到她的报道文章,才发现,原来这位长相温婉的才女,有过如此犀利的笔锋。
姚峥华也好,雪呆子也好,我其实一直是个远观者。暗暗惊讶于她身上洗不去的温婉气息。她像个民国小姐,她内心有东西,她站在那儿,素颜白衫就自成一派天地,干净得好像这个世界上的所有渣滓都和她无关。
《书人·书事》里的文字,血脉深处来自早年的雪呆子。那个雪呆子,或许更像姚峥华自己。不知道是确切的哪一天,早年混书话的家伙们风流云散,从天涯走向博客,走向微博,再走向微信,越来越私人化。当年的火花,深埋入心,各自坚守,默默前行。《书人·书事》就是姚峥华的坚守。
现实中的姚峥华,低调到不可想象。这么多年,网文无数,散落一地珍珠,她无心去拾。只在寥寥几本合集中见到她的身影,如梁由之编的“天涯社区闲闲书话十年精粹”。《书人·书事》居然是姚峥华的第一本个人文集,如果不是资深编辑胡晓跃的鞭挞,“呼唤雪呆子出山”的粉丝们真要望穿秋水了。
这本精巧的小书,一页页细看,方觉小书有气象。“这些年来,我得工作之便,见到了许多作家学者出版人,有交往有闲聊有记忆有故事有细节有感触有体会有影响,这些亲历很有意思又很珍贵,那为何不记下来”,幸好姚峥华记下来了。清代文学家法式善道:“读书如树木,不可求骤长。植诸空山中,日来而月往。露叶既畅茂,烟打渐苍莽。”书人书事的故事,同样不可求“骤长”,浸透岁月的墨汁,再忆倘还能鲜活如昔,才是心中珍宝。
深圳是一座桥,架起了姚峥华与诸多书人的交往。读书人将以书会友的难忘之事见诸笔端,坊间点滴,交游琐细,都有着笔底开花的意趣盎然。她开篇便写“这辈子他始终没认过错,也没出卖过任何人”的牛汉,“时至今天,牛汉先生去世了。我想我那天想说的,多年来一直心底里盘桓的,是:牛汉是条真汉子”。她写到访南方朔家中时,南方朔“对着猫咪,如亲人,平等又谦让,眼光温柔”,尤为惊讶的是,“从进入庭院开始,到家里座谈,直至最后告别离开”,他与坊间所传的“永远的批判知识分子”、“一个用笔做武器的斗士”形象相距千里,一直是“安静如斯”。她写杨争光,文字满是担忧。“门一开,争光大哥有点慌乱,继而茫然,神色黯然,眼睛怔怔的,没有以前朋友相见的欢喜”,继而再写其反常,“夜里睡不着,白天做什么事都没有意思,提不起劲,不知为什么活着。看他眼睛,似小孩子,无助,害怕。”寥寥几笔浸透着其看出对好友得上忧郁症的难受。除此,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全书竟以描写去年处在新闻风口浪尖上的青年译者李继宏结尾。“本来口拙内敛的李继宏,刹那间伶牙俐齿起来,他主动接受报纸采访,上电视做节目,举行新书发布,又长篇演说他的翻译理念……就连在电话里,他也侃侃而谈,刹都刹不住。我恍惚觉得,李继宏变了,要么,以前所认识的他不是真正的他,或是现在的他才是真正的李继宏。”
梁文道说过,“知识不是中性的。同样的书,同样的知识,由不同的人体现、构想甚至描述出来的时候是不同的,那些知识无法离开人和人的身体独立存在。”可以说,同样的在场,由不同的人感受、记叙出来的时候,也有不同况味。牛汉、钟叔河、董桥、南方朔、扬之水、陈平原、杨争光、张大春、朱天心、陆灏、毛尖……这些广为人知的书人,在《书人·书事》中,以他们的表情神态和衣着,还有传神的家常话,不经意透露出鲜为人知的一面,有些有趣,有些逗乐,有些是人性的可爱。正如后记所言,“文章中所呈现的仅仅是他(她)们个人成就或性格魅力的‘冰山一角。文化界熙熙攘攘,并非乌托邦一般无暇。姚峥华的笔,贵在温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