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姚茫父《五言飛鳥集》集律詩二十四首

姚波

讀姚茫父《五言飛鳥集》集律詩二十四首

二零一八年七月

姚茫父《五言飛鳥集》之詩凡二百五十六首，雖皆為五言，然形制不一：四句為多，亦見六、八、十句之篇，至長乃至十三、十四句者。考其聲律，則罕見律體。遍檢全集，止“白日既西匿，眾星相代明。如何偏淚眼，獨自擁愁城。”（五）“大地文如藉，草茵春自芳。青春此生意，處處見謙光。”（八二）“明月出天上，清暉在人間。辛勤不自照，隱約滿身斑。”（二五）三首，為全然合律之五絕；“靜聽復靜聽，靜中呼我心。世間私語處，愛爾意堪尋。”（一二）一首，中第一句為拗句；“曙光掠地過，急遽卻無聲。迴響始可聽，散為百鳥鳴。”（二一四）一首，第三句為拗句。此二詩可視為拗絕。外此則盡為自由之體也。雖然，姚詩中之律句或准律句卻非罕見。此當非有意為之，乃詩人心存律呂，出口自然而成也。蓋詩家之為古體，雖有意全避律句固難也。余近日展讀姚詩，興來抉摘其中律句（或拗句）三百餘句，以意遴揀綴集而為律詩二十四首。敷衍湊泊，自無天構渾成之韻氣，唯以聊遣吟習之興耳。視所集於用韻平仄差可，至對仗則未達工穩，此為材料所限，無可如何也。而前人為律詩，有特於頷頸聯不求工對者，乃為略存古趣之法。以是言之，集詩於駢行之略有差爽洵可不究焉。

一、生世

生世等萍聚，（二）感之輒喟然。（一五）沃如花上露，（四）試看曉來煙。（一三）世事拂將去，（四一）河身今已乾。（三一）中心似相語，（一六）無事便投閑。（一八四）

二、深林

深林正遙夜，（九）沉寂一無觀。（九）明月出天上，（二五）清暉在人間。（二五）夏聲去已遠，（九二）紅葉了無言。（一）獨坐意含涕，（四）條條心上弦。（四一）

三、片雲

片雲籠夕照，（一七三）坐我綺窗前。（一五）大地文如藉，（八二）歌聲高徹天。（一八）水流去忽盡，（三一）塵世了無歡。（一四六）天地兩無限，（一八）生如孤島懸。（二二）

四、遠林

遠林生晚色，（一八八）隱約滿身斑。（二五）苦樂抑何左，（一四六）徘徊結我緣。（一五）相思幾度禁，（一四）微笑轉成眠。（二三九）昨夜風兼雨，（二四三）霧摶山上山。（六八）

五、白日

白日既西匿，（五）短歌能入神。（三）妙聲超意表，（一三五）繚繞在松林。（七三）擾擾轉成思，（一九一）悠悠行旅心。（九九）天真無一飾，（一八五）翔似眾仙音。（一八）

六、獨自

獨自懷人久，（一四）夢中萬事紛。（一三二）有情意可致，（一六）即與世相親。（六一）往者不堪憶，（一六四）飄然掠我心。（七三）憂思何所似，（八六）無住海潮音。（一一）

七、微思

微思托綠葉，（一六）只為曾相親。（一七三）有信时相唤，（五二）不知夜已深。（二三五）沉沉夢中起，（一一七）一一不堪尋。（一二八）孤寂只依舊，（一一八）君心似我心。（二五六）

八、世間

世間私語處（一二），沉寂有餘曛。（二三四）生以情為命，（一九七）如將影悟身。（一七）閨中千頃淚，（一五七）世界萬年心。（一五七）生世只如此，（一五）此心不可尋。（一五七）

九、海水

海水環平陸，（一五七）將來較淺深。（一五七）情多生易促，（一九七）旋復化成塵。（四八）一视等为水，（七九）百忧撼我心。（九）伊人但微笑，（三九）身是作詩人。（二九）

十、行行

行行合抱樹，（八四）花下固相親。（二三一）赤日真尚皞，（九七）滄波遼以深。（七）思從心上過，（一四四）際此一時沉。（一四）往者不堪憶，（一六四）魂兮著我身。（一四七）

十一、玫瑰

玫瑰好顏色，（二二）為語看花人。（二二）使我夢魂斷，（七）惟交思到君。（二三四）辛勤不自照，（二五）將愛去相尋。（一二九）此意成摧折，（二一一）深深印予心。（一七八）

十二、天象

天象偉更大，（四八）河流湧復騰。（六）光明至足感，（五九）千里有同青。（七一）動地風無賴，（一一六）為人貴自成。（二三）如何偏淚眼，（五）獨自擁愁城。（五）

十三、曙光

曙光掠地過，（二一四）風雨去無情。（一一八）應有一時會，（二四二）散為百鳥鳴。（二一四）花開正滿路，（九）心趁微風生。（一九三）人世正開朗，（一七二）勸君放步行。（九）

十四、螢火

螢火煽秋夜，（四五）眾星相代明。（五）張羅天上露，（一四一）歌頌作歡聲。（一六四）卻值馮夷舞，（一七）因之得意鳴。（二四一）引人復入勝，（一二一）不自禁其情。（二五）

十五、我生

我生亦有轍，（二五四）馳騖獨營營。（七）無路轉求捷，（五七）教人積想成。（二四五）自甘身魯鈍，（八）及爾正充盈。（二四）大道只沉默，（一五四）此風無不經。（七）

十六、世事

世事拂將去，（四一）可能不可能？（一一）願留將去跡，（一七八）一憶百尤生。（一六四）惱殺多情酷，（一九六）正如夜雨聲。（七）欲成未即得，（七）生死怎分明？（一九九）

十七、世界

世界朝來敞，（一二九）鮮鮮白日光。（二五）曙光掠地過，（二一四）照我亦焜煌。（一二六）綠葉何閃爍，（一三）草茵春自芳。（八二）金輝滿目溢，（一五九）並作稻田黃。（一六三）

十八、沉沉

沉沉夜正暗，（一七四）密密鎖如囊。（一八九）似是天神哭，（一九六）忽來風雨狂。（一七二）喧闐獨自嬉，（一一七）零亂不成行。（四五）萬足同奔競，（九九）意疑各異方。（五四）

十九、滿我

滿我杯中酒，（五八）朝來飲日光。（二二一）湛然湖水碧，（一八五）雲卻遠山藏。（一五二）便掛片帆去，（一九三）有時風雨狂。（一三一）齊心得所欲，（七一）前影故彰彰。（二）

二十、綠蔭

綠蔭垂滿地，（一九二）白日行天空。（三六）草木固殊類，（七一）森林幽以榮。（七）冥冥視花朵，（六二）隱隱疏欞中。（一六一）惟有予心覺，（三九）詩人思有風。（七）

二十一、星明

星明有時滅，（一四三）靜聽晚潮來。（五二）卻笑青燈陋，（五）作如雙眼開。（二二）情多生易促，（一九七）文以思為胎。（一四八）此地随俯仰，（一三）一朝天上回。（一四）

二十二、心似

心似夜間路，（一六）一魂入欲幽。（一四七）沉沉夢中起，（一一七）默默夜何酬。（一六）久矣風塵倦 ，（一二一）生如跨海舟。（二一二）夢中此時境，（二二五）欲辯幾綢繆。（一四七）

二十三、稚女

稚女何純樸，（一八五）新荷仍自華。（二四）天真無一飾，（一八五）愛我了無他。（二七）海水深以墨，（一五四）好風吹浪花。（二二二）人情有特賞，（一八六）藝術各為家。（七七）

二十四、恩愛

恩愛常相結，（一四）執柯以伐柯。（六五）泥沙難自瀉，（六）瀑布聲如歌。（三三）滿我杯中酒，為伊心上波。唯將情蘸淚，題語復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