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廷遴看洋人

姚波

姚廷遴看洋人



◎黄恽
姚廷遴是生活在明末清初的上海人，他是读书人，但是易代之际，活命尚且不易，他没在科举上有尺寸之进，只能学幕，在县官脚下效犬马之劳，奔走不遑，后来又弃幕习农，半耕半读，有《历年记》一书，记载他一生的主要经历和每一年中值得记录的故事。
康熙六年，姚廷遴习幕作吏，在苏州看到了荷兰洋人。
“八月，余在苏州胥江，见荷兰国进贡大船六只，伴送兵舡数只。荷兰人品略似西洋天主等形象，但衣服竟短齐膝，小袖，胸前密排纽扣，两胁肋下有衣缝，见人把两手插入。发长至肩，自然卷转。头戴毡笠，足履无跟，如我地之拖鞋，鞋跟上有木底一块，上高走跳如飞。其袜如绒，甚小，脚上胫骨俱突出，据人说此系绒布织成，其形虽小，凭你大脚，可以穿进，又暖又软，所以筋骨俱露也。”——姚廷遴《历年记》
荷兰当然不是来进贡，他们只是来做生意的，顺便见见清朝大臣，送点礼物。姚廷遴记载荷兰人分两部分：相貌和穿着。先看相貌：略似西洋天主等形象。发长至肩，自然卷转。看来姚廷遴虽然不信教，还是看过教堂里耶稣的形象，所以把眼前的荷兰人和耶稣比较。他没有写眼睛、皮肤、头发的颜色，只是专注于荷兰人的衣着：衣服竟短齐膝，小袖，胸前密排纽扣，两胁肋下有衣缝，见人把两手插入。头戴毡笠，足履无跟，如我地之拖鞋，鞋跟上有木底一块，上高走跳如飞。其袜如绒，甚小，脚上胫骨俱突出。
在国人眼中，短打是下层经常劳作的人们的穿着，所以姚廷遴看到荷兰人也这么穿，有点惊讶，用了一个“竟”字，表示意外。过去的人宽衣大袖，手是可以袖的，所以不需要口袋，荷兰人衣服的肋下之缝，其实是口袋，两手插入，在姚廷遴的眼里就感觉好奇而不解了，在如今看，则容易理解。姚廷遴对外国人的皮鞋缺乏理解，所以才有这样的观察，如果真是如本地之拖鞋，则即使鞋跟装上了木块，也不可能上高走跳如飞。鞋跟被裤子遮盖了，姚廷遴没有看到？奇怪的是，他居然把鞋后底上的“木底”看作西洋人不同于国人的巧妙之处，装上它，就能行走奔跳如飞，莫非以为可以等同于《水浒传》里神行太保戴宗的甲马？
至于荷兰人的袜子，大概是针织物吧，相当于如今我们使用的袜子，当年国人的袜子是布直接做的，没有伸缩，也不贴脚，所以姚廷遴也好奇不已。
康熙六年是1667年，此后二百年不到的鸦片战争，还有人误以为洋人没有膝盖，脚不能弯转呢，相较而言，姚廷遴的记录就比较可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