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等致姚体备信札考释(中) 张金栋 (河北省文物出境鉴定中心,河北 石家庄 050031) 【关键词】曾国藩;左宗棠;姚体备;湘军;太平军;清代信札 【摘要】上世纪40年代初,爱国实业家赵雁秋先生收藏了清末重臣曾国藩、左宗棠等人致署皖南道姚体备的一批信札,其书写时间为咸丰十年十二月中旬至同治元年三月(1861年1月——1862年4月),时值湘军、太平军“安庆之战”及皖南拉锯战的关键时期,札中多涉湘军在皖南的军事部署、军饷筹措及安庆战况密报等机密。其书写大多纵横急就、妙契自然,寓性情、襟度、风格于楮墨之中,具有很高的历史价值与艺术价值。 第九札 凡4页,纵22厘米,横12.4厘米(图九)。释文如下: 秋浦尊兄年大人阁下: 二十九日未刻接二十七日午刻惠缄,具悉一切。闽贼二十三日窜陷婺源,渔亭防务吃重;大洪岭脚有贼,柏溪防务亦重。阁下欲峰、礼、豫改扎渔亭,均归朱镇军统领,而江军门驻柏溪不动,亦是补救之一法。峰、礼、豫三营各有隐情:峰营有禀来,自请裁遣,极言其勇不可用;礼营杨镇魁亦有禀来,告假省亲,情词痛切;豫营屡请归鲍军统领,不愿归别处统辖。若此三军移扎渔亭,人各一心,闽贼果来,必将不战自溃。豫营久驻历口,深沟高垒,几费经营,尤为安土重迁,不愿移动。凡此等军中隐情不可不细心体察,一拂其情,虽劲旅亦不得力,况劣营乎?鄙意豫营万不可动,峰、礼在黟在渔无甚区别,介乎可动不可动之间。江军门若移渔亭则须全军驻渔,若留柏溪则须全军驻柏,断不可两头兼顾,反致此误事。鄙人向不喜言分兵,亦不喜言兼顾,亦不喜屡调屡动,此三者望阁下时时留意。 接左京堂廿五日信,渠于日内进兵婺源。又闻王梅村观察所带九营于廿七日由麦里桥开赴祁门,此两支若有一支先到,则大局决可无碍。黎寿民到东流后,将来是否回祁,再行斟酌。肃复,即请台安。 愚弟曾国藩顿首 三十日早 此札著录于《全集》之《书札》卷16,【33】编者删121字。 所言“ 闽贼二十三日窜陷婺源,渔亭防务吃重;大洪岭脚有贼,柏溪防务亦重。”据咸丰十一年五月三十日曾氏《与沅弟书》云:“闽汀之贼,从德兴于二十三日窜陷婺源。上而渔亭,下而景镇,又同吃紧。”【34】又,咸丰十一年六月初九日,曾氏《与沅弟书》云:“祁门之大洪岭,初二日被贼攻破,初三又已退出。”【35】按,咸丰十一年五月中旬,闽、汀的太平军攻陷婺源,而且大洪岭一带亦有太平军出现,危及祁门、休宁,故曾氏对渔亭、柏溪防务再次进行部署。 所言“接左京堂廿五日信,渠于日内进兵婺源。又闻王梅村观察所带九营于廿七日由麦里桥开赴祁门,……” 据咸丰十一年五月二十九日,曾氏《复左季高》云:“阁下亲率八营前赴婺源。而此间有云老湘等营将开赴祁门,岂阁下另有后命耶?渔亭空虚,岭防告警,纷纷请兵。若梅村九营能至祁门,则大慰祁休军民之望矣!”【36】又,咸丰十一年六月初八日,曾氏《复陈左宗棠军不能赴浙折》云:“婺源县为皖浙绾毂之区,……闽汀大股,头起,二起,由德兴、婺源上窜,图犯徽州。左宗棠已于六月一、二日,自统各营前赴婺源,一面与张运兰等约会夹击闽汀之贼,一面谋所以保守徽州兼保婺源饶景之策。” 【37】婺源介皖、浙、赣之要冲,故曾氏谘商左宗棠驻扎婺源,王梅村开赴祁门,以扼太平军之来犯。 此札非曾氏手书,且最后“三十日早”四字书风、墨色与正文有别,当为后添。《日记》咸丰十一年五月廿九日云:“早饭后清理文件,旋写九弟信一,口占左季高信、姚秋浦信一。”【38】可知此札口占于咸丰十一年五月二十九日(1861年7月6日),三十日早发出,地点为东流。 按,以上第五至第九札凡5通,其时间紧凑,事关重大,可见姚氏所负之重任。据咸丰十一年五月二十五日,曾氏《与沅弟书》云:“皖南道拟以姚秋浦署理,吏事较凯章略熟,又与张、朱、唐三人相得耳” 。【39】又,咸丰十一年五月二十八日,曾氏《拣员署皖南镇道折》云:“查有江西候补知府姚体备,由进士知县,分发江西,历著循声。上年经臣札调来皖,委办营务处,器识恢宏,不惮艰险。现奉谕旨饬臣保举道府大员,该员堪膺斯选,合无吁恳天恩,将江西候补知府姚体备,以道员归于安如补用。如蒙俞允,即令署理徽宁池太广道缺,于军务地方,均有裨益。” 【40】《钦定剿平粤匪方略》载:“上谕内阁曰:‘……江西候补知府姚体备著以道员归于安徽补用,并署理安徽徽宁池太广道。’”【41】可见这5通信札所书时间正值两江总督曾国藩保举姚氏署理徽宁池太广道(即皖南道,正四品)的前后,此职为皖南最高官员,负有守土之责。 曾国藩致姚体备第九札(1)
曾国藩致姚体备第九札(2)
第十札 凡3页,纵25 厘米,横13.5 厘米(图十)。释文如下: 秋浦尊兄年大人阁下: 接初四申刻惠书,具悉一切。左公信来,已分起进驻婺源,计初四五到矣。婺源有重兵则徽、休稳,景镇有重兵则祁门稳,岭内大致已安。 白茅岭在何处,何以距祁仅四十里而鄙人不知,系何人所探,有续警否?请绘图见示。 阁下仁心深识,肫挚逾恒,将来必有造于皖邦。第下手之处,宜专而不宜博,譬之食前方丈下箸必先一肴,锦衣百箱着体不过数袭,故以善弃之说奉献,已别具另纸矣。即问台安。 愚弟曾国藩顿首 六月初十酉刻 云岩尊兄均此敬候。祁门□□何如?营中尚有余米可支月余否? 此札著录于《全集》之《书札》卷16 ,【42】编者删95字。 所云:“左公信来,已分起进驻婺源,计初四五到矣。”据咸丰十一年六月九日,曾氏《与沅弟书》云:“左军初二三进扎婺源,留三千人守景德镇。”【43】《左宗棠年谱》亦载:“(咸丰十一年)五月,……曾公以徽州新复,奏留公军保婺源。 六月,己未,留军守景镇,自将四千人移军婺源。 ” 【44】又,咸丰十一年六月,曾氏《复左季高》云:“大旆进驻婺源,徽、休恃为泰山之靠。贵部留防景镇,祁门亦无粮阻之虞。极慰!极感!贵军仅七千人,统略徽、饶、广三府廿一县之地,往来策应,其功极广,其事极劳! ”【45】足见左氏分兵驻守婺源、景镇,可保祁、徽安矣。 《日记》咸丰十一年六月初十日云:“写姚秋浦信一。”【46】知此札书于咸丰十一年六月初十(1861年7月17日),地点为东流。 札中所谓“故以善弃之说奉献,已别具另纸矣” 之“另纸”,载《全集》之《书札》卷16,【47】为成完璧,迻录如下: 批姚秋浦禀 末条本有发实下手之处。前数条虽空话,皆仁言也。阁下有仁心,有远识,大本已立矣,所患者在不善择,不善弃耳。如有两事宜行,一切一缓,则当择其急者,弃其缓者;若两事并急,则当择其尤急者,弃其次急者;如有两人宜用,一优一劣,则当择其优者,弃其劣者;若两人并优者,则当择其尤优者,弃其次优者。推之行文之命意,用兵之争关,有所择,不能不有所弃,阁下若不善于弃,欲诸政并举,则恐一事难成,祈审择之。 曾国藩致姚体备第十札(1)
曾国藩致姚体备第十札(2)
第十一札 凡2页,纵22.1厘米,横14厘米(图十一)。释文如下: 秋浦仁兄年大人阁下: 顷接惠书,历述渔、屯、休、歙等处凋残之状,目不忍睹,耳不忍闻。经此惨劫,此后徽民应无它患矣。今欲保此孑遗,亦别无普济之法,但求兵力可恃,坚守数城,不再为贼所有,即可渐冀休养生息。 屯溪厘金已札委欧阳小岑、程敬生,兹将程札带去,请阁下就近即催程令赴屯兴办。章程皆请阁下酌定,或概照张者 □旧章□可□茶税一项,据伊守禀:旧章每引九钱,内六钱名茶捐□,照给奖,三钱名茶厘,给予厘票。府县各收三分,余八□四分充饷,已批令照旧办理,如有不妥之处,请阁下察看,随时更改。左公在婺源,茶引必改章程。鸦片每箱税银三十两,每箱约值价五百金。每过一关皆照此完税,久经部定,天下通行矣。屯溪亦宜照抽。所开张仁法等四员已咨调前来,仍求以函劝之。即问台安。 国藩顿首 七月一日申初 所言“顷接惠书,历述渔、屯、休、歙等处凋残之状……。” 据咸丰十一年六月二十九日,曾氏《与沅弟书》云:“姚秋浦一信,言徽州近状甚详,附寄一阅。”【48】姚氏所述兵燹给徽州(即渔、屯、休、歙等处)带来的惨状,曾氏不忍卒读,将之附寄给正在围攻安庆的前敌总指挥曾国荃。 所云“屯溪厘金……章程皆请阁下酌定,……左公在婺源,茶引必改章程。”据咸丰十一年六月,曾氏《复左季高》云:“厘金告示及章程读悉,屯溪亦拟于日内兴办,由皖南姚道会同祁门粮台作主。秋浦正派而有血性,志欲补救时艰,于台端向慕尤殷!诸事有相交涉者,望阁下扶翊而玉成。”【49】姚氏作为皖南最高官员,负有征收厘金、筹措军饷之责。曾氏对其评价甚高,并嘱托左宗棠扶掖。 《日记》咸丰十一年七月一日云:“复姚秋浦信一。” 【50】知此札书于咸丰十一年七月一日(1861年8月6日),地点为东流。 曾国藩致姚体备第十一札
第十二札 凡4页,纵25 厘米,横11.5厘米(图一二)。释文如下: 秋浦尊兄年大人阁下: 初四日接廿九日惠书,冗中尚稽裁复,顷又得十二日来缄,藉悉一切。 黎寿民去岁来时,说明不作地方官,后又屡次请归,强留在此,若必令为祁门,不过速之行耳。日内敝处当另委一员赴祁,休宁则实无人可委,且姑仍之。泾县绅民请地方官,似更无员可代理矣。祁门施粥之局约可接济至何时止?如尚需银钱,敝处可再筹济少许。 鲍公日内必至章门,省垣(南昌)当可安稳。援贼之救安庆者尚未猛扑官军后濠,而城外之石垒又被我军破其四座,杀贼千余。多公亦在桐城获一大胜,足慰远注。 伴山兄请假回籍,闻其病骨支离,不忍不批准,然山内粮台实无可接办之人,只好暂以勉亭经手。阁下常驻祁门,遇有粮台大事,就近照料,盖营务处本可无所不管,但不别兼粮台名目耳。顺问台安。 年愚弟国藩顿首 七月十六日 所言“黎寿民去岁来时……且姑仍之。”上承第九札所云:“黎寿民到东流后将来是否回祁,再行斟酌。” 黎寿民,即黎福畴(1820-1862年),字寿民,湖南湘潭人,咸丰二年(1852年)进士,曾国藩幕僚。由此可知皖南战乱频仍,人才极度短缺。 所言“鲍公日内必至章门,省垣当可安稳。” 据咸丰十一年七月十八日,曾氏《近日军情片》云:“江西伪忠王一股,六月底窜至生米、万寿宫一带,距省城仅三四十里。总兵鲍超率师赴援,贼众仍退瑞州、奉新等处。”【51】按,是年六月底,太平军忠王李秀成率军自江西瑞州进至南昌对岸之生米镇、万寿宫一带,南昌告急,曾氏调鲍军救援,迫使李秀成退回瑞州。 所言“援贼之救安庆者尚未猛扑官军后濠”,即太平军三次援救安庆失败后,紧接着是第四次援救,即是年七月中旬,太平军英王陈玉成、辅王杨辅清、章王林绍璋、定南大主将黄文金等率四五万人集结于集贤关、毛岭、十里铺一带,一场惊天动地的恶战即刻来临。 《日记》咸丰十一年七月十六日云:“早饭后围棋一局,……写左季高信一件、姚秋浦信一件。”【52】知此札书于咸丰十一年七月十六日(1861年8月21日)上午,地点为东流。 曾国藩致姚体备第十二札(1)
曾国藩致姚体备第十二札(2)
第十三札 凡3页,纵22.6厘米,横12厘米(图十三)。释文如下: 秋浦尊兄年大人阁下: 廿二、廿四两日接十九、廿一两次来函,具悉壹是。王煊虽无不法情事,而□招游勇即系大不安分。去岁皖北有郭文荣疏长庚等皆藉团练为名,招集流亡,大为地方之害。王煊既已拿获到案,即不从重惩办,亦须交县收押,以熄其风。史令现未派差事,即由敝处径札令署祁门,行知尊处知照。婺、祁、黟各处田禾有秋,至以为慰。 安庆援贼二十、廿二两日连扑围师,后濠尚未见,十分凶悍,惟廿二日自巳刻至五更,猛扑一昼夜,比时虽幸击退,思之犹为心悸。廿三日以来无大动作,然连营濠外更番迭扰,时觉可虞。顷已檄春霆自□江驰回皖北助剿。其伪忠逆一股悉渡赣水以东,势将仍由抚、建、广信,窜归皖、浙,已咨请左军探明贼踪所向,相机援击。即现踞湖坊等处之闽汀各股,并请左公酌带所部前往攻剿。知念附闻,复问台安,不一。 年愚弟曾国藩顿首 所言“安庆援贼二十、廿二两日连扑围师……时觉可虞。”据咸丰十一年七月,曾氏《复毓中丞》云:“狗辅等伪王救援安庆,乃萃倾国之师,全力上犯,较之四月之役,凶悍倍之,虽经竭力击退,而危险万状,思之心悸!计月黑雨夜,更有数番猛扑。”【53】又,咸丰十一年七月二十四日,曾氏《与纪泽儿书》云:“援贼于十九、二十、二十一日扑安庆后濠,均经击退。二十二日自巳刻起至五更止,猛扑十一次,亦竭力击退。”【54】按,第四次援救安庆的太平军于七月十九日开始进攻,尤其是二十二日,太平军昼夜猛攻12次(曾氏误11次),皆被湘军击退。仅此一战,太平军死亡近万人,湘军用火药17万斤、铅弹50万斤,可见战斗之惊心动魄。 所言“顷已檄春霆自□江驰回皖北助剿。” 据咸丰十一年七月二十四日,曾氏《与沅弟书》云:“鲍军即刻飞调。”【55】即飞调援江西的鲍超返回救援安庆。 所言“其伪忠逆一股悉渡赣水以东,势将仍由抚、建、广信,窜归皖、浙”。系咸丰十一年六月,太平军忠王李秀成逼近武昌,不战而退,于七月初渡过赣江东返。 此札无书写日期,且非曾氏手书,结合以上所考,当口占于咸丰十一年七月二十四五日(1861年8月29日或30日),地点为东流。
曾国藩致姚体备第十三札(1)
曾国藩致姚体备第十三札(2)
第十四札 凡2页,纵22.5 厘米,横8厘米(图十四)。释文如下: 前信已缮未发,而□(安)庆克复,大局似有转机。俟鲍军攻伪忠一股、湖坊一股,□行扫荡外,即请左军进攻池州,庶岭内诸军前后皆有援应。至饷项十五万金之说,国藩于四十日内当办十一万解交祁台,请阁下在山内办四万金,除徐守所催盐捐已有一万七千可指外,余再措二万三千金,丁捐厘盐四项当可凑足,祈阁下竭力为之。再问台安。 国藩顿首 初□ 所言:“前信已缮未发,而□(安)庆克复,大局似有转机。”据咸丰十一年八月初二日,曾氏《克复安庆省城片》云: “八月初一日卯刻,官军用地雷轰倒北门城垣,队伍逾濠登城,该逆仍用枪炮抵死拒敌。经我军奋勇直前,立将安庆省城克复,杀毙长发老贼二万余人。” 【56】按,咸丰十一年八月初一,湘军克安庆,杀人万余。 所言“俟鲍军攻伪忠一股、湖坊一股”。据咸丰十一年八月,曾氏《复鲍春霆》云:“雄师渡河追剿忠贼,刻下想已追过抚州矣。……俟贵军追至河口,将忠逆及湖坊两股尽行驱逐后,大为歇息,乃可另剿他处。” 【57】七月二十四日,曾氏急调鲍超由江西返回救援安庆,鲍行至武阳渡时,闻安庆已克,乃折回,继续追击忠王李秀成。李秀成于八月二十三日入浙江。 此札无受信人,系一附页,所书日期漫漶,仅可识一“初”字。《日记》咸丰十一年八月初四日云:“早饭后围棋一局。……添姚秋浦信一。”【58】与之相吻,知此札书于咸丰十一年八月初四日(1861年9月8日)上午,地点为东流。 曾国藩致姚体备第十四札 第十五札
凡2页,纵22.2厘米,横12.5厘米(图十五)。释文如下: 秋浦尊兄年大人阁下: 前接惠书,尚未奉答,芸陔缄商进兵事宜,亦未裁复,至以为歉。日内少荃因妻丧,尚斋因子丧,均未来营,故敝处繁冗多不治也。 山内粮台久无饷到,鄙人忧灼之至。前十一万之约订,定由敝处办六万,省台辅堂观察办 □□(五万)□□。兹将湖南所解五万专人解祁,敝处下欠一万,亦于近日设法解去,或可不逾四十天之限其(期)。省台李公处五万,请阁下就近飞催,恐不能不逾限期。断不落空,但少迟耳。尊处所筹四万已有成数否?进兵事另具公牍。请持示畇荄为荷,即问台祉。 国藩顿首 九月初三早 所言“日内少荃因妻丧、尚斋因子丧,均未来营。” 即后面李榕第八札所言“少荃丧偶,径回江西。尚斋丧两媳,其夫人、长君俱病,不能移动。”按,安庆克复后,曾氏于咸丰十一年八月八日由东流移驻安庆,而众文武官员却因风阻滞留东流。恰于此时,曾氏的得力助手李鸿章、程桓生遇丧事请假,“故敝处繁冗多不治也”。 所言“前十一万之约订,……尊处所筹四万已有成数否?” 即上承第十四札所约“至饷项十五万金之说,国藩于四十日内当办十一万解交祁台,请阁下在山内办四万金”。时过一月,距所约期限已近,故曾氏询问办理得如何。 由上所考,此札应书于咸丰十一年九月初三日(1861年10月6日),地点为安庆。 曾国藩致姚体备第十五札 第十六札 凡4页,纵23厘米,横12.3厘米(图十六)。释文如下: 秋浦尊兄年大人阁下: 二十、廿一、廿六等日连接十四、十六、廿一三次来函,具悉壹是。春霆十九日过江,月初可以进兵。云崖一军令由太、石一路打出。礼、峰等营令随同朱军出岭,归春霆调遣。桂生一军,令留千人防守休城,其余均派出岭,助朱军打行仗,俟扫清岭外各股,仍收回休宁驻防。豫庵因病请假,所遗豫字营已批令由云崖派员接管。李济元驻守建德,云崖肃清石埭一带,与建德相去太远,难于照料,拨归统领之说似可不必。口粮可照尊议分拨,亦不必由云崖领给。 祁门茶号捐银一案,尊批极是。韩文治、遣抱告王顺来此间具禀,已批令善后局传讯,并将尊函及批交善后局一阅矣。现据护九江道蔡芥舟太守录九江佛领事照会,到营索退捐款,意欲连徽郡向章茶捐茶厘银九钱一概不认。敝处将以徽属茶捐茶厘系奏定章程,且出自本地贩茶之商人,与收买之洋商人无涉等语批驳之,待尊处迅将此案讯结,当一并批示也。 日来上海因浙事日坏,纷纷派员来皖乞师,国藩无以应之,拟俟舍弟招募新勇到皖换防各处,即令率老勇八千人赴沪,以保财富之区,然须俟明年春仲始能成行,未知赶得及否? 四眼狗由金陵率水陆诸贼上援,十五日大犯运漕,幸得击退。知念附告,复问台安。不一。 年愚弟曾国藩顿首 所言“春霆十九日过江,月初可以进兵。……云崖肃清石埭一带,与建德相去太远,……”据《霆军纪略》咸丰十一年十月载:“曾文正公调鲍公一军由青阳前进,朱品隆、唐义训等军由石埭前进,会剿宁国。”【59】安庆克复后,曾氏部署兵力,调鲍超、朱品隆等进剿石埭、青阳、宁国的太平军。 所言“日来上海因浙事日坏,纷纷派员来皖乞师,……以保财富之区。” 据《日记》咸丰十一年十月十六日云:“午刻,江苏上海庞宝生派户部主事钱鼎铭来请兵,……钱君在坐次哭泣,真不异包胥秦庭之请矣。”【60】又,咸丰十一年十月二十四日,曾氏《与澄、沅二弟书》云:“上海富甲天下,现派人二次前来请兵,……余必须设法保全上海,意欲沅弟率万人以去。”【61】按,咸丰十一年八月,李秀成率军长趋入浙,攻占了绍兴、衢州等地,上海岌岌可危,官绅钱鼎铭等来到安庆,哭求总督速派援兵。 所言“四眼狗由金陵率水陆诸贼上援,十五日大犯运漕,幸得击退。” 据咸丰十一年十月二十四日,曾氏《与澄、沅二弟书》云:“十五日四眼狗水陆上犯运漕,被我军击退,杀贼颇多。”【62】又《日记》十一年十月廿日云:“接陈航仙禀,知运漕于十三、十四、十五水陆接仗获胜。”【63】按,运漕镇地临大河,上通巢湖,下接大江,原为太平军粮食聚散地。“自咸丰三年后,贼粮皆聚于此,上而接济安庆、庐州,下而接济金陵老巢,实为南北之锁(金仑)。”【64】故英王陈玉成想夺回运漕镇,却被湘军击退。 此札无书写日期,且非曾氏手书。从其所言“二十、廿一、廿六等日连接……来函”,并结合以上所考,可知口占于咸丰十一年十月廿六日或廿七日(1861年11月28日或29日),地点为安庆。 曾国藩致姚体备第十六札(1)
曾国藩致姚体备第十六札(2)
第十七札 凡4页,纵22.8 厘米,横12.4厘米(图十七)。释文如下: 秋浦尊兄年大人阁下: 廿七日泐复一函,计当达览。初二日接到前月廿八惠书,具审壹是。 朱镇一军应先剿太平,次攻石埭。黟、太紧相接壤,太平肃清,则黟县不须置防,柏溪更可不必派营防守。尊处前次来禀,已于廿六日批发,此时当□(已)接到。祁门为景镇前敌,景镇屡为贼踞,故须屯兵祁门,免致中段太空。江军门一军仍以守祁为是,鄙意非不思守黟也。黟散漫而祁完整,守黟不如守祁之有把握耳。朱军分留五百人之说,非用兵所宜,仍令全数拔去为是。唐镇欲另派重兵驻休,自率全部与朱军同出岭剿贼,朱、唐本久相联络,鄙意非不欲如此办理,惟因此时别无可派驻休之兵,故只令派千人助打行仗,俟扫清岭外各股,仍收回休宁驻防,以为居中策应之师。渠既不愿分千人出岭,则即专守休城,已于渠来禀内批准矣。至老湘营一军驻防徽郡,□(现)在浙省逆氛甚炽,郡城防务极关紧要,该军不宜轻派队伍远袭,致郡防或有疏虞。日昨据寿春王镇禀报,青阳之贼分路犯池,已函牍并催鲍镇速行进兵矣,知念附告。 寄去新历三百本,希分给山内各营粮台各所及皖南印委各员。又华洋合刻告示三十张,亦希分发各处张贴。肃泐布复,顺问台安,不一。 年愚弟曾国藩顿首 此札内容多与第十六札相关,如“朱镇一军应先剿太平,次攻石埭。……柏溪更可不必派营防守。”即十六札的“云崖(即朱镇)一军令由太、石一路打出。”系进一步指示朱品隆具体的作战行动。再如“唐镇欲另派重兵驻休,……则即专守休城 ”等语,是对十六札“桂生(即唐镇)一军,……仍收回休宁驻防”的军事行动有所变更,不再“派千人助打行仗”。 所言“日昨据寿春王镇禀报,青阳之贼分路犯池,已函牍并催鲍镇速行进兵矣。”据咸丰十一月初四日,曾氏《与季弟书》云:“闻池州有青阳之贼来犯,不知直扑城垣否?”【65】又,咸丰十一年十一月十六日,曾氏《留朱品隆攻宁国片》云:“臣已令鲍超由山外循池州,进青阳。朱品隆由山内循祁门,进石埭,然后会合一路,以攻宁国。”【66】从文献记载看,此次青阳的太平军未敢大举进犯池州。但青阳为宁国门户,故曾氏调鲍超进军青阳,以便攻克宁国。 此札无书写日期,亦非曾氏手书。从札中言“初二日接到前月廿八惠书”,并结合以上所考,当口占于咸丰十一年十一月初二或初三(1861年12月4日或5日),地点为安庆。
曾国藩致姚体备第十七札(1)
曾国藩致姚体备第十七札(2)
第十八札 凡1页,纵22.3 厘米,横11.5 厘米(图十八)。释文如下: 秋浦尊兄年大人阁下: 顷接惠缄,并公牍茶捐一案,本应彻底澄办,因该商借夷势以抗官,其情可恶。正案只得如此完结,已照详批准。史令初登仕版,即蒙不洁,亦辜厚望。余进士义殉节,当汇案褒异 。率复,即颂台安。 国藩顿首 十一月十日 所言“并公牍茶捐一案,……已照详批准。”所“批准”的应是第十六札的“ 祁门茶号捐银一案,……待尊处迅将此案讯结,当一并批示也。”此茶捐一案因牵涉外国人,颇复杂。其具体情况,因尚未查到相关资料,待考。 《日记》咸丰十一年十一月初十日云:“本日写季弟信二件、姚秋浦信一件。” 【67】与此札日期相吻,即咸丰十一年十一月十日(1861年12月11日),地点应为安庆。 曾国藩致姚体备第十八札
第十九札 凡3页,纵23厘米,横12.5厘米(图十九)。释文如下: 秋浦尊兄年大人阁下: 日前手复数行,计达雅览。顷接十四日来函,具聆壹是。朱镇初拟出羊栈岭,现改由大洪岭,亦无不可。转运各事即责成李令办理。张牧现令随营,务须详细察看。民社之任尚待商酌。石埭杨、陈诸君,屡向余求贤父母,殊愧无以应之。 朱镇出岭后,江军门全部移驻祁门,无庸分兵留守黟县。盖黟县无形胜可恃,倘有疏失,贼亦不能久踞,但令休、祁两军静守十日,漠然不动,黟贼必退矣;祁门天险,易守而难攻,倘有疏失,则徽、休兵无退路,所关极大,故鄙意始终舍黟而守祁。阁下阅历较浅,可不必力争也。至张协(张运兰)一军扼守徽城,断难轻动,更不必令其出哨。现闻浙江有解围之信,深恐逆股回窜。徽、歙与淳、昌接壤,当以湘营全力遥控东南,不能更为西路游击之师。连日雨雪,春霆尚未进兵,晴霁即当拔营。俟霆营克青阳后,朱军再行出岭尚不为迟。 以后公事信件必候回音者,祈改用夹单,以便批发。泐此布复,并颂台安,不尽。 年愚弟曾国藩顿首 此札内容与承第十六、十七札相关,如所言“朱镇出岭后,江军门全部移驻祁门,……故鄙意始终舍黟而守祁。”即对第十七札的“朱镇一军应先剿太平,次攻石埭。……江军门一军仍以守祁为是……守黟不如守祁之有把握耳。”再次强调“守祁”之重要。按。此次曾氏对皖南调兵遣将,其目的是保皖援浙,如其所言:“自(咸丰十一年)九月以来,浙省军情日见危急,臣与毓科、左宗棠等,往复函咨,商谋援救,徒以地段太宽,兵力太薄,既须援浙,又须顾皖,又须保江,三者有并重之势,一时乏兼全之策。直至十月下旬,始定议左宗棠由衢州援浙,从正路以张军威;鲍超由宁国援浙,从旁路以掣贼势”。【68】 札中言“现闻浙江有解围之信,深恐逆股回窜……连日雨雪,春霆尚未进兵”。《日记》咸丰十一年十一月十六日云:“彻夜大雨至晓,念鲍军不能拔营进剿宁国,稍分浙贼之势,左军亦难成行,浙事糜烂。”【69】又,十八日云:“是日接左季高信,言浙江宁波未失,杭州解围,为之少慰。巳午间下雪,夜寒甚。” 【70】从第十六札可知,鲍超从十月“十九日过江,月初可以进兵”,后因雨雪所阻,至十一月中旬尚未进兵青阳,曾氏颇为焦急。 此札无书写日期,亦非曾氏手书。从札中言“顷接十四日来函”,并结合以上所考,可推知口占于咸丰十一年十一月十八日或十九日(1861年12月19或20日),地点为安庆。 曾国藩致姚体备第十九札(1)
曾国藩致姚体备第十九札(2)
【33】曾国藩:《致姚秋浦》,载同【3】之《书札》卷16,第2292页。 【34】同【11】,第819页。 【35】同【11】,第824页。 【36】曾国藩:《复左季高》,载同【33】,第2293页。 【37】曾国藩:《复陈左宗棠军不能赴浙折》,载同【7】,第796-797页。 【38】同【4】,第857页。 【39】同【11】,第818页。 【40】曾国藩:《拣员署皖南镇道折》,载同【7】,第794-795页。 【41】同【24】,第12-13页。 【42】曾国藩:《复姚秋浦》,载同【33】,第2295页。 【43】同【11】,第824页。 【44】罗正钧著,朱悦、朱子南校点:《左宗棠年谱》,岳麓书社,1982年,第78 页。 【45】曾国藩:《复左季高》,载同【33】,第2294页。 【46】 同【4】,第861页。 【47】曾国藩:《批姚秋浦禀》,载同【42】。 【48】同【11】,载同【2】,第838页。 【49】曾国藩:《复左季高》,载同【33】,第2300页。 【50】同【4】,第871页。 【51】曾国藩:《近日军情片》,载同【3】之《奏稿》卷14,第805页。 【52】同【4】,第878页。 【53】曾国藩:《复毓中丞》,载同【33】,第2301页。 【54】曾国藩:《与纪泽儿书》,载同【2】,第858页。 【55】同【11】,第855页。 【56】曾国藩:《克复安庆省城片》,载同【51】,第807页。 【57】曾国藩:《复鲍春霆》,载同【33】,第2303页。 【58】同【4】,第886页。 【59】清·陈昌撰:《霆军纪略》卷4,文海出版社,1966年影印,第290页。 【60】同【4】,第921页。 【61】【62】曾国藩:《与澄、沅二弟书》,载同【2】,第891页。 【63】同【4】,第923页。 【64】曾国藩:《克复铜陵县无为州等处折》(咸丰十一年十月十四日),载同【51】,第813--815页。 【65】曾国藩:《与季弟书》,载同【2】,第892——893页。 【66】曾国藩:《留朱品隆攻宁国片》,载同【51】,第818页 【67】同【4】,第933页。 【68】曾国藩:《力辞节制浙省各官折》(咸丰十一年十一月二十五日),载同【51】,第818--819页。 【69】同【4】,第936页。 【70】同【4】,第938页。 此文发表于《文物春秋》2013年2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