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晓望』论姚启圣为统一台湾所作的历史贡献

姚波

论姚启圣为统一台湾所作的历史贡献

徐晓望

原载：《理论学习月刊》1989年第3期
姚波收集录出，以原文为准


1883年（原文应该是错的、应该是1683年），姚启圣和施琅督率清军克复台湾，施琅因功被封为靖海候，而同为统一台湾做出巨大贡献的福建总督姚启圣，却未得清廷任何奖赏，愤患而终。令人费解的是，这种“不平等”至今还存在于学术界，许多人仍把统一台湾全归功于施琅，而贬低姚启圣。其实，姚启圣是清廷统一台湾的核心人物，他的贡献是不可替代的。


姚启圣于康熙17年6月正式接任福建总督。当时清军和明郑的战争正炽，启圣上疏密陈郑氏集团能在福建沿海横行豕突，“盖闽人为之用也”,今“当先有以固闽人之心，而后贼可退。”康熙览奏大悦，对诸阁臣说：“闽督今得人，贼且平矣，”特降玺书褒扬。(全祖望《鮚埼亭集》卷15)为与明郑争夺人心，姚启圣在总督任内多方采取措施，革除清廷在福建的弊政。


其一，请调清兵、八旗出境。在对明郑战争中，大批清兵、八旗军云集福建。这些八旗军视百难不如猪狗，任意欺凌。“无所得居则以民屋居之，无所得器械则即以屋中之器械供之，无所得役则即以屋中之民役之”。“朋淫其妻女，系其老幼，喑哑叱咤，稍不如意，箠楚横至，日有死者”。(同上)启圣触目伤心，连上三疏，终于将清兵、八旗军的大部调离福建。八旗军班师时，欲把所掳掠的两万余名百姓带走，姚启圣又设法筹资“三十万金”将百姓赎回，让他们回家与亲人团聚。


其二，奏请复界，开放海禁。康熙17年闰3月，清廷欲对付在沿海抗清的明郑集团，再次下令福建迁界。于是，“上自福宁、下至诏安，赶逐百姓重入内地，或十里，或二十里”。(江日升《台湾外志》卷22)上百万居民流离失所。姚启圣在收复福建沿海岛屿后，马上上奏，要求将界外田地分给投诚官兵耕种。他上这本疏是很讲究策略的。清廷向来漠视沿海人民的经济利益，若骤然上本要求全面复界，只怕立刻会被否定。但清廷对于投诚官兵的安插却很重视，生怕他们再次造反，所以，他们必须慎重地考虑安插投诚官兵的请求。而只要这一缺口打开，迁界政策就名存实亡。经过清廷上下半年多的讨论，在姚启圣等福建地方官的坚决要求下，清廷终于答应福建复界。康熙20年，被迫迁离的百姓便陆续返回故乡。与奏请复界的同时，启圣又要求部分开放海禁，允许民间小船在近海捕鱼。于是，“闽人得耕渔衣食之资”,市场上鱼虾的价钱从一斤数百钱降至几文钱，福建的饥荒大为减轻。


姚启圣在福建的建树很多，诸如“严禁火耗、开浚河道、修理桥梁、考核人士、捐买学田、廉访奸滑、推崇善类”(林义儒《姚启圣传》)等等。这些措施都大大缓和了清廷和福建百姓之间的矛盾，在与明郑集团争夺民心方面作出重要贡献。


姚启圣接任福建总督时，清廷在福建的军事形势极为不利。刘国轩在海澄围歼清军主力3万，随后乘胜攻取闽南的同安等9县，17年7月，又包围了泉州。姚启圣面临严峻的形势镇定自若，调集各路援军解泉州之围；9月19日，他以8千之众和刘国轩主力2万多人会战于漳州蜈蚣山，将刘部全面击溃，重新夺回清军在福建战场上的主动权。


康熙19年3月，妹启圣派出的福建水师在海坛击败明郑水师，水陆夹击，很快攻下厦门、金门二岛，将明郑主力大部歼灭。郑经和刘国轩仅率千余人逃遁台湾。从此，明郑的军力大衰。


姚启圣对明郑集团施展剿抚两手。清军攻克金、厦后，明郑水师主力由朱天贵率领聚于东山岛，有船3百艘，官兵两万余。这支水师若回归台湾，将大大增加清写攻台的困难。姚启圣急遣官员招抚朱天贵，朱率部尽降于清廷。


在姚启圣招抚政策的攻势下，明郑内部分崩离析，多次发生政变。姚启圣对来降的官兵信任不移，或就地御侮，或随行征剿，推心置腹。因此，降兵降将均乐意为启圣效力。


克复金厦后，清廷内部发生了主战与主和的分歧，在福建的多数官员，如康亲王杰淑、平南将军赖塔、水师提督万正色都觉得渡海攻台没有把握，主张议和了事。唯独姚启圣力主马上攻台。当时郑经、刘国轩等人刚退回台湾，惊魂未定，战略要地澎湖竟无兵把守，若清军果敢进攻，澎湖垂手可得。然而，清廷内部主和派占了上风，决定与明郑议和，允许郑经“不必剃发，不必易衣冠，称臣纳贡可也，不称臣不纳贡亦可也”。(连横《台湾通史》卷2)此议若成，台湾将取得实质上的独立地位。郑经允议，要求以海澄为互市公所，姚启圣执意不肯，和议遂罢。


康熙20年春5月，姚启圣探知台湾政权内部发生政变，郑经死，冯锡范杀其长子立郑克塽继位。他便立刻上疏再次要求克复台湾。在康熙主持下，清廷经过慎重的研究，终于定下了攻台大计。姚启圣的首倡之功甚伟。


姚启圣以统一台湾为己任，受到主和派的弹劾。清人记其事说：“启圣姚佐康亲王平闽，欲灭郑氏以绝民望，尝与纳兰太傅(明珠)不睦，太傅嗾徐总宪(无义)劾之，立斋(元文)故为顾亭林甥，阴庇明裔，亦嫌公所为，遂固纳其罪露章弹劾，”(《清朝野史大观》卷5)徐元文在弹章中抨击启圣欲出师统一台湾是“穷兵黩武”,若不是康熙袒护启圣，启圣几遭不测。


姚启圣很早就认识到，明郑集团纵横海上数十年的原因在于有一支强大的水师。要剿灭明邲就要有一支能与之抗衡的水师。于是，他上疏要求恢复福建水师提督的官职，将分散于福建沿海各地的水师集中起来，统一指挥。随后，他和巡抚吴兴祚一起，督造战舰3百艘，装备水师，再从郑氏来降的官兵中选拔1万多人充实水师，组成了一支强大的水军。并两次上疏要求施琅重任福建水师。当时，施琅有两子在明郑内部当官，很受郑经宠用，姚启圣在这种情况下敢于保举施琅，说明他有过人的胆识。后来，施琅的二子企图降于启圣，被杀，清廷方对施琅打消疑虑。


施琅来到福建后，和姚启圣在攻台战略上发生了分歧，姚启圣不同意施琅的六月盛暑出兵的计划，而主张秋冬北风季节出兵。彼此相持不下，征台战争一拖再拖，最后康熙帝支持施琅，让他独掌水师，令姚启圣负责后勤供应。


施琅于1883年6月出兵，攻克澎湖后，驻兵三个月。澎湖远悬海外，两万大军所需柴米、军火都得从大陆运来。姚启圣“弹心催趱粮饷，挽运不匮，加以厚资稿赏将弁，三军莫不激励思奋”。可见，施琅得以顺利克复台湾，离不开姚启圣的配合。


然而，姚启圣和施琅在背地里，为了争功，互挖墙脚。姚启圣在上奏的第一篇告捷疏中，只字不提施琅，施琅衔恨“蓄毒入郑家，得姚一点阴利事”(李光地《榕村语录·续集》卷12)派人在康熙面前说启圣的坏话，使康熙对姚启圣的看法大为故变，他说：“朕观姚启圣近来行事颇有虚妄，当施琅进兵之时，不及时接济军需，每事掣肘，所造成船，徒费钱粮，多不堪用。又屡奏捐助银十七八万两，大约虚冒居多。”(《康熙统一台湾档案史料选辑》卷326)这里所列举三条罪状都是很难成立的。其一，姚启圣为征台大军筹画（划）粮饷的工作是做得不错的，两万大军驻扎澎湖3个月，并未发生缺粮缺饷情况，连施琅自己也曾称赞姚启圣“弹心催趱粮饷，挽运不匮”;其二，施琅的水师是乘坐姚启圣所造船只打败明郑水师，这说明姚启圣督造的船舶质量还是可以的。其实，施琅自己也多次说过清军船只比明郑水师的船只好，这是克敌致胜的一个重要因素；其三，姚启圣大约和其他清军将领一样有挪用军饷的行为，但他的捐纳并全非来自挪用军饷，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来自贸易中。再说，清军大多将领克扣军饷都是纳入自己的腰包，而启圣却把它大量捐献出来，用于征台军事。启圣死后，竟“囊无数千之积”,(林义儒《姚启圣传》)可见，他与一般的贪官污吏是有区别的，这也不足以构成他的罪名。可是，虽说这些罪名都是虚假的，但由于启圣得罪了康熙身边的大学士明珠等人，这些人非但不为姚启圣解脱，反而落井下石，最后导致康熙取消姚启圣的评功资格。姚启圣愤怒不已，死于征台大军凯旋之时。


姚启圣和施琅之间矛盾很深，但在对台大政方面两人却是一致的。姚启圣在生前曾上8本奏疏提出了统一台湾后的善后措施，如不可放弃台湾、复五省迁界、开海禁，这些主张后来都在施琅再次题奏下施行了。从这点看，我们也可说施琅是姚启圣事业的继承者。


总之，康熙23年施琅攻克台湾是和当时的福建总督姚启圣多年筹划分不开的。没有姚启圣指挥清军将明郑陆军主力聚歼于大陆，没有姚启圣招降朱天贵部水师，清军进攻台湾就很难有希望获胜；没有姚启圣力主征台，持有“海贼乃疥癣之疾，台湾仅弹丸之地，得之无所加，不得无所损”观点的康熙皇帝可能根本不会起意去征台；没有姚启圣多年筹划，组建水师，催运粮饷，施琅也不可能很顺利地一战攻克台湾。所以，姚启圣是清廷收复台湾的功臣，他的贡献是不亚于施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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