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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庄杂忆(1)姚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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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Master]伴坛终老

    发表于 2015-8-1 10:55:2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姚庄杂忆(1)姚庄
    (2015-08-01 10:10:12)转载▼姚庄人的博客

    县城过来的沙石路走了80里,转角向北去,就是公社的街,路东依次为生猪收购站、公社大院、供销社、饭铺等等,路西是粮站、小学、修理厂、邮局等等。接下去是街上人家,两边都是,高矮不齐的草屋,门前卖豆腐、卖笆斗、卖筐……再往前走,有一眼井,井台高出地面不少,井口有数条凹槽,传说是罗成、程咬金打水饮马捋的绳印子。走过湿漉漉井台,过一座小桥,看见远处的公社中学,被杨树包围着。
    1970年早春,太阳明晃晃,赶集人从各条小路过来,像洪水涌到街上。街上从南到北,人挤人,人吵人,比上海南京路热闹。人群里面夹杂着穿城市服装的人,口音混杂,南京话比较多,他们拎着鸡、或鱼、或猪肉、或粉丝,有的人蹲在菜摊子前面,挑过来挑过去,也有坐在饭铺里面,埋头喝淀粉鸡蛋糊,苦咸,但是好吃。这些人有一个共同名称:下放户。
    下放户有三类人:
    一类是下放干部。他们响应“广大干部下放劳动”的号召,志愿扎根农村干革命,实际上并不是,没有人是志愿的。他们也不是什么干部,他们是中小学教师、医生、会计、采购员、办公室职员等等,之所以下放,或是本人有历史问题、或是家庭出身不好、或因配偶问题拖累下来,子女也随迁。这些人分散在各个大队,赶集在街上碰面,聚集在邮局门口,脑袋相抵,脖颈梗斜,说话吐沫乱飞。他们很焦虑,下来前告诉过他们,带薪三个月,然后取消工资,转为农业户口,大限之日看着就要到来了。
    一类是城镇居民。他们是木匠、瓦匠、配钥匙的、补锅的、箍桶的、破布烂棉花拿来卖的、拖板车的,街道小厂的,丈夫畏罪自杀的、父亲逃往台湾的,还有其他乱七八糟,不能尽述。他们不晓得为何下来,说法是“我们也有两只手,不在城里吃闲饭”,实际上他们没有吃闲饭,他们忙得很,一早出去苦钱,天黑才能回家。他们一无权夺,二不无反造,外面闹翻天,跟他们没有干系。忽然在某个场合,被人摁住了,几张大脸凑上来,给他们戴红花,然后把他们弄到这里来。大脸们丢下他们,回去了。他们愣在这里,胡乱望着天,欲哭无泪,工作没有了,工资没有了,原来吃饭的家伙比如锯子啊,瓦刀啊,挑高箩的箩筐啊,统统没有用处,他们拿起镰刀、锄头,下地做活,收工回家,跟农民一样,喝山芋糊。
    还有一类是地富反坏右分子,开除公职,押送下来。这是他们该受的,怪不得人,你是国民党残渣余孽,你是特务,你是地主阶级的孝子贤孙,一句话,你们是穷凶极恶的敌人。他们的脸色是灰的,目光像小鸡,赶集的人群中通常看不到他们,在街上转悠的,是他们的妻子儿女,活该倒霉,跟着下来当农民。
    我家安置在姚庄大队。姚庄位于公社西北角,隔河是邻县,河叫砂礓河,水宽,清澈,缓缓东流。这地方属黄淮冲积平原,沙土地,道路平直,路边栽柳树或杨树,长得直,不很粗壮。沙土地不积水,大雨歇住,地面不粘脚,夏日赤脚走,有凉湿的爽快。田里土壤松软,做活累了,随躺随坐,站起来,拍拍屁股,就干净了。运输工具多为牛车、小推车,布兜子,没有担子。冬天比较冷,夏天不太热,没有蛇蝎,没有蜈蚣,苍蝇不算多,蚊子多,虱子多,虱多不痒,蚊子叮了会打摆子。粮食作物是小麦、玉米、水稻、山芋。麦苗绿似韭,小满三天看麦黄,瞬间一片金色。麦收过后,玉米已成青纱帐,这几年水稻增多,骆马湖水顺着大干渠,分流到小干渠,注入稻田,稻田平整如镜,小大姐一字排开,左手分秧,右手插,弯身下去,露出一段后腰。秧苗插下去,风吹一片绿,与江南水乡差不远。
    姚庄的水稻,产量不高,小麦也是,所以米面金贵,多为过节吃。平时口粮是玉米和山芋,玉米叫棒子,收下来磨成面,喝棒子糊,或者贴饼子,饼子不能多吃,多吃没有了。山芋贱,易种,产量高,家家挖窖存储,也晒山芋干,作为裹腹的主食。山芋吃法有多种,通常是煮山芋稀饭,下棒子面,就酸菜吃。做酸菜不放盐,硬是沤出来的,酸得倒牙。山芋干稀饭,嚼之寡味,但是抵饿,到底是硬食物。初收的山芋不甜,下霜以后,越吃越甜,过了冬天,脆而多汁,生吃赛果梨。庄人请客吃饭,摆八大碗,山芋也是菜肴。简单做法是炒山芋丝,放葱花炒,倒油小心,不能从瓶口倒,筷子头上裹布,往瓶中蘸一下,刷向锅底。炒熟的山芋丝,看相不错,入口木木,差土豆丝好远。入口香是山芋饼,做法复杂些,把山芋切成厚片,上锅蒸熟,剖开夹肉,用面糊裹住,煎至两面金黄,食之味道极佳,只是难得享用。庄人喝酒,喝山芋干酒,如有山芋叶酒,即舍山芋干酒。山芋叶酒,味苦,剧辣,喝下去头疼,但价格便宜。喝酒亦讲究,用小锡壶装酒,壶嘴尖细,线条流入酒盅。酒盅极小,捏起来,嘴上一抿,很有趣味。
    这个大队有10个生产队,各队庄子掩映在树林中,家家草屋,排列整齐或者不整齐,有齐人高的土围墙,屋后栽树,前面是菜地,门口有猪圈,猪一头,大小不等,猪脚用绳子拴住。推围墙门进去,左边或右边是锅屋,正面三间屋,堂屋不大,有矮桌一张,镰刀、锄头、锹、布兜子等,散乱在地上,堂屋后墙不开窗,开窗会走财气,墙上光溜溜,不贴画,也没有主席像。东边屋子里放一张床,西边屋里也放一张床,床上一团被子,垫着篾席,粗糙硬凉,篾刺戳肉,大人小孩光屁股睡,倒也习惯。
    庄人以姚姓为主,来源不可考,前几年烧了谱牒,辈谱不再接续。此地民风古朴,大人小孩不说脏话,不习惯称“同志”,有官职喊官职,无官职喊会计,见老师喊先生,喊老王不喊小王,喊小王就是小看人。骑车遇到人,跳下来招呼,再骑上去,不能骑着招呼。人走家门口,主人要说:吃过啦,来家啊,坐坐啊等等,不招呼是不对的。
    庄人口拙,不会讲大道理,疾风暴雨运动已经过去,他们没有得到更多的东西,所以劲头不足,下地走得慢,做活喜欢歇,他们把充沛的精力和最好的肥料用在自留地上,这一小块地是他们自己的园地,他们不叫自留地,叫小园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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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5-8-2 11:02:58 | 显示全部楼层
           不知道哪里的姚庄。

            我家安置在姚庄大队。姚庄位于公社西北角,隔河是邻县,河叫砂礓河,水宽,清澈,缓缓东流。这地方属黄淮冲积平原
           庄人以姚姓为主,来源不可考,前几年烧了谱牒,辈谱不再接续。此地民风古朴,大人小孩不说脏话,不习惯称“同志”,有官职喊官职,无官职喊会计,见老师喊先生,喊老王不喊小王,喊小王就是小看人。骑车遇到人,跳下来招呼,再骑上去,不能骑着招呼。人走家门口,主人要说:吃过啦,来家啊,坐坐啊等等,不招呼是不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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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Master]伴坛终老

     楼主| 发表于 2015-8-8 11:11:03 | 显示全部楼层
    姚庄杂忆(2)这个姑娘叫“苹果”

    这个姑娘叫“苹果”,是因为脸圆。脸圆,长得好,像苹果,长得不好,像柿饼,她运气好,长成苹果脸,且有一个酒窝,眼珠滴溜转,迷倒多少年轻人。庄人说亲,看小大姐,有三条,人长得不错,农活干得不错,鞋子做得不错,苹果多一条,戏唱得不错,这就不得了,媒人踏破门槛。苹果的父母着急,她呢倒是不急,忙着演李铁梅呢。通常来说,苹果脸的人,身段也丰满,苹果也是,演李铁梅胖过头了,也还是让她演,这里面有人照应,这就好。但是,凡事要两面看,有好也就有不好,很快,苹果不好了,吃饭不香,肚子不舒服,后来查明原因,一个小孩躲在里面,难怪呢。这种事情,放在现在不算什么,做掉就是,那时候不行,做不掉。作俑者是大队书记,尽管年长,脑瓜子不够用,想不出好法子,急啊,急到后来,干脆让苹果做儿媳妇,自家解决。看到这里,莫乱想,他的动机不恶,并没有焦大说的意思,一之谓甚,其可再乎,这个道理他懂,遗憾的是,他儿子不懂,不理解父亲的苦衷,坚决不同意,大闹一场,离家出走了。这样不好,家和万事兴,有话好好说,不能急,更不能闹,一闹就坏事。果然是吧,事情传出去了,比风吹得还快,不处理怎么行呢?结果是:书记被免职,儿子回来家,苹果夜里嫁走。姚庄有两种女人夜里出嫁,一是寡妇,一是带肚子姑娘,那晚没有月亮,满天星星,苹果坐在自行车后面,两条腿悬挂下来,低着头,不知道推到哪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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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Master]伴坛终老

     楼主| 发表于 2015-8-8 11:14:30 | 显示全部楼层
    姚庄杂忆(3)姚首长 (2015-08-04 18:49:16)
    姚家华当兵的时候,有一天跟领导去刘庄开会,他们到了那里,刚刚坐下,外边喊鬼子进庄了,开会人狂奔出去,跑得跟兔子似的。领导没有动,家华拉他走,他站不起来,吓瘫了。家华背起长官,往外走,走到屋后墙,托他上去,自己翻过去,再把人抱下来,背进了青纱帐。过了一会儿,鬼子走了,他把领导拍醒,领导拉住他的手,死命摇啊,摇啊,从此这个兵走运了,两年不到连升三级,小兵成了长官。姚长官打仗不要命,官越做越大,打淮海战役已经是团长,打到上海以后,他家门口有战士站岗。

    部队入朝作战,军需处长姚家华,率部往来于朝、中、苏三国,运送军火。这个活计不好干,一列火车匡当匡当走,头上狂轰烂炸,不容易躲的,有损失也不怪他,虽说列车被炸翻多次,成功的概率更高,这就好。哎呀呀,人是不能说好,一说好,麻烦就来,那趟列车从苏联押运过来,一路与敌机周旋,到达目的地已经是下半夜。朝鲜冬天那个冷啊,人那个累啊,受不了,赶紧的,弄点酒喝喝。这一喝就喝大了,部下提醒首长,列车需要伪装,姚首长说末事末事,继续喝他的酒,哪个知道,天一亮,美军飞机来了,整趟列车被炸干净。这下纰漏大了,朝鲜战场成立临时军事法庭,开除姚家华的党籍、军籍,送回来服刑,这个人如缸砸地,摔成四五瓣,一壶酒,让他喝光了自己,也喝掉老婆儿女,数不清的好日子。

    家华刑满释放,带着老婆儿女回姚庄务农。这个人拿得起放得下,回来以后,该上学的上学,该做活的做活,女人弄家务,他拾粪。呵呵,姚庄来了甘祖昌,头发花白,身板直挺,穿将校呢,肩背粪筐,蹬蹬走。家华不愧为前长官,早年地图看多了,视野开阔,拾粪不囿于家门口,而是转战多少里,淌汗归淌汗,工分苦得多,庄上拾粪人不是他对手。但是,他不如他家二小子,二小子拾粪,思路更为宽广,人家粪筐里是杂烩,人的猪的狗的牛的,他的筐中多为第一类,推理,学校厕所才能有。大儿子不是这样,那是实诚人,在队里当会计,心比发细。部队来征兵,大儿子摩拳要去,庄人作壁上观,眼看他报名,眼看他体检,眼看他淘汰,这个被废黜的高干子弟,面如死灰,在牛房泥墙,瓦刀一刮一刮,把他所有的希望刮得光光,没有多久,娶了老婆。

    话说沉重了,不好,说点轻松的。姚家华天性乐观,喜欢唱,手捧喂牛瓢,走到李翠兰跟前,翘指尖唱:十指尖尖捧玉杯,问君去后几时回,春色恼人眠不得,月移花影上栏杆。翠兰喜得哇哇叫,翠兰男人老实,从地上爬起来,悠悠说道,再唱我拿山芋砸你。大家伙狂笑不已。队里盖牛房,夯地基,众人抬夯,家华引夯,唱:
    同志们加把劲呀,呦嗬嗨呀!夯完就吃饭哪,哎嗨呦呀!
    哪个敢躲懒呀,呦嗬嗨呀!不给他酒喝啊,呦嗬嗨呀!
    这段不来劲,换个唱法:
    小媳妇包饺子呀,呦嗬嗨呀!
    使劲和白面哪,哎嗨呦呀!
    老公公溜进来呀,呦嗬嗨呀!
    搂住她后腰哪,呦嗬嗨呀!
    再唱:.........
    唱到这里,大队姚书记远远走来,姚家华亮出嗓门,唱:
    抓革命哪,嗬嗨!促生产哪,嗬嗨!
    促工作呀,嗬嗨!促战备啊,嗬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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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Master]伴坛终老

     楼主| 发表于 2015-8-8 11:19:21 | 显示全部楼层
    姚庄杂忆(4)水牛 (2015-08-07 05:54:39)

    他妈生他那天,牛也在下犊子,顺口叫他水牛。水牛上面有几个姐姐,男孩就他一个,所以特别金贵,脾气也暴躁,这个人未当队长,上工拖锹走路,当了队长,上工扛锹走路,可恨的是,天一亮,当当当敲犁,狂喊:下湖做活的走喽!喊完三遍点名,迟到者扣工分,弄得一庄人疯跑。
    姚庄古训,臧否人物用“我在这里说的”,当面从来不说,水牛不来这一套,有话当面说,这就不行,还有平坟的事,得罪不少人,姚庄人多地少,死人不能占地,平坟种庄稼,是道理也是政策,理解不理解都得执行,水牛二话不说,挖了自家祖坟,回头叫各家平坟,没有人听,水牛急了,抄起铁锹挖人家祖坟,当然打起来了。
    按说队长是做活的好把式,也不一定,农活没有名堂,除了耕地,这是技术活,难在对付牛,牛的性格不只是任劳任怨,也有不好惹的一面,水牛身宽脸大,用牛不成问题,哪晓得牛不买账,说不耕就不耕,不耕他就骂,甩鞭炸,越炸越不耕,越不耕越炸,牛脾气对牛脾气,结果可想而知,庄人掩嘴,耻笑了去。
    牛脾气用到老婆身上。也会出问题。水牛的女人,原本不是这个人,是她姐姐,不知道什么原因,临到出嫁,姐姐反悔了,不肯嫁给他,妹妹很生气,挺身出来,说你不嫁我嫁,说完跟水牛去公社领证。水牛后来自己说,走过一片青纱帐,他多了个心眼,把洞房花烛夜的事提前办了,省得以后事多。女人带来家,没有过上几天,闹翻了,其因是演戏。水牛女人长得不错,圆脸大眼睛,就是皮肤黑,不影响秀气,大队宣传队演“红灯记”,叫她演李奶奶,来找水牛说,水牛既同意又不同意,还是让她演了。媳妇扮相好,演得也好,水牛认为不好,怀疑她跟张三跟李四,实际上没有,水牛不听她解释,打她,打得少还行,打得多不行,人家跑了。
    女人跑了,水牛闷了,做活蔫蔫的,突然有一天,他自己也走了,说是闯关东去。庄人都笑,要户口没户口,要钱没钱,要粮票没粮票,往哪里闯啊。水牛到底去了哪里,不晓得。走了一年,回来了,身段还是那个身段,土布衣服换成解放装,腕上一块“山芋干”,人也变得客气,有一种见过世面的样子,最大的变化是说话,听其音,有北京腔,这就引来非议,一庄人撇嘴,骂他连祖宗都不要了,水牛无所谓,他老子有所谓,走路像欠人钱似的。这个人回来以后,还是下地做活,动不动就吹,吹他那段经历,从新沂爬火车,到黑龙江,在山里伐木,吃得五饱六足,庄人听着好笑,既然混得不错,回来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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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8-8 11:21:03 | 显示全部楼层
    姚庄杂忆(5)假牙 (2015-08-08 07:40:07)

    家财是壮年人,牙不剩几颗,像瘪嘴老太。他原本姓刘,从娘胎里出来,家里养不活,过继给姚家,土改划成分,姚家被划为富农,家财也就是富农了。
    家财有一儿一女,儿子念初二,女儿已经出嫁,嫁给一个排长,这就有点奇怪,照理说,富农女儿不可能嫁给部队干部,多半因为人俊,那倒是,这个姑娘个子高,身体胖,嘴巴略阔,笑声尖细。
    还有另外的原因。排长跟她是同学,在公社中学念初中,同窗两年没有说过话。那天上体育课,家财女儿站得笔直,裤管底下流出血来,后排姓张的男生看到了,吓一跳,大喊:淌血了,淌血了。她低头一看,一把捂住脸,扭身跑。这个事情在全校疯传,让这两个人抬不起头。毕业以后,张男生回家种地,家财女儿也在家种地,那天赶集遇到了,张男生想跟她说话,她扭头便走。张男生回家睡不着觉,几天以后,张家托人来说亲,家财瘪嘴听着,听到男方马上去当兵,再也听不下去,站起来说:“乌马、乌马”,就是同意的意思。
    张男生在部队给首长开车,忙得跟孙子似的,很快,首长叫他下连队当排长。张排长接到命令,立马写信回家,说要推迟婚期。张家人估猜要退亲,盘算咋弄呢,家财女儿来了,这是她头一次去张家,打破了乡规民俗,她是送排长信来的。信中说,推迟婚期是因为要表现表现,对得起首长的培养,不是要悔亲。
    家财女儿嫁到张家,生了个小子,嘴巴也阔,她经常回娘家,抱着儿子在庄上转。庄上媳妇和小大姐,围了一圈,说她有福气。确实是的,家财女儿嫁得好,得益于上学。一般来说,小大姐念完小学,家里就不给念了,家财也不给女儿上学,实在是她自己要读,家财想想,读就读吧,以后活有的做,苦有的受呢,没有想到,读出个好命来。这个家财,再也管不住嘴,到处吹嘘,女婿是排长,军装有四个口袋,拿52块一个月,愣愣就要带家属了。
    女儿终于随军去了,户口迁到部队,吃国家口粮,把一庄人气死,骂家财交了狗屎运。家财瘪着嘴,嘿笑,然后上街买肉打酒,摆八大碗,请大家伙吃。大队书记来了,大队会计来了,队里男汉都来了,姚地主也在里头,姚地主吃完饭,回家对儿子说,你给我好好念书,家里油瓶倒了,咕噜,咕噜,咕噜,你看到也不要去扶,只管读你的书。
    家财请完客,上街赶集,看见牙医摊子,他站了一会儿,然后坐下来,嘴巴张开,牙医拽他的残牙,疼得他呜呜叫。过了些日子,他又坐在这里,牙医掏出全口假牙,轻而易举地卡进嘴。家财对着镜子照照,试笑一下,表示满意,他回家了。回家以后发现不对,这个东西大了,稳固性欠佳,一说话,牙在嘴里轱动,咬一口玉米饼子,直接把上牙粘下来,显而易见是一桩医疗事故。他去找牙医,牙医屁股对着他,用手掏患者的嘴巴,他转过身来,叫家财张开嘴,看了看说,莫急哎,过些天,习惯就好了。
    家财戴上假牙,鼓起面颊,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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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Master]伴坛终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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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庄杂忆(6)秃子
    秃子长得像鲁智深,面圆耳大,身板结实,头上毛发稀疏,笑起来露出牙肉,他的右拇指上比鲁达多长一个手指,按理应该叫六指,但是没有叫,队里已经有一个。秃子的力气也像鲁智深,鲁达在柳树下喝酒,烦树上老鸦吵,倒拔杨柳了事,秃子在电灌站出工,为赌一包烟,扛三包水泥上跳板,腿肚子不抖。作派也似,鲁智深到镇上吃喝,怀里揣着狗腿回来,众僧慌忙报知长老,赶他下山;秃子在场上喂牛,胸口兜着黄豆回家,庄人举报到队长那边,不给他喂牛了。
    秃子家在我家东边,中间隔了一家。秃子老婆从来不上工,只顾掉牙,成了瘪嘴,看上去有70岁,实际上不到40岁,养了四个小孩,三女一男,大女儿在队里苦工分,二女儿没有到做活年龄,割草换工分,儿子刚上学,还有一个抱在手里。
    我家墙外有两棵柳树,是秃子堂哥家的,我家宅基地,最早也是他家的,堂哥当年不肯入社,教育无效,捆起来打,打得哭爹喊娘,入社了,地交了,这几棵树就是不肯挖。种地人知道,树阴多大,树根多长,这一地庄稼长不好。我家下放到这里,队里把这块地分给我家,我家房子就盖在柳树下。屋后有大树,遮风挡雨听鸟叫,多好啊,我也知道,却是宁可不要,自家地岂容他人栽树哩。几次三番要他挖掉,堂哥就是不肯。不肯的话,我自己动手,把树放倒了,堂哥跑过来骂。柳树挖掉以后,松软了屋基,屋山墙出现裂缝,越裂越大,终于在一个晴朗的中午,轰隆隆倒下来,一庄人过来看,笑歪了嘴巴。
    重新把墙垒起来,是繁重的活,我干不动,请秃子帮忙,他推托再三,也就答应了。推土、和泥、垒墙,从早忙到晚,确实累人,晚上请他吃三杯。秃子但吃不妨,庄人来跟我咬耳朵,说秃子偷你家东西,我未见少什么东西,没有在意,但是事情传了出去,秃子知道后,坚决不干了。
    我很生气,从此不跟秃子说话。这也过了半年,忽一日,秃子来我家,进门,露牙肉笑着,说请郭老师看看,他肚里头长个东西。我妈一摸,说不是好东西,我也去摸,果然是,硬得很,叫他赶紧去看病。秃子去了,拿了诊断回来,是肝癌。问他医生怎么说的,他说,医生说了,没药治,弄点好的吃吃。
    这么说就为难病人了,他能弄什么好的吃,早先我在家炒青菜,炒萝卜丝,油香飘散开来,吹到他家,秃子抵抗不住,过来跟我说:把我一点吃吃。若是说,一点好的没有吃过,倒也不是,一只小猪不知从何而来,在他家地里散步,失足掉进茅坑,淹死了,秃子捞起来,洗干净,烩一锅香肉。这种事情可遇不可求,他最终能弄点什么好的吃吃,真是说不清楚。
    秃子的病情发展很快,看着就要咽气,家人给他穿好寿衣、鞋袜,戴上帽子,从床上挪到堂屋地上,头朝外脚朝里,等着咽气,这一等就是好多天,并没有死去。秃子躺累了,爬起来,背靠墙坐着,哼,圆脸变长脸,眼眶深陷,眼奇大,凶狠地望着外面。
    外面在秋收,各家收自留地豆子,割下豆桔杆,边晒边打,打完就地堆积,留烧火用。那天傍晚,我在自留地里给萝卜浇水,看见秃子出来了,穿着寿衣戴着帽子,在自家地里转悠,两个女儿忙着堆豆桔杆,过了一会儿,秃子爬到桔杆堆上,用脚踩踏,桔杆越摞越高,秃子越踩越高,夕阳红红圆圆,衬托着这个穿寿衣的人,高高地站在桔杆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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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Master]伴坛终老

     楼主| 发表于 2015-8-10 21:30:41 | 显示全部楼层
    姚庄杂忆(7)六子

    六子,矮壮,脸宽,走路有点外八字,左脚有6个脚趾,也可能是右脚。他坐在牛槽上,一只脚翘起来,6个脚趾排列整齐,不像是多长出来的。六子多大岁数,我没有问过,他有一个小女孩,在家门口乱跑。六子家住在姚家华家隔壁,院子里破破烂烂,屋里有一股肮脏的霉味。这不奇怪,庄上人家大都这样,少数人家过得好些,比如隔壁三爷家,就不是破破烂烂,三爷家穷归穷,收拾得干干净净。三爷会过日子,早些年头苦点钱就买地,买到土改那年,不能不买地了,好在不能买地了,评为中农,晚几年土改就是富农,跟六子父亲一样。六子父亲排行二,小瘦脸,小瘦身,庄人喊他二爷,我是不喊他,跟富农攀什么亲。二爷上街卖猪,来我家借板车,老倪说:不借!他说不借便罢,掉头走了。我在旁边忽然有点难过。六子妈,庄上一个老嫚子,黑衣黑裤黑头巾,脸瘦下巴尖,赌气似的走路,心情确实不好,跟媳妇斗气。这个媳妇就是六子老婆。
    六子老婆,青白脸,长条个儿,薄薄身,好像没有奶子。她是怎么说给六子的,我不知道,恐怕她自己也不知道。这两个人不般配,六子矮,老婆高,一横一竖。这在城里比较少见,姚庄人找对象倒也不看身高,他们有另外的标准:一看家庭成分二看队里工分(关于成分、工分,可去百度一下,孩子)。这种择偶导向对六子不利。六子的条件归结为一句话:富农儿子上工一天一毛三。找个鬼老婆啊。但是出鬼了,他居然把女人娶进门,天晓得媒婆怎么忽悠的。六子娶到媳妇,喜得合不拢嘴,白天不忙夜里忙。庄人素来有听墙壁的爱好,这两个人的夜晚动静,被几个后生听了个不亦乐乎,描述极为详细,过程几无疏漏,这里不便说了。
    六子老婆嫁过来,很少出来做活,这就比较奇怪,莫非跟我一样也是个懒人?我怕上工,情有可原,我是城里人,不习惯农村生活,做活苦也罢了,单调乏味,让人受不了,望着太阳不肯下去,烦也烦死。六子老婆跟我不一样,她是农家女,从小苦惯的,怎么比他还懒。怪道是,庄人不谴责六子老婆,有时候会教训我,你怎么不出来做活啊,要参加劳动啊,等等等等。气死我了。六子老婆不出来做活,在家干吗?带小孩?不会的,庄上小孩如同散养鸡,不用照看,跑跑也就长大了。偶尔也会出事情,东庄一个小小孩把奎宁当糖吃,家里人收工回来,看见小孩躺在地上,赶快送公社医院,已经来不及。这起事故与我有关系,我是发打摆子药的,但是(这个转折词很重要),我叮嘱各家各户把药放好,那家人没有妥善保管,那是他的事,责任不在我。
    六子老婆出来做活也不大说话,心里烦闷。她跟婆婆经常吵嘴,关在屋里吵,不让外人知道。姚庄人爱面子,吵架不会大声嚷嚷。只有一户人家不要脸面,吵得惊天动地,就是我家。我家在城里吵,来到姚庄照样吵,确切地说,是我父亲吵,酒后骂人。我母亲不出声,我们也不敢出声。夜晚的庄子静得跟死似的,老倪先生的高喉咙时起时落,一庄人睡在床上听。扯远了,不谈倪家,还是说说六子家。那天下午婆媳在家吵起来,六子妈终于憋不住了,哭喊着冲出家门,奔向菜地前面的池塘。池塘在庄子南面,弯成镰刀状,庄人在这里洗衣服,洗菜,洗山芋,牛做活回来在这里洗澡。我蹲在池塘边,一篮子山芋浸在水里,用小木棍捣呀捣。猛可间,身边哗啦一声,有人冲下水去。我赶紧站起来。池塘不太深,跳水者浮出水面,瘦脸,尖下巴,眼睛眨巴,动也不动,这不是六子妈么。庄人疯跑过来,拉六子妈上岸。她大叫一声:我不活了。把头往水里一埋,水面翻起水泡,咕噜噜响。我在旁边笑死过去。
    六子老婆跟男人闹翻了,我从她走娘家看出来的。庄人女人回娘家,男人也会跟着去,但是不敢并排走,并排走路让人笑话,一般来说,女人走在前面,男人尾随其后,跟踪似的,从娘家回来,男人只顾往前走了,女人要落后很远很远。六子老婆走娘家,独往独来,六子总是不去,他可能想去,媳妇不带他去。我看到六子老婆独行,知道情况不妙。这算小事情,还有大事情,大事情就是睡觉不在一起了。六子和老婆睡觉还是睡在一起(没有第二张床),但是摸不到女人。摸不到女人是六子自己说的,白天老在身边跑,晚上睡觉摸不到。六子老婆离家出走以后,人家逗他,说,六子,你女人呢?他没有恼火,反而笑着说,白天看看多多少,晚上一个摸不到。
    姚庄那个地方有一种风气,女人过不好会跑,不是跑回娘家,而是跟别的男人过日子。六子老婆走了,小孩没有妈妈,哭着闹着。六子去老丈人家找,碰了钉子回来,人家不告诉他。后来经过多方工作,媳妇总算回来了,没有多少日子又走了,再也没有回来。六子带着女儿生活,小孩子到处玩,没有闹着要妈妈,晚上肯定会要的,时间一长也就不要了。过了两三年,六子女人被人发现,住在砂礓河北面一户人家,挺着大肚子站在自留地里,看来看去。六子闻迅赶过去,被人家端铁叉逼走,也就罢了。我很生气,说,这样做是重婚,要坐牢的。庄人笑笑,六子好像也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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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8-21 19:27:18 | 显示全部楼层
    姚庄杂忆(8)家旺
    (2015-08-17 15:38:43)

    家旺是个矮胖子,在队里耕地,赶车。牛比较怕他,大车陷进烂泥地,牛拉不动,人打人骂,牛不听,喊家旺来。家旺走到牛跟前,接过鞭子,喝一声,牛赶忙睁开眼睛,后腿一蹬,大车起来了。若是不肯蹬或者蹬不动,那就要吃苦头,家旺爬上大车,站稳了,甩鞭,啪地一炸,击中牛的腿裆。
    家旺会用牛,做活不勤快,耕地不多一犁,赶车不多一趟。他的勤快在自留地上,拔得一根草没有,种玉米,种麦子,种白菜,种萝卜,不管种什么,全都长得旺,他把最好的肥料用在自家地上,最好的肥料就是不掺泥的粪肥,掺泥的粪肥称给队里,折算成工分。
    往粪里面掺泥,不是家旺的独创,家家都一样,队长也掺泥。当然,应对措施也是有的,队里到各家收肥料,先评定孬好,好肥料多给工分,孬肥料少给工分,好与孬,队长说了算,他说好肥就是好肥,他说孬肥就是孬肥。
    肥料可以换工分,庄人积肥也勤快,积肥不靠拾粪也不靠人拉撒,一家人拉撒不抵一头猪,造肥主要靠猪,家家猪圈有个凹塘,猪在里面拉撒和游戏,日久盘成沼泽,便是上好的肥料,主人用锹抄出来,堆在猪圈边上,再往凹塘添新土,猪又开始和泥,猪也成了劳动力。
    家旺养猪,二百斤奔上才肯卖掉,猪大卖钱多,猪大出肥多,但是肥多未必是好事,每次评定肥料,队长总要说掺泥多了,家旺说不过他,家旺女人吵,吵也没有用。
    队里又要收肥料了,家旺把猪牵出来,开始清理猪圈,他铲掉一层土,连同猪粪搅拌,然后堆在肥料堆上,拍打成长方形。忙弄完了,他把猪绑在小车上,推向公社收购站。卖了猪,天快黑了,赶紧推车往家走,走着走着,肚子里面难受,走到南干渠,实在不能再走,他蹲下身,拉一泡屎,起身系好裤子,找了几片枯叶,把自己的遗留物包起来,挂在小车上,晃啊晃地回家,扑地扔进粪坑。
    女人不在家,女人到学校去了。家旺的女人在小学做饭,烧山芋稀饭,贴玉米饼子,切咸萝卜干,给几个老师吃。上面来人检查,就要搞几个菜,凉菜有花生、芫荽、萝卜、苹果、油条,热菜是面粉炒鸡蛋,葱花炒萝卜丝,煎小鱼,韭菜糊汤,偶尔也有肉,够她忙的。
    家旺掀开锅,山芋玉米粥黄澄澄,冒出热气,他喊两个小孩吃,一大两小蹲在锅屋里,缩脖子喝,喝完撵他们睡觉,他在堂屋里坐下,开始编粪筐,紫穗槐枝条粗硬,编起来费力,在他手中软得很,他慢慢编,编好的粪筐摞在院子里,赶集上街去卖。
    外面偶尔狗吠,再没有声响,家旺编得累了,想去睡觉,女人还没有回来,他放下筐,起身去学校看看。
    外面黑得看不见,路面上冻,又硬又滑,家旺穿着毛窝子鞋,鞋底钉一块木头,走路像踩高跷,橐橐响。他走习惯了,不用看路,照样走得快,经过一家又一家,人都睡死过去,走到队长家,狗窜出来,又缩回去。他骂一声,继续走。
    来到学校,校园里面黑咕隆咚,他走到东边锅屋,头一低推门进去,屋里很暖和,没有人,灶台上一盏油灯,灯苗微动,冒着细烟,灯下大碗小碗筷子,胡乱堆在锅里。灶前堆着烧火的玉米秫秸,散乱一地。
    他往里灶口望,看见一个光脊背。
    家旺愣住了。
    光脊背从灶口爬起来,是队长,队长穿上衣服,走了。
    家旺站在原地,女人坐在灶口,都不说话。
    他回去了。毛窝子踩着路面,一步一滑,险些滑倒,他小心走,不敢走快,走到队长家,队长蹲在门口抽烟,火星一闪一灭,看不清脸,黑暗中传来声音:坐坐啊。
    家旺说:不了。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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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8-21 19:27:38 | 显示全部楼层
    姚庄杂忆(9)李三
    (2015-08-21 18:50:03)

    李三不是本名,排行三,刘五也是,排行五。这两个人读到高三,准备考大学,哪晓得大学不办了,只好回姚庄种地。想不通啊,刘五成天乱跑,嘴里X+Y说个不歇,李三大白天闷睡。两家人急呀,庄人说,中邪了,赶快冲喜。李刘两家立马张罗,给儿子说女人。媳妇娶来家,李三白天不睡觉了,出来做活,晚上早早睡觉,来年生出一对双胞胎,全家人笑死过去。刘五娶了老婆,也不再乱跑乱说,但是女人肚里没有动静,他去问李三,李三笑而不答。
    李三有个堂兄,早两年考过大学,落第回来,不肯娶女人,一门心思写小说,投出去又退回来,没有成功的。他不泄气,照样写。有一天县剧团来人找他,说看了他在新华日报上发表的小说,认为他有创作才华,想调他去当编剧,堂兄这才知道小说发表了。
    堂兄去了县里,吃国家口粮,这在姚庄乃至前后庄子成为爆炸性新闻。李三内心麻痒,也开始创作,他不写小说,写诗,诗的字数少,或为捷径也说不定。这位未来的诗人,白天上工,晚上在油灯下歪头写,其诗作在大队宣传队里朗诵着,其他地方暂且没有回音。他承认功底不够,创作愈加勤奋,并注意从古诗中吸取精华,比如,红杏枝头春意闹,这个“闹”字用得好,他想找人谈谈,分享这个“闹”。他看不起庄稼人,找了知青小倪,小倪说“闹”不好,吵架才闹呢,李三掉头就走,不跟他谈了,去八队找老王。老王说,红杏枝头春意闹,就是女人在外面胡搞。李三回过头去,憋住气,不让自己笑出来,他的脸皮紫去,紫去,终于扑哧一声,喷笑出来,笑抽筋了。他不是笑老王的解释,是笑老王这个人,他就是因为胡搞女人,戴上坏分子帽子,从南京押送下来的。
    老王原来在医院工作,是化验师,对细菌有职业敏感,他从报纸上获悉,有一种放线菌肥料叫“5406”,对粮食作物有增产效果,他认为有必要生产这种肥料,向姚书记推荐。姚书记不相信,说要么化肥,要么屎肥,细菌能肥田么?老王说不动他,也就不再说,自己做试验,他把菌肥培养出来,撒进水稻地,水稻叶子长油亮了。
    姚书记看了很高兴,决定生产5406,腾一间屋出来,派两个助手给他,就是李三和刘五。有关生产过程及其困难与挑战,全都不必说,总之成功了。李三写了一篇报道,投给地区日报,很快登出来。李三拿着报纸,看得不歇,傻笑不已,这种歹样子,让刘五不爽,骂李三,说5406是人家老王搞出来的,你吹你自己,不写人家老王。老王在旁边笑笑,没说什么。李三把刘五拽到门外,跟他说,不是我不写,他是坏分子,怎么能登报呢。
    县委书记看到这篇报道,打电话给公社书记,表扬姚庄大队,并且说要来开现场会。公社书记放下电话,跳上自行车,狂蹬,后面跟着一溜串,武工队似地扑向姚庄。书记看了试验田,骂姚书记,磨盘大的地方吹成天,县委书记来了,怎么交待?!姚书记转身吼道:李三,你狗日的过来。
    李三腿软软的,走到公社书记跟前,书记换成一脸笑,说不孬不孬,这是科学种田,要大力表扬,然后下指示,一二三四五六七,归结为两条,试验田要重新弄,经验材料要写好。
    公社书记走了,姚书记赶紧布置,这块试验地不要了,换南湖那块肥地,用5406拌上化肥撒,叫老王准备发言材料,说完也走了。李三跟在姚书记脚后,边走边说,老王是坏分子,不能在会上发言。姚书记停下脚步,你去讲,你懂个屁啊。李三说,文章是我写的,怎么不会讲呢?姚书记想了想,那就你讲吧。
    转眼就是现场会,试验田一片深绿,稻叶乌阔,田埂切成豆腐也似平,红旗迎风呼响。老王、李三、刘五站在田埂上,迎接参观人群。县委书记来了,后面跟一堆人,书记握着老王手,问:你是?老王不好回答,我是农民,我是下放干部,我是坏分子,好像都不合适。姚书记替他说了,下放干部,下放干部。
    看了都说好,李三的发言也获得掌声,书记充分肯定姚庄大队的经验,当即拍板,筹建菌种厂,在全县推广5406菌肥,调李三去县农业站帮助工作。
    听到这里,刘五掉头就走,老王跟他一起走。刘五只顾走,不说话,老王说笑话给他听,他不听,老王也就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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