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勉公诗文选 廷对策 有司(主考官)批语: 初考时,经孙批: 议论本于学识,忧爱发于忠忱,洋洋万言,得奏对体。 复考时,良贵批: 求士以文,不若教士以道立说,一笔万富,水涌山奔,尽扫拘拘谫谫之习,程张奥旨,晁董伟对,贾陆忠言,皆具此篇矣。 详考时,龠彬之、梦鼎批: 規模正大,辞气恳切,所答圣问,八条皆有议论援,的确义理精到,非讲明理学而博博记者,未易到此。奇才也。宜备抢魁之选 臣对:臣恭惟皇帝陛下,十诏宾兴,九临轩御,求贤靡倦,博采刍荛。兹者,进臣等为廷策之以选举之八事,而欲得夫学术才智之二者,以扶世道,真尧舜之用心也。臣来自运方,怀忠欲吐,意陛下必策之以当之务,理乱安危之机;而圣问所及,乃止于此,其虑臣等触时讳而不使之言乎?抑虑臣等有待对之帖,括而问其所不 备乎!甚非策士之本意也。虽然,人オ亦国家之重事,陛下求学术者,则欲其达性命而学圣贤,挺气节而发言议;求才智者则欲其理国家而究民事,裕邦计而捍边睡,亦皆时政之大者。臣敢因陛下之问,而条其所以对,然后以臣所欲言者,为陛下言之。惟陛下试垂听焉。臣闻求天下之士以文,不若淑天下之士以道。以道而淑天下之士,正其心也;以文而求天下之士,蛊其心也。上帝降衷蒸民有则,執非良心善性之赋?惟民生厚,因物有迁,则教之者非其道耳!《中庸》曰:“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言古先圣所以教天下者,惟修其性中之道也。《大学》曰:“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言古先圣王明其心之明德,以新天下之民,而皆止于义理之极也。古之所以淑天下者如此。自乡举里选,首废于周,而策士有科,始见于汉,既非古意矣,犹未至以词章也。隋唐以来,始有进士科目之诱,既设利禄之习亦牵,然后天下之士愈不知所谓道,心术日坏,以至于今。以士习之趋,犹唐旧也。虽然,变今之士习,臣犹以为易致力焉。何也?自孔孟绝响以来,士不知道。隋之世,惟一王通;唐之世,惟一韩愈,然皆得圣门仿佛,莫造斯道之精微。如通以圣人之心迹有殊,愈以人之性有三品。其于圣道,皆味指归,学道之士且然,而况科目之士,故士习难猝变焉。 天开我朝,道统复续。艺祖皇帝问赵普曰:“天下何物最大?”普对日:道理最大,”此言一立,气感类从,五星聚奎,异人间出:有濂溪周敦頣昌其始,有河南程颢、程頣衍其流,有关西张载异其派。南渡以来,有朱熹以推广之,有张轼以讲明之。于是天下之士,亦略闻古圣人之所谓道矣。虽为科目之学,蛊其心术,而道学之功,每从而救之,识之明者,亦多觉焉。臣故曰:变今士之习为易。使上之人,不专以文求天下之事,而专以道淑天下之士,则学术才智之士,宜出而为国家用矣。陛下聪明天锡,问学日新,接尧舜精一执中之传,得孔孟《中庸》、《大学》之旨,陛下可谓知道之君矣,抑臣犹愿陛下推是道以淑天下之士也。而陛下之所以策臣者,则未免为文尔,是非所以淑天下之士也。教之无素,求而得之者亦陋矣。间有能天下用者,亦天姿暗合耳。岂以道用天下之士哉? 古之盛时,自八岁入于小学,其所学则洒扫应对进退之节也,礼乐射御书数之艺也。十有五而于太学,其所学则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平国平天下之 序也。此古之士所以多全才也。后世以来,所习者词章,所志者利禄。进士可以求仕,则扶书假手者有之矣。学校可以求进,则诡名冒贾者有之矣。世禄之家,能学有 几?里社之人,可试尚多,贤良惟僻书奥传之观,而道则不知。词科惟奇文丽藻之习,而道則念暗。武科则岂有山西将帅之学,遗逸则不过惟終南捷径之求,道之不 闻,弊乃至此,无他、上之人求者以文,则下之应之者,亦惟以文也。陛下而欲一新乎士习,盖亦先正乎人心?人心正,则士习新,虽以科目求士,亦皆得人矣,尚何 学术才志之乏哉!臣请为陛下疏言之,谨昧死上愚对。臣伏读圣策曰:“朕临政愿治,夙夜不遑康宁,每惟自昔帝王,莫不急新贤之为务。今选举之法,未背于古,而得人之效,有不如人意,所以每当馈而叹。子大夫咸造在廷,其相与茂明之”:臣有以见陛下末治之切,欲得人以为用,而叹选举难得士也。臣闻求于末者,不若求于本。心术者,本也;选举者,末也。本之正,则选焉而得,举焉而获。本之不正,而惟欲于末以求之,虽日变其法而使详,日讲其术而使精,天下之所应求之者,亦止于如是之人耳,何则本之不求而求于末。因如是也求之本则道矣,求之末則文矣,文岂足以观人才乎?故成周之时,以德行道艺,兴天之贤能。徳则六徳:知、仁,圣、义、中、和也;行则六行:孝、友、睦、姻、任、恤也:艺则六艺:礼、乐、射、御、书、数也。独不言所谓道,岂非道貫乎?三者之中,而有德行艺者,皆不可以不知道乎?是以文武不殊科,有武者亦皆以有文;将相不殊途,可相者亦皆可将。古之人何以能如是也?无所不通之谓道,知道则无所不能也,成周曷常求之选举之末哉?乡以三物教万民,而宾兴之先教后兴,盖有素矣。兴而曰宾,盖有礼矣。岂若后世圆棘以试之糊名以考之待之者,亦甚贱乎!况乎古之所以用乎士者,听献之书虽登于天府,所任之地则不出其乡闾。故天下之士,知所以自重,而无所谓奔竞之习,今之所以教天下,则异是矣。六艺云者,古之人所谓末节也、今之士赤皆不复知矣,而况所谓六德、六行哉!未仕者,志高科;已仕者,志高位,不得不止,愈进愈贪;弃父母,左亲威,背坟墓,远乡帮,逐逐然惟利禄之计,则科季之法,有以坏之也,科举已久其行,何敢轻议变革?臣愿陛下以道而淑天下,使天下之士,知天爵之可贵而人爵之不足贵;知义荣之可尊而势荣之不足尊。利禄之心轻,则科举之念亦轻,不得巳而后应科举,则恬退静重之士出,而顽钝无耻之风亦可少息矣。安有得人之效,不知人意者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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