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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姚波

浪漫雄狮:那年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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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9 分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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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Master]伴坛终老

     楼主| 发表于 2015-8-31 10:17:20 | 显示全部楼层
    以徐州为大背景的社会题材长篇小说连载:那年夏天(十一)
    2015-08-17 浪漫雄狮 彭城学社

    十一 勿忘在莒
        “哥哥,这个字又要请教你了,那是勿忘在什么?草字头下面加个吕。”林红站在金门翟山防空洞的门前指着石头上的一个字说。
        “哦,莒县的莒,一个地名,现在应该隶属于山东日照市。”说着,怀虚看了一眼那石头,果然镌刻有四个红色大字“勿忘在莒”。心中一沉,不再作声。
        林红道:“哥哥,那你能为我讲讲那四个字的意思吗?蒋中正为什么要在这个地方题写这几个字呢?”
        怀虚略一沉思,道:“讲是可以讲,但话题未免沉重了些,配以蒋中正的名字,不单单是沉重,甚至是凄苦悲壮。我怕讲出来要掉泪的。”
        林红抓了怀虚右手,左摇右晃,嘴中不住地说:“早知你喜欢卖关子,就不陪你到这儿来了。讲讲嘛,陈老先生!”
        “话说在公元前686年,齐国遭受内乱”怀虚娓娓道来:“公子小白逃亡在他的姥姥家,也就是莒地,后来在管仲、鲍叔牙的齐力帮助下,回到齐国担任了国君,有一次和鲍叔牙、管仲、宁戚宴饮,面露得意之色,鲍叔牙为了提醒自己的国君要励精图治,以史为鉴,就在大家面前说‘勿忘在莒’,其用意是告诉大家不要忘记那一段狼狈惨痛的历史,那公子小白闻言后做到了从善如流,乃卧薪尝胆、艰苦奋斗,成就了一代霸业,他就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齐桓公。”
        “呀,这么厉害,我只听说过管鲍之交,却不知还有这‘勿忘在莒’的旧事,真不知多少英雄在历史的长河中闪耀。”林红说。
        怀虚道:“关于‘勿忘在莒’,应该还有一段故事,也是发生在公元前的齐国,齐缗王当年被燕国的大将乐毅率领五路联军击败,七十余城为敌军所占,逃亡的路上缗王被臣下杀害,其子襄王与齐国大将田单失散而走,慌不择路。后襄王藏于莒地,而田单据守即墨,故国易帜,山河破碎,齐国政权奄奄一息,然而那襄王与大将田单不忘旧耻,顽强奋斗,终以‘火牛阵’力克乐毅,夺回七十余城,一举复国。我想蒋先生在这里题写‘勿忘在莒’应该是欲效仿当年的襄王、田单复国的壮举,把台湾当成自己心中的‘莒’地,勉励自己和台湾的国民党人吧。”说罢,林红看到怀虚脸上略现悲壮之色,幽幽地说:“男人总是用悲凄来填写自己的梦想,怪不得蒋先生晚年的照片尽管须发皆白,但是眼神中仍然闪烁着悲怆之光,正应了曹孟德的一句诗‘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怀虚道:“是啊,就从‘勿忘在莒’这四个字,我们应该承认蒋先生是一世之雄。他的失败为他的人生增添了一抹凄苦和壮烈。”
        林红说:“哥哥,是不是每一个男人都有自己的‘莒’呢,你的‘莒’在什么地方?”
        怀虚道:“都是有的,只是一般不愿意说罢了。假如说我的‘莒’,我想应该是在皖北。十年前,我刚刚辞去机关工作,和我的两位好朋友鲍仁友、朱峰一起到皖北的一个小城开始了最初的创业,本来豪情万丈,认为将在极短的时间内可以完成原始积累,继而再搏击商海、席卷全国,没想到只是几个回合就把三人带去的三千元钱消耗殆尽,距离中秋节之前的一个月,我们三人连买月饼的钱也没有,便羞于回家面对父母,决定节后再行回返,然而清点行囊发现只剩下了六十元钱。”
        “那你们如何是好,就是用那六十元钱三个人度过一个月的吗?”林红匆匆问道。
        “是的,记得我们当时先开了一个三人会议,形成了三点决议,第一、秋夜太凉,考虑到鲍仁友体质较差,这三十天里每天露宿街头,我和朱峰睡在两侧以便于为他保持温暖。第二、买一大碗豆腐乳,用烧饼粘了吃再喝凉水吞下,以这种方式节省开支。第三、为节省体内热能,减少消耗,尽可能做一些静态的运动,最后朱峰租了一册武侠小说,睡在地上阅读,我则带了仁友去街头下棋。”
        林红听得入迷,问道“那后来怎么样了呢?”
        怀虚说:“后来每天都吃屎,一样活得很好。”林红眉头一蹙:“屎,也可以充饥吗?”
        怀虚说:“不是真的屎,是疑似屎的东西,那一大碗豆腐乳当时买得太多,吃不完又舍不得扔掉,就天天拿烧饼粘来粘去,那形状和颜色却也与屎无异,所以每到饥饿袭来,我和仁友就呼喊朱峰‘把咱的屎端上来’,再囫囵饕餮一番。”
        林红问:“再后来呢?”
        怀虚说:“再后来的结果其实也是出乎人的预料,每个人都活得乐观、健康,一样对生活充满激情,而且到最后也是恋恋不舍地离开了那个伤心之地,所以我常常想贫穷往往诞生团结,而金钱买到的往往是孤独。”
        林红说:“那又从何说起呢。”
        怀虚说:“到现在我们三人都还是生活在云山市,各自也都有了自己的事业,但这十年以来几乎没有再聚首一次。你今天可以在这个小岛上听我侃侃而谈‘勿忘在莒’的典故,但不知我是否还有机会和这两位兄弟共同分享那故事的悲壮。”
        “那又是为什么呢?”林红问。
        怀虚说:“本来人和人之间都是可以友好相处的,但是有时候因为一些阴差阳错的东西,关系变得微妙起来。就好比毛泽东和蒋中正两个人,都是以天下为己任,但是领导方法和治国方略存在分歧,于是各自带领自己的追随者互相攻击,毛取攻势时,要求自己的队伍‘宜将剩勇追穷寇’,蒋在不利的情势下鼓励大家‘勿忘在莒’,都有大英雄的气魄。打了半生,其实彼此已经非常了解对方,甚至说对尽释前嫌、握手言欢都充满了向往,但是那又将如何对自己所领导的徒众交代?”
        林红问:“你怎知他二人渴望握手言欢?”
        怀虚道:“按照我的研究,有两件事足以说明。当年共产党的舰队参加越战,绕经公海显然水路遥迢,而台湾海峡又在蒋中正治下,毛泽东说‘走台湾海峡,我相信蒋公在民族大义面前有这个雅量。’蒋中正闻报海峡有共军舰队经过,即吩咐手下打开海面探照灯护航送行。还有一事,毛晚年在南巡途中,忽接到可靠消息称台湾蒋介石谢世,马上面色凝重,即刻停止巡视回京。这两位时代巨子在历经战火磨砺、饱经世事沧桑之后的晚年,是多么希望相逢一笑、河山统一,然而有这湾窄窄浅浅的海峡阻隔,却只有任凭遗憾发酵。”
        稍一停顿,怀虚又说:“其实人生本身就是一个充满了遗憾的怪圈,少小时,懵懵懂懂却幻想着人生的美好,青年和中年时越是看问题片面主观,反而上天赋予你旺盛的精力和健壮的体质,让你无法停止实践和奋斗的脚步,晚年什么事都明白了,什么事都可放下了,而做过的事却又使自己无法回头,同时又面临着病痛和死亡的威胁,现在海峡两岸数以亿计的华人在评论毛泽东和蒋介石两个人,但是又真的有哪个可以理解透这两位巨人灵魂深处的微妙变化,再仔细想想,我们对自己又真的能评价准确吗。”
        说话间,怀虚和林红看到一处石壁上又出现了很多字,上书“勿忘在莒,七大精神”,曰:一、坚忍不拔,二、团结奋斗,三、研究发展,四、以寡击众,五、主动攻击,六、防谍欺敌,七、军民合作。怀虚知道这是蒋介石的意志反映,没说什么,便要进那坑道,林红说:“哥哥,你看这七条如何?”怀虚道:“这七条从政治和军事上讲只是一般,从文学宣传上讲可谓下下。”林红说:“为什么从文学宣传上讲属下下呢?”怀虚道:“精神或口号类的文字首要的是便于记忆,只有便于记忆的文字才适合印在灵魂深处,进而达到宣传的效果。一般来讲为了适合于记忆,文字要尽可能做到押韵、对仗,在用词用句上也要尽可能新颖。你看孙中山先生为黄埔军校写的训词,全篇为六句,读起来朗朗上口,催人奋进,再看这几句,不单是读起来拗口,而且第四条和第五条连续用了两个‘击’字,稍稍懂得广告宣传的人都能看出这二十八个字中的硬伤,比起毛泽东为抗大拟写的‘团结、紧张、严肃、活泼’以及为刘胡兰题写的‘生的伟大、死的光荣’实在是差之太远。”林红“哦”了一声,对怀虚投来钦敬的眼神,乃抓了他右手,走进深深暗暗的坑道。
        林红说:“这金门没有啥风景,就是一座莒光楼,一个这破坑道。”怀虚说:“是的,半个世纪以前这座小岛曾经是国共两党军事斗争和政治斗争的焦点。49年秋天金门之役,登岛部队全军覆没,你可能也是略有耳闻吧。据刘亚洲将军所著《金门战役检讨》一书中描述,其情状之惨烈,世所罕见。由于金门岛特殊的地理位置,蒋介石把它看做防御前沿,而毛泽东将它看做必须夺取的要地。所以在岛上即使有什么风景,也不过是战争演绎出的畸形花朵,看了只是让人惊心。哦,对了,高粱酒还是要买几瓶的,据说是本地的特产。”
        那坑道既是军事掩体,又可作为屯兵之所,u字形的水域可使战舰自由的进出大海,因该山区为花岗岩石质,所以当初凿洞时尤为费时费工,历经五年方才完成。蒋介石生前多次到此地视察安防。林红、怀虚顺着坑道一路走去,听到一位导游向他的游客介绍说:“如此巨大的工程,61年开工,66年完成,75年废弃,87年对外开放成了一处风景点。一直并没有派上军事上的用场。”怀虚对林红说了一声:“出去买高粱酒去!”
        二人到了一处商店,要了几瓶高粱酒,那老板说:“还有金门特产,菜刀,你看好不好?”怀虚掂过一把朝刀刃处略一端详,果然是好刀,于是问:“菜刀,何以如此精美,成为本地特产?”那老板说:“那就要感谢共产党了,那些年毛泽东命令共军朝我们这边日日开炮,二十多年四十七万五千发炮弹虽然一度令岛上居民人心惶惶,但是好在炮皮和弹片都是好钢,为我们煅造菜刀送来了绝好的原材料,你是大陆来的吧,拿一把回去切菜,不然作为战争的纪念也好得很。”林红差点笑出声来,但是马上拿过一把菜刀说:“我要一把。”
        出得那商店,林红对怀虚说:“哥哥,修建开凿坑道、四五十万发炮弹需要很多钱吧。”怀虚道:“是啊,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下应该可以建设起一座小型城市了。”林红说:“假如是为了一个民族或一个地区的民生投入这么多钱,可以算是大手笔,但是假如为了自己权力的稳固不惜浪费这么多人力物力财力,真可以说是罪过罪过。不知道毛泽东、蒋介石这老弟俩当时是怎么想的。”怀虚说:“只有他自己知道。红,下午我就要坐船回厦门了,你还记得我们那天在厦门飞机上的相逢吗。”林红说:“怎不记得,一脸的严肃,像个正人君子,一见到女孩子,就心花怒放,你觉得我看不出来。抓紧离开,省得天天带我乱跑,惹得舅妈对我疑神疑鬼。唉,对了,一直忘记问你,你家嫂子漂不漂亮?”怀虚望了一眼大海,说:“走,去吃午饭吧。”
        海岸轮船,滔滔海波。林红说:“哥哥,你知道我们俩认识几天了吗?”怀虚道:“回去吧,务必注意安全,大陆见,最近,不要等到秋天。”那林红脱下左手腕上的一柄绿色玉镯,递给怀虚说:“送给你吧,我的普罗米修斯。”怀虚接过,转身向停靠在海面上的一艘轮船走去。


    《那年夏天》,浪漫雄狮最新创作小说,连载进行中···
    作者:姚永,笔名浪漫雄狮,社会评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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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9 分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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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Master]伴坛终老

     楼主| 发表于 2015-8-31 10:20:25 | 显示全部楼层
    以徐州为大背景的社会题材长篇小说连载:那年夏天(十二)
    2015-08-20 浪漫雄狮 彭城学社

    作者和中国著名的小提琴家盛中国在北京共同参会并合影留念
    十二     接风夜宴
        怀虚与林红在金门海岸分别后,一路踏浪西归,草撰一联“金门厦门一帆近,心潮海潮两岸同”,正打算细细修改,未想已至厦门港,怀虚只好拿了行李箱登岸,回望那一湾海峡,追忆当年叶飞将军指挥金门海战旧事,再联想几日来的台湾之行,真是浮想联翩,化为一声叹息。
        到了厦门机场,有屏幕告知“飞机晚点二十分钟”,怀虚得以寻找埋藏在心底的真实感受,最终总结出了“失落”二字。隔着玻璃,看到一架架铩羽的飞机,仿佛是一只只疲倦的鸟儿,怀虚想,一会你们还能驮动我们这一群沉重的旅客么?
        云山机场,未时。下机后,怀虚看到黎平牵着习习向他招手,他叮咛自己说:陈怀虚,你要记住,这不是林红,不是林红。然而脚下却提了速度,近前抱起习习说:“我看长高没有。”黎平接过行李箱,说:“大成带我们来了好长时间了,走,车在那边。”习习搂了怀虚脖子吵着索要从台湾捎给自己的礼物,怀虚像是一名伏法的债务人,娓娓道:“都在你妈拉的那行李箱里了。”见到大成,问声好,说:“大成,你看看,才出了围城想溜达溜达放放风,现在又要被押解回城,钱钟书可能也有过我这种感受吧,不然怎会写出《围城》这本书?”大成一声苦笑,说:“有个围城也好,防止跑丢。”
        云山机场距离市中心并不远,大成捏着方向盘,说:“晚上魏仁义给你接风,约了我,不巧我前几天早定好今晚请市公安局的章局长吃饭,没法参加了。你代我向仁义请个假罢。”怀虚道:“那天同学聚会来了多少,办得怎么样?”大成说:“一百一十三人,缺了五位,和梁山一百单八将数字暗合,做啥的都有。项家承花了十七八万,也很不简单。”习习在后座又吵着要礼物,怀虚问:“习习,你想爸爸了吗?”习习果断地说:“不想。”怀虚无奈地看了眼大成,大成说:“逆反思想。”
        回到家,习习早打开了行李箱,找着她的理想之物,黎平说:“怀虚,你去洗个澡吧,晚上爸爸来找你说要干两杯。”怀虚道:“你没听刚才大成说吗,晚上魏副市长要给我接风的,你让岳父明天再来,就说高粱酒招待。”黎平声音突然变高:“是岳父重要还是那魏副市长重要,你那岳父一大把年龄听说你回来了,专门从乡下带了你爱吃的酱猪蹄,你却要去会你的市长朋友,就你这样怎么给你的徒弟讲忠孝二字。”看到怀虚进了洗澡间方才停止她的声讨。怀虚在喷头淋下的水声里猛然醒悟到情人存在的合理性。
        晚间,云山城东竹林阁大酒店的包房里,副市长魏仁义为参加洗尘宴会的高朋做着介绍前的开场白,无非是“接风洗尘、群贤毕至、蓬荜生辉”之类的套话,怀虚早看见梁正奇、箫剑一干人等在对着他笑,便打断仁义的话,指着其中的一老一少说,你只要介绍这二位,其他四人我可以为你写出他们的简历。仁义一指那年长的秃顶说:“项一龙先生,从京城刚刚办完书展回新加坡途径云山,当代杰出的书法家。”怀虚向他说了声“幸会”,未料这位项书法家的秃顶只是向后稍稍一仰,点一下头,下嘴唇向上一用力,把受了力的上唇抬高,算是回应,怀虚想:此公当地下党好样的,但不知在军统的严刑拷打下是否也可以这样守口如瓶。仁义又一指那年少的说:“温至刚,今年云山市高考文科状元,那天我带着教育局的领导去他家慰问,他妈妈看我喜欢他,非要让他认我当干爷,怀虚你知道我是教不了他的,干脆还是你来当干爷,我现在刚调到了市政府认干亲不相宜的。”怀虚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是最不喜欢认干爹或被认干爹,不过既然是文科状元,交个朋友还是很好的。”说着对满脸尚有稚气的温至刚一笑。那至刚忙站起来说:“早闻陈老师大名,不敢高攀。”仁义说:“既然你熟,这四位你来介绍我听听。”
        怀虚一指项书法家邻座的一位长发怪客说:“关爱民,云山的画虎名家,现在专攻工笔花鸟,我八年前的朋友。”关爱民忙起身喊了声“怀虚哥。”
        怀虚将手搭在自己邻座的肩上,说:“严俊杰,形意拳宗师,我的莫逆之交,咋的杰哥,做了市政府保镖了吗?”严俊杰忙说:“怀虚弟,我是昨天才知道你和魏市长是同窗,去台湾也不邀我一道,真不义气。”
        怀虚又一指坐在一起的梁正奇和箫剑,说:“这两位更不用提,正奇哥是咱云山的象棋泰斗,独步云山十年无敌。”又一指箫剑:“你这孩子咋跟市长混上了,我要再从台湾不回来,你岂不是要跑到联合国去。仁义市长,我上次跟你说的关门弟子就是他。”正奇道:“有志不在年高,今年这孩威震棋坛,我退居二线了,这不,还在桌子下面踩我的脚不让我说呢。”仁义忙说:“怀虚,这孩子下象棋有灵感,你咋不让他下呢,来喝酒喝酒吃了菜再说,这道菜叫踏雪寻梅。”怀虚一瞅正奇说:“围棋下就下了,中国象棋下不出前途,变化也太简单了些。”
        酒过三巡,仁义说:“最近云山市要打造平安云山、文化云山和富裕云山,而且时间紧任务重,怀虚,你知道的,我刚到市里,千头万绪,百废待举,‘文化’这一块抓起来难度也相当大,上周开碰头会时我跟甄书记回报了我的计划,就是一长一短两大目标,长期目标就是由市政府牵头公私合营筹建‘云山国学院’,内设古诗词、象棋、武术、中医、书画、周易、传统文化等课程,全面提升云山国民素质。短期目标就是在云湖举办文化节,中秋节之前就要打响。甄书记很赞成我的观点,我已经让秘书在准备材料,怀虚,提提你的建议。”
        怀虚说:“大背景!大手笔!论证一下可行性即可开始落实,需要我做什么尽管说。”
        仁义道:“别的忙你也帮不上,就是让你投资,土地我来协调,器材设施、基础性建设你来办,你为私、我为公,云山虽大,担当此任唯有你。”
        怀虚一笑:“不敢当,此话从何说起?”
        仁义道:“文化界人士有资金有胆略者甚少,有资金有胆略的人士大部分缺少文化底蕴,唯有你三者兼而有之,我已经把你的情况汇报给了市委甄书记,最近他要约你见见面的,千万不要让我失了面子,怀虚,就这样,我先干一杯。”
        怀虚说:“呼朋唤友、游历江湖我喜欢,再去筹建什么‘国学院’,上要看市委市政府的脸色,下要顾及文化人士的情绪,这种事我最不愿意做,求求你,饶了我吧仁义,你大仁大义替我在甄书记面前美言放了我吧。”
        梁正其发现情况有变,干脆举起酒杯,对着魏仁义说:“魏市长,先喝酒,喝完再商榷这事。”魏仁义说:“爱民、俊杰你们一文一武帮我把这事办了,也算为我们平山市文化事业立了一功,怀虚,这两个的面子你要不给,还非要我把你的启蒙老师王绍生喊来,你才愿意接招不成。我刚才已经喝了一杯,再饮一杯。”怀虚说:“你不说,我倒忘了,前段时间听人说王老师退二线了,你抽时间陪我看看他去吧。”魏仁义说:“只要你答应办这‘国学院’,我以市政府的名义返聘王老师来帮你管理。”怀虚闻言,乃满饮一杯:“仁义,你不要说了,这事我万死不辞。”
        仁义大喜,却指着项一龙先生对怀虚道:“除却项大师出于外籍,其他都是云山凤毛麟角的人物,咱几人干了这杯,这事就铁板钉钉,不要再重复反悔,来怀虚,喝了这杯,我专门给你介绍项大师。”两位青少年看市长发出指令,也勉为其难的喝着这烈性的液体。
        仁义说:“这位项大师,乃项羽八十四世孙,实为英雄之后。这次应国务院政策研究中心的几位朋友之邀远赴北京举办画展,威震京城书画界,最令人叫绝的是他的草书,形神兼备,动静并蓄,十几年前就已经是新加坡总统李光耀的座上宾。”说话间,不知何时已经有几本书法作品介绍彩页出现在了项大师的手中,让怀虚联想到他和仁义有点像联袂演出的魔术家。那项大师仍然保持沉默是金的美好形象,几人接过他一一下发的彩页,有意无意地翻看着,关爱民一边欣赏一边说“好、好。”那项大师仍然是一脸的严肃,仿佛斯大林接受苏联民众拥护时的神情------高傲、威严,眼神中又有掩饰不住的窃喜。
        魏仁义指点着梁正其手中彩页说:“你看项大师的这幅‘龙’字,第一笔好似青龙吐水,‘虎’字中虎爪虎尾隐隐可见,‘鹰’字中可以读到鹰眼和鹰嘴。再看这幅舞蹈的‘舞’,最后一笔竖的收笔只一顿,出现了一只芭蕾舞鞋,让人联想到一位金鸡独立的芭蕾舞演员。”
        箫剑听了,谦虚地问:“项大师,你要是写一个鸣蝉的‘蝉’字,是不是还要体现出两个透明的翅膀,当然‘龟’和‘鱼’两字好表现一些,弄出龟头和鱼尾就可了事,但是譬如‘吐鲁番’、‘奥地利’这样的汉字如何用你的方法表现。”温至刚说:“岂不是回到甲骨文时代的象形字了。”怀虚听了年轻人的言论,忍俊不禁的期待着项大师的解释。
        果然项大师抖擞出了斯大林的气势,大声说:“书法是艺术,你们这些小孩子懂得什么。”怀虚见到自己爱徒的谦逊遭到压制,再也不稀罕所谓‘龙、虎、鹰、舞’的书法怪论,乃望着箫剑说:“剑儿,《滕王阁序》研究得怎样了?”箫剑看师父笑容可掬,知道已经原谅了他私自参加象棋赛的罪过,于是轻松地笑着说:“词句工整,文笔斐然,唯有一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学生认为虽然为千古名句,但若将中间的‘与’和‘共’二字去掉,则更为传神,亦更显其朗诵效果。”听闻此言,那项大师冷笑着说:“陈先生的高足果然不同凡响,王昭君的这篇《滕王阁序》历经千年不衰,竟都不在他话下,佩服佩服。”怀虚已经基本认定这是位文化界的垃圾份子,马上用眼神止住两位欲言又止的青年,笑呵呵地说:“项大师的墨宝中有王勃的作品《兰亭序》中的神韵,令我等不敢仰视。”项大师说:“王羲之的作品,张冠李戴了吧。”怀虚忙说:“反正都是一群姓王的,横竖没到了别人。”众人大笑,那项大师竟不明所以,默然中拾了剩笑。魏仁义听出玄机,急急打岔,问怀虚道:“你教箫剑哪些科目?”怀虚说:“社会科学中文史政哲部分。”
        严俊杰说:“怀虚,《滕王阁序》我年轻时也读过的,你怎么看箫剑刚才的评述。”
        怀虚说:“孺子可教,我甚幸甚慰,我教孩子文学,讲究‘熟、化、萌’三种境界,熟,就是通过反复诵读烂熟于胸;化,就是忘其形而得其神;萌,就是萌生出了自己的东西,否则只停留在人云亦云、背书歌子的僵硬状态,知识缺少了灵活性,不过是应付考试的机器罢了。当年的王勃假如未达到化与萌的境界,又如何弄出这千古名篇,杰哥,当年张三丰在武当传授太极,千锤百炼后必须要求徒弟忘掉一招一式,才宣布可以进入实战状态,也就是这个道理。”
        怀虚这一段话仿佛两枚小小的导弹,一枚包裹着“考试机器”四个字击中了温志刚,他的脸色一红,而另一枚名曰“王勃牌《滕王阁序》”的则准确击中了项大师的肋部,他急匆匆夹了一块白斩鸡的大腿,转身向厕所方向遁去。
    《那年夏天》,浪漫雄狮最新创作小说,连载进行中···
    作者:姚永,笔名浪漫雄狮,社会评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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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徐州为大背景的社会题材长篇小说连载:那年夏天(十三)
    2015-08-21 浪漫雄狮 彭城学社

    作者与中国象棋特级大师柳大华在山东曲阜合影留念
    十三  山庄幽境
      话说怀虚一大早就被黎平一脸不是一脸地打发了去送习习参加暑期钢琴培训班,怀虚见没得推脱,也只有恭敬不如从命。
      怀虚的驾车技术并不差,只是怕长时间开车形成前列腺疾病,所以尽可能少在车内久坐。此刻他开了奥迪,带了女儿习习,一路朝城南驶去。习习说:“爸爸,妈妈昨天不高兴,说你到台湾只给她捎了一个手镯儿,戴起来还有点窄,而且那手镯上面还没有购买的价格。”怀虚一听知道事情已经不可挽回,林红在金门分手时赠送的那手镯面临易主的命运,于是驰骋想象去编些可信的悬念和情节。耳朵里却听见习习对自己说:“爸爸,我有个秘密想告诉你,你不许给妈妈讲好吗?”怀虚说:好。
      习习道:“其实我不喜欢学钢琴。”怀虚说:“那你为什么不对你妈讲。”
      习习说:“妈妈喜欢听钢琴曲,你去台湾后,她帮我报了钢琴班,我不想惹她生气,就故意装作高兴,不然她又失望。”怀虚看了一眼面庞稚嫩的习习,十一岁的孩子,她的这种思维是对还是不对,怀虚在这个社会价值观混乱纷纭的时期实在无法做出一个准确的结论,“屈己待人”和“个性张扬”两种人生观多少年来,一直在两个阵营顽强地对垒着,思潮的战争也只有在时间的长河中任其生灭,不是某一个人可以主宰的局面。
      怀虚思考着,却说:“你和你妈妈都不简单,你妈妈爱你,你尊敬你妈妈,钢琴倒并不重要,就像我现在开车去送自己的女儿,重要的不是什么样的轿车,重要的是这种带着亲情的氛围。你开学就读六年级了吧,爸爸希望你去做你喜欢的对全社会有益的事情。你不喜欢的事情你就做不好,不能够脱颖而出;对社会没有益处的事情,就不可能持续,一个人努力的方向就应该把握住这两点。爸爸认为你一定行的。”
      到了那位于云山脚下的市音乐大厅门前,女儿下了车,怀虚看习习瘦弱的背影向那大门口走去,想到她刚刚告诉自己的秘密,心里想:社会啊,您知道有多少人埋藏了多少无法告人的心事吗。
      从暑期钢琴班回返,忐忑的怀虚接到了黎平的电话,说:“快来市中心的古玩城接我。”怀虚说了声是,到得古玩城的牌坊前,果见黎平已经站在阳光下,一身浅色的职业装衬托出了华北女性的风致,天热流了汗之后,面皮越发显得细腻红润。上了车,怀虚看到黎平脸上绽放着少有的笑容,同时听到她说:“怀虚,你也是的,这么贵的东西,从台湾捎来也不提前告诉我,刚才我让崔博士带我找了古玩城里的行家,一鉴定这手镯价值竟然达到三十八万,你是用台币还是用人民币买的。”怀虚说:“台湾陈会长的夫人见我如此优秀,直说‘为何不把弟妹带来,这手镯我有一对,赠给她一只吧。’,我也不知道会值这么多钱,下次带你见到人家,要好好谢谢的。”说完一瞟黎平的左腕上,那只手镯果然是晶莹透亮,非为凡间之物,既吃惊林红的豪掷风度,又暗骂自己的粗心导致了宝物堕落俗尘。心中不免烦躁,说:“你一会去接习习回家,刚才廖雄找我有事,我一会喊崔博士到云湖休闲山庄去吃午饭,你刚才麻烦人家这样也好答谢一下。”黎平有了高档玉器,心花怒放之余果然乐于接受安排,于是说:“我去逛逛金鹰,看还有没有和这手镯搭配的项链,找地方停车,我下了。”
      最近几年,云山市的各路食客吃惯了酒楼里的玉食珍馐、山珍海味,突现返璞归真的趋势,一些酒店或依山而筑或临水而建,竹楼茅舍,浅酌对饮,却也平添几分风情。怀虚的奥迪驶入云湖休闲山庄,更见得气象万千,大景空前。山庄面临滔滔云湖,近些年政府和民众的环保意识增强,将那湖水治理的真是波清涟碧,水下鱼虾游弋,湖面野鹜飞翔,奇石怪树环伺,岸芷汀兰青青。正所谓把酒临风,荡胸骋怀的一流所在。山庄背倚巍巍云山,山间仙风拂面、松涛震耳。山麓桃林杏花诱俗客流连,山巅晨钟暮鼓引雅士造访。山庄门前有环抱银杏九棵,两旁有竹林映衬,越发勾起探幽之情。门前一副对联,曰:开云种玉嫌山浅,拨浪淘金悟海深。怀虚看了,心道:廖老四闯荡江湖二十年,制造出如此幽境,也真是难为他了。
      进入山庄门庭,渐闻水声潺潺,八名红裙佳丽齐声唱诺“欢迎光临山庄”,领头一女子站到怀虚面前,面如桃花,身材窈窕,说:“先生,是廖总请您来的吧?随我来这边。”怀虚看时间还早,道:“先带我转转湖光山色再说。”那女子说声好,引了怀虚行走百二十步,指着一处说:“这是禽苑。”怀虚看上面有大网环罩,下面集中了火鸟、山鸡、天鹅、鸵鸟,成群结队,不一而足。那女子又引了怀虚到一水池,池畔有“化龙潭”三字,潭中有鳄鱼、大鳖、乌贼、红鲤,正欲细细分辨,却接到箫剑来电,说要面见师父,怀虚问何事,箫剑道:“那温志刚最近找了我几次,要我推荐他拜您为师,不知恩师是否应允。”怀虚说:“晚间到云山学社去吧。”当下与崔博士通了电话,说已经在云湖休闲山庄等候。只听身边的红裙女子说:“先生,我们山庄最大的特色要数山庄深处的松林木屋,如感兴趣,请随我来。”
      到得山庄深处,果见木屋座座,有露日式元素则格子窗、榻榻米温馨浪漫;有现西方风情则壁炉红酒、欧式家具相映生辉;有呈东方古典则明代红木、雕床画栋古朴庄重;有显新婚风格则红绣床、红地毯、红窗帘一片喜庆;更有总统套房则会客厅、读书间、游泳池一应俱全。怀虚叹为观止,脑中有了林红的影子,挥之不去,嘴中却问那红裙女子:“这里有没有客人来过?”对方答:“只是前几天廖总的一位同学,好像是市里的一个大官来住过几次,一般廖总不对外开放的。”怀虚心道:魏仁义果然有气魄。
    怀虚进到林水阁,廖雄早在那里等候,见到怀虚,嘴中连连说:“从山庄弄好你就去了台湾,看看怎么样,多提建议。今天先给你接风洗尘,我没喊别人就咱老弟俩说说心思话。”怀虚说:“人间仙境,下次拍《西游记》可以建议到这里来取景。我还有一个朋友要来,崔博士,也是咱云山市的名流,你应该听说过的。”廖雄说:“你说是崔铁犁吧,认识的,上次我的一个小弟砍死了人,就是他给辩护的,雄辩滔滔,独步云山律师界。”怀虚说:“其实律师只是他的副业,这家伙是医学专家,楹联高手,诗词泰斗,不然怎称其为博士。”说话间,铁犁已经推门而入了,廖雄忙趋前握手道:“幸会,崔兄,还有印象么,上次在中院刑庭,我那小弟没有您关照,估计早枪毙了。”铁犁笑说:“不是他命大,更不是咱辩护的口才高,主要人家有自首情节,对方又有劣迹,本该如此,本该如此。”廖雄吩咐酒菜侍候,三人各各入座,把酒叙谈。
      廖雄说:“怀虚,既然这位哥哥来,我倒真有一事请教。”铁犁说:“但说无妨,不是外人。”
      廖雄说:“我这休闲山庄装修费用共计二百万,我已经在上个月全额付清,未料前两天突然来了一名男子,自称是当时的装修副队长,非要再让我付给他二十万才行,我约略对此人有些印象,但又不是特别清晰。问及要这二十万的缘由,他只说‘你当时工钱给少了,必须补清。’这已经来讨要五六次了。”铁犁说:“让他去法院立案,我给你代理,看他是何道理。这事如在二十年前好处理了,现在反而麻烦。”怀虚说:“那又是为何?”铁犁道:“廖总应该知道的。二十年前只要找到派出所一名朋友,将这冤孽暴打一顿,逼他做了材料,劳教都有可能,现在讲究民主法制,不允许的,搞不好都能脱警服。”
      怀虚说:“老四,启动你的江湖程序,摆平这事应该也不是很难。”廖雄说:“说起来容易,其实以我的经验极为不妥。这些江湖小弟都是性情中人,见到这冤孽一旦出手,轻来轻去不解决问题;下手重了点一旦被警方确认,赔医药费进班房;弄不好打死了,因为二十万就更得不偿失了。”铁犁说:“还是晓之以理最好,我是相信中国的法律的。”正说着,房门开了,进来一个人,衣衫破旧,手中提了一个布包,嘴里说:“廖总,事情怎办?”廖雄一指,对铁犁说:“说曹操曹操就到,就是这位。”怀虚忙问:“老伙计请问高姓大名?”那人说:“姓吴名潜。”廖雄道:“老吴,你先在门口等我,我现在有客人。”吴潜走了出去。怀虚望着他的背影说:“让仁义找这片的公安分局长安排个警员明天过来问问就是。”铁犁道:“这样也好。”
      话说温志刚自打那晚随了魏副市长在竹林阁见了一次世面,回家后一直处于困惑状态。对自己十数年寒窗苦读的目的一直没找到一个令自己满意的答案。假如自己读书是为了做学问而后出人头地,眼见那晚的项大师对古文学显然狗屁不通,竟也可以成为自己敬仰的市长干爹的座上宾;多日来观察社会,升官赚钱已成为全社会成功的标志,而自己的这所谓高考状元显然还没有找到和赚钱升官联通的管道,这个管道究竟是客观存在还是应该由自己主观营造。想到生活中唯一的的成功人士“市长干爹”,干脆把电话打过去,看是否有进一步喜爱自己的可能,然而几次去电,都是得到“正在开会”的回复,考虑到继续去电有弄巧成拙之嫌,只有作罢。
      温志刚在这种困惑中也只有靠上网排遣,困极之后,上床又无法入眠。干脆拿了母亲最近常看的一本书来读,却发现书名叫做《不可不知的因果报应》,看了几页感觉到和自己学习的辩证唯物主义理论背道而驰,反增了更多的烦躁。突然联想到那晚在酒桌上出现的另一名少年,似乎有些灵性,市长干爹对他也颇为青睐,邀约在一起玩玩兴许可以走出眼前的怪圈。按照那天互留的网号和手机号,很快志刚见到了面带笑容的箫剑。
      致刚比箫剑大三岁,彼此并不存在代沟问题,所以颇容易沟通。
      “我总感觉你师父怪怪的,不过那天见到后又觉得非常和蔼。”见到箫剑后,致刚几天来的烦躁和困惑稍稍消减了一些。箫剑闻言,说:“何以见得。”
      致刚说:“其实我在读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就听过陈老师讲的课,那是应我们校长之邀为我们讲‘如何提高阅读记忆’,后来经常在《云山日报》读到他的散文,知道他还是一个散文家,最近听说他倒运煤炭,那天一听你是他的徒弟,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都什么时候了还收徒弟,他都教你什么东西。”
      箫剑道:“没教什么,不过是偶尔为我解惑而已。我们上课时就是我问他答,不拘于时间、形式、姿态,我喜欢什么,他就在那方面启发启发我,有时候我跟着他徒步出行,同吃同住,有时四五天不见一面。我喜欢武术、象棋、街舞、历史、写作、书法,除了象棋他不赞成我练习,其他都很支持,虽不见他对我如何教导,但是我可以明显的感到两点,就是他爱我,我在进步。”
      致刚说:“那边有个厕所,去不去,尿尿。”箫剑随了去,进入厕所,两名原装青年对了墙上马桶尿花飞溅,令进出成年人很是艳羡,致刚说:“你能不能表演陈老师教你的知识我看?”箫剑掌握着尿线,却不答话,致刚看到他有如金刚怒目一般瞪着自己,心想自己并没有说错什么,思忖间,二人走出厕所,箫剑道:“刚才在厕所里的尿尿动作就是我师父教的,他说解小便时不要说话,要牙齿紧咬二目圆睁,十个脚趾用力,如此坚持将大有利于气力的增强。他说这一类的知识才是有益于人的活的知识,也是学校里不涉及的东西。”

    《那年夏天》,浪漫雄狮最新创作小说,连载进行中···
    作者:姚永,笔名浪漫雄狮,社会评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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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8-31 10:28:07 | 显示全部楼层
    以徐州为大背景的社会题材长篇小说连载:那年夏天(十四)
    2015-08-24 浪漫雄狮 彭城学社

    十四  云山夜话
       却说怀虚、崔博士在云湖休闲山庄饮酒叙事,崔博士说下午还要开庭,必须先行离开,遂告辞二人,下山离去。那怀虚与廖雄说说谈谈、笑笑喊喊,直喝得头重脚轻,廖雄吩咐打开山庄深处的总统套房,与怀虚相互搀扶,跌撞而入。怀虚道:“老四,喝醉就轻松了。”廖雄说:“我不闭眼入睡,就唯有痛苦。”说罢,泪流满面。
       黄昏时分,二人醒来,到游泳池随便洗了澡,怀虚要了一碗小米稀饭,就着咸菜囫囵吃了,想到箫剑、致刚二位青年之约,急急辞了廖雄,驾车往云山之巅盘旋而上。
    那云山山势倒未见得险峻,形似长蛇,色如青黛。怀虚驾车于青松、蝉鸣之间,眼见一钩明月在天际懒懒悬挂,怀虚想:这也是秦始皇、张若虚、苏东坡的那轮明月吗。车停至兴云寺门前,早有沙弥等候,怀虚认得这是前段时间从山西来此挂单的道平,乃说了一声:“阿弥陀佛。”道平双手合十,曰:“阿弥陀佛,方丈已等候多时。”怀虚笑道:“何必故弄玄虚,大得师怎知我此刻会来。”那道平也不多作解释,又是一声“阿弥陀佛”了事。
       话说云山上的兴云寺实是非同小可,相传建于北魏时期,乃云山市的宗教重地,九四年云山闹地震,年轻的怀虚刚刚参加工作,眼见得官场风气糜烂,社会风气浮躁,就天天登上云山找方丈聊天,那白须方丈见这陈姓青年颇有慧根,就刻意点化,因此怀虚与兴云寺内每任方丈都混得面熟,现任方丈大得,原是佛学院高材生,为弘扬佛法,甘愿青灯古卷、独守一生。因与怀虚年岁相仿,又都有文学、书法爱好,故接触频繁,交游甚厚。怀虚每次来此多交些香油钱,大得则投桃报李,整理了一间禅房供其读书面壁,一日怀虚研墨习字,耍得兴起,弄了“云山学社”四字,大得见了说:“有二王之神,得米蔡之韵。”就吩咐了手下沙弥下山装裱起来挂在门上。
       到得禅房,大得、箫剑和致刚已然就坐。虽盛夏暴热,那大得仍是一袭长袖袈裟,面现红光,谈笑自若。剑、刚二人穿着短衫,仍要拿起一本杂志扇风。见到怀虚,急急站起,说已经来到多时,正跟大得师父学习佛法。
       怀虚瞅着致刚说:“新科状元,你要学习什么?”致刚说:“到学校还是学习文科,我想陈老师你先领我入个门吧,如蒙不弃,今晚我就拜师。”怀虚说:“拜师的事就免了,聊一聊,我最喜欢。”
       致刚说:“就给我讲讲文、史、政、哲吧,您讲得好,我最感兴趣。”
       怀虚说:“文学和文人密不可分,谈文学就不可能不谈文人。文学最早的功能是抒发情怀,而后为阐明事理。感情积郁胸中,需要宣泄。社会进步需要传达理念。所以我们阅读文字时要考虑到这两点。譬如朱自清写的散文,大多为抒发情感,箫剑,你讲讲朱自清哪些文章属于这一种?”
       箫剑说:“《背影》、《春》、《匆匆》应该都属于这一种吧。”
       怀虚道:“还有很多为了阐明事理,譬如《论语》就是典型的这一类文学。通篇弥漫着引导和教育之意。文人在历史上既服务于社会,又反作用于社会,因此说文人肩负着沉重的历史使命。武力在历史上对有形的事物发生作用,这所谓有形事物包括人的肉体,因此带有极大的强制性,而文学乃至文化,主要表现在对人的灵魂发生作用,灵魂是无形的,而这无形的灵魂决定了武力的走向,所以说无形决定有形,文为根武为枝,文绵长不绝、武点到为止,文贯穿始终、武实为不得已而为之。大得师既得佛学精要,对这一点应该最有体会。”
       大得闻言,点头道:“阿弥陀佛,甚妙甚是。”
       怀虚回应一声“阿弥陀佛”,接着说道:“致刚,我们再说历史。世界历史我没有细细研究,中国历史百分之九十都不可信。伏羲演八卦、女娲造人、炎黄二帝、大禹治水,这中间有多少可信度,姑妄听之罢了。封建时代的起义军领袖之所以可以拥领万夫,是因为残暴还是因为得民心,都很难说。国共两党大渡河战役仅仅死了三人,这仗是如何打的。通过书本想了解历史的真实情况,几乎不可能。”
       致刚说:“那又是为什么呢?”
       怀虚说:“这本身存在一个历史描述的问题,书写历史的人无论精力还是人数都是有限的,很多描述只能靠道听途说,这样一来和事实真相本就有着很大差距,因此也就无法把现实情况呈现给后来者,而亲眼目睹的事情,又由于自己的理解能力和观察角度以及阶级局限性,叙述起来也和现实相距甚远,犹如那四位摸象的盲人对大象的描述一样,虽是出于肺腑之言,究其实和胡说八道没啥两样,或者举个例子,你和箫剑现在描写我,后人读了都无法准确评价陈怀虚,因为箫剑敬重我,不会描写我的坏事和错事,而你对我了解很少,写得陈怀虚也会失之于片面。”
       大得笑而不言,致刚面带困惑地说:“那又该如何去看待历史呢?”
       怀虚说:“读历史一定要结合自己的社会实践和思考,对历史书上的描述要注意其细节同时兼顾人性,方能理解历史规律。譬如说女娲造人,一口气吹到泥人身上,那泥人就活了,谁在生活中见过这种情况?‘四面楚歌’,你听了家乡的歌会没有斗志吗?一九二一年十二个来自不同地区的代表开会,彼此的方言都听不懂怎么统一思想?因此对于书上的历史描述我的观点是姑妄听之,不可全信。如欲提高自己的社会判断力,还是要依靠社会实践和独立思考。”
       致刚闻言如沐春风,颇觉新颖,又问道:“陈老师,对于政治你有何看法?”
       怀虚道:“在当今中国,最让人难以琢磨的就是‘政治’和‘民主’这两个词,然而最不巧的是这两个词在现如今这个历史时期恰恰又拧结在了一起。没有人可以讲清‘政治’这个词的内涵,譬如说,军队里的‘政委’,也就是所谓‘政治委员’,这个‘政治’就是‘思想’的意思,但是我们的党还有‘政治局’,那是不是就是‘思想局’的意思呢,显然不是。在这里,‘政治’指的更多的是社会活动的意思。再说‘民主’,当今的政治活动其核心内容在于推进民主化进程,然而究竟什么叫民主,国人又很难说清,说不清的东西怎么去促成其实现呢?致刚,你们的教科书上说‘人民代表大会是最高权力机关’,但是他和党中央、国务院是如何理顺权力结构的呢?既然是最高权力机关,就是至高无上,那么这个至高无上的机关里的最高领导是不是更要至高无上呢,但是现在的人大委员长究竟在行使着怎样的权力?当然我们的同胞已经习惯于发牢骚和指责贪官,但是这些本源性的政治问题一般都不爱去思考。”
       致刚说:“我们的考试就是弄弄选择题,不涉及这些东西的。”
       怀虚说:“致刚,我来问你,假如一个普通百姓想当上市长,你说这是不是需要政治知识,而这种知识需要在哪本政治书籍上才可以找到。而哪些知识究竟又属于哪些内容。现在很多人呼吁‘民主’,其实你要是问问他,假如你是国家领导者,你认为应该如何实现民主呢,他马上就要胡言乱语,顾左右而言他,或者是说的驴头不对马嘴。他要说‘杀贪官’,你就问他杀了贪官就可以实现民主吗,他要说‘两党制’,你问他,现在已经有一个党了,那个党在哪里,他又要卡壳。”
       致刚说:“那你对中国民主如何看呢?”
       怀虚说:“首先大众必须先有相应高度的政治思想,这是前提,其次中国的民主必须是儒家的民主、汉文化的民主,绝不可全盘照抄其他国家的民主形式。民主的实现,要先去除个人崇拜、去除官僚思想,继而才可能有人性的舒展和个性的张扬,那种社会土壤才会使民主之树常青。我们的国家两千多年封建制度,导致封建思想根深蒂固,固然中间不乏一些合理性元素,但更多的是阻碍民主思想发展的。最后告诉你,实现民主是一个过程,思想是基础,为了实现民主有可能会出现暂时的后退现象,但是只要大众有这种持续的向往,一定就会实现。”         
       怀虚对致刚又说:“最后我们再来谈一下哲学。”
      “哲学一词起源于古希腊,直译过来就是‘爱智慧’的意思。本来我五千年的文明史,是有着自己的哲学思想的。哲学,是一门阐述本源性的学问,无非就是如何看待世界、如何看待人生和社会。宗教、儒家思想都带有这方面的成分,但是我们的官方哲学恰恰选择的是西方的马克思主义哲学,所谓的唯物主义、唯心主义之类的东西,说穿了这些思想并不比中国的传统哲学高级,唯物主义也罢唯心主义也罢,不过都是唯我主义。解释来解释去,越解释中国青年越是混沌不堪。唯物主义和辩证法两大学说本来就有,马克思是把二者第一次结合起来的人。不要把哲学这门课看得如何高不可攀,其实每人都有哲学思想,只是没有适当的总结和表达而已。为了应付考试,无外乎就是要抓住‘两个对子’,一个是唯物和唯心的对立,二是辩证法和形而上学的对立。背对了答案,做对了选择题,都不能说明自己的思想境界提高了,也更不能说明社会判断力提高了。而我们做学问的目的是提高我们的社会实践能力,仅靠读几本书是远远不够的。”
       怀虚洋洋洒洒一篇宏论,一名高僧两位青年做着他的听众,似乎紧紧抓住了他腹中的思想线索,使他再也无法停止。子夜将近,而四人竟毫无倦意,山林中蝉声如雨,越发显得庙宇的寂静。一枚短信袭来,仿佛刺穿了这夜话的完整,怀虚急忙忙拿了手机来看,却是来自于林红,曰:自与君分别,怅惘万分,昨回到重庆,今无法入眠。天涯同心,有诗为证-------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怀虚阅毕,打出一个酒嗝,再不能发出一言,乃踱步院中觅闻天籁。
       回到禅房,大得已飘然离去,徒剩剑、刚二青年面面相觑。
       怀虚道:“走吧,回家去吧。”三个黑影遂经过客堂、飘过大雄宝殿,“吱呀”一声打开庙门,惊醒了几只山鸟,扑嗽嗽从一棵树向另一棵树飞去。怀虚回看已经关上的庙门,想到了“六根清净”这个词,眼前又幻化出幼小时观看电影《少林寺》的结尾,觉远接受寺院领导训诫时有句话“不杀生、不淫欲,汝今能持否?”
       回到自家小区,已是子夜时分,很多居民已经被蝉声催眠,缺少了动态和声响灯光也已显出困倦,几朵路灯在那里明明灭灭。家中习习已经在她的房间完全入眠。在床前台灯的照映下,黎平披着波浪的长发,身着薄如蝉翼的睡衣,独坐床上静静地织弄着毛衣,见怀虚来,也不怨嗔,只是一笑说:“这么晚才回来,快去洗澡。”
       上了床,黎平放了针线,钻到怀虚胸前,小声说:“不知怎么回事,今天特别想为你织一件毛衣,天气再热,总有凉下来的时候。”说着长发却在怀虚的胸前拂动,发香袭来时,怀虚突然感到这是道家的一柄拂尘在清扫着胸中无限多的尘世烦恼,反而平静了许多,随即被困倦和薄梦缚住,那黎平抚摸他,只收获了一些不想要的鼾声,无奈转过身去,随手拿了一本床头柜上的过期《知音》翻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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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姚永,笔名浪漫雄狮,社会评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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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9 分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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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8-31 10:31:37 | 显示全部楼层
    以徐州为大背景的社会题材长篇小说连载:那年夏天(十六)
    2015-08-28 浪漫雄狮 彭城学社

    作者(前排居中者)协同淮海地区武术界同仁创立永辉武道馆
    十六 山林谶语  
      连续两天,窗外只现出鱼肚白,怀虚在枕边喊“头疼头疼”,被打断残梦的黎平联想到前两天小区里四十一岁的脑梗逝者,对此不敢有半分怠慢,急匆匆地抱着怀虚的头,又是按摩又是胡乱地找着与头疼未必相干的穴位揉搓,最后竟用了压在她箱子底部的一块玉石刮痧片,在怀虚的头皮上刮来梳去,口中还不住问着“好些没有”,完全清醒了的怀虚最终也没弄清楚这“头疼”究竟来自生理还是精神领域,但有暖暖软软的爱人疼着自己,却总归不见得属于凶兆,于是假装游回朦胧的状态,配合着黎平说“似乎好些了”,然后由了她去怜爱自己。
      一进入辰时,黎平便吵着要带怀虚去市立医院坐B超,当然说了一大通怀虚不愿听的大道理,其中有“防患于未然”、“没有健康一切都是零”、“有事胆大、无事胆小”等等,怀虚只是一句回应“庸医误人,我不去”,黎平没了办法,眼圈都急得红了,思维体系于是产生了逆转现象,说:“云山之南的普照寺,求签极为灵验,菩萨护佑四方,现在前去尚好。”怀虚虽然没有弄清女人从科学升华为玄学的具体轨迹,但是考虑到可以躲避医院里的烦人套路,又可放松一下自台湾归返后的紧张情绪,便顺当应承下来。于是黎平果断安排了习习在家做暑假作业,不要出门,自己则和怀虚朝着普照寺方向驾车而去。
      普照寺建在一个比云山矮小些的山的深处,怀虚和黎平谈恋爱的时候曾经去过几次,庙的破旧、狭小以及僧人的寥落,让怀虚始终感觉到佛或者佛教的无力。整个山上平时除去初一、十五两个特殊的上香之日外,很少见到有与佛事相关的人士来活动,倒是古树繁荫吸引来很多体育爱好者,借助山势攀行减减肥;在两棵树丫之间插上横木练习单双杠;开辟一处平地故弄玄虚地走走八卦步、站站养生桩······山林管理人员看他们操练得执着,自知阻止不了他们的保健追求,索性关起门来打麻将,一切由他们去规划开辟。因此初登此山的人往往对那些行迹诡异的养生追求者会产生一点点的恐惧。然而越发衬托出那山巅破庙的神秘感。
      进了山门,怀虚见楼宇清净,屋舍俨然,虽有烈阳炙烤,温度却不见得很高,每间房舍皆有所供神灵,面目似乎都在冷笑,那黎平见到蒲团就吩咐怀虚跪倒,三个头三个头的磕下,仅见老僧一名,好像还是十几年前的那一位,只是脸上的皱纹深了少许,黎平掏出一张钞票,买了几把香,也不等着老僧找零,迳往各庙堂点了,然后笑脸对了老僧,道:“师父,我们求一只签。”那老僧果然拿来一个竹筒,死气沉沉地摇了几下,说:“抽一支。”怀虚遵照黎平的安排,双手合十再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拿出其中一签,见上面十六个字,细细辨认,却是“东有知己,西逢红颜,身陷囹圄,魂游终南。”怀虚知情况不妙,欲换一签,却被黎平抓了去,轻声读完那文字,让老僧解释,老僧一脸死相,念了声“阿弥陀佛”,讨还那签,转身而去。怀虚怅然欲退,黎平说:“老陈,头现在怎样了?”怀虚道:“一路上山,流了这许多汗,哪还有什么头疼。”黎平说:“我说这山上的菩萨很灵的嘛,神总是要敬的,咱这一百块钱就能解决大问题。”说着,竟面现桃花之色,挎了怀虚左臂,摇动着曲线向山下走去。
      怀虚想着那四句佛语,心中多了些沉重,反而黎平轻松舒展了很多,挎着自己的爱人欣赏起山道弯弯和蝉嘶鸟鸣。偶尔有人声传来,怀虚明白是有人在修炼养生之道,也懒得去和他们插科打诨。
      行走间,听到山林里有人喊“海滨”,怀虚知道必是故人,抬眼望去,见到一人好生面熟,却又叫不出名字,对方说:“不认识了?我是丙田。”怀虚紧走两步,抓住对方手说:“丙田,怎么我们在这里能够相遇,这些年你忙些什么?”说到这鹿丙田,时间要上溯到二十八年前,那时怀虚还是叫做“陈海滨”的时候,丙田是初中同学中少有的穿着西装读书的学生,那时的西装制作还比较粗糙,几次清洗后上衣的里衬开始收紧,于是把西装后摆提起,导致臀部上方有撅起来的趋势但又很是锋芒内敛,颇有特色。记忆当中,丙田是在那个时代少有的善于独立思考的少年,那时候班级里很多同学在象棋运动上刚刚启蒙,所以同学间赛棋总是有不少人围观,同时发出对棋局的建议,而棋手往往由于自己对棋艺的生疏所以乐得做一个傀儡,但丙田不同,他宁可失败也不愿意做傀儡,因此除怀虚对他的独立产生欣赏之外大部分同学都讥嘲他的不接受指挥。当然此刻丙田不需要再忍受那西装的尴尬,更听不到同窗对他的讥嘲,只是紧紧握住怀虚的手说:“找了你很多年了,今天来普照寺还愿,昨天在家中占了一卦,知道必遇故人,这不,就见到你了。”怀虚说:“不简单,不愧为神算子。”黎平在一旁听他们说话,见没有关乎自己的,于是略朝丙田一笑,抬眼望着远方。怀虚忙介绍说:“这是你弟妹。”丙田道:“知道的,知道的。”
      怀虚看一下表说:“我最近在筹备云山国学院,抽空你到城北的影视城找我。”丙田道:“我这很多年一直在研究周易,国学院的事我听说了,下午我要去中山饭店会议室应聘院长之职呢,你既然参加筹备,肯定也是要去的,我们下午见。”说着和怀虚、黎平告别,走不五米,突然听到丙田说:“老同学,回来,有事相告。”虚、平趋前,做洗耳恭听状,丙田说:“弟妹知道不要担心害怕,海滨,你在十天内必吃官司,一旦进了铁窗,弟妹你来找我,我自有道理。”怀虚道:“现在似乎还没有下地狱的迹象,十天,可能吗?”那黎平顿生怨愤之色,拉住怀虚之手,说了声:“走。”怀虚却站在那里,对丙田说:“这又是什么名堂,吃官司从何说起?”丙田道:“此乃奇门遁甲之术,再见。”
      云山市在解放前只有横竖两条主干道,东西走向的本来叫做“中正路”,南北走向的叫做“中山路”,日本人顺着津浦路南下时,李宗仁在此建立了第五战区的行辕,那时的云山不过就是现在乡镇一般大小,李长官骑着马一刻钟功夫就可以巡视完毕,后来共产党掌了权,党内有识之士认为“中正路”这名字不相宜,便改为“华海路”,原来的“中山路”名字不变,而这中山饭店就位于“中山路”的东侧。大约是因为名字上的政治色彩兼之相对丰厚的历史底蕴,市领导常常以开会为由光顾此地。
      怀虚在家中匆匆吃了午饭,告别了黎平、习习驾车直奔中山饭店。到那门前,但见彩旗飘飘、鼓乐震天。圆形拱门上贴着“云山国学院院长招聘大会”一行大字,院内群贤毕至、精英云集。数名佳丽扭动着模特般的身材举着牌子引导着众人鱼贯进入六楼会议室。怀虚停了车,就听见丙田在喊他,于是两两拉着手向六楼走去。上得楼来,早觑见魏仁义在和几位官场秘书样的人指指点点,六百多人的会议室虽然已经坐满,但是入口处还是不断地进着人。魏仁义给怀虚招手,怀虚待丙田找到座位,便趋前道:“今天来了不少人,仁义,你的宣传很有力度嘛。”仁义道:“一是五万元的薪金悬赏,二是缘于咱这地方处于苏鲁豫皖四省交界,各省贤达口口相传,所以到会者很多,来看热闹的也不少,我一会吩咐会务人员将不参加应聘的清清场。怀虚,今天没有宣布你是董事长,你也可以凑凑热闹嘛,一会打算采取擂台答辩的方式,开始了开始了,你找个位置坐在下面。”
      熙熙攘攘之中,照例又是麦克风一声尖叫,众人的目光被吸引到主席台上,台下声音渐少渐小,一男一女两位主持人宣布招聘会开始并宣读应聘规则,要求应聘者必须在中国象棋、中医、武术、周易、古文化等五个领域有一技之长方有资格参加,同时要准确回答台下人员对自己的专业提问,回答不上来者自动下台由提问者上台应战,最后由招聘团结合答题水平确定云山国学院的院长人选。台下众人闻言,传出唏嘘之声,坐在怀虚左面的一位“眼镜”操着浓厚的鲁南方言说:“这种人才地球上都少见,谁能全方位精通。”坐在前面的一位头上无毛两腮挂须的人说:“下面的提问必定刁钻,再超出了答题者的专业研究,谁能应付得了。”这时听见台上的男主持人发话了:“各专业提问不得超出三题,台上之应聘者回答不上来后,提问者上台做擂主应答前要将自己的提问答案向大家讲解一遍,对于不合理的问题招聘团有权予以废除。”扰攘之声又起,仁义走上台,笑吟吟地说:“筹建国学院是我们云山市今年在文化领域的一项重要举措,由于两千多年前我们云山曾经是刘邦和项羽争雄的古战场,故甄书记在国学院开设中医、武术、周易、古文学四门课程之外,又专门提醒我多增加一门中国象棋,可见领导对我们国学院的高度重视。我们通过仅仅两三天的宣传,就引来了苏鲁豫皖四省许多的杰出人士,当然还有来自于其他省份的朋友们前来应聘。在此,我代表云山市政府对群贤的光临表示热烈的欢迎。”说着,那仁义还真的对着会场人众来了一个九十度的鞠躬,引来全场掌声如雷,仁义满面红光,又说:“中国有着五千年的文明史,五千年的文明史孕育了五千年的灿烂文化,也因此我国位列于世界四大文明古国之一,大家知道时至今日四大文明中唯一没有衰落的就是我中华文明,而古印度文明、古埃及文明、古巴比伦文明都在历史的长河中遭到不同程度的遗弃,什么原因呢,就是我们的中华文明中间包含着持续的或者说与时俱进的核心价值观。······”怀虚听了,心说仁义这个副市长也不是白当的,在哪里踅摸出的几句话还真有点震慑效果。正沉吟间,忽然感到肩头被拍了一下,转头一看,竟然是好久不见的当年一起“吃屎”的知己鲍仁友,怀虚面带激动之色,轻声说:“仁友,你怎么来了?”仁友轻声道:“这段时间在家没事可干,今天听说这里节目精彩,就跟了几位朋友来看他们参加院长答辩,不听说前段时间你去了台湾吗?”怀虚问:“我去台湾没几个人知道,你听谁说的?”仁友转动着眼镜片后面的两个眼球说:“我听伙计说的。”怀虚心想,当年一起吃屎并且为你保暖的朋友,现在说话如何这样遮遮掩掩,真是无可奈何,遂不想交谈下去。这时听到魏仁义仍然在做着宏伟的煽动性即兴演讲:“现在的台湾、韩国乃至于日本都在兴起一股学习国学的热潮,所以这些地区和国家都非常崇尚礼仪,也因此带来了经济的持续发展,我们的国家正在积极加强精神文明建设工作,而我们云山也在积极打造文明云山,所以国学院的建立正可谓是上应天时,下应民心的承前启后之举。”仁义在“之举”二字的发音上只是稍微加重,果然又博得满堂掌声,有几个单纯的激情人士竟然在人群里喊了一声“好”。
      怀虚听到仁友又在耳边说:“听说你和讲话的这伙计是高中同学,怎么样,关系还行吧?”怀虚悠悠嗒嗒地说:“一般化,反正上学时挨过我的踢,晚上估计还要在这里设宴请我的。”仁友道:“行!”怀虚正在掂量着仁友的这个“行”字的具体含义,没弄清楚是在佩服自己与高层人士的友谊发出的感喟还是对晚间与市长共餐做出的爽快回应,沉沉吟吟之际却感到包里的手机有了情况,拿出来看时,顿觉头晕目眩,无法自持。
      那是林红发来的,内容为:坏哥哥,我已到中山饭店门口。
      看了看周围的人众,许多都还在欣赏着魏副市长的讲话,似乎并没有人注意自己的震惊和惶恐,于是怀虚将电话回过去,压低声音说:“你怎么来了,事先也不跟我说一声。我在六楼开会呢,你先在楼下等我罢。”林红却只在电话的那一方道了一句:“见面再说。”就挂了。

    《那年夏天》,浪漫雄狮最新创作小说,连载进行中···
    作者:姚永,笔名浪漫雄狮,社会评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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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8-31 10:32:13 | 显示全部楼层
    以徐州为大背景的社会题材长篇小说连载:那年夏天(十七)
    2015-08-30 浪漫雄狮 彭城学社

    十七  尽显风流
        当怀虚将注意力再次集中于讲台上的时候,仁义已经不再展示他的独角口技,代之以一男一女两个主持人的轮流瞎扯,无非是要说明招聘会现在开始,有自信些的尽管登上台来。大约这些台下的大贤和智者都明白后发制人的内在玄机,所以无论那男女如何鼓舞和撺掇都还不愿过早地暴露自己的实力和才华。然而这种中庸的空气终被一些貌似楞头青同时却以自信和勇士自诩的人打破。

        一名青年,准确地说孔夫子眼中的弱冠者走上台去,先是自我介绍:“我叫鲁子贤,大学刚刚毕业,一直研究中国象棋,今天要应聘······”

        话未说完,一名面目黛黑的中分头向他发问:“既然是一直研究象棋,我来提个象棋领域的问题,——何为九尾龟布局?”那弱冠青年被打断讲话在先,现在又遭受了重磅诘问的轰击,心说我看你这黑头活脱脱就像一只九尾龟,然而嘴里却道:“请您明示。”说着惭愧地走下台。那面貌黛黑的中分头一边分开人众,一边向台前走去,嘴中却颇为自矜地说:“所谓‘九尾龟’,就是首着走卒九进一或卒一进一,挺进边卒,因中国象棋有九路纵线,进边卒犹如伸出了一条尾巴,故称之为九尾龟,然而此种布局进攻路线较为明显,所以已被现代棋手所放弃。”此言一出,台下“中分头”的几位朋友急急为之贡献了稀疏的掌声。

        在这稀疏的掌声未止之际,一名大腹便便肿着眼袋的人站起来说:“我想请教一下,太极拳的采、挒、肘、靠之法。”那中分头刚刚站到台上,忽闻有人提出了太极拳动作,倒是非常有自知之明,遗憾地说:“今生今世确实未曾接触过武术。”临下台之际,竟然对着全体人员来了个一抱拳。

        那“肿眼袋”旋转着腰身向前台移动,步运龙蛇,双手翻飞,内行人士看出果然是正宗陈式太极拳中的采、挒、肘、靠动作,到了台上,双手一抱拳说:“鄙人陈思达,练了点太极功夫,见笑见笑。”怀虚报以轻轻一声冷笑,却听到座位中有人向思达提问:“请问陈先生,何谓‘潜龙勿用’?”那陈思达略一沉思道:“《易经》第一卦乾卦中的象辞,比喻事情在发展之初,势力比较弱小,应该谨慎小心。说起来这个问题没有什么复杂的。”此言既出,台下亲友团竟有人打出“思达思达,思路通达”的牌子,换来了陈思达的小小得意和多数人的微微厌恶。

        果然在这微微的厌恶中生长出了一个令陈思达打了冷噤的文学题,“‘八百里分麾下炙’这句出自于哪位诗人之手,同时又是何意?”这个问题是一位穿着连衫裙的女士提出的。陈思达愣在了那里,浑如听到一句高僧的佛语,那女士说:“不好意思,我就自不量力讲讲这句,此句出自宋代诗人辛弃疾的《破阵子》,意思是把牛肉分给自己的部下来烤了吃。”说完竟坐了下来,很多人看着她,似乎想用众多的视线将她吊起放置到台上,而陈思达迳往自己的座位走去。

        然而一个留着寸发的圆脸却打破了这一格局,他缓缓地说:“六味地黄丸中的六味指的是哪六味中药?”那连衫裙自觉实在没有登上前台的必要,干脆等着听寸发圆脸的自问自答。果然得到了“熟地黄、山茱萸、牡丹皮、山药、茯苓、泽泻六味,乃是滋阴补肾的良药。”一句详实准确的回答。

        怀虚一直在盘算着林红的到来自己下一步将如何安置的问题,所以心神稍有些不安宁,又不禁回想起在台湾的情事,对台上的这些对抗问题反而觉得是一种不堪其扰的低级喧哗,只将目光来回扫视,却看到仁义正对着自己招手,就分开人众趋前低声说:“仁义,何事?”仁义说:“这样招聘,显然不好控制,也很难达到我们要的效果,不然你上去收拾收拾,怀虚你的学识我是知道的,权当整肃一下秩序。”就在这时怀虚看见鹿丙田已经在台上讲着他的周易玄学,忽听台下有人发问:“请讲一下武术中的‘二字钳羊马’。”怀虚看到丙田在嗫嚅出汗,就疾步向台前走去,嘴中不紧不忙地说:“二字钳羊马是南方拳种咏春中的一种桩功,来源于两只羊的双角抵斗,要求双脚与肩同宽,呈内八字,两腿微屈,双脚内钳。”我倒是有一题相问:“《西门豹治邺》这篇文章的作者是谁?”台下有两三个青年,异口同声地说:“司马迁,这题太浅显了。”怀虚道:“恰恰错了,大家知道此文出自《史记》,而《史记》的作者是司马迁,殊不知《史记》还有一个作者叫褚少孙,在司马迁死后这位褚先生续写了《史记》,而《西门豹治邺》就是出自褚少孙续写的那一部分,所以作者应该是褚少孙。”大家听到怀虚的文韬武略果然不同凡响,有认识他的人低声说:“陈怀虚,咱云山一宝。”而怀虚已经站在了前台的正中,丙田已然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一名留着长发的男子,戴着眼镜,站了起来说:“陈老师,请教象棋中的霸王卸甲和推窗望月。”怀虚一看,这是十年前的云山象棋冠军尤子昌,浅浅一笑,道:“其实都是棋局中的象的用法,借助飞象控制对手的老将,但是结合中国人的浪漫情结,我认为‘推窗望月’应该是相五进七或者相五进三,而霸王卸甲应该是相五退三或相五退七更为确切些。尤老师请斧正。”尤子昌道:“你的观点可谓前无古人,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准确的解释,佩服佩服。”此刻怀虚远远看见台下有人翘起了大拇指,却是箫剑和至刚在那里挤眉弄眼,于是对着两名少年含蓄的一点头。

        一名穿着长衫的道士样的男子站起来问:“易经中的‘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厚德载物’又作何解释?”怀虚道:“国人解释这两句都有失偏颇,鄙人认为,应该有两种解释才算贴切全面,第一种解释是有作为的君子应该像天体的运行永不停息,不断进取;还应该像大地承载万物一样修炼自己的宽厚的仁德。第二种解释是君子在顺境犹如健行于天际,此时就应该自强不息,再接再厉,而处于逆境中时应该以自己的宽厚仁德包容承载万物。其实任何文句一旦扬声于社会之中,其解释应该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发挥了积极的作用就是推动了社会的发展。”怀虚这一席话引出了全场的掌声。

        一名道貌岸然的白须长者站了起来,白须白发让人联想到知识的深不可测,但见他手捻胡须道:“怀虚先生大名我金达如早有耳闻,今日一见,名不虚传,我并不是来应聘什么院长,只是来学习一二,今闻群贤之言,可谓三生有幸,我家中有人为我新写了一条横幅,四个字‘上善若水’,愿怀虚先生赐教。”怀虚早闻金达如乃云山的高寿画家,对他的提问绝不可怠慢,乃娓娓道:“金老前辈,他日专门趋庭请教,至于你所说的‘上善若水’,这四字最早出自于老子的《道德经》,原句为‘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有静,居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矣。’解释起来就是说,最上等的善良和美德就像水一样,水的好处在于有利于万物生长但自身却保持平静,愿意处在人人都厌恶的低下地方,因此说水已经达到了我们所说的要修炼的‘道’的境界。”金达如听后,满面笑容地说:“怀虚,我喊你先生果然没错,言简意赅,准确无误。”

        “陈先生,关于大小五行之说请赐教。”怀虚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到一名戴着眼镜的学者样的中年人,从他的提问内容怀虚知道他应该来自于医学界,于是彬彬有礼地说:“赐教不敢,一家之言请斧正,关于五行之说国人早有定论,即自然界的金、水、木、火、土,中华古人认为世界万物皆是此五类事物生发而成,此五类相生相克、生生不息。古代先贤在养生和医病的过程中发现人的五脏与此五行之理暗合,即肺、肾、肝、心、脾这小五行恰好相对应金、水、木、火、土之大五行,亦体现出一种相生相克的关系,因此中医在辨症论治的过程中要兼顾此五行之理。”此言一出,整个会场内行与外行无不为怀虚那种对答如流、厚积薄发的神态感叹不已。一名长者面带向往之情,说:“人之博学,竟至于此。”闻言一名相邻的中年男人道:“云山一宝,名不虚传。”

        忽闻一阵婉转的女声从人群里发出,犹如春天的一枝新绿跃出于枯树枝头:“‘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陈先生请为我讲授这段小文。”怀虚看见林红在人群中吟出这段诗文,心都碎了,她今天穿着一件深蓝色的t恤,越发现出面部的白皙,波浪长发散落在双肩,鼻梁上添了一柄小巧的眼镜,与在台湾时的面貌似有不同,然而更增添了百般的妩媚和万般的柔情。于是说:“据我所知这位小姐背诵的这段文章取自于北宋李之仪的《卜算子》,后面还有四句‘此水何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这首词明白如话,复叠回环,同时构思新巧,既有永恒的爱恋,又体现出不能朝夕相见的痛苦。纵然江头江尾的阻隔不能飞越,然而心灵却是一脉相通。”台下众人见怀虚口吐莲花、博学多识,更是掌声雷动,竟然忘记了各种名目的提问。然而怀虚伸出右手,做了一个平息掌声的手型,而后说:“古人在文章中往往用君子的‘君’来表示自己倾慕佩服的人,我九岁时遇到了我的老师王绍生先生,他教我小学四年级的自然常识课程,然而却每每传授我社会知识和历史知识,对于我幼小的心灵正犹如春风化雨、润物无声。记得有一次他在教我们‘光合作用’那堂课之后,伴随着下课的铃声,我追出了教室,对着他说‘老师,我想送给你一首我刚会背的古诗’接着不由分说朗诵起来‘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那王老师听到这四句感到有些情诗元素,面对一名九岁的孩童又不便明言,然而却被诗中的情感所打动,于是拉着我的手说,‘我今年才二十多岁,不是还没有老么?’回想此情此景历历在目,没有他当初对我的教导,今天我又如何能站在这里侃侃而谈。”语毕,怀虚双目涌动着泪花。

        忽的梁正其从人群中站起来,说:“陈先生教导的学生是本年度全市象棋冠军,所以陈先生乃云山棋圣矣!”又有一名穿着白色衬衣的中年人站起来说:“历经三十年不忘恩师,乃云山情圣矣!”向怀虚提问“上善若水”的白须长者站起来说:“才华横溢,精研博学,陈先生乃云山文圣矣。”怀虚只顾得与那林红含情对视,却也顾不得这些无谓的溢美之词,忽感觉台下后排有人欲离开,而那侧面的背影又好生熟悉,哎吆!不正是王绍生老师么,他,竟然听到了刚才自己的发言。怀虚匆匆下台向那背影追去,美丽的林红也好像被怀虚抓住了线的一只风筝,裙裾飘飘跟随而去,魏仁义正好接过了需要他同时他也正需要做总结发言的舞台。

        中山饭店的一楼大厅,戴着眼镜的王绍生老师坐在一把精工编织的藤椅上,微笑着,林红听到站在他面前的怀虚说:“王老师,我刚才在楼上的会议室信口胡言,不知道您在,不会笑话学生的无知和狂傲吧。”王老师却指着怀虚身后的林红,问:“这位是?”怀虚忙说:“我重庆的一位朋友,远道前来看我,她叫林红。”林红忙对着王老师一鞠躬,说:“王老师好!常听怀虚哥提到您的。”王绍生老师微笑一下,说:“海滨,现在年轻人的名字都取得那么浪漫,那么有诗意,你背诵一下李煜的那首词吧。”怀虚乃朗声道:“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王老师拊掌说:“现在看当年让你多背诵些名篇是对了。我本来家中事情很多,魏市长却执意让我来欣赏自己学生的风采,海滨,你今天果然有些诸葛亮江东战群儒的味道,魏市长说的那云山国学院进展到何等程度了,在投资掏钱这个问题上,我的意见你还是要谨慎些。当然在魏市长面前不要谈这个话题。”

    林红全不去关心这师生间的对话,只浑身上下盯着怀虚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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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姚永,笔名浪漫雄狮,社会评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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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9 分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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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9-4 09:16:44 | 显示全部楼层
    以徐州为大背景的社会题材长篇小说连载:那年夏天(十八)
    2015-09-02 浪漫雄狮 彭城学社

    作者召集召开经济工作会议
    十八章  旧情复燃
       据说,一些获奖的影视大片往往得益于当初导演对演员的合理调配,因此也才可以完成对影视情节的有力把控。
       今天发轫于酉时的这顿晚餐就很能体现出魏仁义的导演天赋。为了稳定住怀虚于是请来了怀虚的少年导师王绍生,又因为最近时时去叨扰廖雄而后者同时也是怀虚的同窗兼好友,所以廖雄也进入了中山饭店的包间;肖剑与怀虚有师生之谊,温至刚和肖剑最近又切磋得如胶似漆,兼之志刚总也喊了自己好几声“干爹”,所以剑、刚也有列席的欲望和必要;林红远道而来,和怀虚有着深不可测的感情,所以必须成为座上客;梁正其倾慕着肖剑的雄姿英发、钦佩着怀虚的才华横溢、也更期望走进市长的人际交往圈,魏仁义对他的邀请至少可以体现一位副市长的礼贤下士;至于鲍仁友,看他善于观察而不多言,算是添加进一名群众演员,估计也是无碍大局。一番构思终于有了中山饭店云燕厅的八人组合盛宴。
       虽说这中山饭店有些底蕴,但是饭菜的水平只可说是一般,油炸金蝉由于在油锅里的时间太长带着一股油焦味,而白斩鸡缘于水煮的时间太短其韧性令牙齿和嘴唇感到无力及无奈,一开宴林红便觉不爽,索性停了筷子辨认起对面墙上的书法作品,那是毛泽东的一篇《菩萨蛮·大柏地》,不知是哪位疑似书法家的高人仿照毛体的狂草书就,林红并不对毛泽东感啥兴趣,所以更无法识辨那奔跑着的毛笔作品,于是旁若无人地问怀虚:“陈老师,这上面说的是啥?”魏仁义听到林红纤纤嘤嘤的普通话,马上联想到那天在手机里听到的《外婆的澎湖湾》男女二重唱,诡异地一笑说:“怀虚,今天师父、徒弟都在,你在上面会议室里显尽了风流,这位美女也不给我们做一下介绍,又是你的学生吗,什么时间入的门墙?”怀虚看了一眼王老师,脸一红,道:“在恩师面前,怎敢提收学生的事。这是重庆的林红,我在台湾新结识的朋友。”王绍生听了怀虚的话微笑着说:“唐朝韩愈的《师说》中有两句话,‘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今天怀虚在招聘大会上口吐莲花、旁征博引,很多领域都是我这个做老师所不及的,以他目前的知识修养在大学里面做个导师也是不在话下。林小姐提的这个问题,我想怀虚应该在十几岁的时候就可以回答的。”怀虚闻言,说:“毛诗词豪气大气前无古人,但后有来者。剑儿,你来给大家讲讲这首《菩萨蛮》吧。”肖剑调皮的一笑,说:“这篇作品不是毛泽东的名篇,一向为我恩师所不齿,全文是‘赤橙黄绿青蓝紫,谁持彩练当空舞,雨后复斜阳,关山阵阵苍。当年鏖战急,弹洞前村壁,装点此关山,今朝更好看。’全文八句,无一句惊人之语,其中的一句‘雨后复斜阳’我怀疑有抄袭温庭筠的《菩萨蛮》里的‘雨后却斜阳’之嫌,一代领袖写出此等词章,正是可悲可叹。”说完,肖剑又模仿了怀虚惯用的夸张叹息语态,闭上了眼,将头反复左右摇摆个不停,七名听众哈哈大笑。廖雄说:“怀虚,我今天算是知道了什么叫做‘名师出高徒’,果然不同凡响。可惜我那儿子去了部队,不然也认你做师父,调教调教一二。”
       王绍生笑道:“怀虚幼小时最爱背诵毛泽东诗词,从文学鉴赏的角度讲毛诗词固然还算不上精品,但也不似胡适之辈形容的如此低劣,中间的佳句还是不少的,特别突出的是中间飘荡出的一股豪情和霸气,对于有志青年的成长尤为有益。”说话间,朝着肖剑、温志刚一笑,又说:“你们年轻人应该多看看,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
       魏仁义恭敬地向王绍生老师端起酒杯,谦虚地说:“王老师,虽然你没有教过我,但你是怀虚的老师,而怀虚又是我和廖总同窗中的佼佼者,所以说你更是我们的老师,我代表我们三人敬你一杯,作为师者、贤者、长者,以后有用得着学生我的地方尽管说出来,以后也不要总是喊我‘魏市长’,直接叫我‘仁义’好了,不然别人一旦理解成‘伪市长’,岂不是成了汪精卫的部下。”说罢,仁义自己先是笑了起来。王绍生老师道:“有志不在年高,魏市长你现在做我们云山主管教育的父母官,一个城市的精神文明还要仰仗你掌握方向。”
       廖雄今天的气色并不好,双颊不知何时添了一些褐斑,或许沉没于吴友潜讨要银两的烦恼中至今未能挣脱,此刻见到林红的美貌以及王绍生老师的贤儒风范也未能产生半分的轻松愉快,只悄悄端起酒杯,对着邻座的怀虚沉沉地说:“来吧,怀虚,咱一个算俩。”看着怀虚喝下,又轻轻附在怀虚耳边说:“今晚,不然到我那边下榻,房内的布置你是见过了的。嫂子那边我来替你周旋。”怀虚看一眼林红,悄声回应道:“一会再说,你那里好得很。”心中却在编制应付黎平自己夜不归宿的最佳理由。
       梁正奇眼见魏市长对王老师如此恭谨,也不敢怠慢,充满深情地说:“王老师,我和怀虚亲如兄弟,你既是我弟弟的老师,也是我的老师,我先喝为敬。”王老师平时醉心于学术研究,久不在社会俯仰应酬,显然已有醉态,然而受人尊敬总归算是人生之幸,乃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却又笑看怀虚,说:“还记得欧阳修的《醉翁亭记》么,最后一段有一句适合描写我现在。”但闻怀虚、肖剑和王老师几乎同时背诵着“苍颜白发,颓然乎其间者,醉翁醉也。”
       鲍仁友并不是一个喜欢讲话的人,他有一个观点:在沙龙里讲话频率最高者往往体现为一种不自信,这种不自信就是生怕大家将自己看作不谙世事的愚痴之辈,然而随着自己语言的不断吐露,也终于暴露出自身在某一个领域的无知,难免成为大众的取笑话柄,所以鲍仁友常常举例子说政治家讲话总是少的,不是惜时如金,而是惜语如金,这是人生智慧的表现,也是有城府的标志。此刻,鲍仁友静观酒宴风云,老的少的都有些东倒西歪,而自身保持着独有的清醒和清净,镜片后的两枚眼球运转神速,果然达到了晚清时节魏源老先生所推崇的“腹内运乾坤”的境界。然而仁义却誓将“礼贤下士”看作提高自己政治形象的铁律,虽有些醉眼朦胧,也只把酒杯对准了仁友,说了句:“来,咱弟俩。”怀虚忙说:“我的好友,鲍仁友,鲍经理。”仁义听了,颇感兴趣地说:“好得很,咱俩的名字里都有一个‘仁’字,可见两心相通,孔子说‘天下归仁’,这句话我最喜欢。”说完自己竟先干了杯中之物,怀虚忙说:“仁义,这四个字千万不要对甄书记提起,否则官运就到头了。”仁义一个愣怔,酒醉竟突然醒了几分,再不作赘言。
       酒宴的结束也很像一场电影的剧终,未进入剧情者终于获得退席的快慰,而深受剧情感染者却静坐在散场的熙攘中努力地拔扯着新编织的情思。林红想着在台湾的一幕一幕,恨不能今晚就要把自己的情愁化为两头雄狮直接吃掉怀虚,只苦于没占领合适的场合,温志刚看不懂大人们玩的这些虚假游戏,惦记起了电脑里面的“连连看”,无意间又被市长干爹命令多喝了几杯辣酒,现如今也是翻肠倒胃,几欲先走。好在廖雄有痔疮宿疾,这一回又没有遵医嘱多吃了盘中辣物,其痛无以言表,于是频频向怀虚使着撤退的眼神,中间包含不要让红粉知己久等的友善提醒。怀虚会意,说了声:“仁义,走吧,王老师,他日趋庭专门回报台湾之行,好不好。”
       出了宴会厅,仁义见怀虚、林红上了廖雄的轿车,已经约略明白了这出感情大戏的走向,只诡异地一笑,命令司机送其他人返家。怀虚坐在廖雄的车子后座上,感到左手已经被林红的右手控制,一股意念迅速自接触点爬遍全身,他知道自己将被征服,心中一凛,却望着窗外的万家灯火,朝廖雄说:“四哥,还记得我们同窗时年年的春游吗。都是要到云湖边的,那时的男女同学正处于改革初期的八十年代,淳朴里面已经开始萌动着浪漫和狂野。”说话间,廖雄手中的方向盘一个旋转,云湖夜色已呈现在眼前,廖雄道:“那时候我们不敢想现在的生活,但是还是那个时代令人神往,无忧无虑,不必去考虑钱财的事。”
       到得云湖山庄门前。三人走下车,感受到溶溶的月光大片大片铺盖下来,然而又被山庄里漂浮着的红灯笼烫热了,疏疏密密的各类树木枝干似乎要把月光挑起来晾一晾中间的潮气,蝉儿当然依旧在高调鸣唱,大约是幸灾乐祸于这月光的遭遇。林红不愿意再有任何掩饰,执着地挎了怀虚,行走在通往山林深处的幽径,廖雄未敢随从,只是急急向怀虚要了黎平电话,说“怀虚要跟我回趟农村老家,今晚不一定能回来。”
       到了,这一片木屋,廖雄是何等的善解人意,估计早就吩咐值班的小姐将各个房间打开,灯火通明,直把这城市的喧嚣、浮躁荡涤殆尽。林红看看四下无人,忙抱了怀虚,将如火的红唇贴在怀虚嘴上,怀虚的前胸被两个软软大大的球体撞上来,尽管他多年来修炼了内家拳的站桩,但此刻也难摆脱被击溃俘虏的厄运,于是双臂使了气力,将林红托在怀中向一处透出氤氲红光的房舍走去。林红到了室内,看到地毯、窗纱、灯罩、床垫皆为鲜红之色,连说:“哥哥,今夜你真的要娶红儿吗?”怀虚忙放下房舍帘珑,回转身看到林红已脱去了外衣,头发披散下来,两个乳房不满于文胸的束缚,争相向外张望,中间挤出了一道沟,深邃而又透出无限的魔幻色彩。整个内裤前后也只抵上怀虚的巴掌般大小,柔柔的布质里面泛着些许碎花,林红说:“哥哥,看我的体型变了没有,我们分手后我一直在锻炼形体,好不好看。”怀虚再不答话,三下两下脱去衣服抱了林红去洗澡间沐浴。
       大约是考虑中式的传统元素,洗澡间内置一个很大的木桶,林红脱去了文胸内裤,怀虚道:“红儿,我怎么发现你胖了。”林红一笑,把手搭在腰间说:“看我这里,瘦了很多哎。你这个家伙光看人家乳房和屁股,当然是胖了。我现在的三围和梦露是一样的。”怀虚坏坏地说:“那我今夜就搂着梦露睡觉,不知明天是否可以成仙。”林红撩起木桶里的水在自己身上,说:“白蛇传里有个许仙,你也可以成为陈仙。”接着又说说:“我今天看你在台上满腹才华、舌战群儒,回想起在台湾的一幕一幕,今生能够睡在你的怀中,真是幸福幸运得很。”说着,眼里竟泛着泪光。怀虚一声喟叹后,默不作声。林红将双臂勾住怀虚脖颈,说:“哥哥,和我在一起你为什么总是叹息?”怀虚道:“我想起了苏东坡的‘但愿人长久’这句,这云山云湖兴许可以保留千年万年,但是人总归是要老去,短短几十年又如何能够长久?”林红听了,说:“来,哥哥,把我抱到床上。”到了床上,看到两人赤条条的,林红下了床又说:“这个样子结婚,不成体统吧,穿上睡衣咱两人磕几个头吧。”怀虚心潮翻滚,也没了主张,随她给自己穿上红色睡衣,按照她摸索出的云山婚俗,进进退退,跪跪起起。怀虚心说,这女子莫非真的把我引到了仙境,这灯光一片暗红又是何处,醉意顿然全无,耳边却听到一声娇喊“夫妻对拜”,怀虚竟真的面对了林红跪倒在地上,林红也面对他跪下来,然后说:“哥哥,我们要磕三个头,才算真的夫妻。”说完抽泣不止。
       怀虚忙将她抱紧,道:“红儿,你怎么了?”林红幽幽地说:“哥哥,我不知道今天这些是不是真的。”怀虚看她满面泪痕,忙说:“这怎么能是假的,一切都是真的呀。”林红悄悄地说:“今天早晨,我读了泰戈尔的那首《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我要你现在背诵给我听。”怀虚眼里闪着泪花,却吟哦起《射雕英雄传》中老顽童和瑛姑厮磨时的那首《四张机》:“四张机,鸳鸯织就欲双飞,可怜未老头先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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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姚永,笔名浪漫雄狮,社会评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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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5-09-04 浪漫雄狮 彭城学社

    十九章歪理怪论
        一阵电话铃声袭来,怀虚和林红尚在熟睡之中,醒了来,怀虚感到右臂略微酸麻,知道是搂了林红一夜没有改换姿势的原故,看到林红在睡眼朦胧中扇动着睫毛,忙说:“你继续睡,我来接这个电话。”电话那头通知早点快要结束了,怀虚说我们是廖总的朋友,麻烦随便端些来吃,我们在房间等候。
        放了电话,林红道:“哥哥,昨晚睡得香么?我一直在伴随着你的鼾声,最后在睡梦中那鼾声化为飞机飞翔的声音,又让我回到我们初次见面的情形中了,还记得那无边无际的云海么?我那时可是不知道你左侧的大腿外有一块黑斑的。”怀虚忙说:“我那时也不知道你右侧的后屁股上有一片指甲大的红痣。”说着,两个人格格大笑,想到一晚上的哭哭喊喊、缠缠绵绵,又不免生出一些微微的羞怯。林红道:“哥哥,你今天不许出这个屋子,我要你陪我。这房间里有厨房的,我要做饭给你吃。”怀虚道:“你也会做饭吗?我一直认为你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你何时见过鹊桥相会中的织女吃饭喝茶?但是陪男人睡觉却是少不了的,不然牛郎身后跟着的孩子又从何而来?”林红听了,扭了怀虚一下:“你们男人就知道搂着丰乳肥臀睡觉,何曾知道女人的感情世界是多么需要抚慰。”说话间,听到了敲房门的声音,二人急急忙穿了睡衣,迎进来送入的早点,那早点极为丰富,两大碗冒着香气的麦片粥、一截精致的油条,各类包子若干个,蛋黄派四枚,小菜四碟分别为榨菜丝、橄榄菜、蒜苔盐豆、鱼子酱,怀虚知道是廖雄特意安排,心中颇多谢意,嘴上却对送饭的小姐道:“派人来打扫一下房间。”抬眼看到正是上次引领自己来参观房舍的红衣佳丽,而自己和一个年轻女子衣装不整,昨夜的颠鸾倒凤不言自明,真是惭愧至极,于是说:“请你先回吧。”那小姐却是一脸的视若无物,甜声道:“我来为你们收拾收拾吧。”双手套了手套,将床上床下的卫生纸拾了丢进垃圾桶,又将床上枕垫什物一应放齐后姗姗退去。
        林红一边吃着包子,一边向怀虚道:“坏哥哥,你刚才总盯着那女孩子的腰身看,一夜看我还没看够吗?”怀虚脸色一红,道:“哪有的事,我是看她收那些卫生纸时担心她心里在笑话你。”林红说:“应该是笑话你吧,天天道貌岸然,满口仁义道德,酒店出出进进,没想到是个采花贼,而且四十岁的人了还这么生猛。”接着又盯着面色尴尬的怀虚道:“哥哥,你说她们认不认识你,不听说你在这个小城市里很有名气吗?今后我们的事传到嫂子耳朵里我可就要死罪难免了。”怀虚笑道:“到那时我只说你是千年狐妖勾引我这穷酸书生······”话没说完,早被林红推翻在地板上,睡衣也被扒了下来,两人撕撕喊喊,笑闹不止。忽闻屋外传来吵嚷之声,怀虚穿了睡衣,隔窗望去,一坨人在不远处推推搡搡,廖雄身后站着几名小厮,迎面一人手中挥着斧头,声若洪钟大喝:“钱若不给,今天必须有一个死的。”怀虚认得就是上次来讨要银子的吴有潜。乃撇下林红,急急穿衣整齐出门迎上前去。
        吴有潜一手提了布包,一手紧攥着利斧,双目紧盯住廖雄,廖雄柔中带刚的说:“老吴,要钱总要有个依据,拿出欠条来,我一分不少的给你。”吴有潜道:“欠条没有,依据就是我曾经给你出过力干过活。”廖雄身后的几名小厮从眼神中可以看出都是受过打斗训练的青年,此刻纷纷以临战状态敌视着吴有潜,其中一人说:“我看你是活腻了。”吴有潜只死死瞪着廖雄,说:“廖总,今天你人多,你敢把我杀了吗,你没有这个胆!你懂的什么叫邪不压正吗?”廖雄拦住一个要发作的青年,对吴有潜道:“法院、公安局,随你去告,只要政府让我给你钱,我一分不少。”吴有潜一声冷笑,说:“他们不过是你的一丘之貉,冤有头债有主,我只找你要钱,不给钱咱俩同归于尽。你看着办。下午一点我在你的休闲中心门口等着拿钱,你最好帮我准备好,现在给你几个小时的时间。”说完拎着斧头倔强十足的走了,撇下廖雄一干人等在那里摩拳擦掌。看到怀虚来到面前,廖雄烦躁的说:“怀虚,你看这等无赖如之奈何?”怀虚道:“此人并不像奸邪之徒,讨钱之事必有原委,还是攻心为上,下午一点你找地方休息去,我在门口等他。”廖雄说:“你一会把那重庆姑娘喊着,我们一并吃了午饭再细细研究一下再说。”
        且说林红隔着窗儿看到刚才那一幕,寂寞里交织着担心,只有精心梳妆去填补这种不良的心绪,直到对着镜子满意了今天的形象和穿着方才回转到客厅,而怀虚和廖雄正好进了来,廖雄眼前一亮,对了林红不知如何称呼是好,干脆省略了称谓面带热忱的说:“这里还行吧,今天中午我请客。”怀虚忙用眼神示意了林红,说:“这是廖总,我们云山市的四哥,我的好朋友。”林红端庄地一笑,说:“四哥,这里堪比世外桃源,你今天请客我没意见,但是我要下厨做了饭给你们吃。”
        那林红展了厨艺,廖雄吩咐酒店前台拿过来一瓶老酒,向着怀虚道:“怀虚,咱俩干完应该没有多少问题吧。”怀虚说:“还是少饮为妙。”说话间,竟开了那酒双双对饮起来。林红看他二人饮酒聊天入港,面露欣慰之色,道:“你们这边和我们重庆的口味颇为接近,都是以辣为主,我故意放了些辣椒,不知二位感觉如何?”怀虚道:“好得很,毛主席就是以吃辣椒一统天下的。”廖雄面露尴尬之色,说:“最近痔疮犯了,不敢吃的。”怀虚说:“早说,我来给你说个偏方,今晚开始将浴盆放满热水,光着屁股坐在水里,以半小时为限,三天疼痛消失,再禁绝酒和辣椒,估计就可接近痊愈,这方法简单,很多人不愿相信,你试试吧四哥。”林红说:“哥哥,你何时成了大夫了?”怀虚道:“人本身在进化的过程中不可避免要面对成长的矛盾,爬行时代背部脊椎平行受力,摄入体内的食物成分相对简单,运化于胃,直立后由于重力的作用上下脊椎受力不均,而食物花样繁多,难免对身体产生损害,许多肉类都是热性食物,伴随着烟和酒坠入肠道,汽车的普及又逐渐使运动的机会减少,所以颈椎病、腰椎病、湿热症、痔疮等总是困扰着现代人,有一个词怎么说来着,‘亚健康’,四哥、红儿,你俩说是不是?”二人听得一愣,又听怀虚说:“所以这几年我对所谓的现代文明是有些担忧的。至于这辣椒,我感觉很多地区很多人本来就不适合吃这东西,毛主席的吃辣椒不可作为饮食的榜样。重庆那地方常年阴天,水气也比较大,那地方的居民吃些辣东西排排汗倒也有些道理,我们这里天气干燥的时候,再不分季节的吃辣椒,显然不合
    乎生存理念。”廖雄道:“怀虚,你总是一套一套的,也不知是谁教的你,我这一会不舒服,肚子里面涨得很,我先去休息了。那位讨债鬼你去侍候他吧。”说罢真的用右手扶着硕大的肚皮走了。
        且说怀虚吃罢午饭,安排林红在“鱼水房”午休,独自一人到休闲中心门前来等吴有潜,不一刻,吴有潜渐行渐近,仍然步履倔强,手中提着泛白的布包,从那布包的形状看里面又包含着他的惯用兵器——斧子。见到怀虚,有潜脸上现出少有的和善,脸上荡溢着浅浅的笑容说:“怀虚老师,你怎么在这里?廖雄怎么没来?”怀虚道:“他有事情,我来给你聊聊吧。我感觉你们中间好像有些误解的,说说给我听听,也许有利于问题的解决。”有潜说:“给你说说也无不可,只是这钱我是要定了,少一个都不行,最近就要给我。怀虚老师,你要是来给我交朋友的,我求之不得,假如你是廖总的说客,请你最好先有失败的心理准备。”怀虚说:“我到现在这次算是见过你三次,凭我的直觉和社会经验看,你在心灵深处应该有着自己的追求,你和廖总的事情我暂时也不想多问,他要真是欠你的钱,我可以帮你去讨要,二十万对于他来讲,也不算什么大数字。”有潜愣了一愣,说:“你跟我到一个地方去,看看再说罢。”怀虚回望了一眼,想到鱼水房的林红,终于对有潜说:“走。”
        沿着云湖的一条水汊,怀虚跟着有潜一路高高低低六七里,走进一处荒凉的村落,这是城市文明极少辐射到的地方,怀虚问:“你的家,就住在这里吗?”有潜平静地说:“本来是在云山市区,今年春天房子卖了,就在这里租了一处农房。”说着,手一指,道:“这就是,到了。”这个房子堪称“茅檐低小”,院子里到处是粗粗细细的木料,院墙上画着图纸,让人联想到人类初期的造船厂。怀虚看看院前的河水,问:“老吴,你打算做渔夫吗?云湖早在十多年前就禁止捕鱼了。”有潜叹息一声,道:“还捕鱼,到时候人都没有地方呆,还捕什么鱼呢?怀虚老师,你也是一个读书人,人类末日这件事应该不会不知道吧。”怀虚忙说:“知道一些,好像是什么预言,我平时不太关注这些。”说着,跟随有潜进了他的屋子,难以想象在经济飞速发展的今天还有这样的陋室,迎面放了一张床,破旧的桌子上、柜子里面都是一些书。有潜说:“我平时就喜欢看书,所以自认为是一个有知识的人,也算是有些理想。三年前读书知晓今明两年人类的末日就要到来,所以一直惴惴不安,唯一的一条路就是凭着自己的木工专长,造一艘诺亚方舟,这艘船必须要容纳一百四十人,还要能经受住洪水的冲击,然而造这艘船需要很多很多钱,我的房子卖了六七十万,又在亲戚处筹集了六七十万,暂时用不了这么多,就放在市内的一家投资贷款公司了,不过是为了多得些利息补贴一下家用,没想到前些天这家公司的老板经营不善,那六七十万血本无归,别说造船的钱已经不够了,这些亲戚都对我非常的信任,我又拿什么钱偿还他们,我本来要拯救人类,现在却害苦了我的这些亲人。”说着泪流了下来。
        怀虚闻言大惊,对有潜说:“那你为何只向廖雄要二十万,多要些不就什么都解决了?”有潜道:“这就是原则,我认为只能问他要二十万,其实我很早就认识廖雄,二十多年前,我还只是一名学徒工的时候,有一次从街市上经过,看到一名青年吃完人家的馄饨不愿意付钱,摆摊的夫妇拉着他不让他走,被他几拳打成重伤,倒地不起,当时我想出手相救打抱不平,但是被自己的工友拦住,他们只是说‘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同时也认为我不一定能打过他,到现在我都恨自己当时的软弱,年初到云湖休闲中心搞装修,我一眼就认出廖雄就是当年的那名无赖,虽然他当时罪不可恕,但是我认为就应该是接受十八万的惩罚,多了也不应该。”怀虚说:“还有这等事?”有潜继续说:“在休闲中心做工期间,我目睹廖雄四次和不同的女子有不正当关系,按照嫖宿一次罚款五千的规定,十八万再加上两万,正好够二十万元,他要拿出来这二十万,也算是为自己赎罪了,也为我拯救人类做了一份功德,如若他一毛不拔,我的方舟,没有着落,又欠着如此多的债务,死了也只有带着他,否则我是至死不会原谅自己的。”怀虚研析着吴有潜这一大通严肃而又荒诞的话语,实在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后来经过冥思知道该说什么了,又不知该从哪一句说起,于是默不作声,倒是蝉儿并不厌弃这村落的破陋,屋外的林梢间照样嘶鸣不止。屋子里没有亮着室温度数的空调,一台小风扇只比巴掌大了一点点,时时还不愿意接受主人的调度和安排,转转停停,看到怀虚流了很多汗,有潜道:“热了吧,我们习惯了,汗流多了洗洗脸就舒爽了。”怀虚只感到诺亚方舟计划和廖雄旧事纠缠在一起,在自己脑际如一团无序的乱麻,走出屋子,随手摸了摸满院子的木板木条木块,问有潜:“嫂子不在家吗?”有潜说:“她回娘家了,不愿意和我在一起过,但是我知道她在惦念我,那贷款公司裹走的钱有不少是她娘家亲戚的,我也很觉得愧对她。”怀虚说:“老吴,没想到还有这许多事,我先回去,明天我再来找你,至于你和廖雄的纠葛,就算给我一个面子,在我来找你之前就暂时不要去纠缠他,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的,好不好?”有潜道:“你是有知识的人,我相信你,我明天上午在家中干着活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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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9-18 14:44:13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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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5-09-09 浪漫雄狮 彭城学社

    第二十章 救世宏图
        不得不承认吴有潜在思考问题上确实有一定的潜力。
        他首先考虑到所谓的诺亚方舟在世界大灾难来临的时候似乎是很不相宜的,因为既然是“舟”必定上方存在一个敞口,而世界末日时的大灾难往往意味着风雨交加,想必到时候船里面将会是大量积水,很难逃脱沉没的厄运。通过艰苦的思考,又接受太极球的启发,吴有潜在他的规划草图上终于画出了一个全封闭的球体,而后进行了全方位论证。最终的结果是,有潜开始怀疑诺亚方舟,进而怀疑《圣经》并产生出对耶稣的淡淡蔑视。
          按照“师出有名、名不正则言不顺”的古训,有潜认为球体既然已经确定,就不应该名之曰“方舟”,当然改作叫“方球”更属荒唐,于是取名诺亚球,但后来当他知道诺亚不过是发明制造方舟的一个人时,干脆给自己的未成形的救世作品命名为“有潜球”,但他经过两个晚上的思考酝酿之后认为这样叫又难免失之于简单直白,不如叫做“有潜救世球”更加宏观伟大些。
            一连串的问题在其后接踵而至:该救世球必须保证通风,然而又要避免漏水;球内的饮食储备必须保证相当的数量,否则在球内忍饥挨饿显然有悖于“救世”的初衷;有了足够的储备还必须要控制球体的总重量以适应大洪水中的悬浮要求;而后还有球内的照明问题;遭受碰撞时的缓冲问题;尽可能多容纳逃生者的空间问题······这诸多的问题催生出了思考者的满头华发。
           吴有潜失眠了,整夜整夜的失眠。这种问题比起他在上高中时解决一道数学题的难度要超出太多太多。院子里的木条、木板包括微型的木塞俯拾皆是横七竖八,那都是吴有潜的至宝,阴雨来临时他要用塑料布把它们悉数盖好,以避免受潮后变形。屋子里到处是他的研划图纸,让人联想到李白杜甫的诗稿、陈景润证明“哥德巴赫猜想”的演算纸也无非是这样。探索者对目标苦苦追求而不可得,然而留于世人视界的美却往往定格在探索过程中的执着与坚持的姿势上。
          吴有潜年轻时通过一段“中国传统式爱情”走入了一个“中国传统式婚姻”而后建立了一个“中国传统式家庭”。他的爱人姓杨名芳,个头高挑,长相平常,二十九岁时受她妹妹的蛊惑大了胆子去做双眼皮切割手术,导致两条眉毛下面好像一直处于红肿状态。闹非典那年,跟随多数人戴口罩,后来一直就没有脱下来,所以一般人很难窥到她的真面目。两年的财会中专生涯,使她毕业后水到渠成地做了一家国企的会计,经人介绍认识了吴有潜,没几个回合她就认定这是一个值得托付终生的实诚男人,于是跟着四肢宽厚的吴有潜去了远在百里之外的农村老家。云山在中国的区位应该属于中北部地区,下辖的六个县市最为落后的当属吴有潜的老家那个县,而据说吴有潜家乡的所属乡镇又属于这个县里脏、乱、差的前五名。杨芳跟随着吴有潜首次进村时先闻到一股莫可名状的臭味,后来发现是从一个个的猪圈里面飘出来的,猪圈里的猪都很丑,远没有童话故事里描述的可爱。一大群比猪干净不了多少的泥孩子跟在她和吴有潜后面,让杨芳直接想到她和吴有潜将来之后的孩子必须要脱离这个乡村。
          有潜的母亲养了很多儿女,生活的重担早早地压弯了这位勤劳母亲的腰。看到儿子带来一位高挑的女子,激动地从里屋找出一个比杨芳的小腿还要矮许多的凳子招呼她坐下,自己则忙不迭的去后园菜地里摘辣椒和茄子。杨芳看到未来婆婆行走时弓腰弯背的窘迫,大方的扶住她说:“阿姨,让我来吧!”有潜看在眼里,忍不住泪眼婆娑,心中暗暗发誓将来一定要让杨芳跟随自己在云山市住上洋房。当时的吴有潜在云山市百货大楼做电器售后维修,在那个时代属于多数人侧目的国营企业固定工,然而那种定量的工薪是无论如何无法积攒够一座洋房的钱数,倔强的吴有潜为了他心中的杨芳和洋房做出了一生中重大的抉择——辞职下海。姐姐哥哥听说后,专门从乡下赶来劝阻他;弟弟赶来说“真是你下海辞职了问问领导是否可以让我顶替你在那工作,也好让我以后更容易讨媳妇”;杨芳通过和有潜婚前同居的几个夜晚绵绵私语,得知了他心中的洋房计划和辞职下海举措,大惊失色地说“我不要你的洋房,我看中的是你这个人”,然而无论如何,在那时是绝没有哪个人能够拉回吴有潜的,他已经豁出去了,在他看来当年咏荆轲的“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说的就是自己离开云山市百货大楼的最贴切描写。前途茫茫,暂时不需要有什么规划,后路斩断,爱需要破釜沉舟的气概。
          依照古人总结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矣,必先苦其心志”的社会规律,初入商海的吴有潜仗着懂得一些电器维修的小技艺,将视角落实在家电维修上,说穿了没有脱开在百货大楼工作的老本行,唯一的区别是收入的流向:以前顾客的钱必须交到大楼柜台,现在可以名正言顺地放到自己的腰包里。但是好景不长,由于电器随着科技发展的翻新,致使做事业循规蹈矩有余、灵活变通不足的吴有潜的维修技术不断滞后,最终竟至于几乎一窍不通的程度。但吴有潜毕竟也是一个善于发现的人,在维修电器时发现家家户户都有一个油烟机挂在厨房,此物由于油垢的加厚极易出现毛病,在一些家庭主妇看来实属极为头疼之事,兼之男户主的懒和暴躁成就了吴有潜的重点开发项目——清洗油烟机。
          吴有潜把油烟机事业的工作重点放在了风轮的除油上,为了保质保量,他到百货大楼批发了一大桶清洗剂,最后客户虽然满意,但是所用清洗剂成本过高,致使利润极其微薄。通过一番算计,吴有潜在某一夜入眠前的深思之后,突然联想到幼时去除头发油垢的火碱,是啊,多么适合开源节流的生产材料,于是他又到云山市化工大市场批发了大量的化学火碱,以利于专攻油烟机上的油垢。然而他显然低估了火碱液化后的腐蚀力,在一次从厕所回来之后,捞起溶入火碱水池中的油烟机风轮,吴有潜惊呆了,那一堆风轮确实油垢尽去,然而已全数被火碱咬蚀变形,一大群顾客围在他家门前,叫嚷着让他赔原样的油烟机,有潜违逆不过,只有照办。随之伟大的油烟机事业宣告终结,而其本就十分微薄的积蓄同时告罄。
           当此危急存亡之秋,吴有潜毅然决定与杨芳完婚,一则同情于她对自己油烟机事业的夫唱妇随,再则为了通过收彩礼以补充自身财政的暂时枯竭。新婚那天天不作美,先是淅淅沥沥,而后哗哗啦啦,一场大雨打破了有潜在阳光下拜堂的美妙计划,好在来喝喜酒的亲友中有一名小学校长,出于对有潜夫妇的赞赏关怀,亲切地说:“今天是星期天,正好学生不上课,干脆到不远的学校教室里面拜堂。”有潜于是挽了杨芳对着不喜欢接受统一安排的众多来宾们说:“也好,跟我来。”来宾们对拜堂仪式并不比有潜的高度重视,很多人也没有配备雨伞,故多数躲在有潜低矮的房檐下裹足不前,待有潜夫妇走到学校教室里面等了二十多分钟,加上司仪总共凑齐九人,有潜心想“九”好歹在古代也算是个大吉尊贵之数,于是要求司仪宣布拜堂成亲,一番三拜九叩,杨芳成了他真正意义上的爱人。考虑到“教室、课堂”大约可以简称“教堂”,所以多年来每每提及结婚这档子事,吴有潜总是津津乐道,向不知底细的世人炫耀自己教堂完婚的盛典,弄得听者将信将疑。
          婚后的吴有潜没有停止奋斗的脚步,他骑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溜遍了云山市的大街小巷,没找到一项可以激发出参与兴致的事业,于是驾驶着自行车回他租住了不久的新房,不期然看到新房门前已没有了一贯的阳光,原来那新房南面有人在建着高楼,那高楼越建越高,终于在有潜归返时挡住了阳光亲切的眷顾,有潜想:人之窘迫不至于让这没有生命的黄沙水泥也来欺负吧。哦,黄沙水泥,黄沙······吴有潜放眼望去,云山市不知何时开始,到处都是建设着的大楼,这该需要多少黄沙呀,我的百里之外的故乡不正是有着取之不尽的黄沙吗?
          不错,有潜的家乡有一片不大不小的湖泊,不深的水底到处都是黄沙,有潜的第二项事业即发轫于此。有潜有的是力气,他找到一大群船工,将黄沙从水底捞起,有潜有的是豪情,他喊上一辆又一辆高帮自卸车,把这些黄沙向云山市的各个建筑工地运过去,再运过去。然而任何事业的结尾往往没有计划时的完美和顺畅,云山市的建筑商们有拖欠材料款的高级癖好,虽然有潜记账的破本子上利润越来越厚,但是数字毕竟是苍白的数字,在一天没有变成钞票时,不过只是引导梦想的一条线索而已。
          有潜的黄沙早就支持起了一座座高楼,但就是没有变换成有潜家中的存款,家乡的船工们和车主们早就开始向有潜发着牢骚,有潜一怒之下带领他们向建筑工头们发难。这些红了眼的劳工们果然发挥了怒潮的风采,有的爬上工地塔吊作自杀状,有的紧跟无良工头亦步亦趋不离不弃,有的则手持金属利器眈眈相向。这些建筑工头多数都是些外强中干的泼皮出身,虽有伶牙俐齿,却都也色厉内荏,最终以一套套楼房顶层的阁楼抵账了事。吴有潜虽然对这种新时期的以物易物的贸易形式极不满意,但念及岳丈家这几年对自己无房的冷嘲,接受下来也未尝不有利于整个家庭大局。
          说到有潜岳丈那头的成份并不复杂,岳父母二人都是退休职工,虽然一生都没有进入上层社会的机会和欲望,但是稳定的退休金足可以维持近年来不断提升的家庭开支。岳父年轻时当过兵,部队的前身是当年八路军的129师,由于在部队担任的是警卫工作,所以总有见领导的机会,于是退休后除了遇见一棵静止的树或者听不懂言语的婴儿之外,总是要扯到自己的军旅生涯,扯到自己见过的将军,兴奋之意溢于言表。他的爱人是他战友的妹妹,估计是出于对自己哥哥的尊重,对哥哥的这一位老战友也是极其温婉。军旅生涯的自豪、妻子的一贯顺从当然造就了这位老杨头浅薄的傲视群伦。
          吴有潜跟随杨芳初来杨家,尽管事前有情侣的“我爸厉害,万须谨慎”的善意提醒,但是仍未能逃脱这老者的冷冷逼视和厉厉诘问。令有潜更不堪的却是杨芳年幼的妹妹,估计受了自己父亲的矜持冷傲的影响,这小妮子言谈极其酸辣。在她的眼里所谓的“吴有潜”这三个汉字完全可以解释成“没有任何潜力”,于是当着这位毛脚女婿的面向父母建议必须让他离开自己的姐姐。杨芳的母亲也姓杨,丈夫和爱女的态度决定了她的意识走向,她不愿意多观察有潜一眼,饭桌上只是和自己的夫君及爱女对话。吴有潜立马体会到群杨虽然不是群狼,但仍足以使自己惶恐被动,于是暗暗立誓不弄出一番名堂决不再踏进杨家半步。
          话说吴有潜当日骑着他踢踢踏踏的自行车背着久违的夏季风直奔云山市批发大市场而去,出村的时候倒没有听到蛙声和蝉鸣,或许蛙和蝉们长期为有潜鼓吹鸣叫难免也会疲惫,在露水未干的清晨必须做短暂的休整。村路上没有多少人,有潜正好一边骑车一边考虑着他的“救世球”设计方案。他今日的采购不同于多年前的清洗剂、火碱采购,和黄沙也绝无任何关系,回村时树间的蝉儿们又在为他击节嘶鸣——有潜自行车后面的大布口袋里装满了儿童喜欢玩的塑料球,个头介于乒乓球和篮球之间的那一种,他要在这些小东西上驰骋他无限的想象同时连缀起他闪光的灵感。他在一个大木盆中放满了水,把那些塑料球一个个放下去,而后开始掀动木盆使盆中之水不断颠簸激荡,以此去观察球们的运转变化情况,直到陈怀虚的如约造访才终止了他的全神贯注。
          陈怀虚由于接受的多是官方文化,一直对西学有一种淡淡的排斥,所以云山市的耶稣教堂他多是过其门而不入,对于所谓的诺亚方舟也一直本着“不存在的东西,何必费心研究”的态度。从灵魂深处他不愿意接受近几年来不知从何处飘出的“世界末日”的论调,他认为世界末日早晚会降临,但从人类目前的文明程度和对大自然的破坏程度看,末日未必是现在,好歹也会迁延到霍金推算的二百年之后。然而这个吴有潜偏偏把“世界末日”纳入了人生的倒计时,怀虚来时的路上本来准备了一些说辞要打消吴有潜的一些不实观点,但后来想:吴有潜的思维和行动何尝不是一种追求、一种探索。自己这多年来对文史、武术、弈棋、哲学乃至于对林红的痴爱于自己的人生又何曾产生出什么样的实质性的意义?不消说整个社会就是在他自己的亲友圈中又有几个人赞成几个人认可。当他推开吴有潜实验基地的大门时,思路已经改变了,他认为——所有的研究和追求只要不是以害人为目的都是应该鼓励的。
          吴有潜满面放光,拉住怀虚的手说:“陈老师,你看,圆形的东西最具有化解力,他在水上漂浮,我只需要在球体里面某一个方位稍稍加重,便完全可以保持它在水中的垂直性。”怀虚尽管也见过一些世面,但是对水面飘球模拟实验倒也没有多少经历。吴有潜今天见到他并没有提及自己的救世心路历程,没有给他讲方舟的荒谬、耶稣的荒诞,而是直接接触具体的试验。怀虚心念道:革命者和理论家毕竟是存在区别的。革命者讲究行动方案,理论家无非快意于纸上谈兵。有潜造球、我来为廖雄解困,话锋实在没有兜圈子的必要。

    那年夏天》,浪漫雄狮最新创作小说,连载进行中···
    作者:姚永,笔名浪漫雄狮,社会评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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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Master]伴坛终老

     楼主| 发表于 2015-9-18 14:45:13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姚波 于 2015-9-18 14:47 编辑

    以徐州为大背景的社会题材长篇小说连载:那年夏天(二十一)2015-09-15 浪漫雄狮 彭城学社

    第二十一章 生死之间
    “有潜兄,二十万够吗?廖雄那头的确应该给你,但我担心你这么伟大的计划仅凭这二十万最终不免会因为资金短缺而流产。”怀虚最近研究演讲和辩论,中间有一种迂回战术颇令他认可,同时三十六计中的擒贼擒王、顺手牵羊两计兼而用之必能一举奏效。他知道,吴有潜对廖雄的索要和纠缠并非其本意,核心的问题是“救世计划”,这才是他心灵深处的“贼”和“王”,现在让有潜感觉到这个“救世计划”的危机,从这个角度谈起,将最有可能抓住这个痴妄的革命者的心弦。
    “是啊,怀虚老师,我发明的这个救世球按照它的最佳直径可以推算出其空间是有限的,而我需要解救的至少需要一百多人,没有四十到六十个球是不可能实现的。照直讲,二十万远远不够。”吴有潜说这几句话时,眼中闪烁着迷茫和无奈。
    怀虚知道廖雄的担心已经可以迎刃而解了,于是对有潜娓娓道来:“有潜,最近云山市政府将在城北影视基地搞一个改扩建项目,你知道吗?”
    吴有潜道:“知道的,你牵头的云山市国学院。听说日前你在中山饭店招聘大会上舌战群儒尽显风流,云山市大街小巷无人不晓,不是因为忙着搞这救世球,正要亲自去拜访你呢!”
    怀虚说:“有潜兄,舌战群儒实不敢当,无非都是些雕虫小技,何足道哉!今天来找你想给你解决些实际困难,我看这救世球非常神圣,假如有资金短缺问题,信得过小弟的话,我来给你做后盾。二百万,你看够不够?”
    “怀虚老师,真的是二百万,确实是恰到好处。我大略计算了一下,一个球需要四万左右搞定,五十个也就是二百万吧。只是我不想随便接受你的资助。”吴有潜说这话时语气中包含了激动、歉疚和坚定。
    “有潜,前几天市委的甄书记找过我,让我配合魏副市长筹建云山市国学院,工期不长,但改扩建项目繁多,城北的影视基地你是知道的,从建好搁置了好多年,现在原址上进行扩建改制,先期投资两千六百万,下一步有一个台商过来,估计还要再行投资四到六千万,昨天图纸已经出来了,我打算让你带人去搞,云湖休闲中心那里我去了几趟,说是中间有不少出自你的手艺,我看很不错。感不感兴趣?”按照语言学的套路怀虚不知道这应该叫丢包袱,还是叫欲擒故纵。
    “假如可以,那真是恩重如山,只是不知道何时可以完工,资金如何结算,我的这五十个救世球明年中秋节前必须要全部完工的。”在吴有潜的世界里,货币不过就只是换取救世球的媒介而已,而救世球工程则是他人生的最高境界。
    陈怀虚知道顺手牵羊的时机已基本成熟,他沉着而又严肃的正告吴有潜道:“招投标市场我来协调,先期资金一百五十万可以先打到你的账户,至于廖总那边,我希望你不要再去纠缠他,再说据我所知在云山市黑白两道,你不可能是他的对手,当然你有无坚不摧的气概,但你的救世计划能不能再推行,就要重新考虑了。昨天派出所的人去会见了廖总的律师,正在论证你这事是否可以靠上敲诈勒索,你是有文化的人,我提醒你要三思后行。”
    吴有潜冷冷地看着怀虚,“让我放过廖雄绝不可能,让我给你这个面子,有潜无话可说。”怀虚一愣,我这马上不惑之龄,每天清晨洗完脸经常忘记涂抹什么乳什么霜,但是这个人却要给我面子,回去我还真要照照镜子,看这面子到底有多大,但嘴上却坦然地说:“兄弟这里谢过,后面的事电话联系,告辞!”
    怀虚急急回到云湖休闲山庄的“鱼水房”,林红不在,正要抽出手机联系,却看到廖雄在两名小厮的陪护下向这“鱼水房”走来。
    “怀虚,怎样?那个讨债鬼搞定了没有?”
    “人家要和你拼命,我又有何办法。老四,你混了江湖也算有了年数了,有一句话,你是应该听说过的。”怀虚想,不能让廖老四这种人感觉到问题太容易解决,否则对他以后的路也不见得有好处。
    廖雄瞪着眼说:“哪句话?”
    怀虚道:“出来混,总是要还的。——这句话,我不信你没有听说过。以前做过的事情,哪些对不起人,哪些对得起人,睡倒觉也该多想想。”
    廖雄默然,“鱼水房”里有短暂的宁静。直待怀虚看到林红从远处飘来才扶起廖雄说:“老四,我们也总算二十年的兄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吴有潜那边我也给摆平了,只要有我陈怀虚在,估计他今生今世再也不会来找你纠缠。你今天气色不好,去休息吧,空调建议你少吹。”廖雄幽幽而去,出得“鱼水房”,两名站在门外的小厮照例还是谨慎追随。林红与之照面时,得体的嘴角向上一翘:“四哥!”廖雄也不答话,只一点头,把背影留给了“鱼水房”里一直目送着他的陈怀虚。
    “怀虚,我怀孕了。”视觉上的林红和听觉上的这句话一并进入了“鱼水房”。
    “啊,红儿,你不要吓我。你怎么知道自己怀孕的?”怀虚盯着她问,正看到林红从包里掏出了一张纸来,那纸上印刷着的空格中填满了游龙一般的硬笔字,怀虚明白也只有医院里的大夫才能挥洒出来,纸片上方标明了云山市立医院化验单的字样。
    “哥哥,这两天总觉身体有反应的,就到你们这边的医院去看看,结果医生说就是这样的。哥哥,你不高兴吗?”林红抱着怀虚的头说。
    “不行不行,这怎么可以?红儿,这事可是马虎不得的。······不能要这孩子,必须不能要的······流了吧,我知道这里条件不好,我带你去省城,找最好的医院,听哥哥的。”怀虚思绪凌乱,语言好比擂台上节节败退的拳手的步伐,已经没有了完整的章法。然而,他看到林红在听了他的话之后已经转过头去,面对着那一张单薄而又沉重的所谓的“化验证明”。“红儿,你听我说······”走过去,怀虚看到那一张纸已经湿了半页,林红的泪水汩汩而下,但嘴中竟没有发出半点抽泣之声,怀虚目睹此景,心都碎了,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来安慰这名千里来寻的女子,只是嘴中喃喃地说:“不该,怎么知道是这样,不应该啊,红儿,别哭,容我思考一下。”说着这话,双重的进退两难已将怀虚紧紧缚住,孩子的去留的进退两难以及今晚在黎平和林红二者之间何处下榻的进退两难。抉择,是人生中最艰苦的事情,怀虚此刻有了这样的总结。站在一个十字路口,他感觉到自己是那样的渺小、脆弱而无助。
    同样的感觉在怀虚的人生历史上好像还有过这么一次,但是处理起来的难度系数远没有现在的庞大。那是在他的大学时代,省城,大学里面的文学院。当时面对的是一个南方的女孩子,同学之间朦朦胧胧的感觉,终于发展到了牵手,而后是接吻,而后有了初次,有了数次,有一天那名叫伊青的女同学把他约到学校图书馆告诉他说:“我怀孕了。”那时候的怀虚只是担心校方的追究和家长的怨尤,他告诉伊青说:“你想怎样处理?听你的。”记得当时的伊青似乎极为执着,她望着仅仅二十一岁的陈怀虚,坚定地说:“我要把孩子生下来,名字就用我们两人的姓氏,叫陈伊。男孩女孩都可以用的。”怀虚那时候尽管已经是体育场上的健将,但是他发现在关键的时刻女人往往比男人有主张。
    后来那个青春版的剧情出现了料所未及的突发性逆转,那伊青不久就消失在了怀虚的世界里——跟她自认为更有魅力的男同学走到了一起,那男生比怀虚高大得多,而且和怀虚也认识,一起打过篮球。至于伊青肚子里的秘密再没有人跟任何人提起,那件事在怀虚青青涩涩的校园生活里消失、消化、消亡。
    二十年过去了,假如将困难比做成一座山,伊青和林红给自己带来的无异于杜甫眼中的东山和泰山。一个可以小鲁,一个却可以小天下。在他人生的湖面上,同样是短短的恋爱岁月,一个扬起的是小小波浪,一个却是冲天的狂涛。
    “哥哥,记得你跟我讲过,人活一世总是要死的,你还记得吗?”林红擦干泪眼望着怀虚道。
    “是啊,我知道,很小的时候我就为这事苦恼恐惧。”怀虚幽幽地说。
    “你现在还在为这事苦恼恐惧吗?其实我也是想过了的,很多时候我感觉自己是一只飞蛾,是一只来去匆匆的孤苦的鸟,离开这世界只在一瞬之间。但我想在这一瞬间假如可以找到一个我爱和爱我的人,也就算是无怨无悔了。哥哥,你说还有其他好办法吗,你能不死吗?我们真的能长生不老吗?我们的爱情会随着我们的年龄老去,最终连一粒微小的尘埃都不会留下,活着就是要把握当下,把握住眼前的人。”林红的未干的泪眼里分明透着无限的坚毅。
    “是的,红儿,诚然如你所说,但人活着不能因为自己而令别人增加苦痛。还记得林语堂说过的那句——离婚之可恶,在有一新欢必有一弃妇。弃妇,红儿你知道吗。假如因我们而起,社会和家庭又如何会宽恕我们。错就错在我们的相识相爱发生在一个不应该的时空交汇点上。”怀虚的眼睛躲避着林红,望着窗外,视线仿佛被树梢间千万条嘶嘶的蝉鸣纠缠住了——很难解开和收回。
    “怀虚哥哥,一切的一切我都不管,我只知道我深深地爱着你,从你的三十九岁生日开始,从你拉住叶致敏不让他倒下的那一刻开始,从那个很大的榕树林开始,我今生今世就不愿意离开你,你还记得你在飞机上初次看我的眼神么,何等忧郁和深邃。我知道你是很深的山谷,很厚的书,是一般的女人永远无法体会无法读懂的男人。”林红走到怀虚背后,抱住他,将自己的头紧紧贴在怀虚宽厚的背上,然后说:“怀虚,让我为你生一群孩子好吗?女孩子我来教她们识字读你的文章,男孩子你教他们练武打拳,我知道你很爱我的,我不要你再忧虑不要你再疲惫,红儿永远是你的女人,你也永远是红儿的男人······”怀虚闻言真是肝肠寸断心乱如麻。
    说话间,却闻得救护车的嘶鸣由远及近,到了极近处又没有再划远的感受,潮湿而酷热的天气仿佛被这声音切割得没法弥合,唤出了许多听闻者的惊讶。怀虚的心绪被这声响霸道地牵扯了去,而视线也终于得以放开蝉鸣的纠缠。“红儿,你身体不便,就不要过去了,我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怀虚望着林红,然后说。不待林红首肯,却健步随了从救护车下来的几名白衣者而去。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出现了,廖雄被抬上了担架,装进了闪着红灯发着“呃呃啊啊”声音的救护车,远去了,朝着救护车出发的方向——云山市第一人民医院驶去。怀虚急急去“鱼水房”别了泪痕犹在的林红,“红儿,今晚我晚些回来陪你,等我!”说罢,驾车寻廖雄而去。
    云山市第一人民医院,病房。怀虚赶到时,已经很多人围在廖雄的病床前,走廊里、楼梯口站满了面色凝重的江湖人物,由于是夏天,他们露在衣服外面的部分展现着各种刺青图腾,或者龙尾,或者虎头,或者各等文字各等怪异画图。看到怀虚,知是“四哥”的密友,纷纷让开了路,怀虚看到廖雄昏迷在病床上,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眼镜的医者传唤说:“谁是病人家属,来一下。”怀虚看无人应答,便跟过去说:“大夫,我是他的二十多年的朋友,请告诉我,他怎样?”“应该属于肝癌晚期,观察几天去北京换肝。希望你能够通知他的家人做好心理准备。”那医生冷冷地说。
    怀虚闻言,一种切肤之痛爬遍周身。太快了,也太短暂了。一场电视剧里,有的演员还没等观众记清他的容貌,却不再有出场表演的机会。现实往往就是那么残酷和冷漠。回想和廖雄相处的一幕一幕,猛然意识到他曾经带着一种怎样的疼痛来面对自己的世界,猛然解读出廖雄的笑容里为什么总有一种不易体会的凄苦。怀虚研究过中医,深知怒气伤肝的道理,然而在他的记忆里,廖雄是一个极易发怒火气极大的人,也许正是这种性格导致了他今天这个结局。宁可在无人处舔着自己的伤口,也不愿意把脆弱外示于人,这也许就是廖雄心中的江湖。
    说到廖雄的亲人,让人愁闷到不便表述。父亲十年前去世,母亲由于五年前突然半身不遂,一直处于卧床不起的状态,廖雄看不惯妻子照顾婆婆的不周全和不情愿,一阵暴打之后竟愤然提出和她离婚,尽管身边各种类型的美女走马灯式的交替陪伴,至今都未有再和谁走进民政局登记大厅,儿子去年送进了部队,怀虚想,这种情况须通知魏仁义和李大成来方为万全之策。正思想着,有人来告知说:四哥醒了,要见怀虚。怀虚急急走到廖雄床前,看到他右手向自己伸出,怀虚急忙握住,听到廖雄低声说:“都出去,我要和怀虚说话。”而后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怀虚,看到了吗,你说——出来混,总是要还的,我用自己的命来还,这够不够?”怀虚闻言,泪水涔涔而下,嘴中却说:“老四,早不给我讲,你何必拖延到今天,这个病不算啥,我们有办法的。”
    廖雄却不去接他话茬,双眼凝望着怀虚道:“老弟,你的路走得比我成功,比我强。但你要答应我,做好几件事。”怀虚手上用力,感受到的廖雄曾经充满活力的手此刻变得滑滑沉沉,听到廖雄继续说:“我看那重庆女孩对你特别执着,你应该娶她,这是哥给你说的第一件事;家中老娘卧床多年,不要告诉她我的情况,我走后你帮我照顾她,代我给她养老送终,儿子从部队回来后,请你让他做你的徒弟,你教他立世做人;我那山庄是我奋斗了半生的基业,不扔也是不可能了,你和那重庆女子代我打理,儿子以后如何继承,你来做主。怀虚,你能不能答应我,你要不答应我,我睡在这床上一直等你,不过恐怕也没有多少时间了。这几天来,我一直听到父亲在唤我的名字,怀虚,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看的电影吗,无论多精彩,总有结束的时候,现在,大约到时候了。”
    “老娘和孩子的事情,都是我自己的事,你不要担心;林红和我的事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山庄毕竟摊子太大,我看还需要喊仁义、大成来一起计较。”
    “怀虚,你咋就如此糊涂,人活一世该干的事没有去干,是最大的罪过,怀虚我没你读书多,但你做事的犹豫和摇摆我最不认同。至于你说我们这两位同窗,我认为魏仁义心术不端,你别看他当着副市长人模狗样,他都不如外面站的这一群纹身的社会青年义气,而李大成缺少智慧,终难成事。切记切记!”

    那年夏天》,浪漫雄狮最新创作小说,连载进行中···
    作者:姚永,笔名浪漫雄狮,社会评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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