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秦川《小蒜绿》

姚波

小蒜绿
2016-04-29 05:30:30　来源: 西安晚报(西安)


姚秦川


在乡下，当几场春雨落地以后，蛰伏了一冬的小精灵们，就会悄悄地拱出地面，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万物复苏的世界。有昆虫，有植物，有野草。这其中，就包括那些细长嫩绿、长相轻灵、摇曳多姿的小蒜。
小蒜对于我最初也是最深刻的记忆，和一个“偷”字紧密相连。当时，我刚上小学一年级。一天，几个小伙伴跑到我家叫我，说是邻村的一户人家地里长了一大片小蒜，他们打算晚上去“弄”点回来过过口瘾。
对于好几天都没吃到一口菜的我来说，他们的邀请极具杀伤力。虽然心里知道这样做是犯错误的，但抱着侥幸的心理，我加入到了小伙伴的阵营当中。
那天晚上，当月亮高挂在天空之际，我们五个人，先是潜伏在一片小树林里，待仔细观察没人后，我们饿虎扑食一般，冲向那片小蒜地里，欢快地挥舞着手中的小铲子，动作麻利地将铲好的小蒜扔到随身携带的小筐子里，心情紧张而兴奋，每人都恨不得将地里所有的小蒜挖铲干净。
正当我们铲得劲起时，一声“抓贼”的吼声从天而降。随即，就看到有两个大人拿着棍子向我们冲来。我们顿时就被吓呆了，蹲在那儿几乎忘记逃跑。很轻易地，我们几个小毛孩就被对方来了个人赃俱获。
第二天，我们不仅被对方告到学校，还被请了家长，并且在全校召开的大会上被点名批评。最严重的后果，是我们五人当中本该有三个在当年加入少先队员，最后全被撤销资格。别提我们当时有多么羞愧和后悔了。
其实，相对于其他野菜来说，小蒜的口味实在谈不上好吃，有点苦也有点辣。但在当时物质极端贫乏的年代，也算是美味。
从外形上看，小蒜的叶子长相像香葱，中空，比香葱更细。根却有点像蒜头，但是比蒜头要小，不分瓣。
小蒜最好吃的方法，当属小蒜鸡蛋饼。不过，这种做法显得过于奢侈。当时，小蒜好找，鸡蛋却是稀罕东西。虽然我家里养着几只老母鸡，每天也能收到一两个鸡蛋，但那些鸡蛋只有两个用处：第一，换钱补贴家用。第二，每个星期给生病的爷爷打两个荷包蛋。我之所以斗胆说出小蒜鸡蛋饼好吃，当然是有根有据的。那是我在尝了邻居家小胖手中的小蒜鸡蛋饼，并答应帮他做两天作业后给出的较为客观的看法。
母亲最常见的做法，是将小蒜剁碎了，加入盐、胡椒，最后和进面糊里，摊成饼，煎着吃。这样的吃法虽然可以下咽，但比起小胖家的，那可就差了十万八千里。要想让平常节俭惯了的母亲做顿小蒜鸡蛋饼，那无异于想用鸡蛋砸碎石头。
但后来的某一天，没有任何预兆的，母亲竟然真做了一顿小蒜鸡蛋饼给我们吃。因为不知道母亲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们都吃得小心翼翼。但直到将最后一口吃完，也没见母亲说一句责怪我们贪嘴的话，我们这才满意地连续打了几个饱嗝儿。不过，一直到现在，我们都不晓得母亲当时为何破天荒地要做那顿小蒜鸡蛋饼给我们吃。许多年后的一天，我曾问过母亲，但母亲却笑而不答。这成为我心里一道永远难解的谜。

细想起来，人也真怪，吃野菜时，想着的是鱼、肉。现在，大鱼大肉可以随便吃，却想吃那些野菜了。当年的野菜是救命菜，如今的野菜是保健菜。
偶尔，在吃野菜时，却引起了几多乡愁。乡愁悠悠，忘不了在大自然中成长的童年。人是要长大的，正如大自然总在不停地变化一样。当年的梦想，早已成为现实中的幸福。而在现在的幸福中，想吃出童年野菜的味道，却是不可得了。
时过境迁，岁月在变。如今，早已没有哪个孩子再需挎着小筐去四处找小蒜了，更不会像我们当时冒险去偷小蒜了，吃小蒜也就成了一种遥远的回忆。但那绿油油的小蒜，却在记忆深处留下了深深的烙印，终究挥之不去。
本文来源：西安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