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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雄狮:那年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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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Master]伴坛终老

    发表于 2015-7-8 15:28:3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浪漫雄狮:那年夏天(一) 2015-07-07 浪漫雄狮 彭城学社 彭城学社
    微信号 pengchengsociety
    功能介绍 社会科学界升起的冉冉新星,闻名于新浪博客(@浪漫雄狮),在微信致力社会科学文化研究与推广!!




    弈林少年
    鲍仁友临出家门的时候,老婆曾经善意地提醒他今天云山市的最高气温是36摄氏度,看他没有闻言却步的意思,随手操了一把蒙尘的折扇递到他手上。这时刻,折扇还真的派上了用场,鲍仁友将它打开来遮在太阳穴的斜上方,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看到折扇上现出“天道酬勤”四个懒懒的隶书黑字,倒也不屑去驻足欣赏,炎炎的热浪使他们逃难似的向空调和电扇趋近。鲍仁友看了看表,也只是八点五十分,按照古人的计时方法尚属辰时。
    十多分钟的步行,鲍仁友左右手轮换持扇遮阳,固然有没头没脸的尴尬,倒也窃取到些微的凉爽,那“天道酬勤”的背面是一个人寿保险公司的绿色标志,让他想到投身保险公司那几年的辗转生涯,然而记忆很快被气温的热所斩断,鲍仁友开始埋怨太阳的放肆,然而一抬头,到了,“云山市体育中心”的大牌子郝然立在街对面。
    “仁友,你咋没参加今年的象棋赛?”
    “不行呢,家中的事情太多,有梁哥你在,我哪敢出头。”一边抹着汗,一边回应着。站在鲍仁友身后的是一个剪着平头的高个子,一名云髻斜卷的女人跟着他打着遮阳伞。男人,领着一名女子的时候往往可以平添出一些莫名的自信,这梁正其平时下棋时都是拉里拉杂,满嘴黄段子,牙缝间露着烟熏的黑渍,今天仿佛焕然一新,格子短衬衫束在蓝色长裤的腰带里。头发焕着亮光,显然是新焗产生的效果。此刻他右手大拇指微微上扬“这是我的同学,你周姐。”所谓的周姐笑了一笑,脸上的浓妆正接受着大汗的冲刷颇令她心烦意乱,所以鲍仁友从她带笑的眼神中准确地捕捉到了女人的淡淡自卑。那汗水冲刷之处隐约暴露出一些桔皮元素,让他联想到前几天女儿吃到中途的一支融化的奶油冰淇淋。
    鲍仁友抓紧将镜片后面的目光转移,淡定沉稳地朝着冰淇淋说:“你好,周姐!听梁哥常提到你的,同窗时是你们学校的校花。”
    “哪有呢,你就听他胡说!”那女子嘴上说着,却难以压抑住被赞美的狂喜,赘肉仿佛也被提起来好多,终于掩饰不住的笑声在小伞下面荡漾开来,令热浪中的鲍仁友感受到一丝悚然的凉意。
    “老梁本来这两天要带我去昆明避暑的,偏偏又接到体委熊主任的电话,说要今天来开什么领奖大会。那象棋从上学时就下,四十多年了还没下够,我真是服了他。说今年又爆出了冷门,被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下败了,老梁说要不是想看看那孩子的风采,真不想来了,多少年都是个第一名,第二名对他真就是个奇耻大辱·······”这女人的嘴呱呱杂杂,不知天高地厚地发挥,鲍仁友抓紧拿下眼镜清理一下汗水,冀希望于给她一些停顿的提醒,正好隐约看到梁正其闻言后的受用神态,也只有默然走进了体育中心的会议大厅。
    “云山市本年度象棋比赛发奖大会”一行庄严黑体大字的下方,一排自我感觉是今天纲领性的人物已经坐在了主席台上,鲍仁友出席过多次这一类的会议,其中不少都是熟面孔,唯有原来的葛副市长现在被新来的一位魏副市长取代。无非是些棋协主席、副主席、体委主任、副主任之流,靠边上往往再坐上一个赞助比赛的企业家。
    “梁哥,今年发奖怎么来了这么多人?”鲍仁友道。
    “这还奇怪吗?去年前年棋界弟兄们不是去广西搞传销,就是一窝蜂地放贷款,去年年底这两拨人大多无功而返一败涂地,想想钱扔得心疼,估计把下棋当成了止疼剂,你没见今年街头巷尾下棋的特别多。又遇着前天参加决赛的那名黑马少年,把我这名老冠军都杀败了,谁不想来看看。”梁正其娓娓道来,倒也入情入理。
    这时候就听见主席台上的麦克风在一声尖叫之后发出了罗里罗嗦的声音“······象棋,可以开发智力,······云山市作为楚汉相争的古战场,云山市民对‘楚河汉界’尤其充满感情,······”正其无奈而又鄙薄地说“年年听熊主任这些陈辞滥调真比下棋丢个车还难受。那个魏副市长,可能是才提拔的,据说今年刚满38岁,原来在市水利局当副局长。”
    那周姐发话了“他是我弟弟小舅子的同学,······”鲍仁友马上把收听频道调节到女人的音频上,但是仍然无法在短时间内弄明白“弟弟小舅子的同学”和这冰淇淋女人究竟是一种怎样的社会关系。“他在水利局只干了五年,从何处调来大家都不晓得,只知道人家在省委组织部里有关系,连党员都不是,直接从副局长干上了副市长。”
    “人家那叫民主人士,美美,民主人士你懂啵?民建、民盟、民革、九三学社、无党派都叫民主人士。这种人在政府里面提拔神速。”正其的百事通姿态颇令鲍仁友刮目,只是没想到那白丝已经爬上双鬓的女子竟然有一个“美美”的雅称。
    周美美忙抢过话语权说:“老梁你也是无党派,其实不提前退休也可以干个民主副市长,咱也可以沾点光。”鲍仁友听着这女人不着天不着地的言论真是无可奈何,结合这几个月流行的世界末日的预言魔咒,估计到这种无知无聊女人的增多大约是末日来临的先兆。干脆尿遁兼参观一下体育中心的高档厕所。
    不知何时,魏副市长已经在发言:“······云山市作为国务院特批的较大型城市,已经受到了省委省政府的高度重视,在市政建设上市委领导确定了向东向南的发展战略,在经济上我们稳定重工业,平抑金融业,大力扶持服务业和文化产业······结合我市两千多年的文化底蕴,在文体领域将重点搞好三大项的发展,第一,发展象棋运动以提高市民智力;第二,发展武术运动,特别是最近两年兴起的太极拳,以增强市民体质;第三,成立古体诗词研究协会,以提升市民文化品位······我刚刚调到市政府,受组织安排负责本市的文教卫生工作,希望在座的棋界群贤和弈林高手多多支持。”主席台上体委的熊主任马上喊一声“好!”双掌鼓动起来,脸上笑容怒放,台下有些和他相熟的人也跟着鼓了几声掌。
    “姓熊确有一副熊样!”周美美的这句话还真让鲍仁友感到有些语文含量。正琢磨间,主席台上有人喊象棋选手代表梁正其发言,正其忙在座位上摆手,“不讲了不讲了,耽误大家的时间,还是不要讲得好······”
    “人家让你去,你就去呗。”周美美一推正其,正其顿感脚下生风,恍惚之间已经坐在了主席台上的麦克风前。
    “其实本来我不应该再代表各路棋手发言,尤其是今年。在三天前的比赛中,让我最感高兴和欣慰的是在前三名中出现了一个新的面孔,准确地讲这个新的面孔还只是一个少年,以前在云山棋坛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少年的名字,他就是最后和我争夺冠亚军的箫剑,我本来已经稳稳控制住了棋盘上的局面,并不忍心杀败这名新锐,在我两次提出和棋的情况下,他主动弃子求战,我输得心服口服,大家知道我已经是蝉联三届的本市象棋冠军,但是这次屈居第二,虽略感遗憾,但是也为这位箫同学的雄起感到可喜可贺,现在让我们欢迎这位冠军新锐上台和大家见面!”会议大厅里顿时出现了叽叽嚷嚷的声音,主席台上又是熊主任在叫“箫剑,箫剑同学上台来······冠军上台,冠军······”
    期待的空气弥漫在整个会场,熊主任看到魏副市长瞅了他一眼,心中的不自在立马汇合了会场上的唏嘘声发酵开来,却见会议室大门开处,五六名少年飞一般飘进来,清一色的运动短褂短裤,清一色的阳光神情,清一色的滑板在脚下滚动,那飘逸那狂放让在场的人们实在不好喊停,唯有熊主任大声喊着会场的保安“这是谁家的孩子,抓紧出去,抓紧出去······”
    顷刻间,孩子们已经做完了绕场三周半的滑板表演,坐在台上的梁正其盯着帽檐朝后的领头少年大声地对主席台上的纲领人物说“就是他,他就是箫剑,这孩子就是箫剑。”魏副市长忙对着那抱着滑板抹汗的少年喊了一声“箫剑。”熊主任走下台来,拉住箫剑的手,对着他说:“市长喊你呢,快上去!”箫剑跑上台去,对着魏副市长说一声“市长叔叔好,刚才在市民广场表演街舞,也有一位市长叔叔在看的,怎么那么多做市长的呢?”一句话惹得满堂哄笑。
    有人在台下议论:“这不就是上次电视上采访过的那名街舞少年吗。舞跳得好得很呢!”魏副市长笑容可掬地拉着箫剑,道:“你还会跳街舞吗,跳跳让大家开开眼,来熊主任,让让位子。”箫剑一声“好吧。”早见他跳跃翻飞起来,两个跟头过后,但见他双腿旋转唯靠双手在地上轮流支撑,好在会场中体育界的人士比较多,纷纷小声说:“这就是难度比较大的托马斯全旋,奥运会的鞍马比赛都少不了的动作。”不是熊主任说了一声“大会进行第四项······”大家就会把发奖大会看做一场杂技表演了。
    麦克风对准了箫剑,记者手中的闪光灯也围拢来。箫剑停了街舞,气喘吁吁地说:“我只是不想让大家宣传我是冠军,更不要拍照登报纸,市长叔叔你可以帮我做到吗?其实那天我本来不想参加象棋比赛的,也完全没有感觉自己会夺冠,估计是那位梁伯伯谦让我的吧。”话一出口,梁正其顿现尴尬之色,但此语出自一名少年之口也只能淡然一笑。
    “我师父去年曾经教过我一个月象棋,但是最后说,这些东西都是雕虫小技,以后你不要再练了,徒耗大好光阴。我答应过他不再练的,但实在是太喜欢,所以偶尔在网上下下,没想到竟下成了我们云山市的象棋冠军。”言谈之间,这少年似乎对今天的遭遇颇感无奈和委屈。假如不是出于一名少年之口,又如何不遭受大家“卖乖”的诅骂。
    “你师父是谁,是我们云山人吗?”台下有人追问。
    “师父不让我说他的名字,他也是云山人。”箫剑答道。
    电台聂科长对坐在左边的熊主任小声说:“让我们单位的记者采访一下,放在晚间的风采访谈里。”熊主任连说好好。一名穿着短裙的美女记者笑着问箫剑:“箫剑冠军,据我所知百家姓里没有吹箫的萧这个姓,只有上小下月那个肖,请问箫剑是你的绰号或者笔名吗?”箫剑闻言,倒也不显紧张,眼神中飘过一抹追怀之色道“我原来就是叫肖建,肖劲光的肖、建设的建,是爷爷给我起的名字,去年我十五岁,得遇恩师,他当时正在朗诵‘一箫一剑平生意,负尽狂名十五年’这句诗,一时兴起,为我改成这两个字,他当时说‘箫声低沉哀伤呜咽;剑有愤而抗争之意,你今后就叫箫剑吧’,师父就是再生父母,当然他说的话也不可更改一字,美女姐姐,这名字不好听吗?”少年一段话出口,全场顿时默然。
    “多么有诗意的一个名字,冠军弟弟,你又是怎么炼成这么高的棋艺呢?”美女记者继续采访。
    “师父带我接触象棋时曾经告诉我,中国象棋和国际象棋、围棋比起来是变化最少的,它的最高境界在于把智力和思维练到棋盘之外,这种雕虫小技只要恪守三条规则就可以把技艺迅速提高。第一条是只给强手对弈;第二条是永远允许对手悔棋而自己绝不悔棋;第三条是无论胜败都要总结。我按照这三条瞒着师父偷偷在网上找了些高手来下,一年多就成了这个样子。”箫剑语声平和,说起自己的棋艺丝毫没有半分的荣耀和得意。
    “箫剑弟弟,你是哪个学校的学生,你的爸爸妈妈今天来了吗?”
    “爸爸是下岗职工,每天要去打临时工,妈妈原来是机械厂的会计也下岗了,好久没有见过她。我早就辍学,去年师父开始教我文学和历史,他说中国的教育很失败,全日制的学校不去也罢。所以今天爸爸妈妈都没有来,师父一直反对我下棋,我参加比赛就没有告诉他,他也是不可能来的。”箫剑的声音越说越小,真的体现出了箫声的低沉哀伤呜咽。美女记者再也不好去问他。把鲍仁友看得简直是置身于悬念起伏的电影情节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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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夏天》,浪漫雄狮最新创作小说,每周二连载进行中···http://mp.weixin.qq.com/s?__biz= ... fgDIzxHdJe2FMZMaOh4

    作者:姚永,笔名浪漫雄狮,知名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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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7-14 14:44:06 | 显示全部楼层
    浪漫雄狮:那年夏天2
    2015-07-14 彭城学社

    云海之上

    [size=1em]陈怀虚在厦门登机之前本来是不愿意吃很多东西的,但经不起一个兜售芒果的商贩的纠缠,加之那芒果大得诱人,所以就在路边让那善于推销商品的青年夫妇帮他将芒果洗净再以刀子削去了皮,芒果是进了肚里,双手却是搞得滑滑腻腻,十分不爽,考虑时间已很紧张,匆匆通过安检,不一会便被人流裹挟进了一架硕大豪华的民航机舱。

    机舱的里外确实算是两重天,外面36度以上,阳光炙烤,舱内19度以下,穿上长褂可能还要凉些。只是飞机的发明家为空间考虑座位与座位之间稍稍显得拥挤。陈怀虚拿出一本地图册,仔细衡量厦门的具体位置,想到这几年一些心怀叵测的垃圾国家对中华海域实行的“打桩战略”,产生了龚自珍诗句中“东南幽恨”的心境,乃作一声叹息,瞑目养神。“先生,让一下我要进到里面。”陈怀虚睁开眼,发现这清脆的声音来自于一名皮肤白皙的女子,身后没有目光锐利的同行者,宽大的无袖短衫仿佛包含了宋代仕女元素。于是站起身来说:“好的,你进去吧。”耳畔又有了空姐提醒关闭手机的良言,陈怀虚掏出手机来,却发现不知何时箫剑发来的一条短信,内容为:恩师,祝你旅途平安,一切顺利。立即用了极快的按键速度回复短信:抓紧学习,我自台返后要考你背诵《滕王阁序》。急急按下了关机键,但闻得巨响轰然来自脚下,机舱两侧的景物迅速向身后滑去,上体只觉往后一仰,一种带有恐惧感的漂浮使陈怀虚周身酸颤,隔窗望去,鼓浪屿已在脚下,白云障目渐行渐远。

    云海,无涯无际。从机窗外望,陈怀虚才真正弄明白“浩瀚”一词的来源。于是想到吴承恩的伟大,吴老先生没见过飞机,却能够设计出让悟空脚踩浮云飞行于天际的神话,何等浪漫又是何等的令人神往。一番感喟之后又想到了死,听说死后人的魂魄会直上云霄,那么待我死后哪一朵云会挽留我压抑迷茫的灵魂驻足,苍苍云海,你能告诉我吗?

    目光收回时,看到邻座的那名“宋代仕女”正在熟练地玩弄手中的平板电脑,文字密密麻麻,女子手指一划那些文字就仿佛被翻动的书页,多么好的阅读工具——陈怀虚心里说。

    “先生,你听说过李鸿章吗?”陈怀虚惊异的听到那女子的问话,想到当代青年的无厘头,也无心接她话茬,只淡淡一笑说:“你可以给我讲讲嘛?好像清朝有这么一个人,是个做官的吧。”那女子认真地说:“我读的这篇文章的作者叫张爱玲,她说李鸿章是她的曾外祖父呢,外祖父就外祖父,曾外祖父称呼起来好不别扭。”对这些生硬死板的文学知识陈怀虚一向不屑一顾,于是说:“是吗?那很好。”那女子好像并不对他的苍白答话感到失望,继续说:“这书叫《倾城之恋》,好像在作者笔下总有一种抹不去的哀伤,难道这也和是李鸿章的后代有关吗?”陈怀虚说:“心情不畅当然就哀伤。”那女子说:“假如说李鸿章是做大官的,她是大官的后代最终总是没落,是贵族而又没落难免要哀伤些。至于心情不畅而产生的哀伤不至于如此持久的。对了,电影《色戒》你应该也看过的吧,小说也是出自张爱玲之手。”陈怀虚不得不仔细看看这名女子了,然而目光正和她的目光撞在了一起,那女子矜持而淡定,长长的睫毛下面一双眸子闪烁着女人特有的柔韧,他马上避开那目光,说了句:“电影,我看过的。梁朝伟扮演易先生,汤唯也是漂亮得很。可惜结局过于凄苦。你们女孩子喜欢看这种题材的作品,你没看吗。还是我爱人缠着我去的,她喜欢让我陪她看电影。你家是什么地方的?你叫什么名字?台湾来过几次了。”陈怀虚知道自己的老毛病又犯了,他曾经老早就总结出自己在美女的近距离审视下总是语无伦次,就好比书法作品中的败笔,直导致后来一切笔划的慌乱和不自信,最终成为不忍卒观的一坨涂鸦之作,好在空姐送来了不需要付钱的蛋糕、饮料和说不出名的小食品。

    “来,先给你,女士优先。”陈怀虚稍稍释然道。“我叫林红,家在重庆。来台湾我舅舅家,每年都来的,你是第一次来台湾吗?”林红饮下一口玉米汁轻声地问。怀虚答道:“是的,以前本来有很多次来台湾的机会,只是感到办理护照太麻烦,一次次都没有成行,这次来台北开会,会务组帮我办了护照才决定来的。你姓林,对了,台湾的林姓人很多的,林志颖、林子祥都该是你的一家子吧!”说的林红格格地笑了,然而马上收住笑容说:“外公姓林,妈妈当然也是姓林,前年非要我改成她的姓氏,其实本来我是叫做孙小红的。”陈怀虚“哦”了一声,知道这中间有点故事,于是说:“你妈妈,真是的,你妈妈真是很怀念你外公的。”林红说:“外公十九岁当兵,跟着国民党来到台湾,外婆生下我妈妈时再也没有见过外公,去年外公来大陆看我妈妈,却死在了重庆。我那改嫁了的外婆也不便参加他的葬礼,所以也就都瞒着她老人家,只剩下妈妈和我在殡仪馆哭。当时随行来重庆的还有外公在台湾的夫人及儿子、儿媳,我当然是要喊舅舅、舅妈。他们对我很热情,总是打电话让我去台湾,算是散散心吧。”陈怀虚端详了她一眼,心里说:二十多岁的小丫头,却需要散心,我这奔四的男人岂不是要心散。嘴上却说:“人有悲欢离合,多走动走动心情也许会好。”

    林红说:“自从第一次来过台湾,我就喜欢上了这地方,虽然每到夏天和重庆一样的热,但是这里的人都好像很善良,不像我们家乡人说不了几句就要吵架,凶巴巴的,我去年夏天在台湾日月潭边的一家宾馆忘记了一双鞋子,未曾想回到重庆吃月饼的时节那家宾馆竟然按照我登记的地址给我寄到了家,算下来我那双鞋子不值人家的邮寄费呢。你到台湾就知道了,几乎见不到有人吸烟,街道上来来往往的汽车也很少鸣笛。对了,还没有问你叫什么名字呢?听你口音是北方人吧?”“虚怀若谷这个词你应该听说过,就是前面那两个字倒置过来,我姓陈,陈怀虚,这次来台湾是应邀出席世界舜裔联合会的。”陈怀虚答道。

    林红说:“哦,大人物嘛,这种联合会我没有听说过的,反正台湾各种会特多,我那舅舅和陈水扁就是一个党派的,上次在台湾待一个多月只见到舅舅屈指可数的几次,都是舅妈陪着我,舅舅忙得很。台湾每晚的电视上你不要看他们总是在大打口水仗,其实生活中都很注重礼仪,文明的很。我该叫你陈叔叔还是陈哥哥呢?”陈怀虚说:“随便吧,这是你的自由,台湾不是很崇尚自由吗,我也是一直很向往自由的,我们很多同胞并不理解自由的涵义,总认为一旦自由就难免显得混乱,当然读过毛主席的《反对自由主义》后更感觉‘自由’好像是一个贬义词,其实你说谁不是为自己的自由在努力呢,我在读高中时最喜欢的一首外国诗就是‘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林红听了之后又笑起来,突然指着窗外的一朵白云,说:“陈先生,快看,那朵多像一只牛儿,还有两只牛角呢。”怀虚听见她喊出“陈先生”,先是一愣,然后发现了飘动于云海中的那朵“云牛”,连连说“象、真象”,接着又一本正经地说:“没有织女,一个牛郎也是没戏。”“说不定织女在等他呢,其实一只牛牛也一样是可爱的,陈先生,我就是属牛的,妈妈只有我一个孩子,我不也是很可爱吗。”怀虚听到林红的话,暗暗在心中排出天干地支十二属相,知道眼前这个女子是一九八五年出生,然而却故弄玄虚道:“民国七十四年,在中国的西南方向有一号称‘雾都’的所在,神牛下凡,天地为之变色······”林红哈哈一笑,说:“陈先生,你可以做作家了,当然还可以给人算命,你给我算算命吧,按照西方星座的说法,我的出生月份属于‘摩羯座’,东方牛碰上西方摩羯,你说会是怎样的结果呢?”怀虚一笑,道:“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纵然是伏羲在世也无法演算结果的。”林红听了,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在飞机上要求算命的人,脸色一红,指着窗外说:“大海,你能够看见大海吗?”略一停顿,幽幽地说:“快了,台北就要到了。”怀虚想,这只铁鸟装载了这么多人的心事,飞越云层飞越海峡,也该歇歇了。

    飞机俯冲,滑翔,降落。夜幕已然铺满了松山机场,点点灯光又泄露了台北的心情。夜风带着海水的咸腥吹过来,机舱外也是热极,这让怀虚意识到上帝并不是单纯用这火刑来惩罚内地的个别省份,号称“四小龙”的文明之区也还没有征服夏热的肆虐,看来只有时令和季节在世间可以做到一视同仁。正思忖间,听到林红说:“陈叔叔,我舅妈开车来接我了,我告诉你我的手机号码,我想我们可能还会见面的。”怀虚一怔,马上明白旅途际遇其实很象沉睡时的美梦,睁开眼时一般至少要忘记画面的百分之七十,最后剩下的百分之三十也将随着如厕、刷牙和早餐远远飘散,不然怎么能叫梦幻呢,“幻”就带有极多的假想和消失含义。又很象小时候看电影银幕上出现“剧终”时的心情,失落迷惘中带着淡淡的沮丧。这一组号码又有多少实在的意义呢?怀虚接过林红递过来的写着手机号码的纸条儿,信手放在了裤兜里。林红其时已经走到了三米之外向他挥手。晚风吹起了她的长发和短衫,怀虚借着夜幕的掩护才开始贪婪地端详她,她的长发带着弯曲的碎花,然而又飞瀑一般蓬松地散落到肩上,他的爱人黎平也曾经烫过这种发型的,美其名曰“玉米烫”,那短衫被风儿吹拂得无法遮掩住细柔的腰肢,绿色的修身长裤好比是美臀和秀腿不言自明的宣言书,那感觉说不清是夸张还是内敛。

    没出候机厅,就见一些人在疑似银行的窗口排队,怀虚数出壹仟元红色的人民币也到了那窗口,换到了一叠台币,细细一数四千四百元。每张都有蒋介石先生带着微笑的头像。怀虚想:印着毛泽东头像的壹仟元却可以换得印着蒋介石头像的四千多元,这死后都能够以一敌四,难怪在生前可以把他整得一败涂地。想着这意识流中的黑色幽默自己也笑了。“您是陈怀虚先生吧?我是“世舜联”安排接站的袁珍吾,让您久等了。”一名干练的青年说着话向怀虚伸出手来,怀虚马上装好钱包,对准那手紧紧握了一下,“谢谢,谢谢,我也是刚刚下飞机。”怀虚看到袁珍吾的左手挑着一块牌子,上书“欢迎陈怀虚先生”七个毛笔大字。

    上了珍吾的车,怀虚寒暄道:“台湾真不愧为是宝岛。”珍吾却说:“陈先生,我们这样安排您看如何?今晚我直接载您到酒店休息,明天午前来找您共进午餐,下午我陪您去看总统府,也就是马总统的办公大楼,接着去一趟国父纪念馆,后天我们台湾的陈氏宗亲会给您安排一个欢迎仪式,大后天参加世界舜裔联合会的年会。其他时间‘世舜联’安排我陪您进行全岛游览。”怀虚说:“首先要感谢您,感谢‘世舜联’和宝岛的陈姓宗亲,但是我明天还是早起先去瞻仰一下国父纪念馆的更好,中山先生是我的人生偶像,在大陆,南京的中山陵我是每年都要过去祭拜的。”珍吾熟练地踩了一脚刹车,说:“这样也好。”

    作者,姚永,笔名浪漫雄狮,社会评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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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8-29 16:58:03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姚波 于 2015-8-29 16:59 编辑

    长篇自传体小说连载:那年夏天(三)

    国父像前
      清晨,怀虚拉开宾馆的窗帘时约略产生出点点遗憾,记得在年轻时看过一张海报上面有“早安,台北”的字样,背景画面中的城市想必就是传说中的台北,何等静谧、安详和奢华。于是感受这座城市的早晨一直成为怀虚心底的梦想。然而昨晚置身于异乡,云海的苍莽、夜色中林红的背影、带着蒋介石像的贰佰元面值的台币,诸多意象一下子都围拢来,最后睡意全无,干脆打开电视机,懵懵懂懂地欣赏起了台湾本土语言主持的轻喜剧,迷迷糊糊中已是下半夜。九点多方才睁开双眼,回忆刚结束的那个飘飘渺渺的枕上短梦更是了无痕迹,当然也不再适宜向这座城市问候“早安”。这是在四楼,俯瞰台北的这条街道仿佛刚刚接受过海水的冲刷,线条清晰如画,没有喧嚷更没有刺耳的鸣笛,汽车摩托车来往穿梭,轮胎与路面的摩擦声从远处滑近又立即滑向远处,较之内地的大城小城,果然静谧,果然安详,果然透出一种不张扬的奢华。
        怀虚吃了早点,想到昨晚与袁珍吾的约定,匆匆下楼,珍吾已在一楼大厅等候,他静静的读着报纸,看到抱歉中的怀虚笑着说:“早上好。估计你昨晚不会睡得很早,所以就没有提前叫醒你,走吧,我们去总统府。”怀虚忙说:“不是先去国父纪念馆的么?”珍吾目光淡淡地说:“国父纪念馆有一个最好的景观,就是警卫上岗和退岗,但是现在晚了些,错过了警卫上岗的时间,下午去看退岗吧,和上岗一样精彩。”怀虚想到自己的贪睡晚起,只有说:“好得很。”忽闻包中手机的短信提示音想起,打开一看,上面是女儿习习的留言:爸爸,祝你生日快乐!怀虚目光怅然,想起前年在杭州西湖边上的岳王庙里读完岳武穆的泣血之作《满江红》,细细研究岳飞的一生,纵横驰骋南征北战,最终竟和自己的爱子就义于风波亭上,也只是三十九岁,而今天自己就是这个年龄,两行热泪夺眶而出,嘴里不由吟哦出“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的词章。
        珍吾拉开自己的车门,请怀虚上了车,看到那两行未干的泪痕,又听闻这几句没头没尾的吟哦,珍吾道:“陈先生,你也喜爱这首词么?蒋公逝世那年我才五岁,父亲教我背诵的第一篇文章就是这《满江红》,逐渐又了解到‘精忠报国’和‘还我河山’的典故,自己的身上总觉有一腔热血在沸腾,岳飞生前未能直捣黄龙,只落得壮志未酬,而蒋公看到大陆沦陷,山河破碎,恢复中原的计划屡屡落空,结局抱憾终生,难免也是有着岳飞的悲壮吧。”怀虚一顿,马上说:“悲是悲了些,但是壮又从何说起。蒋介石背叛革命、丧师失地、穷兵黩武,横征暴敛,最后偏安一隅,也算是他的造化。”珍吾一笑:“你在大陆做过历史老师吧。一套一套的,真有意思。”不多时,马路左侧现出大楼一座,贴有红色横幅格外扎眼,上书“民国一百,精彩一百”,珍吾说:“总统府到了!”
        怀虚站在总统府前面的小广场上,端详了一下那楼房的布局,外围有几名类似于安保的人员在来往逡巡。怀虚微露轻蔑之色道:“珍吾,这就是你们整个宝岛的行政中心吗?何其简陋,毫无神秘可言。你有没有去过北京的长安街,自紫禁城一路向西,就是中国的心脏——中南海。”看珍吾目光平平,乃递进一步述说道:“中南海,大陆领袖办公的地方。一百多公顷的空间包含了大约一半的水域,紫光阁、怀仁堂、丰泽园都包含在内,神秘庄严,至高无上。”珍吾说:“好像在正门还有毛泽东题写的‘为人民服务’几个字,那门名曰‘新华门’,我就不明白一群自称‘为人民服务’的人为什么要深藏在一个神秘的大院子里,我想陈先生,贵为你这种身份也是未必进入过其中的吧。”珍吾看到怀虚有迷茫窘迫之色,继续道:“一百多年来,孙中山先生就提出要还政于民,一个政府,一个公务人员的办公机关愈是建设的高大巍峨、神秘莫测,就愈说明政府和民众距离的遥远,进一步讲也是对孙先生民权、民生二主义的背叛。”怀虚笑说:“也是也是,今天是我三十九周岁的生日,明天待我四十不惑再与你理论。”珍吾灿烂地说:“那我今晚上有的蛋糕吃喽!”
        汽车快要抵达国父纪念馆时,珍吾语气柔柔地告诉怀虚说:“一会下车后会有人缠住你说话,记住八个字‘三缄其口,少说为妙’?”怀虚莫名地说:“又是为何?”珍吾笑着说:“就是你们所说的邪教分子。”怀虚一笑说:“怎么都跑到你们这里来了,正所谓藏污纳垢。我就不信他们能吃了我不成,哈哈哈!”珍吾说:“真要是吃人,倒也好处理了,关键是不吃人,当年小蒋总统连反对他的民进党都可以容忍其发展,何况现如今的马总统还不能够容忍人家转转法轮不成?只是苦苦纠缠于你,总是不便,还是远离的好。民主嘛,原本就是要互相宽恕一下的。”怀虚说:“有句老话‘惹不起总可躲得起’,大约说的就是这种局面吧,好好好,不要离题,考考你几个和中山先生相关的知识,你说国父有几个名字?”珍吾说:“我是国民党员,这题你是考不倒我的。国父孙先生姓孙名文字逸仙号中山,三个名字吧。”怀虚得意地说:“你这个三民主义的追随者竟不如我这个卡尔马克思的粉丝掌握的知识全面,其实孙先生还有一个少年时期的名字叫‘帝象’。”珍吾停下车道:“别帝象帝象了,孙先生会听到的,看看那里。”怀虚一扭头,好一座奇伟的建筑。怀虚下得车来,果见一群红马甲仿佛肩负着神圣的使命朝他而来,怀虚早有心计,只是“啊,啊”的叫唤作哑巴状,而双腿径朝那肃穆的建筑物的大门走去,果然除却好多麻烦。
        在怀虚的家乡云山市也有三处以中山先生命名的所在,曰:中山堂,中山路,中山饭店。怀虚自幼要强,少年时就热衷文史,他的班主任兼教授语文的王绍声老师见他胸怀壮志,聪颖过人,就常常拿一些课外书来督促他读,除唐诗宋词中的名篇之外,更多的是一些记述名人传记的书籍,在他的童年时代就一直把孙先生的“吾志所向,一往无前,愈挫愈奋,再接再厉”作为自己的座右铭。十七岁那年,怀虚实在无法遏止心中对孙先生的崇拜和追求理想的激越之情,带上一名伙伴趁着夜色爬上一列直通省城的火车,黎明时分抵达南京火车站,由于路线不熟,一路打听步行找到中山陵。瞻仰完中山先生的遗容,怀虚坐在陵前的台阶上,默默无言,久久不愿离去。想到人生在历史的长河中只是那一瞬,而这短暂的一瞬何不学习中山先生奋然发出生命的光华。
        进到纪念馆大厅,怀虚先是对着孙先生坐着的白色石像恭敬地鞠了三躬,虽然此处不比南京中山陵的规模,但是伟人的气息同样令人仰止。珍吾看看手表,一路导引进入里面,说:“到时间我们再来欣赏卫兵们换岗。陈先生,我们一起来研究一下中山先生的《三民主义》,《建国大纲》,《建国方略》。”怀虚指着自己说:“你算是又找到专家了,后二者我是逐字逐句研究过的,而我读大学时革命史课程的试卷上就有‘试述新三民主义和旧三民主义的区别’这一题,我是做了满分的。珍吾,你来做做这一题如何?”珍吾含笑说:“这是我们这边小孩子都要掌握的历史知识,我是国民党员,你说我会不会。但是在大陆的教科书上以结果论英雄,我是最不敢苟同的。譬如项羽,兵败自刎,于是说他是‘匹夫之勇、妇人之仁’,国父殉国于北平,他当年的追随者败退至台岛上,于是说他倡导的革命具有软弱性,这些论调未免主观了些。”
        “是啊,”怀虚面含忧思道:“项羽乃是一世之雄,他对刘邦有兄弟之义、与虞姬有夫妻之情,可谓重情重义之人,其实按照我考证他们当时的年龄,刘邦比起项羽大二十多岁呢,应该属于两代人,所以在社会练达程度上肯定要老成些,对于夺取政权这等事,在军事之外总是包含很多的政治成分甚至其他偶然性因素,不是单纯的情和义可以决定的。当然事情过去了两千多年,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仅凭几卷史书是极难推断当初的态势的,我喜欢循着人性和细节去推断历史情节,就如这国父,他有一句名言‘平生最喜爱的是书、革命和女人’,你如何理解?”珍吾沉默,若有所思,怀虚继续道:“书和革命,作为一个有抱负的革命者珍爱有加故不需多言,而女人,似乎并非革命斗争所必须。这句话之所以出于巨人之口流传于世,我想大约体现在两个方面,首先说明国父讲话不屑于掩饰自己的情怀,‘诚恳坦言’原属于革命者的秉性所在,再者也说明了第二点,在革命和政治抱负之外,有人性在,有天性在,上帝造人分为男女,无论从体征构造还是从社会习性男女互相吸引、彼此渴慕恋念,恐怕也是社会构成的原始基础,先生毕生倡导革命,应该早就明白革命的终极目的无非是大同世界中生活安居,男女欢悦。假如因革命而丧失人性天性,反而是舍本逐末的了。”珍吾轻轻拊掌说:“好好,精彩的很,有点味道。”忽见很多游客向大厅方向移动,珍吾说:“你来看卫兵风采。”
        二人到得纪念馆前大厅,白色的国父坐像依然和蔼威重,两侧身着蓝色仪仗军服的卫兵,步调一致面色沉凝,怀虚看到卫兵舞动出的长枪枪花,想到家中孙中山先生在南京总统府的一张旧照,知道这并不是现代台湾政府独出心裁的杰作,而是出于上个世纪的旧党传统。一种源自于儒家思想的“礼”,成为今人乐见的景观,百年未到竟有如此变迁,况乎沧海桑田又该会给后人以怎样的误导。沉思之下,乃掏出手机以短信告家中密友崔博士:“我正在台湾国父纪念馆缅怀先贤,心中波涛起伏,无以言表。”不一刻,崔博士短信回复:“我此时此刻在南京中山陵,想到年少时携手共赴崇陵祭思国父,抚今追昔,能不黯然,口占一绝,与君共勉‘日暮高台思逸仙,百年回望渺如烟。而今多少伤心事,神马浮云又一年。’”怀虚阅毕,念当年与崔博士年少赴宁拜谒国父旧事,心中神伤异常,默然无语,踱出纪念馆,瞩目凝望远方。
        不知何时,珍吾已到身旁,看到怀虚眼眶中隐约有泪花闪烁,知道必又是情之所至,嘴中却说:“陈先生,我约一个朋友为您庆贺生日,如何?”怀虚感激道:“未婚时是母亲提醒我的生日,年年一个飘香的荷包蛋放在长寿面里,看着我吃下,婚后是爱人为我操办张罗,烛光蛋糕也是浪漫温馨,后来有了女儿,年年的生日晚宴上总难免把蛋糕上的奶油抹得到处都是,而今年我的生日没想到孑然一身,独在异乡,却有你相伴,真可谓欣慰之至,幸运之至。”
        珍吾说:“我们两个为您祝福生日,未免冷清了些,我约了这位朋友来陪您聊聊,您不要担心,他的国语讲得也是很标准的,您听起来不会感到艰涩,您在台湾这边有没有认识的,可以一起来嘛,过生日就是要热闹些。”怀虚狡黠一笑,说:“认识的倒是不少,但是大部分已经作古,不可能来凑我们的热闹的了。”珍吾幽忧道:“人生无常,自古皆然,不说也罢。”怀虚说:“这些人,我从小就熟,也是未曾见过面的,林语堂、梁实秋、余光中,还有琼瑶、胡适、席慕容,自幼在学校里读过他们很多作品,你说还不算熟悉吗?可惜他们不可能来赴今晚的烛光晚宴了。”说毕,自己先是哈哈大笑。珍吾知是怀虚在说笑,忙说:“你的幽默可能就是跟林语堂先生学来的吧。我现在还在读梁实秋的散文,也是清新潇洒,幽默无处不在,你们大陆有了鲁迅,恐怕就不太喜欢梁实秋、林语堂、胡适他们的了。”怀虚道:“那也未必,毛主席在文艺领域早就提倡百花齐放、百家争鸣,解放初期那种禁锢的政治氛围亦早消散殆尽,反正我是在青年时期一直喜爱他们的作品的,前几年林语堂的小说还一度被改编成电视连续剧了呢。”话语未毕,怀虚掏手机要看一下时间,却触及到裤兜里一张纸条,知是有林红的号码在上面,忙说:“活着的朋友倒也有一个,联系一下,晚上四个人就凑够一桌了。”珍吾诡秘一笑,指着怀虚说:“你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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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夏天》,浪漫雄狮最新创作小说,每周二连载进行中···
    作者:姚永,笔名浪漫雄狮,社会评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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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8-29 17:03:44 | 显示全部楼层
    长篇自传体小说连载:那年夏天(四)
    2015-07-28 浪漫雄狮 彭城学社

        竹林试技
        好大一片竹林,珍吾向怀虚介绍了新友叶致敏并在竹林深处的一个小木屋里坐定,只待怀虚的所谓朋友来构建四人共餐的吉利格局。那叶致敏面目黛黑,浓眉大眼,身材高挑,手上早拎了一个水晶蛋糕,上面铺满了新鲜的水果拼瓣。珍吾一指致敏,对怀虚说:“我早年在军队的至交,现在我下海十几年了,人家还没脱军装,武术教官,《水浒》中豹子头林冲那差事,陈先生,我看你身上隐隐透着侠气,《水浒》该是很熟的吧。”怀虚道:“我读书就是虎头蛇尾,一到那宋公明率部征方腊就没有什么兴致了,至今都还没有看完,说起来惭愧得很。”说话间,林红飘然而至,怀虚向袁、叶二友略显紧张的介绍说:“林红,我们要等的人。”又向林红阐述道:“我的两位台湾朋友,这是位武术家,叶致敏,这是珍吾,你看像不像港星刘德华。”珍吾呵呵一笑说:“可惜我没有人家刘德华的艳遇,到如今年届不惑还是孑然一身,陈先生,你真会卖关子呢,我只道是朋友,没料到是位绝代美女,幸会幸会,来,里面请,坐到陈先生那边。才子佳人,烛光竹影,怎么样,陈先生,估计马总统上次竞选得胜那晚的幸福指数亦未必及得你此刻豪情之万一。”陈、林闻言,一丝尴尬都化为脸颊上的淡淡潮红,怀虚觑见林红含羞,急急道:“珍吾闲言少叙,还是听你侃《水浒》的好,林小姐,按照你的称谓习惯,这两位你大约都要叫叔叔的。”林红点点头算作认可。
        珍吾先让致敏点起蛋糕上的蜡烛,自己去关了灯,说:“陈先生,许了愿再聊不迟。”怀虚笑笑说:“许愿也只是空许,我从小生日许愿就没有实现过一次,倒是今天的竹林多了几分水浒的背景气息了。珍吾,水浒中你爱哪一位?”珍吾忙指着致敏说:“他是《水浒》专家,还是他最有发言权。”致敏笑着说:“我也只是从武术上考究了一下而已,同样是武打动作,我看《水浒》比起其他明清小说写得更为专业些,你看‘林冲棒打洪教头’一章,洪教头的举火烧天和林冲的拨草寻蛇,就是棍法的实战动作,很形象的。还有鲁智深拳打镇关西的那三个直拳很有内涵,第一拳打眼睛顺序是对的,说明施耐庵是练家子的。对了,陈先生,大陆的武术发展的如何,我经常收看你们那边的‘武林风’节目。”怀虚莞尔一笑答道:“现在练太极拳的多,养养生罢了,动作也早背离了技击的初衷。”林红带着淡淡的笑容说:“陈叔叔,你也练过太极拳吗?教教我吧,我看那动作很舒展的。”怀虚说:“早年在郑州拜过一个师父,学艺不精,有辱师门。”致敏说:“我们练得东西都是讲究实战,太极拳划来划去,我们不适合练的。”珍吾看自己插不上言,干脆说:“喝酒喝酒,林小姐你喝红酒,我提议饮完一瓶高粱酒,致敏你和陈先生各练一套,让我和美女开开眼。”那林红笑容如花,瞅了一眼怀虚,说:“千万不可推辞哦,我是骗了舅妈说了谎才溜出来的。”
        怀虚由于舟车劳顿,胃部本已不太舒服,喝了点高粱酒,加之吃了未曾见过的海鲜,双筷已经快要挂上了免战牌,所以干脆多说少吃。致敏说:“陈先生,酒喝多后头重脚轻,表演动作要出丑的,现在正是状态,到屋外竹林的空地上我先抛砖引玉如何,只是不要贻笑大方,待你回到大陆我岂不是要臭名远扬。”怀虚说:“如此甚好,悉听尊便。”直乐得珍吾、林红后悔没有带上自己的高档录像机。
        三男一女到得竹林空地,月光皎皎,又有各类灯盏在不远不近处闪耀,微风徐来,竹叶沙沙作响,果然是演武的一等所在。致敏借着高粱酒的冲动早立于场地中间,双掌开开合合,并没有半分差迟,忽而以掌变拳,进击速度猛然加快,果然有些林冲的风采。怀虚赴台前曾带着徒儿箫剑专门看了最新动作片《叶问》,并随意嘱咐黎平在网上购了几本咏春拳谱翻看,此刻看出致敏的拳法中流露出不少寻桥、小念头的咏春元素,于是说:“好,精妙绝伦!”致敏收住身形,对怀虚及发愣的珍吾、林红一抱拳,道:“献丑献丑,陈先生,您刚才说精妙绝伦,我愿闻其详。”怀虚说:“咏春的发力有别于其他拳种,力距短,速度快,因此极利于实战。可惜它的‘二字钳羊马’步法略显僵硬了些,连环追打对手时不易凑效。”致敏笑道:“所以我加进西洋拳中的滑步动作,我想也算是一种推陈出新吧。”怀虚若有所思,说:“对手假如以旋转攻防,你将如何应对?”致敏自信地说:“速度!”怀虚闻言笑而不答。
        珍吾大惊说:“只道陈先生精通文史,没想到还是拳学通家,有眼不识泰山汗颜汗颜。”林红笑说:“表演一套才知道。”怀虚说:“致敏的拳好,我的拳,活血健身而已,不值一提的。”林红看出中间有些玄机,乃娇声道:“陈叔叔,你要愿意和叶叔叔比划比划,我陪你爬阿里山。”珍吾跟着胡乱起哄,怀虚看了一眼林红,今天穿的与同机那天又有区别,一袭齐膝碎花短裙在月光下微微飘动,三围若隐若现,尺寸为黄金比例,披肩长发已被高高挽起,却不曾有一丝紊乱,口中含蓄说道:“随便拆解拆解,互相交流一下吧致敏。”走到致敏面前,说了一声:“请。”
        致敏也不再答话,乃以右丁字步踩住怀虚中门,左拳疾出,怀虚准备不及,急急后退,未曾想致敏右拳又到,拳风所至较之左拳更是凌厉迅猛十倍。怀虚却不再后退,身形右转左腿迈出,左膝早顶住致敏右腿外侧,右手随肩部旋转,轻轻一个上撩扣住致敏右腕,乃以左手中指紧按对方曲池穴,而身形旋转更为迅疾,左肩已现锋芒,一招陈氏太极中的“挤”字诀,致敏立脚不住,面门向地而倒,怀虚急忙拉住,说了声:“高粱酒度数太高,我们在内地都不喝它的。”珍吾叫了声:“精彩。”又接着说:“木屋里剩下的蛋糕,还是不要浪费的好。”
        到得屋内,致敏说:“陈先生,那太极练时慢用时快,又是何故。”怀虚说:“你进攻,我防守,你远道而来,我出门迎敌,我用三十米的跑道和你一百米赛跑,极慢终为极快,至柔即是至钢,公转中有自转,旋转中暗含禅机。”致敏、珍吾大惊说:“没想到中原武术如此博大精深,可恨那一湾海峡阻挡了多少炎黄子孙的文化交流,真是可悲可叹。”那林红双目放彩,正不知如何对舅妈说谎完成美妙的阿里山游览计划。
        致敏、珍吾纷纷问道:“陈先生,太极之理当如何理解?”怀虚娓娓道:“你们看到的太极图只是一个平面,而真实的太极当为一个球体,旋转不停,运动不息。整个宇宙整个太阳系都在旋转,因此我华族先贤认为旋转是天道至理,你看那太极球,大球在转,中间的两个阴阳鱼代表内在的球体也是旋转不息,然而那球体绝无棱角,你看大到宇宙小到我们身上每一个细胞无不这般运转,既有轨道却又无章可循。你看中华所有智慧均源于太极灵感。对外不侵略,内部的运转既是自强又是对外部来犯力量的消溶化解。所以说,中华武术我理解是一种防守的智慧,绝不倚强凌弱和对外侵犯。”稍一停顿,怀虚继续道:“一千年以来,中华文明曾遭受四次大的侵略,成吉思汗率蒙古族入侵、努尔哈赤率满族入侵、八国联军入侵、日本入侵,而今回首观之,外来者虽曾繁盛一时,结果又如何呢?儒家思想的宽容和忍让中自有着一种无法征服的坚强。这儒家文化我想大约就是来源于太极的吧。”林红端过来一块蛋糕送到怀虚面前:“陈叔叔,你从哪学来的那么多东西,今天真是让我开了眼界。”致敏良久不语,只选了一个丰硕些的葡萄放在口中,听珍吾说:“陈先生,今天在国父纪念馆我发现您心情沉重。”“是啊。”怀虚说:“我认为大陆的同胞对孙先生的评价是有失公允的,在整个二十世纪,中华大地上我认为曾出现过四个伟大的人物,就是国父孙中山先生、蒋介石、毛泽东、邓小平四位。孙先生首倡革命,先驱当之无愧;蒋介石曾经在形式上统一了华夏,但是从不曾真正征服过冯、阎、桂各系军阀,到了台湾虽有铁腕治政,偏安一隅,格局终究小了些;毛泽东故为一世之雄,然而当权后没有真正推进民主的洪流,将来进入历史恐要留下千古遗憾;邓小平开辟了中国大陆的全新时代,将来功不可没。综合来看孙、邓二公青史留名,毛、蒋二公争议必定多些。”
        珍吾说:“孙先生有句名言‘世界潮流,浩浩荡荡,顺之则昌,逆之则亡’,而今天下苍生久慕民主,海峡两岸必将一统,有人竟在岛上高叫‘台独’之论调,真是蚍蜉撼树,自不量力。”
        怀虚说:“我观察历史,曾发现四个大人物的年龄,孙先生病逝于北平享年五十九岁,蒋介石活到八十九岁,毛泽东去世时八十三岁,邓小平离世时九十三岁,唯有孙先生生命最为短暂,假如以八十为限,国父继之以二十一年的光阴南北奔走、唤醒民众,强民富国之路又如何会如此艰难!”
        闻听此言,珍吾、致敏并林红三人无不唏嘘叹惋。
        忽听林红道:“我却有一言,只怕三位叔叔听来耻笑。方才陈叔叔谈及四位巨人,我也略有了解的。孙先生见到宋庆龄后便舍弃嫡子孙科的母亲,蒋介石为宋美龄不惜抛开家中蒋经国的母亲毛福梅,而毛泽东得贺子珍弃杨开慧,得江青弃贺子珍,邓小平在卓琳之前也曾是两度婚姻,莫非伟大的人物原本都不是忠纯于爱情的动物,是否也应了一个时下流行语叫‘始乱终弃’?他们虽然立志为大众造福,却给身边深深爱着自己的人造成了无尽的创伤。”珍吾闻言,嬉笑着说:“林妹妹,等我做了伟人就不会这样的,我到现在都还是守身如玉,形影相吊呢。”
        致敏说:“倒是有两句话与林妹妹谈的相关,辜鸿铭说‘一个茶壶可以配四个茶碗,岂有一个茶碗配四个茶壶的道理’老辜的奇谈怪论,颇能迎合那些博爱患者的心理,旧社会的三妻四妾,现在社会的包二奶、找情人,其理论依据大约都是来源于此吧,历代帝王所谓三千佳丽、嫔妃如云,倒也能各就其位、和谐运行,我想实不是佳丽轻贱,而是帝王魅力无限、能量无限的缘故。就好比一吨水就可以令一棵树茁壮成长,我这里拥有了八吨水,难道让所剩的七吨水浪费了不成,所谓包养、所谓滥情,我认为只要免予情感中的伤神心碎,也未尝不可看成是一种奉献。”
        林红愠色道:“为什么女人奉献却被看成下贱淫荡,叶叔叔,你这也是歪理邪说,骗我们小孩子吧。”
        致敏想到刚才在竹林中的狼狈,讪讪地说:“女人也是可以奉献的,有些国家已经在做着这方面的试验。还有一句话我刚才没有说完,是出自林语堂之口,他说‘离婚之可恶,在有一新欢,必有一弃妇’,林妹妹,这话合你的口味否?语堂先生是讲离婚本没有什么好和坏之说,关键是制造出一名含悲的弃妇,乃成为不良的余秧,离婚的不完美只在于此。”说完致敏瞄了一眼林红,连忙说:“这可是你一家子宗亲的言论,和我无关的,要反驳的话我可以带你去林氏宗祠做一番声讨。”
        珍吾看看表,说:“陈先生,刚才台湾陈姓宗亲会已经打来电话,让你明天上午赶到台北大酒店二楼会议室,刚好陈姓宗亲的年会明天也在那里召开,各路陈姓俊彦一定会到不少。考虑到陈姓族群在台湾岛的比例,每年总统都要在年会上有所表示的,明年台湾总统大选,‘男马女蔡新党宋’此时已开始运筹,不知道明天会不会有时间参加。”
        怀虚闻言一怔,马上环顾三人说:“撤退,抓紧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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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8-29 17:05:53 | 显示全部楼层
    长篇自传体小说连载:那年夏天(五)
    2015-08-01 浪漫雄狮 彭城学社

    五、竞选奇人
    到达台北大酒店门前,怀虚已是汗水淋漓,蓝色t恤的后背完全湿透,怀虚想:假如唐僧师徒四人在此,也难免要再差悟空借一趟芭蕉扇用用。正思忖这事,又是一股热风来袭,怀虚识得是空调外机,急急两个跳跃进入酒店旋转门,心中默想:聪明的人为了求得室内和汽车内小空间的短暂凉爽,却把更多的热释放到外边的马路上,偶尔站到室外再发出全球变热的诅咒,然后鼓足了怨气再猛降空调之风,如此循环闹腾,怎不浮躁欲死。于是念及家乡云山上兴云寺内的高僧,无论气温凉热,就是一件长袖袈裟,意态端详,行止有度,好不令人生羡。进而感悟到所谓热与浮躁其实并不在身外,而源于心内。联想到杭州西湖边灵隐寺墙上“莫向外求”的佛语忠告,联想到前段时间看到的净空法师 “和谐拯救中国”的布道碟片,殷殷之忧,稍为化解。
    二楼会议室张灯结彩,喜气盈门。怀虚自报根缘,台岛陈姓宗亲会长陈盛根听闻亲人从大陆远道参会,更产生‘近悦远来’的兴奋,一双大手紧紧握住怀虚的右手,用台湾版的普通话连连说:“欢迎,欢迎!请主席台第二排就坐,一早就安排好了你的座位。”怀虚也不谦让,在签到处将“陈怀虚”三字划得龙飞凤舞,径奔主席台上去寻找自己的桌牌名字。就位后发现右侧是一名戴着黑边眼镜的青年男子,眼神沉静,风度端庄,桌牌上三个规规矩矩的颜体字“梁佑任”,精通时事的陈姓宗亲轻声告诉怀虚:“陈姓人在台湾占到13%以上,乃是本地区的第一望族,本宗亲会的首倡者就是原中统的首脑陈立夫,每次宗亲大会,台湾政要均有出席,因明年总统换届,大选在即,马英九、蔡英文考虑到难以抽身,可能都只是派了代表送来贺电或贺信,这位梁佑任先生就是代表马总统来的。”话说未及,男高音响起:“蔡英文的代表到!”就见一名中年男子身穿记者马甲,已经站在了众人当中。
    会议吵吵扰扰,迟迟未能开始,让深受大陆风气濡染过的怀虚很有些“纪律不甚严明”之感。然而又联想到台湾一贯宣扬的民主二字,敏锐地估计到大约民众吵扰之日即为民主萌生之时,不然历代皇庭上森严寂静,众人唯唯诺诺,好不齐整,却属独裁轴心、封建渊薮。
    待主席台上第一排的重量级人员到齐,怀虚才意识到深色西装在台湾礼仪领域的杀伤力,尽管室外温度炙热难耐,但这些大牌仍是清一色的西装革履,在西装之上搭配以整洁的发型或金丝眼镜,更增添无限的自重及自信风度。盛根看到局面基本就绪,即暗中吩咐主持人宣读各路贺信,其中马英九总统的贺信内容有云:“至盼赓续秉持创会宏旨,阐扬祖德孝道精神,敦睦宗亲会友情谊,深化家庭伦理纲常,传承中华文化精义,共同为营造温馨祥和之优质社会奉献心力,敬祝活动圆满成功,诸位健康愉快。”怀虚目睹此景,想到毛泽东他老人家生前一贯反对的搞宗派主义的小集团活动,然而这小岛上贵为总统却为一个家族的会议送来贺电,个中玄机,如何参透。
    正沉吟间,怀虚感到兜里手机颤动,拿出来看到短信一行:我在台下,林红。怀虚立即回信:洗手间门口见。但见怀虚躬身走下台来,目光稳健地朝卫生间走去。林红已在那边等候,粉红色的紧身短裤包住丰臀,一件天蓝色的开领短衫衬托出面容更为清爽,发型中波翻浪涌,奔放之气直逼得怀虚心乱如麻。于是慌张地说:“你怎么来到了这里。”林红说:“我不能来么?昨晚珍吾说台北大酒店我就知道了的。”怀虚说:“你不姓陈,会务人员那边你是怎么应付的?”林红说:“我在签到薄上写的是‘陈林红’,他们只是说欢迎欢迎,不就进来了吗。”怀虚笑着说:“果真是一个人才,鄙人拜服拜服。我要上台去了,可能有我的讲话的。”林红看着怀虚的眼睛,微微一笑说:“去吧,我在下面听。”怀虚欲去,却看到林红美胸如峰,不禁心怀大乱,转身而走。
    正听见主持人说:“有请著名的社会活动家、大陆敦亲睦族的陈姓家族代表陈怀虚先生致辞。”怀虚急忙站起,朝台上台下深鞠一躬说:“怀虚不远万里,飞越海峡,其目的无非一个亲字,今日席间无论老幼皆为我同宗同族,正所谓亲情永在,天涯同心。”说到此处,忽见林红正举着手机为自己拍照,心中一震,言语乱作一团。“昨日是鄙人的三十九周岁生日,两位好客的台湾朋友为我举杯庆贺,我想到自己最佩服的毛泽东主席和邓小平主席都没有登上台湾宝岛,而我却有着这样的待遇,真是欣幸之至。”众人闻言,一声哄笑,怀虚脸色泛红说:“就让我用余光中先生的一句诗来结束我今天的讲话,同时也表达我此刻的心情。”怀虚清了清嗓子,下颌微微一收,道:“现在啊,乡愁是一弯浅浅的海峡,我在这头,大陆在那头。”会议室内掌声骤起,怀虚礼貌的挥挥手,坐下时,看到林红正瞅着自己笑,于是盯住林宏也是浅浅一笑。
    这时,有一人走上主席台,向主持人递来一张纸条,主持人一笑,对全场人众宣布“陈姓宗亲源奇”要求发言。于是大家看到一个神采奇异的人操着台湾版的国语底气十足地说:“我是陈氏子孙陈源奇,很多人都对我非常熟悉,我已经多次努力于台湾的各种级别的竞选,今年虽然七十岁的年龄,然而民族的责任心不容许我停止奋斗的脚步。作为陈氏子孙,我就是要为这个大家族争光添彩,尽管马英九比我是帅了那么一点点,但是我仍然要致力于台湾的进步和繁荣,致力于对正义、善良和核心价值观的捍卫。请各位认清楚你的这位宗亲,也请您在明年总统大选时为我投出庄严的一票,同时我还要告诉大家一个消息,我打算把我位于台南的休闲庄园无偿提供出四个小木屋以供宗亲活动之用。”怀虚端详了一下此人,想到自己近四十岁的年龄竟只在此处首次听闻“要做总统”的心灵宣言,反观自身多年的奋斗历程及痛苦遭遇,禁不住对源奇产生了无限的钦敬,亦对这座小岛上宽松的社会氛围健康的社会心态感觉到无限向往。
    怀虚出生于华东地区的一个偏僻农村,五岁时跟随母亲在月亮下散步,他天真地问母亲:“人能够一直活下去吗?”母亲说:“傻孩子,每一个人长大变老,最后都要死去。”怀虚又问:“人死了还能活吗?人死了要到哪里去?”母亲说:“人死如灯灭,就像蜡烛,烧完了就变成烟,变成气,飘到空中,一无所有。”怀虚悲痛欲绝,多日都是沉默无言,很多的夜晚梦见自己在宇宙中飘飘渺渺的飞翔,却找不到任何停留之所。虽然他的家庭在同龄人中属于上层经济条件,而且因为父母是干部没有种地劳作的苦痛,但是死亡的恐惧和对人生的思考一直重压着他的童年。多少个不眠的夜晚,他都在反复地问着自己:“我可以一直活着吗?我要是真的死了,我会飘到哪里去呢?我应该怎样的活着呢?”
    进入小学后,由于怀虚聪颖过人,使他在班级和学校里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那时那刻,他认为这就是快乐的滋味,也是人生的意义。有一次,老师让班级里的同学说说自己的理想,毕竟是孩子,大多是说将来长大后要做飞行员,做一名老师,当解放军或者当一名火车司机。只有七岁的怀虚站起来说:“我先要做一个科学家,发明出很多很多的好东西,再当国家主席。”老师只当他是一时兴起,没有在意,却是很多学生开始喊怀虚“小科学家”,怀虚倒也乐得接受。于是小科学家和国家主席的传说在一个小孩子身上不胫而走。在怀虚小小的心灵中,总认为要实现这两大目标首先必须要有好的学习成绩,但可惜的是他到了中学时代出现了偏科现象,外语和化学基本不及格。在那个时期从学业上突破是一个农村青年唯一的出路,怀虚的父母对孩子的偏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倒是王绍声老师出于对怀虚的了解并不感到失望和慌张。在课外时间,他为怀虚推荐了大量的进步书籍,并且努力提高怀虚的口语表达能力和写作能力。
    在怀虚的中学时期,按照当时的教育制度,学生要学习七门课程,中考和高考被时人称作过独木桥。怀虚是个急性子的人,十岁以后,逆反思想极强,干脆放弃了无聊的化学和可恶的外语,独钻历史、政治和文学,后来竟越走越远,开始涉猎各种流派的哲学。喉结突起,胡须长出后,十六岁的怀虚感觉自然科学非自己所长,乃将青春发奋于社会科学。文史哲的精髓要义鼓舞着他承担起改造社会的宏大责任。一九八九年,十七岁的怀虚因一篇精彩绝伦的论文被保送进省城师范大学中文系。
    在大学毕业之后,受恩师王绍声的鼓励,怀虚成了一名政府机关公务人员,由于口才出众、文笔卓然,受到领导的青睐,怀虚也因此意气风发,特立独行。机关里于是有了陈怀虚“恃才傲物”的窃议。怀虚年少时就是以天下为己任,目的在于迅速跻身于国务院进行宏观调度以周济天下苍生,未曾想在基层部门即遭到围追堵截,心中大愤,反其道而行之,棱角更见分明。领导终于找他谈话,关怀地说“宜注意自身形象,韬光养晦,圆滑处世方为安身之本”,怀虚闻言,嗤之以鼻道:“马克思在《共产党宣言》这本书中明确提到‘共产党人从来不屑于隐瞒自己的观点’,你我作为共产主义的追随者,在工作中不能够奋勇向前,却掖掖藏藏,大搞韬光养晦之术,简直是狗屁不如。”说完拂袖而去。
    多少年来,怀虚或商海苦斗或江湖浪迹,千万次的遭受冷眼和嘲讽,使他再也不敢在人前提什么“未来”、“民族”、说什么“匹夫有责”、“奋斗自强”,然而此刻,在这个小小的海岛上,在这个海水冲刷、台风吹拂的小小区域,白发苍苍的七十岁长者还要为自己“做总统,济苍生”的崇高理想苦苦追索,而更多的人并不认为他是在说着疯话,至少是在拭目以待于他对目标的完美冲击。这个岛屿,这个人群,这种氛围,又该是一种什么层面上的文明啊!怀虚的泪光又一次闪烁在自己的脸颊。
    午餐仍然设在台北大酒店,十几个圆桌坐满了男男女女,好不热闹。林红偎着怀虚,小鸟一般唧唧咋咋,怀虚考虑到身处异乡,也由她说笑。林红说:“刚才喜欢竞选的那老者我舅舅认识的,无党派,大画家,竞选专业户,上次参选拜街时牵了一只纯白的老虎,说一旦竞选成功就要象这只老虎一样纯净而又有搏杀精神。”怀虚说:“假如是一名有名无实的画家,倒也罢了,真的是大画家,他竞选不会成功。”林红问道:“那又是为何?”怀虚说:“文艺需要的是浪漫情怀,才思所至,信手得之。需要达到旁若无人的境界,而竞选这档子事属于标准的政治活动,需要更多的是要善于揣摩别人的心理,方能一举凑效。文学,音乐、美术都属于文艺范畴的东西,和政治完全是两个概念。文人和政治家看似有相通之处,实则大相径庭,差之千里。”林红忙说:“毛泽东的诗词前无古人,你说他是不是文人。”怀虚说:“诗词实属浪漫主义的结晶,和文学又有所区别。一个人一旦成为某一个领域的专家,就很难成为成功的政治家。你看刘邦,之所以能将萧何、张良、韩信控制于股掌之中,就是因为他对后勤、政治、军事都不去做细致的研究,而专门去用大量的时间去揣摩分析这三个研究掌握这三门学问的人,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是女孩子家,没有必要学这些事的。”林红娇嗔一笑:“那也未必,听你说也很不错嘛。”怀虚好像意犹未尽,又道:“《毛泽东选集》里面的文章既没有散文,也没有小说,都是些煽动性的发言稿或指令性文件,严格地说他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文人,鲁迅是文人所以不是政治家。瞿秋白的文章中散文很多,其实文人气质过重,虽然也曾经在八七会议上一度执掌党派权柄,但也不是政治家。台湾的胡适头戴多顶博士帽、李敖说穿了就是一名杂文家,他们都曾经参与过总统竞选,怎么可以得手呢。一句话,专家和文人都不是搞政治的料,充其量在政治这口大锅里当个佐料可能会合适些。”林红笑着说:“我看你象是一个专家,将来当不上大官喽?”怀虚一笑,不再去回答她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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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夏天》,浪漫雄狮最新创作小说,每周二、五连载进行中···
    作者:姚永,笔名浪漫雄狮,社会评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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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8-29 17:06:35 | 显示全部楼层
    长篇自传体小说连载:那年夏天(六)
    2015-08-04 浪漫雄狮 彭城学社

    六 禅院迷情
         午餐罢,照例是互动合影,握手告别。怀虚和盛根、源奇恋恋不舍,林红忙着用手机给他们拍照,左右变换拍摄角度,不在话下。
        怀虚走出酒店,正要回到宾馆休息,林红已跳动在他身后,笑容里充满期待,说:“榕树,你见过吗?北方应该是没有的。”怀虚道:“在厦门看过了,那是很奇怪的一种树呢,气根垂下千条万条,一旦接触地面,马上生根,导致树树相连,何等壮观,我们北方只有这种盆景,可惜养起来也是不易。”林红道:“舅舅家的北边就有一片榕树林,绿荫漫天,凉气袭人,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吗。”怀虚说:“反正下午没事,去看看罢。”林红忙招计程车,怀虚伺机看了一下包里的蓝色台币,一名面带笑容的司机驾了计程车停在他们跟前,二人遂绝尘而去。
        林红说:“那榕树也是奇怪,气根必触及地面,才可以生发蔓延,你说这是何故。”怀虚看这名女子将自己当成了百科全书,却也是无奈无告,干脆亦庄亦谐无根无据地说:“就好比那天我们在飞机上相遇,双脚没有接触地气,就无法产生信任,也不可能发展友情,现在落到地面上,就不一样了。”说完一笑,任凭林红用怪怪的眼神瞪他。计程车司机感受到怀虚的幽默,又约略体会到车内的感情玄机,越发感到行进的轻快,按照指示,驶上一个高坡之后,就听见后座上林红的欢快叫声:“就在这里下,就在这里下,到了到了。”
        本认为是一个游人如织的风景点,但是这次怀虚显然是判断错了,那榕树林遮天蔽日,无际无沿,绝无男女游客,更不见闹声喧哗,假如不是偶尔有一名身着环保署制服的清扫工走过,完全可以理解成一片原始森林。怀虚愣愣地问:“就这里吗?怎么不见人的。”林红说:“每次来这里我都不敢深入,现在有武林宗师保护,我才敢探探密。”竟不等怀虚有思想准备,挎了心中的“宗师”往林深处走去。怀虚心若鹿撞,却没有挣脱,环顾周遭突然说:“那是什么!”林红“啊”的一声,扑到怀虚怀中,然而马上跳开尺余,说:“你真坏,吓唬我。”怀虚正感受了一下柔胸的撞击波,现在又见她跳开去,反而一本正经地说:“几个字而已,看你吓的。”双双走到近前,看到是一行刀刻的小字,隐隐约约尚可分辨,林红小声的读着“苗勇、姜雪永浴爱河。”接着说:“看这痕迹,应该刻了好多年了,两个人在这样的密林深处,为何刻下了这几个字。应该是相爱着的一男一女吧,让人羡慕,却也让人感到无比凄婉。”怀虚闻言,心潮翻滚不止。林红双目迷离,又道:“假如那苗勇、姜雪旧地重游,看到誓言依旧,该是何等的欣然。”怀虚说:“也或许是那苗勇对姜雪单恋,不可自拔,来此处留字排遣情愁的罢。”林红说:“人生找到一个让自己深爱的人不枉是幸运幸福,而被爱之人不知自己被爱或者不知被爱有多深和不被人爱又有何异。”怀虚长叹一声,继续向密林深处走去,听到背后的林红喊:“为什么不等我,我害怕的。”
        渐闻有流水之声,循声向前,见一石桥跨于溪水之上。林红鞋跟太高,显然是累了,懒懒地说:“在那桥上,歇歇罢。”怀虚也不答话,独倚桥栏,林红亦倚那桥栏,,一缕独特的发香袭击了怀虚鼻翼,怀虚顿觉任督二脉浑如钱塘江水回环激荡,乃定了定神,遥望远处。林红说:“这林子绿荫蔽天,却没有红花,我的家乡有一种树,比这种树名字中多了一个‘花’字,唤作榕花树。”怀虚说:“不一样的,你说那树的‘绒’字是毛绒绒的‘绒’,和这个木字旁的榕有区别的。”林红也不去理会,照样说:“妈妈爱看那种花,绯红的花儿一到夏天就开了满树都是,在树下感觉到是被包围在一团清香中,我十岁那年,爸爸去世,妈妈每个夏天都守在那绒花树下,想着和爸爸在一起的日子,她总感到那满树的绒花就是爸爸的眼睛,她让我和她在一起与爸爸对话。而且每次都是黯然地说秋天的凉气一来,绒花就败了。”
        怀虚说:“我来驮你走,刚才听见前方的林子里好象传来了暮鼓声。”林红顺从的趴在怀虚背上,怀虚力贯双腿,向前一路走去。行不多时,果见一小小庙宇,门旁静静地躺着“南无阿弥托佛”一行禅家标语,斑斑驳驳的匾额上有“静林庵”三字。林红说:“放我下来,进去拜拜佛祖。”二人鱼贯而入,一老尼趋前迎住,念一声“阿弥陀佛”,接着道:“这两殿正在修葺,只有最里面的可以上香。”怀虚忙掏出台币,购两柱大香,拉了林红过去。那殿门上有“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八字,怀虚知是供奉的地藏王菩萨,忙念了一句:“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找了蒲团,纳头便拜,林红忙挨住怀虚亦叩头不止。起身后,不觉想到家乡习俗中的成婚大典,也是男女并肩叩头,不是慑于地藏王的庄严威猛,二人差点笑出声来。于是匆匆回头,疾行而去。林红说:“那两炷大香还没有点。”怀虚道:“心到神知,快快离去。”
        行不多时,怀虚看林中暮色渐浓,而天际似有乌云盘旋,忙告林红说:“抓紧回返,不然夜幕降临,归路难寻。”林红说:“甚么归路,直走便是。”然而天色渐暗,脚下深深浅浅,二人已知身处迷途矣。恍惚间,见远处有灯光闪烁,怀虚暗忖:先抵彼处探寻路径不迟。走近灯光,原是一座幽静的楼宇,上有“禅林悠苑”的闪光字牌,怀虚知是主题宾馆,忙带了林红进入一楼前厅,不等林红态度可否,急刷了信用卡,服务员报以安静的笑容,出示房卡两张,怀虚匆忙接过,正欲登楼而上,忽听到一声霹雷,楼外狂风骤至,暴雨瓢泼而下。怀虚一瞅林红,道:“多亏来到这里,不然后果难以想象。”林红说:“你有先见之明。”上得楼来,怀虚打开一个房间,说:“你且稍歇,我住隔壁,先去洗澡,一会来唤你去吃夜宵。”林红道声“好吧。”
        怀虚至隔壁洗了澡,穿了睡衣斜躺床上,才开始仔细打量这房间。室内颜色极其单纯,以白色、褐色为主格调,窗帘在室灯照射下说不清是浅紫还是淡蓝。电视也不愿意去打开,只想在沉默中整理今天这十几个小时发生的一切。思绪屡屡遭到打断,怀虚知道窗外的风、雨、树正以沉沉夜色为背景谈论着至为宏观的话题。林红这个小女子此刻在干着什么呢,她最终想要干什么呢,那对我胳膊的突然一挎分明有了皮肤的摩动,又是一种怎样的意思呢,她为甚么要去台北大酒店找我,那毕露的身材线条莫非包含了甚么愿望,榕树林、静林庵、还有这禅林悠苑是否是她精心勾画的情感道具,林红,你是否也在如磐的风雨中挣扎,怀虚看到那两张房卡,想起了刚才关于“夜宵”的话题。
        走到林红门前,怀虚轻叩两声,未见回音,于是用房卡打开,室内灯光幽暗,床上睡着一名女子双目微闭,只以一片薄薄的浴巾盖住三围部分,走近前,怀虚倒吸一口气,看到林红的长发散落在蓬松的枕上,双臂双腿灿白如雪,飘出淡淡肤香,怀虚说:“走吧,去吃夜宵。”却不见林红回应,似乎已经睡熟。怀虚凑近来,看清了这女子长长的睫毛,一口气又一口气轻轻吹去,终于压在了林红身上,林红睁开眼轻声说:“你真坏。”怀虚也不答话,只将头埋在她的胸前,感受着那心脏的“砰砰”跳动。林红用了更轻的声音,在怀虚耳边:“我知道你的名字里的意思了,陈是沉沦的沉,怀是心怀叵测的怀,或者干脆就是坏蛋的坏,虚是虚伪的虚。”怀虚大窘,不敢对着那长睫毛的眼睛作任何扫视,心中风雨与室外风雨交合混响,两颗心脏跳动不止,碰撞不止。正不堪之际,萌生退出之念,忽察觉后颈已被林红双臂缠住,并且在耳边听到了林红的轻唤:“你看看我的眼睛,还能认出我吗?我就是那天和你一起坐飞机的林红啊,家在重庆今年二十六岁的林红啊。”怀虚说:“我知道,就是你。”忽觉下体萌动,隔着睡裤和浴巾正抵在林红双腿根部,林红双颊一红,说:“到了明天你就不是陈叔叔,而是坏哥哥了。”怀虚闻言,乃不由分说,三下两下剥去二人衣巾,吻住对方红唇,全身用了力,只觉满腔烈焰已抵达林红深处。林红忙道:“坏哥哥,快快亲我脖子······啊,啊。”但闻得窗外风雨大至,檐下水流如泼······
        “坏哥哥,今天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怀虚听着,却觉得疲倦不堪,正欲睡去,恍惚间却又听到林红之语:“睡吧,我搂着你。”怀虚睁开迷离的双眼,这是一幅怎样的面庞啊,就是这个女人把我征服在这所充满了禅机的楼宇里的吗?接着又去吻她,感受到无限的暖、软、香。林红幸福地说:“你真坏!快把我放开,我去拿指甲刀为你剪剪指甲,你刚才把我抓疼了。”
        林红一边为怀虚剪着指甲,一边问:“坏哥哥,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吗?”怀虚说:“我知道,就在第一眼看到我的时候。”林红道:“看你一本正经,其实也不过只会臭美,就你那一脸胡子不知修理,谁会第一眼看上你。”怀虚笑着说:“那你告诉我,我也好心中有数。”林红说:“坏人还是不要心中有数的好。但是那天在竹林里,我是不想让你和叶致敏比试的,他高高大大,我怕你挨了他打,反不好意思。”怀虚笑了笑,说:“没有你看,我或许真要挨打。”林红说:“你要再坏,我就打你。”怀虚说:“好,好,再战起来,我肯定是要吃亏的,但是对叔叔最好是要尊敬些。”林红忙说:“人家在飞机上故意喊你叔叔的嘛,看你贼眉鼠眼,不像好人,喊你个叔叔是提醒你不要为老不尊。”怀虚反而说:“是啊,现在乱了伦常,不成体统,在你们那里是要双双装进竹笼子里沉入嘉陵江的。”林红道:“那在江里面,你会游泳吗?”怀虚说:“我是旱鸭子,不会游的。”林红说:“我看你刚才不是游得很熟练嘛。”说完二人哈哈大笑。
        林红又说:“坏哥哥,我现在看你就好像一个孩子,不知疲倦,又顽皮不堪。”怀虚说:“哪个男人在他爸妈眼里不是一个孩子?老与少都是相对的嘛。”林红说:“我是说你就好像是我的孩子,无论你在做啥,都是看了你可爱。”说着,用手轻轻的撩动着怀虚的头发,然而手又忽然停住说:“你怎么有了白发了,这里又有两根。”怀虚说:“古人称八十岁为耄耋,算是老人中稀少的年龄,我如今已度过半生,白发只有这几根,算是幸运的了。辛弃疾的破阵子里有一句‘可怜白发生’,你看我是不是很可怜。只是如你所说有了一个长着白发的孩子,就不单是可怜,简直是可怕了。”林红幽幽一笑,眼中闪动着泪花,说:“你要真的是老死了,我去喜欢谁呢?”怀虚说:“你家中的老公,不让你喜欢吗。应该比我雄姿英发得多。”林红说:“去年我们快要结婚前夕,市里新来了一个公安局长搞打黑,我原来只觉得那口子只是偶尔喜欢和人打架,抓进看守所就没有花钱救他,谁知今年年初竟然说是黑道骨干,被枪毙了。我当时还没有过门,也不便为他申诉,所以舅舅、舅妈总想让我离开家来台湾散心。”怀虚酸溜溜地说:“可惜可惜。”林红说:“不过来了台湾真的能感到心情放松了很多。”怀虚见说到这个话题,便穿了睡衣,忽隐隐听见风雨中似有箫声浮动,想来应是这“禅林悠苑”中还有其他不眠之人,虽不知那人的情怀所指,但从那远远近近的箫声中却可领略里面的缠绵悱恻,于是想起云山市的老朋友辛瑞的一首五绝,乃轻声吟咏道:“看雨南窗下,听风子夜深。何人弄箫远,疑似梦中音。”那林红也不穿衣,只还是拿了浴巾,盖了自己私处,痴望着怀虚背诗,神色愀然,若有所思。
        俄顷,雨声渐停而风声依旧,那风儿不知吹到了楼外何处竹孔,发出“呜呜”之声,与那箫声一道,越发令人心碎断肠。怀虚和林红在那断肠声里对视良久,仿佛缠缠绵绵经历了一个世纪。林红说:“坏哥哥,我好像见过你的。”怀虚说:“是的,在飞机上,在木屋竹林,在台北大酒店。”林红严肃地说:“不是,是在很久远的时光之前,好像在宇宙之外,又好像是在飘渺的梦中。刚才你背诗那图景,我好像见到过千万次,只是那时不知道是谁,现在知道了,叫陈怀虚。”怀虚道:“我也记起来了,在刚到台北的那个夜晚,我的梦里有一只白色的狐狸,望了我一眼飘然而去,想必就是你吧。”林红急急从床上坐起,找出一身丝绸睡裙穿在身上,果然妩媚摄人,飘飘欲仙,她面对了怀虚,说:“哥哥,就让白狐为你唱一首歌吧。”怀虚泪光晶莹,不能自抑。
        就听那林红唱道:
                  云河呀云河,
                  云河里有个我,
                  随风飘过,
                  从没有找到真正的我

                  一片片白茫茫遥远的云河
                  像雾般朦胧胧掩住了我
                  我要随着微风飘出云河
                  勇敢地走出那空虚寂寞
        怀虚泪如泉涌,哽咽无语。乃抱了林红,伴着箫声风声沉沉睡去。



    《那年夏天》,浪漫雄狮最新创作小说,每周二、五连载进行中···
    作者:姚永,笔名浪漫雄狮,社会评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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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Master]伴坛终老

     楼主| 发表于 2015-8-29 17:07:08 | 显示全部楼层
    以徐州为大背景的社会题材长篇小说连载:那年夏天(七)
    2015-08-06 浪漫雄狮 彭城学社

       七  舜裔大会
       乌云在昨晚瞒了骄阳超额洒水,今晨的太阳显然对乌云的私自行动大为光火,乃施了神通,誓要收回一些损失,顿时火气蒸腾,地面大热,引得林梢群蝉不满,声嘶力竭的集体抗议终于无情地折断了怀虚的美梦。
       怀虚睡眼朦胧中发觉怀里滑滑软软,看到穿着白色睡裙的林红蜷缩如猫,他不忍唤醒,只维持了原有睡姿,静静品读这女子的两弯长长睫毛。忽的那睫毛扇动,一对眸子盯住怀虚:“哥哥,我一晚都是这样睡着的吗?”怀虚答道:“是啊,一晚都是这般睡着的。”林红又抬头去吻怀虚,听到密雨一般的蝉鸣,说了句:“你该起了,今天要开大会的。”怀虚忙跑去卫生间,对准马桶就是一番扫射,观察到尿色红红黄黄,念及子夜燃情、忘我贪欢,颇有悔意。
       怀虚回到自己房间,拿起手机,看到上面已经出现袁珍吾打来的三个未接来电,急忙回过去,珍吾说:“快来信义路国际会议中心。”怀虚急急洗嗽完毕,下到一楼大厅,林红已经在沙发上等他,眼神中自然散发着莫名的爱意,经怀虚一看,脸颊上多了一抹羞红,眼睛立即转往别处。怀虚心中自然有数,面上只装作无事一般嘱托服务员招来计程车,喊了林红上车直奔国际会议中心。林红上得车,拉了怀虚小臂,将散落下的秀发摩挲在怀虚肩头,娇滴滴地说:“我们刚才该在那‘禅林悠苑’门前留个影的,可能一生都不会再来的了。”怀虚叹了口气,不知说啥才好。
       来到国际会议中心四楼,珍吾早在电梯口等候,看到林红脸上的红光,诡异地一笑,说:“怎么才来?一本会议资料,一本书,参会者每人一份先给你们罢,快去找个座位坐下,过一会行政院的吴敦义要来的。”林红帮助怀虚接过书和资料,寻找到两个最佳位置,专等主席台上的各界风流人物出场。怀虚拿过那本资料,装帧相当考究,三十二开,图文相彰,纸质似乎也比较精良。前几页记述着“世界至孝笃亲舜裔联合会”的缘起:按照善于探究历史的热心人士的发现,四千年前的舜帝事母至孝,屡屡原谅了后母的加害,承尧而继帝位后,带远古民众在历山耕种务农,在河滨教导民众制造陶器,在雷泽帮助民众结网打鱼,尧帝感其英伟,将自己的两个女儿娥皇、女英同时许配给他。舜帝在百岁那年到南方巡视,不幸死在苍梧,葬于湖南的九嶷山。舜帝一生仁孝开明,成了华人至孝的代表人物,他的后代分为十大姓氏,分别为姚、虞、陈、胡、袁、王、孙、陆、田、车,分支繁衍至今全球约有两亿之众。一九八四年五月,已是高龄中的陈立夫先生在台湾首倡成立“世界至孝笃亲舜裔联合总会”,以弘扬孝道,团结宗亲为主旨,召集十姓英俊继承祖德,传扬道统理念。数年来在香港、美国檀香山、菲律宾、泰国、马来西亚等地均设有分会组织,牵扯人员之多,来势之宏伟,世所罕见。
       林红看到气场宏伟的达人有如过江之鲫,小声对怀虚说:“哥哥,你也该穿西服来,让我看看你装模作样的情形。”怀虚说:“别瞎闹,教你一首诗吧。”正念了四句:“九嶷山上白云飞,帝子乘风下翠微。斑竹一枝千滴泪,红霞万朵百重衣。”林红说:“抓紧解释我听,不然就好比和尚念经,不好懂了。”怀虚说:“这是毛泽东的七律《答友人》中的句子,说的是我的老祖先舜帝死在九嶷山后,他的两位妻子追到湘江,泪洒竹林,投江而死,化而为神,至今湘江之畔,犹有竹子斑斑点点,人称斑竹。”林红听得入神,望着怀虚道:“你的老祖先可谓英雄一世,两名女子对他坚贞不渝,真是可羡可佩。”正说间,听到有人议论说:“吴敦义来了。”主席台上一个宏伟的声音传来:“欢迎吴院长来到我们的会场。”怀虚、林红向大门望去,果见一个身材高挑,面目清晰的长者,他头发花白却剪作平头式样,眼镜后面闪着睿智之光,身着带有浓重政治色彩的深色西装。怀虚知道他就是传说中的台湾“行政院” 院长吴敦义,十五年前挟大胜十五万票之雄威成为高雄的首任民选市长,与其时台北市长马英九并称为台湾的“南吴北马”,乃轻声附于林红耳畔说:“你看这个人如何?在台岛,角色相当于咱大陆的国务院总理。”林红说:“人虽潇洒,但威严不够。”
       敦义文质彬彬,行止有度,到了主席台上含笑坐在主持人身后,并不去抢夺耀眼的方位,待主持人隆重恭请“吴院长讲话”时,敦义才走到麦克风前,字斟句酌,娓娓而谈。语质低沉浑厚,有如山谷天籁。怀虚想:人中龙凤,果然不同凡响。继而又想:他这语言魅力若是到了大陆,有可能是英雄无用武之地,没有人事资源,缺少裙带关系,欲谋一镇长职务,其成功率大概为零。谁去看重你的雄辩滔滔、口若悬河。唉!两岸华夏,一脉相承,却如此天壤之别,哀哉!痛哉!
       正思忖间,听到主持人喊道:“有请吴敦义院长为至孝笃亲模范颁发奖牌!”就听得乐声响起,怀虚被请到台上,敦义对他深鞠一躬,熟练而又稳健的伸出右手,紧紧握住怀虚的手说:“感谢您,陈先生。”怀虚也是从容一笑,还以深深一躬,说:“吴院长,幸会,幸会!”敦义拿过金光灿灿的奖牌,交于怀虚,怀虚接过,高高举起,只听到全场掌声雷动。怀虚心说:先祖的灵魂、情人的眼睛俱汇于斯地,注视着我高举至孝奖牌,感受鲜花掌声,实不枉我这酷夏中的台湾之行。那林红早跑到主席台前,用手机赶录着她最需要的美好场景,并专门对准奖牌上“嘉惠宗亲,舜裔之光”八个字搞了一个特写。十姓豪俊鱼贯登台,敦义授奖不温不火,笑容可掬,其场景精彩感人不一而足。
       下得台来,林红递给怀虚一本书道:“刚才珍吾给的。”怀虚端详再三,书名为《为善最乐》,作者亦为舜裔宗亲,名曰袁希光,该书为竖排版印刷,封面上有作者的照片,那神情可谓慈眉善目,意态端详。正翻看了数页,却听得台上主持人宣布:吴院长事务繁忙,还要去参加一个慈善会议,请大家鼓掌欢送。就看见吴敦义在几名便衣青年的护送下离开了会场。林红问邻座一名穿着华贵的女士:“这吴院长在你们这边是不是威信不高,我看离开时场面平淡。”那女士笑着说:“你是大陆那边过来的吧?你认为应该怎样欢送院长呢?”林红说:“至少应该全场起立,一直鼓掌欢送,我看刚才吴院长在台上讲话时,下面也是唧唧咋咋,不够安静,在我们那边叫做‘不遵守会议纪律’。”那女士说:“听众在台下讲话,只能说明台上表演的不够精彩,再说了一个行政院长就是全台湾服务人员的总管,就是你们所说的‘公仆’的领班,服务得好,大家认可他,服务得不好,大家可以用各种办法揭露他,别说一个行政院长,就是总统,也是大家选的,让大家失望,照样要下台的,陈水扁曾经是台湾的总统,现在不光下了台,而且还进了监狱,你们也是应该听说了。台湾的总统和普通民众在个人尊严上没有多少区别。”林红说:“领袖,总该是有些威严的。”那女士说道:“威严,是大家认可的,不是自己故意卖弄的。你争取在这里多呆一段时间,一定会有所体会。”林红茫然地点了点头,眉宇间却拧成了一个小小的问号。
       “陈怀虚先生,请到贵宾席就餐!”怀虚听到会务人员的喊话,并没有立即过去,倒是林红推了他一下,说了声“快去快去。”怀虚在一名美女侍者的引领下,来到所谓的贵宾席。那桌面极圆极大,十八九人围坐尚无拥挤之感,使座中略微近视的人有可能要借助望远镜方可看清对座者的面容。桌子核心位置放上的一束鲜花更提升了盘中佳肴的档次,兼之以多位宾客身上凛凛的深色西装使怀虚心中暗忖:这大约就是传说中的上流社会吧。又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运动t恤,不免产生了小小的惭愧。
       坐在怀虚左边的是一位头发稀疏然而却一丝不苟的老者,怀虚略一辨认,正是那《为善最乐》的作者袁希光,怀虚向他投之以友善的眼神,老者报之以真诚的握手。怀虚说:“希光宗亲,赠书已阅,乐甚幸甚,您一九九三年率团访问大陆,开新闻交流之先河,两岸统一大业,功不可没。”希光双手抱拳,极为谦逊道:“人生之乐,在于行善,我投身报业六十余年,参与各项公益事业,其目的就在于此。”
       怀虚道:“刚才翻阅目录,发现有您一篇《缅怀陈立夫先生》的文章,你和他很熟悉吗?”
       希光说:“立公与我有师生之谊,对我之教诲,终生难忘。他早年追随蒋公来台后不久即解职去了美国,一度养鸡为生。后归台复职担任资政,百岁高龄,仍然积极投身慈善公益事业,对古汉语、中医药等方面的贡献极大,其影响亦必深远。”
       怀虚说:“我只知道他曾经担任过国民党的调查局长,而且是所谓‘蒋宋孔陈’四大家族的核心人物,在大陆并不为当代史学家看好。至于他的贡献,的确知之甚少。”
       希光说:“过去两党斗争,彼此相互攻讦甚至于丑化,亦在情理之中,其目的无非要迅速打倒对方。但是欲准确的评价一个人,务必要对他进行全面的分析和综合的透视,否则势必盲人摸象、刻舟求剑。马克思主义中的辩证法不也是这个观点吗?目前中华统一已成两岸高层之共识,更应尽释前嫌、求同存异,多注目对方的优势和贡献,绝不能抱残守缺、画地为牢。”
       怀虚一抱拳,说:“受益匪浅,教诲颇深。”
       希光说:“一家之言,惭愧惭愧!”

    《那年夏天》,浪漫雄狮最新创作小说,连载进行中···
    作者:姚永,笔名浪漫雄狮,社会评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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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8-31 10:15:09 | 显示全部楼层
    以徐州为大背景的社会题材长篇小说连载:那年夏天(八)
    2015-08-11 浪漫雄狮 彭城学社

    八   阿里风光
       午餐毕,怀虚来见珍吾、林红。珍吾说:“考虑到您远道而来,‘世舜联’安排我陪您各处游览一下,至于行程你来定夺。”林红叫道:“不是说好去登阿里山吗?我也要去的,袁叔叔,你该不会忘记那天和叶致敏在竹林木屋的约定吧。”怀虚一笑,说:“那就阿里山,多年前大陆就流行《阿里山的姑娘》这首歌,咱要看看那边的姑娘是不是真的很漂亮。”林红瞪了他一眼:“鬼子进中国时老是要‘花姑娘的干活’,我看你也快成日本鬼子了。”说得怀虚脸红心跳不止。珍吾心中暗忖:醋之加工者虽男女都有,但食用者还是女子居多。当下三人各各做了规划:怀虚回酒店养精蓄锐;林红回舅舅家继续向舅妈编造不回家的谎言;珍吾去邀约致敏看是否参加明日的旅程。
       翌日清晨,照例又是烈阳悬天。怀虚走出酒店,珍吾早驾了一辆丰田面包在门口等候,车上坐着双眼善于闪烁爱意的林红。怀虚上了车:“珍吾早上好!林姑娘早上好!”林红笑着说:“陈先生如今成了社会达人,所以总让我们好等。‘刘德华’今天休息一天为您当司机,有面子吧!”珍吾哈哈大笑说:“那你就扮演陈先生的女粉丝,可惜致敏不能来,不然当个副导设计一个短剧,名字嘛,就叫《阿里山迷雾》。陈先生,不错吧。”怀虚笑着说:“加上我们俩打打闹闹的段子,也可以叫《阿里山剿匪记》,就可以多些悬念了。”林红今天竟然在脑后扎了两条长辫子,这时刻正将其中一条放在前胸,道:“古装爱情片,山上飞来飞去的那种,名字叫《情定阿里山》或《阿里山之恋》最好。”说完,仗着珍吾时刻要正视前方无暇旁视的机会,竟然用眼睛眨巴眨巴对怀虚放起电来,怀虚故作严肃,眼神转往别处,林红娇怨在心,暗说:简直迟钝如一只收不到信号的老手机。
       那丰田一路飞驰,出得台北,上了高速公路奔嘉义方向而去。路面洁净平整,车辆并不很多。怀虚打趣说:“现在来看,国民党反动派也是可以建设高速公路的。”珍吾一笑道:“反动派们不单纯是建设高速公路,还会盖高楼、搞环保、弘扬儒家文化。”林红说:“珍吾叔叔,你们这里的国民党当初怎么说我们大陆呢?”珍吾说:“说你们那边是见不到太阳的地方,所谓‘暗无天日’,现在看这些隔着海峡的语言攻击简直是幽默可爱,令人啼笑皆非。”怀虚念起昨天与袁希光的对话,不禁发出了“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的深深感喟。珍吾说:“陈先生,前番您曾说中国当代的四大伟人,所谓孙、蒋、毛、邓诸公,其实我认为还有一人位列伟人行列也是当之无愧的。就是蒋经国先生,台湾称其为小蒋总统。”
       怀虚说:“就是当年上海滩打老虎的小蒋吗。”
       珍吾道:“是的。小蒋总统当年跟随蒋公来台时正是国民党政权风雨飘摇的时节,那时他的年龄也就是三十九岁,可谓忍辱负重。做总统时已是六十五岁,但是他为了造福台湾,振兴经济,屡屡和民工同吃同住。访问美国时侥幸躲过‘台独’分子的刺杀后,他坦然地告诉征求处理意见的美国当局‘对于那名无知青年,我希望应该予以释放’,他生前推出的‘十大建设台湾计划’一直被后代台湾领袖所推崇和延续,在生命的最后几年,深知自己去日无多,他积极开辟民主政治,撤销戒严令,开放‘党禁’‘报禁’,允许在台湾自由结社,面对国民党内很多高层人士的惶恐不安,经国先生有一句名言流传至今‘我就是要用独裁来结束独裁’。陈先生,我知道你是博学大儒,纵观中华五千年历史,有哪个执掌权柄的王者能够有这种远见卓识。假如说国父孙先生是我中华第一个规划民主的先驱和斗士,那么经国先生也算得上第一位推开民主之门的伟人。正如今天的马英九总统所言‘经国先生的背影随着时光的流逝,不光没有褪色,反而历久弥新。’”
       林红忙说:“还是脱不了我那一重大发现,伟人背后必不止一个女人。珍吾叔叔你所说的经国先生,在我们大陆时也是有个红粉知己的,章亚若,听说过吧。现在的章孝严、章孝慈都是他们爱情的结晶,估计现在也都改姓蒋了罢。”
       正听得入港的怀虚听了林红的言论,瞪了她一眼,说:“小孩子,就是喜欢打岔。”弄得林红嘴一噘,手持着辫子连续几个抽打动作:“反正是真的,就说,怎么啦怎么啦!”显然怀虚还沉浸在小蒋总统的伟大事迹里,看看林红,默不作声。握着方向盘的珍吾苦笑一下,说:“你们有代沟,思想不好统一的。还是给你们看一段历史,绝对会产生共鸣的。”这时怀虚和林红才发现这车的前上方有一个稳健的电视屏幕。待珍吾插上了一叠光盘,那屏幕上真的出现了清晰的画面,一名高贵的妇人含笑而矜持,下书四字“百年美玲”。怀虚知道,所谓的“第一夫人”,宋庆龄的妹妹;中山先生、孔祥熙部长的小姨子、宋子文之姊是也,精通英语,善于外交,推进所谓的“新生活运动”。对这些熟知的知识本没有再复习的兴致,但为了填充旅途时光,陪新情人看看也无不可,于是对林红说:“学学人家的端庄。”林红大概对马路两侧的香蕉园产生了视觉疲劳,竟真的注目起了“百年美玲”。
       那电视画面翻转不停,以纪录片的形式刻画着那一段属于中国也是属于蒋、宋的历史。怀虚看到蒋介石为追求宋美龄竟然坚决地皈依耶稣教时,转眼看看窗外,进入眼帘的还是大批疲惫不堪的香蕉林不情愿地站立在骄阳之下,林红却进入了剧情,认真地解读着电视画面。“西安事变”到了,正是怀虚喜欢研究的内容。张、杨兵谏,磨刀霍霍,华清池脱逃,蒋介石终为东北勇士追返,身陷囹圄,心情沮丧,前途渺茫,干脆每日读《新旧约全书》排遣愁情,南京方面宋美玲力排众议,深入虎穴救夫。忽一日,出现在华清池寓所,蒋介石望着目光坚毅的宋美龄说:“你怎么来了?”宋美龄平静地说:“上帝让我来帮助你。”介石闻言大哭。原来在被称为“圣经”的《新旧约全书》上有一句话,“上帝要那男人建立不世之功,于是让那女人去帮助他。”蒋介石当日早晨正读到了这句话,又见美玲的出现,能不百感交集。怀虚观及此处,亦是百感在怀,无以言说。只听得林红大哭一声,那泪水涔涔而下,道:“怀虚,你知道吗,我就是上帝派来帮助你的人,你知道吗怀虚?”怀虚自觉见笑于珍吾,幽忧说了一句:“林红,你看你,说的什么?”语毕,竟沉沉低下头去,任由林红搂住自己的头在那里疯狂的挥发情感。珍吾本在谨慎驾驶,未料车厢内已经风云转换,但也约略看出些详情,无奈地摇了摇头,说:“还没有到达阿里山,没想到剧情已经演到了高潮。”
       行不多时,一股清香之气沁人心脾,遥望窗外,怀虚、林红发现阿里山的绿迎面而来。怀虚面带笑容地对林红说:“看到了吗,这才是真正的影视拍摄基地,刚才在车上估计是女一号试演的一段序幕,下车吧。”林红亦觉前番语失,正庆幸致敏没有同来才未曾闹出不利于自己的喜剧,现在听了怀虚包含了取笑的语言,含羞地说:“你就是坏!”
       三人跟着游人曲折而上。逐步了解到在二百五十多年前,一位名为阿巴里的部落酋长曾带领族人来到此山,后人见此山风景秀丽,适于捕猎生存,于是定居于此,代代相传,为纪念阿巴里,遂将此山定名为阿里山。林红谓怀虚道:“哥哥,做英雄真的很好吗?”怀虚说:“做英雄是男人的最高境界,生前虽历经磨难,死后却受万众敬仰。”林红说:“受万众敬仰,沉睡于地下也只是一无所知,这种英雄之梦,无非是满足男人的虚荣心罢了。倒不如飘荡江湖,独善其身,和自己相爱的人共度一生,才算得是逍遥倜傥。”怀虚摇头叹息,无言以对。
       话说间,阿里秀色已近在眼前,怎见得阿里秀色,你看那:
       峻岩耸于宝岛,葱郁环乎大洋。纳东南之灵气,汇神脉于八方。雾气渺渺,流岚劲吹,似轰天雷鸣,如惊涛骇浪。散步可聆听鸟语,徜徉能嗅吸花香。襟连群山而层峦环列,穿行密林觉神清气爽。云海、晚霞掩照,森林、日彩互彰。兄弟树古木参天,姊妹潭涟水泱泱。热带木有椰树摈榔,四季树看桧榉楠樟。泉透明洁净自由流淌,鸟置身绿源振翅争翔。一百年受镇宫香火日盛,三千载大神木环抱无疆。三代树祖孙连理,象鼻木郁郁苍苍。踏雾霭遍访幽境,乘火车环游观光。雾浓嶂暗必有祥瑞,雄木入云不乏栋梁。嗟乎!满目翡翠,遍山琳琅。何流连而忘返?缘游兴之未央!
       怀虚三人正叹为观止,于雾气渺茫之中,隐隐现一铁塔,走近看去,上有三字:树灵塔。金属构造,布满红色苔藓,详细辨认,但见得日文密密麻麻,若蚯蚓挣扎爬行。旁边的汉语译文,引出了一段屈辱历史:日本侵华期间,曾占领台湾,看到阿里山林木丰茂,于是大肆砍伐,并修建铁路载运回国。其中神木红桧遭砍伐数量竟五百立方之多,以至于巍巍阿里山上昂贵的红桧只剩下三十六株。然而不久,可恶的伐木人纷纷患怪病身亡,日人惧树灵显圣惩戒,竟修建此塔以作祭祀。
       林红道:“一个人可以贪得无厌,一个国家竟也如此贪得无厌。如此美好的阿里山风景当年被日本人如此糟蹋,实在可气可恨。怀虚哥哥,你要是生在那个年代,一定是一名抗日英雄。”
       怀虚说:“自幼看历史书,知道了日本人在中国犯下的滔天罪行,恨不能早生六十年与中华健儿并肩奋战,纵然战死疆场,也不至于让日本人如此横行。山东台儿庄距离我家乡不远,每次携侣同游,无不为当年中国志士浴血抗敌的旧事感动不已,以至于涕泪沾裳!”
       珍吾道:“日本人当年用了自己先进的武器入侵中华大地,烧杀掳掠,无恶不作,其所犯罪行令人发指。对待这一段历史日本当局仍然不予以正视,尽管有高度发达的科技和相对进步的政治体制,但核心的东西还是要肆意扩张,所谓的文明进步无非是为它成就更大的罪恶。”
       怀虚略一沉吟,道:“我认为日本这个国家自二战以来,之所以蠢蠢欲动,罪恶的眼镜一直盯住锦绣中华,有其内在的原因。二战后,世界格局为之一变,发展经济已经成为世界潮流,许多国家向工业化过度,因此大量的企业在世界各地崛起,直接导致的结果是全球变暖,继而南北极冰雪融化,海平面急剧上升,而日本作为一个岛国,势必将成为太平洋淹没的第一批国家。日本高层人士不甘于在国力强盛的情况下早早葬身鱼腹,于是必须要提前寻找立足的家园。假如说上个世纪的侵华战争是为了攫取资源财富的话,下一次的对华战争将是为了寻找立足之地,我分析它将采取的步骤无非是经济上开辟大中华市场,军事上磨刀霍霍、贼心不死,政治上紧密联系西方大国以制造世界动局,以便于火中取栗、以求一逞。珍吾,我看到台湾街头很多的日系轿车,心中极为不畅,你和致敏应该团结有识之士在台岛大力呼吁‘抵制日货’,同时要积极提醒台湾同胞认清日本国的恶毒本质。”
       怀虚说到此处胸怀激荡,继续道:“日本文明本出于华夏文明,然而在发展的过程中不能够饮水思源,却屡屡恩将仇报,正应了一句‘自作孽,不可活’,估计灭亡之日不远矣。集中华预测学之大成的《推背图》中有一句‘金乌隐溺白洋中’我认为绝不是空穴来风。”
       珍吾闻言道:“每次来阿里山,看到这些被砍伐的树桩,就想到了那一段饱含了血泪的历史,今日有幸听陈先生一席话,真是如梦方醒。”
       下山时,三人远没有来时的畅快,当然不是缘于影视剧拍摄计划的泡汤,实在是因为鬼子残留树桩的悲凉以及游览结束的失落,两种令人纠结的心情终化为落落寡欢的无语,倒是怀虚的手机铃声宣布了这种场面的告一段落。电话来自家乡的同窗李大成,说要明天中午在云山市新建的云湖休闲中心举办大型同学聚会,并屡屡叮嘱“切勿推辞为盼”。怀虚明确表示自己在台湾,尽管今日已计划归程,然而海峡阻隔,恐有延误,然而大成却说“台北飞回云山机场不过半日,明天上午十一点我一定安排机场欢迎!”
       怀虚告诉珍吾:“看样子是必须要速返大陆的了,我这一九八八年毕业的一帮高中同学可谓星散天涯,二十余年,此番聚首,难能可贵。”珍吾即刻给致敏去了电话,说要速速为陈先生安排归程机票。怀虚看那林红面色忧伤,忙搭讪不止:“云山也是一座古城,以前去过没有?到重庆也是通了航班的,以后可以随时去,我们那里有山有水,到孙悟空的老家花果山开车也不过两个小时。”然而没想到换来的却是林姑娘的一声幽叹。珍吾知中间必有纠葛,再不适时遁去恐将大不宜于二人情感的流动,乃精警地说:“陈先生,你的机票我已经叮嘱致敏办好,嘉义的姚议员刚才来电要我过去说事,现在天色尚早,你和林姑娘再随便转转,陈先生,归途一路保重,后会有期。”怀虚见珍吾眼中已有泪光闪烁,想到与珍吾在松山机场暮色中的初见,而后同行的场景在眼前回环往复,郁于胸中的情愫此刻洪波般涌起,一大段话最后只浓缩成紧紧握别时的一句:“但愿不要失去联系。”
       望着珍吾远去的背影,林红幽忧地说:“你为什么要走呢,坏哥哥?我跟舅妈请了三天假的,我不想回重庆,也不稀罕你那云山小城,我只想在这里,所有的人都不认识我俩,我们手牵着手在这山水间行走漫步。”怀虚心想着李大成、叶致敏两处的千头万绪,正欲组织语言陈说利害,却不意看到了林红浓情征询的双眼,好比胆虚的商贩遇见义正词严的城管铁骑,似又如兴风作浪的妖魔觑见云端的观音、如来,还是软化服从为妙,于是望天长叹,念了一句“何处是归程,长亭更短亭。”林红紧挎了怀虚,说:“明后天看了澎湖、金门再走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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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姚永,笔名浪漫雄狮,社会评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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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Master]伴坛终老

     楼主| 发表于 2015-8-31 10:15:50 | 显示全部楼层
    以徐州为大背景的社会题材长篇小说连载:那年夏天(九)
    2015-08-13 浪漫雄狮 彭城学社

    九  同学聚会
       仿佛是号令江湖际会的英雄帖,云山市魏仁义副市长的案头也接到了由李大成签发的“八八同学会”聚会请柬。在魏仁义的记忆里,读高中那几年是他人生中最为灰色的篇章,由于自己中考成绩一般,所以无缘于云山市几所重点高中的垂青,于是只有远走他乡,到下辖县里找到一所新建的高中,由于生源奇缺,聪慧的校长顺应大局和潮流,猛降录取分数线,魏仁义便一跃成为这一大群三流学子中的优秀青年。那几年适逢内地经济建设的发轫阶段,在华北民众还没弄明白“经济”二字为何物的时候,魏仁义就读高中所辖乡镇的大批群众仗着地下有煤、有铁,弃了农田,肆意开采,竟真的成就了无数富翁。魏仁义本来在学业上鹤立鸡群的自豪感不久就被同窗们光鲜的穿着打扮所击垮,十五六岁本是青春萌动的年龄,对女孩子的向往羡慕不亚于涨潮的滔滔江水,置身于早期“富二代”群体中的魏仁义,由于彼时过于年轻和不谙世事,心态远没有现在做了副市长之后的老练成熟,父亲施予他的微薄的生活费每每使他在校园里捉襟见肘,更没有富余的货币去吸引女同窗的多情眼神。奢望的一再破灭、周末临近的囊中羞涩,把魏仁义封存成一坛老酒-------内里醇香带着辛辣,外观缄默无语。班主任老师却误将他这略带畸形的无语状态解读成了“稳健老成”,便自恃目光如炬、慧眼识才,一句话将魏仁义擢升为高一文科班班长。在魏仁义领导的学生中,李大成当时的综合指数相当一般,甚至于中等偏下,发言极不流畅,眼球的旋转速度及角度皆属劣等,可谓“呆滞有余,聪颖绝无”,因此既不被男同窗拥护,也不为女同窗恋念。此刻,他竟然私自伙同几名同窗自封“筹委会”向副厅级干部发出请柬,却不事先早做请示,不免触及了魏副市长灵魂深处不畅的心弦。
       是婉拒还是前往,身为新提拔的副市长魏仁义自有一番斟酌和运筹:既然请柬寄到政府办,必是已经知晓我的官场运行状况,同学见面难免重提旧情,若有人肆意攀附,求我援手提携一二,我岂不是真的成了出力不讨好的“公仆”,到那时电话不断,怨声纷扬,如何是好?若假称有“文山会海牵绊,无法前往”,岂不要错过这千载难逢的风光时刻,当年那几名扎着马尾巴辫子的清纯女同学按照“女人四十豆腐渣”的理论,应该不可能再有高傲的眼神了罢,而我这跃马扬鞭、驰骋政坛的社会精品,正应该适时地君临会场,傲视群伦方为上策。但你这李大成也是好不晓事,不亲自前来敦请,仅凭一纸请柬,未免过于轻视于我,我若欣然前往,实在也是心有不甘。彷徨、犹豫、决断,当年粟裕将军在淮海战场上“堵截追击杜聿明”左右为难的痛苦竟一再降临到魏副市长的身上,好在他通晓“两利相衡权其重,两害相衡权其轻”的古训,最终在子夜时分制定了明日“决计前往,见机行事”的八字方针后昏昏睡去。
       所谓无独有偶,正当魏副市长左右为难之际,“八八同学会”筹委会最后一场会议在云山市宏嘉宾馆的最顶端一层正紧锣密鼓的进行,聚会往来费用照例由项家承全额支付。参会人员皆为“八八同学会”中的担纲巨子,为考虑到适于表决,人员控制为单数,分别为:李大成、项家承、倪建国、包华、诸葛政、廖雄、司晓娟。
       正如任何历史事件的产生必有一个起因一样,“八八同学会”亦是如此。原在市文化局担任科长十七年的诸葛政从省城开完一次会议返家之后,突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从政欲望,于是在单位里运足了精神,积极团结同僚,刻意贴近上司,卧薪尝胆、韬光养晦,不期然竟在一年之内组织部考察决定提升其为文化局副局长之职,虽只是副处级别,但从家谱上溯一百代发现除诸葛亮之外尚未有行政级别出其右者,于是上下欢欣,亲友祝贺。诸葛政在局长面前虽故作镇定、锋芒内敛,然而背地里欲加速上升进程,便抽了闲暇时光找到当年的同窗包华,暗中研究政治进步方略。那包华现在计经委担任副科长,眼见得官场中风光无限,也乐得陪诸葛政运筹帷幄一番,最终总结出“编织关系网是从政第一要务”的光辉宏论,于是开始梳理人事,寻找靠山,忽一日在电视上看到了“魏副市长讲话”才猛然发出了“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感喟:这魏仁义上学时道貌岸然、擅长考试作弊,穷酸木讷,在市水利局听说连党票都没混上,一直认为此人不足与谋,没想到这两年突出奇兵、时来运转,官至副市长,据说又分管了文教卫生,成了诸葛副局长上司的上司,莫非是“天可怜见,春风化雨”。直接与之联系,有“临时抱佛脚”之嫌,难免遭其冷笑奚落,倒不如采取迂回战术,张开近几年流行的“同学会”这张大网将其笼罩进去,下一步运作则事在人为,至于此次拉网行动,必须交给身上没有政治印记的李大成来完成。
       李大成高考落榜后一直不顺,做任何生意无不亏本,万般无奈之际找到一名精通周易的神算,那神算要了大成生辰八字,苦苦推敲演辨,结论为从事与金属相关的行业必能财源亨通、日进斗金。大成依计而行,从收废铁开始,循序渐进,上下求索,终于前年修成正果,“大成铸铁公司”应运而生,一辆宝马越野来往奔突,俨然以成功人士自居,但他显然没有理解“枪打出头鸟”的文化内涵,税务、工商、环保环卫、武警消防以及那标准计量局的同志先后带着红头文件过来收费,形成了一支围剿大军,最近在厂门口又出现面目狰狞的江湖青年终于将勤劳的李大成压得叫苦不迭、无所适从。只有再问计于那神算,神算略一沉思,道:“合纵连横,保护财产”,大成如梦方醒,在这一伟大的时空交汇点上,大成毫不犹豫地接过了诸葛政为他绘制的“八八同学会”这面大旗。
       项家承的情况最为特殊,他长得最令当年的女同学不愿意恭维,首先是五官不够清晰,仿佛拧作一团的水墨画败笔,不容易辨别其间包括的内容。发音时舌头和嘴又不团结,一直存在漏气现象。由于鼻涕的增多导致他的两个鼻孔始终有一个处于兼职状态。但据说历史上“奇相必是大富大贵之人”,项家承南北奔走,厚积薄发,一度在云山市销声匿迹,当去年出现在同学面前时已经是号称“亿万富翁”。为抓紧跻身上流社会,家承苦心包装,有了工商管理硕士的头衔后又积极研究国学,果然中西合璧,功力大增。估计是接受了项羽的“富贵而不还乡如锦衣夜行”的观点,自“同学会”酝酿之初,便一直叫嚣着欲“斥资二十万”回报恩师。所以筹委会的各项开支都是由他慷慨买单,而其他几位同窗更有了不必为经济基础操心的窃喜。
       倪建国的同学会情结体现了一种平常心态和乐观主义精神。倪建国是最早进入官场轨道的“八八同学”,二十四岁时准确投靠了一位政治达人,于是一路随着那达人升迁,不料在自己担任区委副书记时,那位达人被组织上调到省城后“双规”,建国一路搁浅,竟沦落到气象局副局长的闲职上来,进退两难,如何是好。干脆闭起门来练起了书法,一段时间竟真的气定神闲,笔画有模有样,乃找了苏东坡和郑板桥的大作临摹对照,最后境界上升,看穿了你争我夺和勾心斗角,感悟到了“平淡是真”的人生至理,就请了病假,大隐于市。结果本着“感受生活、服务人群”的乐观心态欣然进入了“筹委会”的组织圈子。
       用“命途多舛”四个字来形容廖雄高中毕业后的经历最为贴切。廖雄的家庭正属于先富起来的一批。读高中时的他是八十年代的“富二代”,按照“穷文富武”的社会规律,廖雄在中学校园里已经有了弃文习武的思想倾向,本来按照他的身体条件可以选择练习自由体操,但是他偏偏选择了武术,由武术而又延伸为实战,由武术实战又发展为街头斗殴,终于不到二十岁就登上了公安局的黑名单。几次拘留和短期劳教之后,廖雄积累了丰富的社会经验,具体表现在由前台的直接参战调整为幕后策划指挥,由原来的穷苦斗争发展为大搞经济建设。在江湖争雄的舞台上,可谓百炼成钢,不断崛起,最近几年云山黑道三分天下有其一,因在家排行老四,廖雄所到之处黑白两道官称“四哥”。然而自上而下“打黑”的风声愈吹愈劲,政府的铁腕及警局的精细梳理使囤积了货币的廖雄产生了“金盆洗手、隐退江湖”的打算,故先是在云湖南岸大兴土木建造休闲中心,继而以休闲中心为基地积极结交政界人士和社会名流,其目的是淡化历史劣迹,树立商人形象。当然散些银两打入政协更是求之不得。此刻同学会中的政治明星成为他重点团结的对象。因此每次召开“筹委会”他都穿了白色长袖衬衣遮住了双臂上的猛龙刺青,偶尔戴上一副眼镜冒充斯文,闪亮列席。
       司晓娟是核心人员中唯一的一位女性,这让我们不由得联想到每次政治会议的主席台上坐着的那位气质矜持的女干部。虽然也是年近不惑,但绝不属于“豆腐渣”系列,这或许得益于她三次赴韩注入的羊胎素。尽管所有的同学都弄不清她现在是否婚配或者丈夫是谁,但绝对都知道她的现任职务-------云山市粮食局副局长。司晓娟的从政之路包含了诸多的传奇色彩。一次晓娟坐火车去省城,同座的是一位“败顶眼镜男”,凭着政治直觉,晓娟意识到这是一位来头不小的官员,于是主动搭讪,示以友好,下车分手后,网络联系,短信互通,未及半年组织部谈话,自普通科员一路绿灯,升至副局长方止。而“败顶眼镜男”的真实身份晓娟从未向任何人吐露,何等成功又是何等神秘。
    当晚,这六男一女七名主将各抒己见,充分发扬民主,统一了思想,形成了共识并做了有条不紊的分工,最后诸葛政浓缩综合做了这样的讲话:“本次会议的宗旨就是以人为本、顾全大局,加强联系,团结互助。”
       由于睡眠不足,魏仁义起床后颇觉不爽,于是想借助晨浴抖擞一下精神,而后对着镜子着装时又没法确定出席同学会这种场合适于正装还是休闲风格。耽搁到八九点钟,看到窗外专车已等候多时,便匆匆套了一件格子短衬去觐见市委甄书记。教导培育一下魏仁义是甄书记多日前制定好了的工作计划之一,此刻见仁义诚惶诚恐,便语重心长、绵里藏针、拉打结合的发挥起来,其中有这样的句子:你是两套班子中唯一的一位党外人士,刚刚走上副厅级岗位,要快速的进入角色-----文和卫,卫你是外行,又有卫生局长扎口,你插手太多容易让人感觉你是瞎指挥,重点是文,包罗万象意义深远,你要多费些心思------工作中有哪些困难要及时向市委领导反映------你还年轻,要多考虑自己的前途,注意自身形象,主席生前曾告诫全党‘夹着尾巴做人’------云山市的文化工作,现阶段就是两点,一是发掘汉文化,搞出特色,二是结合历史上“武术之乡”这一称号,为武术这一民族瑰宝提供一个百家争鸣、百花齐放的新的政治环境,这一文一武都是你的分内之事------下个月省里领导来检查,我希望你要拿出一些工作实绩------
       魏仁义不敢多言,一上午的“是是是”“好好好”“对对对”说了一大堆,这些雷同的发声假如可以化为砖石,足可以筑起一段长城。迁延到了十一点多,甄书记看他目光游移,一句“抓紧去忙吧”使魏仁义如逢大赦,于是抓紧叫了司机驱车直指云湖休闲中心。
       没有出乎诸葛政的预料,自我感觉是重量级的人物出席会议往往喜欢迟到一步。但按照他对李大成的叮嘱:无论魏副市长何时来到会场都务必立即邀请他发言,以体现对尊者之敬仰。当然为了便于他和包华观察分析“魏仁义到会心态”的真实意图他是不可能告知李大成的。
       魏仁义到得休闲中心的会议厅,一百多名年近不惑的男女已经就坐,前排是教师专座,只见李大成正在那里有一搭没一搭的发言,看到仁义驾临,当上了临时主持人的司晓娟急急用麦克风喊出一句:“欢迎魏市长讲话!”李大成的发言突遭腰斩,大感不悦,一见是副市长稳重的笑容朝自己迎面而来,又显然有些慌张,竟前言不搭后语地说了一句:“不是汪伪政府的伪市长,而是我们敬爱的魏仁义同学,快快欢迎。”会场出现短暂的愣怔,而后哄堂大笑,最后掌声雷动。
       仁义稳健登台,先朝前排的各位老师深鞠一躬,而后习惯性的清了清嗓子,说:“今天中午本来要和甄书记一起去参加一个重要的宴会,但实在难舍这一帮曾经寒窗苦读的同学,更难忘曾经对仁义培养教育过的各位恩师。尊师重道是中华民族的美德,仁义初到市政府工作,接受组织安排又分管文化、教育和卫生,通过近一时期的学习深感教育在一个民族发展中的重要,千斤重担不敢稍有懈怠。------”魏仁义见台下声音渐止渐无,知道自己的大言已经笼罩住了全场,稍一停顿,又说:“这次难得的聚会,我们要感谢师恩,加深同窗感情,还不要忘记感谢大成以及筹委会的几位同学。我本来姗姗来迟,又在这占用大家用午餐的时间,很觉惭愧,大成,我建议下面到餐桌上继续交流。”说着对全场视若无物,径到前排与老师逐一握手,就听廖雄对训练有素的服务人员发一声喊:“带大家二楼用餐。”诸葛政扫一眼筹委人员,说:“听仁义的,上楼!”
       贵宾厅里,两个大桌子,一桌为恩师准备,一桌等着陪魏副市长共餐的筹委会人员入席。教历史的韩老师突然问李大成:“当年最活跃的陈海滨,为什么没有到场,没有通知他吗?”大成忙解释:“去了台湾,没有来到,现在已经改名不叫陈海滨,叫陈怀虚了。”
       魏仁义说:“海滨,不,准确地说怀虚的行踪只有我最清楚。”廖雄接过话头说:“我不光知道他的行踪,还知道他改名字的典故。”李大成说:“我儿子能够背出他写的七律。”倪建国忙说:“他每月进多少人民币我都知道。”包华道:“他有一个脚趾头长得畸形,估计只有我知道。”说笑之间,酒菜已经各就各位,韩老师说:“海滨这孩子倒很让我想念,他上学时一到化学和英语就逃课找我去玩,我总为他偏科捏把汗,没想到最后文章写得好人家照样读大学。”大成说:“上学时他写完诗,没有读者,总是夜里把我叫醒读给我听。”建国说:“去年他突然带几个人去倒卖煤炭,我劝他倒煤就是要倒霉,他偏说让嫂子过来给做主管会计,看我是倒霉还是发财,没想到半年赚了三千多万。”包华说:“我单位西隔壁有一家‘含羞草足疗店’,海滨是每周都去,而且都喊上我,所以我知道他左脚的二母脚趾是向上翘的。”廖雄更牛,满脸堆笑对仁义说:“市长大人,咱俩各自猜猜海滨现在所在的地点,赌一把,猜得不准的,饮一大杯。”仁义说:“老四,你先喝了最好,因为你必输无疑。”廖雄道:“我要输了,我满饮此杯,再给咱们的老师汇报一下海滨改名的典故,如何?”大家说一声好,廖雄先说:“海滨现在澎湖湾的张雨生家。”仁义马上更正说:“怀虚现在和一名女子在澎湖潘安邦故居。”大成立即给怀虚接通了手机,按了免提,听到怀虚的声音:代我向老师们问好,我现在澎湖潘安邦故居。诸葛政向仁义竖起拇指,道:“市长料事如神。”廖雄红着脸说:“十分钟之前给我电话还说在张雨生故居。”仁义说:“我是五分钟之前和他去的电话,里面有一个女孩子声音,两个人还合唱《外婆的澎湖湾》给我听,所以我比你的信息准确嘛。再一个,据我所知两处故居只是距离几百米,抓紧喝酒,你输了。”廖雄一大杯酒下肚,说:“海滨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坏,参加工作那两年,对局长的做派看不惯,因为局长叫周海滨,他一气之下改了名字,所以后来最不喜欢别人叫他‘海滨’,我建议以后还是叫他怀虚的好。”
    《那年夏天》,浪漫雄狮最新创作小说,连载进行中···
    作者:姚永,笔名浪漫雄狮,社会评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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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Master]伴坛终老

     楼主| 发表于 2015-8-31 10:16:32 | 显示全部楼层
    以徐州为大背景的社会题材长篇小说连载:那年夏天(十)
    2015-08-14 浪漫雄狮 彭城学社

    十   澎湖歌声
        那天林红挽了怀虚离开阿里山到达澎湖时,这个小岛正处于华灯初上的状态。并不凉爽的晚风裹着海水的腥咸拂面而来,林红说:“坏哥哥,这岛上那么多人,我却只认识你一个。”怀虚故弄玄虚地说:“我认识两个,你,还有我自己。”
        林红道:“是啊,我的心都交给了你,既已消失,又何从认识,哪像你这么坏,占有了人家,还总是故作镇静。”怀虚听了,真的故作镇定的说:“其实在这岛上,我还认识两个,明天我们可以去拜访的。”林红说:“又是谁呢,可以让他们给我们做向导。”怀虚说:“你也应该认识的,张雨生和潘安邦,哦,对了,你不一定听说过他们,他们唱歌红极一时,你那时不过三岁。”林红道:“我认识周杰伦和刘若英。”怀虚一想,是啊,今年的人们谁又会去关心前年秋天吹掉的一片落叶,这正如一些所谓的名人,不过是其时其地一个风骚的符号而已。
        林红突然指着一处渔港,说:“哥哥,你带我去吃火烤牡蛎吧,在这里很出名的。”怀虚道:“只要不吃我,什么都可以带你去吃。”二人旋即登上了一艘对外营业的铁船,那船很大,船头挂着火烤牡蛎的宣传牌子。牌子下有几个人好像拿着电锯在切割什么,走到近前,才知道是针对一条环抱粗的海鱼,那海鱼显然早被捕杀,但食客对它巨大体积的不便食用很不满意,于是拿起文明工具将其裁为数段,那海鱼的鲜血流了一地,空气中越发显得腥咸。林红说:“哥哥,我们走吧,我不吃牡蛎了。”怀虚便返身而走。
        顺着海岸边的一条公路,走下去,由于人们都集中在了饭店、餐厅或者食府里,所以在这路上林红和怀虚并没有看到许多人。林红说:“哥哥,你说人是不是应该秉持正义。”怀虚说:“诚然如此。”林红道:“当年日本人侵略中国,犯下滔天罪行,现在却拒不承认自己的错误。刚才那几名肢解海鱼的人是否会承认自己的罪恶呢。海鱼自在海中游动,并没有得罪那几个人,而那几个人为了获得心中的利益,去这样对待与自己不相干的动物,我们要是去吃了那海鱼,岂不是对他们的行为推波助澜,又与那不愿承认自己罪过的日本鬼子何异。”怀虚听罢,没想到她会说出这般内容,以自己的学识又无法给她一个令其释然的理论,只有说:“你看那波光粼粼的海面,还是来一些轻松些的话题罢,你刚才不是说认识刘若英吗,唱一首她的歌给哥哥听。”林红的脸上这才现了笑容,道:“我唱完,你也要唱的。”只听林红开口唱道:
                   我从春天走来,你在秋天说要分开
                   说好不为你忧伤,但心情怎会无恙
                   为何总是这样,在我心中深藏着你
                   想要问你想不想,陪我到地老天荒
                   如果爱情这样忧伤,为何不让我分享
                   日夜都问你也不回答,怎么你会变这样
                   想要问问你敢不敢,像你说过那样的爱我
                   想要问问你敢不敢,像我这样为爱痴狂
                   到底你会怎么想
        怀虚听出这是刘若英的《为爱痴狂》,夜色里看到林红泪眼婆娑,也不便多言,只说了句,“我为林妹妹唱一首潘安邦的《跟着感觉走》吧。”乃放声歌曰:
                    跟着感觉走紧抓住梦的手
                    脚步越来越轻越来越快活
                    尽情挥洒自己的笑容
                    爱情会在任何地方留我
                    跟着感觉走紧抓住梦的手
                    蓝天越来越近越来越温柔
                    心情就象风一样自由
                    突然发现一个完全不同的我
        林红听了那歌,也不鼓掌,只幽幽地问道:“哥哥,你说人类是不是很古怪又很矛盾。”
        怀虚说:“是啊,按照马克思的观点,矛盾是普遍存在的,而且矛盾着的双方又是互相转化的。”
        林红说:“人不可以杀人,但可以肆意杀鱼,莫非鱼的生命和尊严不值得尊重。清朝男人留着辫子成为一种流行的风气,现在的男人谁要是再留着一条长辫子就简直是异端,民国前的女人要穿着长袖服装才算端庄,现在的女孩子却可以露着肚皮出来逛街,秦皇汉武唐宗宋祖,都是佳丽三千,嫔妃如云,而现在要求所有的男人都要遵守一夫一妻制,这种社会价值观的变迁究竟是谁在暗中操纵着的呢?”
        怀虚道:“这是一个很沉重的话题,不单纯牵扯学术理论领域,更体现在社会领域和人性领域,其实我在你这个年龄就反复想过千万次,只是现在不想让你早早的背上沉重的心理包袱,所以还是不说了罢。”
        林红道:“有人名字叫怀虚,却偏喜欢故弄玄虚,真是讨厌讨厌。”说完竟在怀虚的肩上轻擂了两拳。
        怀虚道:“我在读大学时喜欢文学和历史,说到底都属于社会科学。在研究文学的时候,我发现一种现象,就是文学样式的变迁,上古时期的‘断竹,续竹。飞土,逐肉’发展为诗经中的‘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再后来流行的骚体诗而又发展为唐代的五绝七绝、五律七律,而后又成为宋代的长短句,也就是各样的宋词,终于演变为明清小说,总结为一句话就是,文章越来越长,对用字用句的要求越来越宽松。”
        林红说:“那又是为什么呢、”
        怀虚道:“长是因为有表达欲,为什么需要表达,因为渴望理解;为什么用字用句越来越宽松,因为不想受到束缚。需要表达,渴望理解,不愿被束缚,这就是人性。这种人性引导着文学的发展,也同样在引导着社会价值观的变迁。多数的人对美好生活的渴望,就是无法阻挡的社会洪流。毛泽东生前曾痛批孔老二,死后中国人却又恢复了儒教与孔子的地位,从这一点也正印证了主席生前的一句话‘历史是人民创造的,不是英雄创造的’------这些话说了没意思的,身上黏黏的,我们回酒店洗澡去吧。”
        林红道:“哥哥,我就喜欢听你给我讲这些。”说着拉紧了怀虚的手。二人边走边聊,向灯火明亮处的宾馆酒店一路寻去。“那里!”林红指着一处宾馆样的建筑说。怀虚看到那门前的灯光牌上闪烁着“锦官城”三字,说了一句:“好所在!”便走近去,联系开房之事。
        进了房间,林红脱去外衣,邀怀虚共浴,怀虚一愣,便调暗了灯光进了洗澡间。在幽暗的灯光中,怀虚看到林红遍身雪白,腰肢柔美异常,不觉体内砰砰直跳,乃倒吸了一口气,说:“怎么今晚进入亚当、夏娃的意境了,但是还缺少两片树叶,要盖住那里的。”林红说:“你就是一个调皮的孩子,快喊妈妈,惹了我高兴才能为你搓肥皂哩。”说完自己笑了起来。怀虚道:“你方才取肥皂的动作让我想起了一尊雕像,很有名的外国作品,你猜猜,叫维纳斯。很多雕刻家无法复原她当初完美的双臂,我回去后申请试试。”林红说:“你刚才用右手搓屁股的那动作,我看也很像一尊雕像,名字叫做‘被缚的普罗米修斯’!”说完,二人大笑不止。
        翌日清晨,怀虚睡眼朦胧,感觉眼前有魅影飘动,定睛一看,方见是穿了白色睡裙的林红刚走出卫生间,对着镜子忙乎晨妆事宜,便喊了声“阿红。”林红坐到床前,说:“哥哥,我知道你累了,今明两天又要赶回大陆,所以想让你多睡会儿,没有喊醒你。”怀虚看到林红双眼润红,说:“你怎么哭了。又有何事让你伤心。”林红说:“刚才想到你要回大陆,而我们两人的家又是远隔千里,山水迢迢,正不知相见于何时,不禁想起了李商隐的‘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语毕,哽咽不已,泪如雨下。怀虚说:“看到你梨花带雨,我也有杜甫的名句相赠,‘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以后就叫你‘晓红’吧。”林红联想到这酒店的名字,没想到怀虚的文思如此敏捷,乃渐哭渐止,撅着嘴说:“风流骚客,说的就是你和唐伯虎两人吧。”
        到了澎湖湾,果见得海浪在沙滩飞溅,鸥鸟翔集,阳光普照。怀虚说:“若没有这番图景,怎可能有潘安邦的《外婆的澎湖湾》和张雨生的《大海》。”林红说:“明明是中华民国的澎湖湾,怎么又成了外婆的澎湖湾了呢。”怀虚道:“你要在这里不走,明年我来为你写一首歌,就叫做《晓红的澎湖湾》了。”林红疯疯傻傻地说:“那我们的外孙来唱,还是《外婆的澎湖湾》,你说是不是?”怀虚正不知如何应对,却接到廖雄的来电,问为何没有来参加同学聚会,怀虚只有照实讲了澎湖湾一章,那廖雄说:“全世界你第一潇洒。”
        走进张雨生的卧室,空空荡荡,已是人去房空,但是从墙上的彩画可以看出房子里的人曾经怎样的热爱着生活,热爱着音乐。怀虚说:“一九八九年,我还不到二十岁,但是那首《我的未来不是梦》一直支撑着我那颗年轻的心。《天天想你》和《大海》这两首歌也都曾经使很多年青的心狂跳不已,可惜雨生死得太突然,让人不能接受。”
        林红道:“哥哥,音乐对人那么重要么?”
        怀虚说:“是啊,我一直认为在人类社会应该是先有音乐,然后才有语言。音乐对人类灵魂的刺激超过任何文艺作品。你看佛教的诵经、耶稣教唱赞美诗,都不是单纯的诵读,而是伴随着一定的旋律,中间包含着诸多的音乐元素,记得前段时间看电视剧《长征》,红军每每处于饥寒交迫的关头,就要在风雨中高唱《国际歌》,这样就可以克服前进中的困难,我认为剧中这一幕并不是一种艺术加工,应该是一种历史真实。”
        怀虚又说:“人类的上古时期,还没有出现文字,为了表达心中的情绪,所谓引吭高歌,就是最早的音乐。”
        林红说:“哥哥,你才华横溢,将来会为我写一首歌么?”怀虚道:“会的,可惜我不识乐理,无法谱曲,遗憾得很。”说话间,二人顺着小道来到了距离张雨生家很近的潘安邦故居,怀虚的手机又响起提示来电的铃声,是魏仁义的,怀虚说:“升了官也不知请我吃饭,小心我把你上学时抄我作业、偷看女生换衣服的事反映到纪委去。”仁义说:“听说你去了台湾,捎点高粱酒来,我为你接风,现在什么地方?台湾我去过的。”怀虚说:“我给你唱首歌,你猜猜,‘晚风轻拂澎湖湾------”林红见到怀虚那样子,凑上去来了一句“白浪逐沙滩”,手机的那头响起了自由轻快的男女二重唱。

    《那年夏天》,浪漫雄狮最新创作小说,连载进行中···
    作者:姚永,笔名浪漫雄狮,社会评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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