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博洽工文之士——浅谈姚宽在桃渚北涧的宦迹经历

姚波

一代博洽工文之士——浅谈姚宽在桃渚北涧的宦迹经历


文 / 王国兴


桃渚镇北涧是临海市沿海的古村落，这里自北宋时期在此建有“杜渎盐场”衙署以后，便成为台州沿海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南宋初年，历史名人王之望、姚宽等都在此担任过地方官，后来成为南宋政府的最高决策者之一。随着互联网快速发展，历史资料的便捷查阅、参互考证，一些历史人物在桃渚北涧的任职经历，史实更加清晰。本文对堪称有“一代博洽工文之士”的姚宽，长达九年以上居住在北涧的宦迹作一番探究，便于更深层次地挖掘在当时的历史背景下，他对南宋社会稳定及地域文化发展所做的贡献，以俾补史乘。


姚宽任台州杜渎盐监时间考


姚宽（1105-1162），字令威，号西溪先生，越州嵊县人，南宋时期的史学家、文学家和发明家。父亲姚舜明，字廷晖，历任户部侍郎、徽猷阁待制，卒后以子贵赠太师。姚宽少年时候就有很高的声望，一时名流争着与他结交朋友。吕颐浩、李光任江东安抚制置大使时皆招之幕中，任从事。后来受到贺允中、徐林、张孝祥等推荐，任监进奏院六部门，权尚书户部员外郎兼权金仓、工部屯田郎中，枢密院编修官。《宋史翼》评其“宽词章之外，颇工于篆隶及工技之事。”姚宽深受父兄博洽工文、学以致用的事功思想影响，有着强烈的爱国主义意识和顽强不屈的斗志，是一位很务实的士子。有鉴于此，将综合各种史料就姚宽台州杜渎盐监任职的时间上作一番探究。


据王十朋撰写的《宋枢密院编修姚公墓志铭》载：“公五转至承议郎。二任江东安抚制置大使司准、监潭岳庙、南剑州推官、监台州杜渎盐场盐课，擢知常州武进县。”该墓志铭为考证他的杜渎盐监宦迹提供了强有力的证据。志文撰述姚宽是从南剑州推官的职务，第四次调动工作来到台州北涧担任杜渎盐场盐监，但未载明什么时候在杜渎盐场任职？据南宋陈耆卿撰《嘉定赤城志·秩官门》载：“监杜渎盐场一员，文臣。王之望，襄阳人，绍兴初至，终参知政事；姚宽，会稽人，绍兴中至，终尚书兵部郎中。”王之望与姚宽是同时代人，之望比宽年长一岁，诗文往来颇多，且二人都有在杜渎场担任盐监一职的履历。之望是绍兴初年至，即绍兴二年（1132）任上；姚宽是绍兴中期任上。宋高宗绍兴年号从辛亥年（1131）十二月到壬午年（1162）六月，以此推算，“中期”就是绍兴丁卯年（1147）前后。


又据《杜渎盐场重修厅记》载：“绍兴间，会稽姚君宽新旧治，迄今四十年矣！”杜渎盐场厅记是当时任临海知县的宋晋之作于淳熙丙午（1186）年，距离姚宽重修场署时，时隔四十年，即绍兴丁卯（1147）年。故绍兴丁卯年，姚宽在杜渎盐监任职。


绍兴二十年（1150）三月三日，台州宝藏岩重修普安禅院时，王之望撰写了重修事记。该碑记署名，由右从事郎、监台州杜渎买纳盐场兼烟火公事姚宽篆额；贺允中书写。右从事郎，是崇宁二年（1103）新置选人阶官名，相当于旧阶官的军事推官，军、监判官等八品官员。该记证明绍兴二十年，姚宽尚在杜渎任盐监。


绍兴二十五年（1155）十月二十二日，一代权相秦桧忧惧而死。绍兴二十五年十二月，姚宽第五次调动了工作，始以右宣义郎（从七品下阶文散官）擢升常州武进知县，直至绍兴二十九年（1159）五月。（见《光绪武进县志》）


这些史料证明，宋高宗绍兴十七年到二十五年这一时期，姚宽在台州北涧任杜渎盐监职务长达九年以上的时间。


姚宽任杜渎盐监缘由和地域文化的发展


据姚宽《墓志铭》记载：“秦桧执政，以旧怨抑而不用，公亦不屈己求进，党于权奸，有逍遥林泉之乐，若将以终其身。”姚宽在高宗朝初期和中期未被重用的客观原因是：靖康末年，北宋灭亡后。同在御史台为官的姚舜明与秦桧在“上书粘罕乞存赵氏”攸关国家存亡的大是大非问题上，政见分歧。秦桧假装上书粘罕立赵氏为帝，却被姚宽长兄姚宏（字令声，又字伯声）揭穿其阴险狡诈的伎俩。秦桧“大怒，思有以害之”（王明清撰《挥塵前录》）。秦桧自高宗绍兴八年（1138）再次拜相，直止绍兴二十五年（1155）十月，把持朝纲，独相十八年。所以，姚宽在秦桧执政期间仕途坎坷，只能屈居底层，才华无以伸展。


绍兴戊辰年（1148）夏，两浙东路、两浙西路、淮南东路、江南东路遭遇大旱。以秦桧为独相的南宋政府内忧外患，五月癸未，主张抗金的功臣李显忠（南宋抗金名将，绥德军青涧人。北方沦陷区南下投奔南宋的北方汉人，属于“北方归正人”）被降为平海军承宣使、台州居住（见《宋史·高宗本纪》）。与秦桧政见不合者皆被贬官或者以“莫须有”的罪名加以陷害。其时，姚宏已经从监杭州税，调到衢州江山任知县。“会令声更秩，调衢州江山县。适当亢旱，有巡检者自言能以法致雷雨，试之，果然。而邑民讼其以妖术惑众。追赴大理，竟死狱中。”（见张洖纂修《会稽续志》卷第七·杂记）


“石柱山（原注：杜渎之侧有石柱山，甚奇，下皆煎盐之所）前烟在川，金鹅浦口浪黏天。北人凄断南人笑，愁水愁风最可怜。”这首七言绝句就是姚宽初任台州杜渎盐监时，经过桃渚石柱山时，即景生情，对秦桧这帮卖国求荣、误国殃民、斥逐异己、屡兴大狱的奸臣倒行逆施暴政的揭露。暗示对抗金名将“北人”李显忠和因“愁水愁风”而不幸遭毒手的姚宏鸣不平。反映了姚宽爱国、爱民、爱家的民族主义精神，及报国无门的凄凉处境和内心消极悲观情绪。


姚宽从福建路南剑州推官调任台州杜渎盐监，目的是为了韬光养晦，免遭秦桧的政治迫害。期间他与文学大家王之望、王明清等诗文唱和，文化交流、人际交往甚密切。并且有足够多的时间投入到著书立说和对当地士子的传道解惑上。所以，这一时期的桃渚区域迎来了文化鼎盛期。据考查，在宋朝高宗、孝宗期间，桃渚、北涧一带出现了一大批博学有为士子。后学晚辈当中最出名的有：黄履（1135-1203），号坦斋。以“春秋谷梁”学进书中式，仕至邵阳司法参军；周洎（？-1185），字子及，星相学者。登乾道二年（1166）进士，中博学宏词科第一，仕至国子监主簿；黄智开（1138-1194），讳震，号叔度。徳奕文章为时所重。登乾道八年（1172）壬辰科黄定榜进士，仕至瑞安县令。著有《俞溪集》；王铎，字子木，王之望侄儿。登乾道八年（1172）壬辰科黄定榜进士，终监行在药局；周镐，字子京。淳熙年间乡贡，嘉定十年特奏名进士；周中，周洎弟，嘉泰二年特奏名进士；其他如“周姓宗子恩科数人”（恩科：宋制，举人年高经省试或殿试屡屡落第者，遇殿试时由礼部立册，参加附试，称特奏名进士）。他们的功名成就与姚宽在杜渎盐监任职期间的析疑解惑、文化传承有着关联性。


姚宽在北涧担任杜渎盐监的九年时间里，勤奋写作、疑误考证，大量的著作写于这一时期。《西溪丛语》自叙：“尝读新论云‘若小说家合丛残小语，以作短书，有可观之辞。’予以生平父兄师友，相与谈说履历见闻，疑误考证，积而渐富，有足采者。因缀缉成篇，目为丛语，不敢夸于多闻，聊以自怡而已。绍兴昭阳作噩仲春望日，剡川姚宽令威识。”该书作成时间，按《汉书》太岁纪年法推算，绍兴昭阳作噩仲春望日，即绍兴癸酉年（1153）二月十五日。


两宋时期的北涧地理，三面枕山，巍峨耸立，一面襟海。一支溪流发源于龙潭坑，流经大墩，注入柳塘再折东而入海，古时称东溪（见明代之前周氏等各族宗谱所述）；另一支源出盘龙、南充诸山，流经南山嘴头，出南陡门而入海，古时谓为西溪。杜渎场署位于西溪南侧。姚宽在此任职盐监时间长久，北涧是他的第二故乡。时人皆以“西溪先生”、“西溪居士”的名号尊称他。


姚宽的成就和贡献


姚宽的成就，首先是金帝完颜亮南侵时，他据天文知识断言其必败，并且得到了验证。《水心集·题姚令威西溪集》云：“初，完颜亮未寇，举朝上下无不丧胆。俱云‘敌百万何可当，惟有退走尔。’独姚公令威抗论沮止，谓‘今岁八月入翼，明年七月入轸，又其行在己巳者，东南屏蔽也。’又推算太一荧惑所次，皆敌必灭之兆。未几，亮果自毙。江淮复安。”是巧合还是确有道理，姚宽运用易学原理的分析，在当时形势下对鼓励军心、稳定民心肯定大有裨益。当然，姚宽并非只是信天命的形而上学者，他在科技发明方面，颇有成就。譬如为抗金备战，他在杜渎盐监任职时，就搜集、整理古代和当代的用弩事实及造弩制度，撰写了《弩守书》献给朝廷，获得批准。并进一步研制和改进了著名抗金将领韩世忠的造弩技术，制造出三弓合蝉弩，这种有很强攻击性能的武器能够射入2里内动物身体中。南宋军队装备得到改良后，士气大振，战役胜多败少。采石之战击败金军，使其内部发生内讧。金朝南侵计划失败，南宋遂转危为安。此外，“又尝论大驾卤簿、指南车，得古不传之法”，这些科技发明成果，证明姚宽既能用超验思维方式，研究非客观或者无形世界现象和本质的星相学者，同时又是一个奉行事功主义、求真务实的士子。


姚宽的贡献，还在于其著述颇丰硕。所著有《西溪集》10卷、《注司马迁史记》130卷、《补注战国策》31卷、《五行秘记》1卷、《西溪丛语》2卷、《玉玺书》1卷、《注韩文公集》未毕，存数卷。姚宽的著书有一个特点，就是很重视插图的作用，“每语人曰：‘古称图书，岂可偏废。’故其注《史记》、《战国策》辞有所不尽，必画而为图。”这些都是很难得、很认真的学者大家风范。叶适称其“古乐府，流丽哀思颇杂；近体诗，长短皆绝去纤巧。乃全造古律，盖加于作者一等矣！”《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称其为“盖亦一代博洽工文之士矣！”姚宽的务实事功思想并非虚名，为当世所推重。但可惜的是姚宽的毕生二百卷著作，除了最后在北涧写成的《西溪丛语》以外，其它大部分已经散佚了。


《西溪丛语》以字义、词义的考订及典故出处的探讨、订讹、辨伪为主及一些事记。王明清撰《挥塵录》云：“姚宽令威，明清先友也。著《西溪残语》考古今事最为详备。”《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称其为“考证家之有根柢者”。其实，本书价值并不止这些，考证之外，还保存了不少有价值的史料。如对自然科学的记载和烫火药的临床功效，即具有很高的研究价值。譬如姚宽在北涧居住任职期间，有关“球形闪电”的记录：“台州杜渎监之北，安圣院僧师肇，端午日昼，与僧对坐。忽闻屋瓦有声，火光一线，下至地。少顷，遂大如车轮，先燎僧之左臂，次及右臂，忽入于背，不见。久之，复为一线，飞去，出屋，即震雷一声。其僧仅有气。且举衣视之，背后袈裟一圆孔，如钱；中单圆孔，如碗；脊下，烧一圆疮。痛楚甚。皆以为天火不可治，予以汤火药涂之，月余遂无事。怪异如此。”又如“莲子试卤”的记录。利用盐溶液的浓度越大浮力也越大的原理，判定卤浓度的大小及卤味的咸淡关系来确定食盐质量。“予监台州杜渎盐场，日以莲子试卤，择莲子重者用之。卤浮三莲、四莲，味重；五莲，尤重。莲子取其浮而直，若二莲直，或一直一横，即味差薄。若卤更薄，即莲沉于底，而煎盐不成。闽中之法，以鸡子、桃仁试之，卤味重，则正浮在上；咸淡相半，则二物俱沉。与此相类。”


姚宽生于宋徽宗崇宁四年（1105）乙酉十二月初三日，绍兴三十二年（1162）金兵败退后，姚宽作为高宗皇帝的军事侍从来到金陵。高宗皇帝召姚宽到金銮殿，彻夜长谈，商讨治国方略。姚宽忽感风眩，跌倒榻前，隔一日而亡故，时年五十八岁。永嘉王十朋铭其墓，铭文有“当俾皇宋，恢复舆图；家国不幸，殒玉毙凫”之语，颇感惋惜。


王国兴，桃渚镇人民政府信访办公室工作人员，业余爱好通讯报道及以桃渚历史为素材的考据写作，弘扬桃渚历史文化。共在市级、省（部）级等党报期刋上发表20余篇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