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姚氏宗亲网

 找回密码
 立即注册

QQ登录

只需一步,快速开始

搜索
热搜: 活动 交友 discuz
查看: 266|回复: 7

于亚男|姚振宗著述三种考

[复制链接]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昨天 10:05
  • 签到天数: 3292 天

    [LV.Master]伴坛终老

    发表于 2024-12-29 10:02:4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姚振宗著述三种考

    于亚男

    ◇黑龙江大学◇硕士研究生学位论文◇2024年5月23日


    摘要


    姚振宗是清末目录学家中的佼佼者,他凭借着《师石山房书目》《快阁师石山房丛书》等鸿篇巨帙,在清代目录学史上留下了璀璨一页。


    论文着重以《师石山房书目》《三国艺文志》《汉书艺文志条理》三种著述为例,按成书先后顺序分别展开考述。论文第一章知人论世,主要对姚振宗生平及其著述进行综合性梳理,一方面使其学术履历更加完整,另一方面了解其学术之路的缘起,即编修藏书目录。


    论文第二章主要从藏书特点、编撰体例、学术价值三方面对《师石山房书目》进行考述。以家藏卷帙为据编修的《师石山房书目》是姚振宗目录学初期阶段的代表性成果。辑考体提要体现出姚振宗将考据学与目录学融合的治学路径,也蕴涵着姚振宗因时制宜、变通体例,著录书目以义理是非为筛选标准,以思想渊源为分类标准的早期分类主张,而这一主张在之后的史志目录补撰过程中得到了进一步实践。


    论文第三章主要从版本源流、编撰方法、价值得失三方面对《三国艺文志》进行考述。《三国艺文志》是姚振宗补正史艺文志阙遗的阶段性成果。《三国艺文志》在分类上表现出对“类中分类”思想的灵活运用,书目提要按语更注重考辨纠误。《三国艺文志》既填补了三国时期史志目录的空白,又在承袭早期编目思想的基础上完成了三级类目的自主创设,表现出分类思想的日渐成熟。论文第四章主要从版本源流、解题内容、价值得失三方面对《汉书艺文志条理》进行考述。《汉书艺文志条理》是姚振宗目录学思想与理论形成的代表性成果。姚振宗通过在解题中详载著者生平、阐释学者师承及家数源流,对《汉志》类序予以疏证,特别注明了其中“蒙上省文”及“互著别裁”两种著录方式。从而使《汉志》分章别段的著录体例清晰可见。


    论文通过姚振宗三个不同阶段的著述展现了他所取得的学术成就,总结了姚振宗目录学思想的线性发展特点,为姚氏目录学的更深一步研究抛砖引玉。


    关键词:姚振宗;《师石山房书目》;《三国艺文志》;《汉书艺文志条理》;目录学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昨天 10:05
  • 签到天数: 3292 天

    [LV.Master]伴坛终老

     楼主| 发表于 2024-12-29 10:03:27 | 显示全部楼层
    目录
    摘要  I
    Abstract  II
    绪论  1
    一、选题缘由与意义  1
    二、研究思路与方法  1
    三、研究现状述评  2
    第一章姚振宗其人其书  13
    第一节生平事迹  13
    第二节主要著述  14
    一、编撰藏书目录  15
    二、补撰史志目录  17
    三、编修族谱  20
    四、其它著述  21
    本章小结  22
    第二章《师石山房书目》考述  24
    第一节《师石山房书目》版本  24
    一、南京图书馆藏《师石山房书目》抄本四卷  24
    二、南京图书馆藏《师石山房书目》稿本三十卷  25
    三、2022年王承略主编《姚振宗集》本  28
    第二节藏书缘起与藏书特点  29
    一、藏书缘起  29
    二、藏书特点  30
    第三节《师石山房书目》编纂特点  35
    一、编目分类特点  36
    二、著录藏书版本  39
    三、鉴定版本方法  42
    四、考辨递藏源流  46
    第四节《师石山房书目》学术价值  46
    一、藏书交流,为辑录提要先行实践  46
    二、广储异本,为治学考证奠定基础  48
    三、尝试编目,为补撰史志积累经验  49
    本章小结  51
    第三章《三国艺文志》考述  52
    第一节《三国艺文志》成书与版本  52
    一、撰述背景  52
    二、版本源流  53
    第二节《三国艺文志》编撰方法与征引文献  58
    一、编撰方法  58
    二、征引文献  63
    第三节《三国艺文志》编撰得失  68
    一、学术价值  68
    二、不足  74
    本章小结  78
    第四章《汉书艺文志条理》考述  79
    第一节《汉书艺文志条理》成书与版本  79
    一、撰述背景  79
    二、版本源流  80
    第二节《汉书艺文志条理》内容研究  86
    一、《汉书艺文志条理·叙录》解析  87
    二、《汉书艺文志条理·新撰叙例》  90
    三、《汉志》著录书解题之内容  91
    四、《汉志》类序疏证  98
    第三节《汉书艺文志条理》编撰得失  100
    一、成就  100
    二、不足  103
    本章小结  05
    结语  106
    附录  108
    《姚氏百年源流考》叙目  108
    《姚氏百年源流考》后叙  110
    “萃编本”《三国艺文志》校正  111
    一、脱漏  111
    二、讹误  114
    三、倒衍 120
    “萃编本”《汉书艺文志条理》校正  121
    一、脱漏  121
    二、讹误  123
    三、倒衍  125
    参考文献  127
    致谢  133
    攻读学位期间发表的学术论文  134
    独创性声明  135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昨天 10:05
  • 签到天数: 3292 天

    [LV.Master]伴坛终老

     楼主| 发表于 2024-12-29 10:04:13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姚波 于 2024-12-29 10:43 编辑

    绪论


    选题缘由与意义


    姚振宗是“清末能熔铸各种相关学科与一炉”的目录学学者,《快阁师石山房丛书》是其一生主要著述的合集,包括有七种补史志目录。其中,《后汉艺文志》《三国艺文志》是清代补史艺文志之典范,采补拾遗,胪列要旨:疏补《汉书艺文志》,首开《汉志》义例研究之先河;《隋书经籍志考证》更是享誉最盛之巨著;《七略别录佚文》《七略佚文》辑佚自成一家。姚振宗一生致力于目录学研究与实践,为清代正史艺文志的补撰及考证工作作出了卓著贡献。


    当前学界对于姚振宗的研究便主要集中在《快阁师石山房丛书》上,尤以《后汉艺文志》《隋书经籍志考证》的成果为多且较有深度,其余数种则成果寥寥、不成体系,而除“丛书”外的其它著述更是鲜被提及,研究呈现出明显的不平衡性。


    本文将对姚振宗著述进行一次全面梳理与择要分析,这是当前学界所未有的,以期整体把握姚氏生平著述的全貌,开阔研究视角,突破当前单论一书的局限,并为姚振宗其人的全面研究以及清代目录学研究提供更加丰富的文献基础,继而推动对姚振宗学术思想系统把握与深入剖析的进程。


    二、研究思路与方法


    (一)研究思路
    本文根据学界现有的姚振宗及其著述研究成果,在对姚振宗著述进行全面梳理的同时,着重选取其中三种不同类型的著述一一《师石山房书目》《三国艺文志》《汉书艺文志条理》,以编撰时间为线,分别考述。进一步梳理《师石山房书目》的藏书情况及其蕴涵的学术思想,采用新版本校勘《三国艺文志》《汉书艺文志条理》,修补讹脱,在保证其内容准确性的基础上,对编纂体例与书目解题进行挖掘阐释,并尽可能客观公允地评价姚氏著作得失。最终试图探寻出姚振宗的学术思想在这三种不同著述中应用与发展的脉络,以便学界对姚氏著作与思想进行更加深入、系统的研究。


    (二)研究方法


    1.文献分析法。首先,罗列出姚振宗全部生平著述并确定其编撰时间,梳理出时间轴。搜集姚振宗及其著述的相关研究成果,并归类整理。其次,对文献资料进行分析,从中了解姚氏著述的主要概况与目录学成就,概括出当前研究成果的侧重点。第三,通过详读,探究藏书目录的版本收录与编目分类思想、史志目录的内容考释与价值得失。


    2.比较分析法。对《三国艺文志》《汉书艺文志条理》进行版本校勘。其中,《三国艺文志》以《二十五史艺文经籍志考补萃编》本为底本,参校台湾“国家图书馆”藏宣统三年(1911)清钞蓝格底稿本。《汉书艺文志条理》以《二十五史艺文经籍志考补萃编》本为底本,参校台湾“国家图书馆”藏宣统三年(1911)清钞蓝格底稿本、中国国家图书馆藏《汉书艺文志条理残稿》二册稿本。


    三、研究现状述评


    姚振宗的著作在19世纪末至20世纪初陆续编撰完成,但在当时未得及时传刻刊行。或因如此,虽有清末及近代学术大家对姚振宗及其成就的高度评价,然其人及著作却并未得到与评价适配的关注度。直至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来新夏《古典目录学浅说》中盛赞姚氏《隋书经籍志考证》,学界关于姚振宗补史志目录著作的研究才陆续展开。


    当前研究成果欠丰且稍显零散、笼统,主要围绕着姚振宗的生平、目录学思想、《快阁师石山房丛书》三大方面。其中生平研究,继陶存煦《清姚海槎先生振宗年谱》之后,仅王珂《论姚振宗的交游与目录学家的养成》一文对姚振宗的交游关系有所创见,此外无更新成果。目录学思想方面,因姚氏并无阐释目录学理论的系统文章,故而只能从解题按语中提取只言片语,结合其目录学实践,略加总结,故而未有突破性成果。


    著作研究方面,主要围绕其所编撰的史志目录,且成果集中在《后汉艺文志》《隋书经籍志考证》两种,其它著作的研究成果则是凤毛麟角。总体而言,尚有较大研究空间。


    (一)姚振宗生平、成就及思想研究现状


    1.有关生平的研究
    当前对于姚振宗生平的研究均以陶存煦《清姚海槎先生振宗年谱》为重要依据,王珂《论姚振宗的交游与目录学家的养成》一文打破研究困境,从《师石山房书录》中检索出十八位曾与姚振宗有交游往来的亲友乡故,使姚振宗的人物画像更加丰满。


    2.有关思想及成就的研究
    关于姚振宗学术思想与贡献的研究,主要集中在目录学方面,对于其藏书、辑佚方面的成就研究较少。


    戴维民《姚振宗目录学研究》第一次将姚振宗的目录学研究生涯划分为四个时期,并总结了各时期主要特点。文中从编撰体例、内容分类、“类中分类”的著录方法及其意义等方面详细论述了《隋志考证》内容,并对姚振宗以《四库提要》载天圣中《隋书》刻本跋和《旧唐书·经籍志》所载为据得出《隋书·经籍志》“删订于魏郑公,有披荆斩棘之实”一论予以批驳,认为其证据不足。山从目录学与考证学、校勘学、版本学的关系角度总结姚氏目录学思想,初步归纳了著录方法,为姚振宗的全面研究开辟了新方向。


    王承略《试论清季目录学家姚振宗》按照时间顺序较为细致地梳理了主要著作,着重总结姚振宗在目录学上的重要成就。他认为姚氏《七略佚文》《别录佚文》二书基本恢复了早期目录的原貌,为研究向、歆父子校书义例开辟新途径;《汉志条理》贡献具有很大创造性;后汉三国二志是继钱大昕《元史艺文志》之后补史志目录的典范;《隋志考证》的内容广泛细致,完善了《隋志》类例,提高了参考价值等四个方面。②相比戴维民从宏观角度出发对姚振宗成就的阐释,王承略此文则是从著作本身出发,使姚氏成就更具象化。藏书史研究学者范凤书《略论目录学家、藏书家姚振宗》⋯~文中特别提到了姚氏所编谱录文献,这是前人研究中未曾提及的一点,同时他也关注到了姚振宗“藏书家”的身份,为姚振宗其人、其成就的全面研究提供了新的方向。


    刘贤忠《姚振宗目录学辑佚学理论与实践研究》分别举例阐述姚振宗在目录学、辑佚学领域的理论与实践。这是目前可检索到的文献中第一篇有关姚振宗辑佚成就的研究论文,填补了其辑佚学理论研究的空白,对梳理姚振宗多方面的学术成就具有重要参考价值。王晓燕《目录学大宗:姚振宗》重新定义了“目录学”,进一步从编撰私人藏书目录、对所收书籍客观评价等方面对姚振宗在目录学方面的成就与贡献进行阐述,并归纳了其目录学方法,指出其著作前后皆有的自序、后序一类题跋有重要的参考价值,丰富了研究视角。孙振田在《姚振宗对章学诚目录学的继承与发展》一文中认为《师石山房书目》《汉志条理》《隋志考证》等著作中蕴含着姚振宗对章学诚思想的吸纳与批评,并总结概括了姚振宗对章氏“辨章学术,考镜源流”、“互著与别裁”等思想的态度,举例说明其接受或批评的原因与实践应用,并细致罗列出姚振宗对章氏研究中疏失之处的考论,详实明了地介绍了姚振宗在目录学研究活动中对章学诚思想的继承与发展。本文对了解姚振宗学术思想的承继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


    李文学2007年发表的《姚振宗的治学背景及其学术贡献》一文从社会背景、亲朋影响、人生际遇,经济保障等四个方面考述了姚振宗的治学背景,特别关注到藏书管理方面的贡献,为姚振宗著述成就的论述提供了新的角度。赵伟达、李文学2008年联合发表的《“目录学大宗”姚振宗》一文在此基础上新增了姚振宗对现代目录学所产生的影响这一方面内容,为之后的研究提出了现代性的思考。


    孙振田、李文学、赵伟达皆关注到治学背景这一方面,这为研究姚振宗的思想与学术成就提供了新的方向,了解其思想的渊源承继方能更清晰地梳理出思想发展变化的脉络,方能更全面地认识到不同著作的特点、成就与不足。


    (二)姚振宗藏书目录研究现状


    1.《百宋一廛书录》研究


    孙振田对姚振宗《百宋一廛书录》稿本题跋、按语等进行了简要分析,并认为此书对研究姚氏藏书思想、目录学思想及其实践具有一定价值,是考察姚振宗学术交往的重要资料,同时认为《书录》稿本研究对目录学史及绍兴文史研究亦有所裨益。此文是研究姚氏《百宋一廛书录》的唯一一篇成果,开辟了姚振宗著述的研究新方向,对全面探究姚氏学术思想有着不容忽视的价值。


    2.《师石山房书目》研究


    侯印国在《清代稀见私家藏书目录研究》书中第一章第二节阐释了姚振宗稿本《师石山房书目》的特点与价值。作者认为姚振宗采用辑考体体例,辨章学术,考证源流,并对大量未见载与《四库全书》的图书详加考论,且重视对宋元旧本序跋、行款、藏印等的记载,对研究珍贵古籍的递藏源流具有一定价值。此外,作者还认为姚振宗对历代史志目录撰写的提要是研究其目录学思想的极其重要的材料。《师石山房书目》的重要价值应当引起学界重视。


    王珂、王承略通过对《师石山房书目》所收书籍的提要、案语阅读梳理,总结出姚振宗所作的标注版本、考版本源流、考订抄刻底本、校版本异同、品版本优劣、辨别作伪、考递藏源流、述书林掌故等八项版本工作,并归纳了姚振宗所使用的十余种鉴定版本的方法,也对其在版本鉴定过程中存在的局限与不足稍有提及。这对阅读并研究《师石山房书目》起到了提纲挈领的作用。次年,王珂又在《姚振宗藏书考》一文中针对藏书概况、藏书来源、藏书特点、藏书散佚情况四方面对姚振宗藏书家的身份作出了进一步的考释,分析了姚氏部分藏书的流向,并整理出其旧藏稿抄本现存情况一览表。这对进一步探究姚振宗藏书活动及其对编撰《师石山房书目》的影响具有重要价值。


    《师石山房书目》自1881年编撰完成后始终未得刊行,这为学者的研究带来极大的困难与挑战,上述两篇成果文章,均为全国高校古籍整理研究工作委员会项目“《师石山房书目》点校”(项目编号2014一1452)研究成果之一,点校本《师石山房书目》已于2022年出版,为该书目的研究作出了开拓性的贡献。


    (三)姚振宗史志目录研究现状


    1.《后汉艺文志》研究


    当前姚氏《后汉艺文志》的研究主要分为两个方面:一是姚《志》与清代其他四家补后汉艺文志的对比研究,成果包括:刘克东硕士论文《补(后汉书)艺文志五家考论》、蔡酷在硕士论文《五种补后汉艺文志与后汉学术略论》均是从收书情况、类目标准、著录项目、学术价值等方面对清代钱大昭、侯康、顾櫰三、姚振宗、曾朴五家补志综合考论,总结各家补志的优缺点及研究意义,对进一步研究补史艺文志,展现后汉学术发展脉络皆有所助益。虽非专论姚《志》,但为姚振宗与同时代目录学家的比较研究提供了参考。蔡拈相对于刘克东,更重视通过各补《志》的体例、分类标准的不同从而分析其问继承与发展的关系,可作为比较研究的补充材料。


    二是姚《志》的专题研究。台湾学者黄世豪《论清代补史志学风与姚振宗(后汉艺文志)》以清代补志学风盛行为背景,探讨姚振宗《后汉艺文志》的体制与分类特点,指出了姚《志》按语之特点:厘定著作名称、考察著作同异、辨明著作家学、辨明章怀注误、是正侯《志》之非。孙振田《姚振宗(后汉艺文志)疑失考辨》总结了姚《志》存在的三方面疑误之处:拾补之不确定者、著录之可完善者、考证之可商榷者,并举例加按语以考辨。管皆为之后学者专论姚《志》启发了思路。


    湖北大学祁俊的硕士论文《姚振宗(后汉艺文志)研究》是目前可检索到的第一篇姚振宗《后汉艺文志》的专论成果。作者把前人运用的以清代补志之风兴起为背景及从补志中提炼时代学术发展脉络的研究思路串联起来,并独特地从辑考提要的角度展开研究,详细论述了姚《志》的义例,又从文献学、目录学、学术史三个角度总结其价值,特别强调其学术史的价值,即目录类别尤其三级目录的设置。山东大学李秋丹硕士论文《姚振宗(后汉艺文志)订补》着重对姚《志》逐条订补,补充其所未收书目,对已有条目的辑本信息、学人评价及考证情况进行补充,对姚氏不恰当考证处加按语订正说明。此文突破了以往姚《志》研究范围之局限,从文本内容着手切实考证其误失之处,为姚《志》及后汉学术的研究提供了扎实丰富的资料。


    上述研究成果表明,学者们在通过对同类补志的横向对比研究中逐渐发现姚振宗《后汉艺文志》的独特价值,近十年来陆续有学者开始针对姚《志》展开专门研究,从成书背景、编撰体例细化到著录内容的考辨,姚振宗《后汉艺文志》的研究已初现规模,但专题领域尚余空间,如李兵《台图藏姚振宗誊清稿本(后汉艺文志)的校勘价值》一文中提出台图藏宣统三年(1911)清钞蓝格底稿本《后汉艺文志》应为姚振宗自誊稿本,相比通行本(“二十五史补编本”)所遵照的开明书店铅印本时代更早,错讹较少,质量更高,但却长期被研究者所忽略。经校勘全书,与通行本相比,台图本可正误30处,可补缺漏31处、删除衍文4处,可更正其误倒19处。此文开辟了姚振宗《后汉艺文志》版本研究的新路径。


    2.《三国艺文志》研究


    赵嘉在《评姚振宗(三国艺文志)及(后汉艺文志)》一文中认为姚氏后汉三国二志的长处在于辑考体提要中包括书名、作者、存佚等内容的附注项,是吸收了乾嘉以来学者的辑佚、考订成果。但也指出《三国艺文志》时代断限不尽合理、文献版本重视不足、考证辨析有疏漏、部分书籍归类不当等不足之处。在此基础上,作者另在《姚振宗(三国艺文志)的成就与不足》一文中对是志不足之处进一步深入探究。主要从辑考体提要、案语客观精审、编撰方法、类目设置等方面对《三国艺文志》予以肯定性评价,又从所收作者断限、著录方法、版本材料辨析、部分类目归属等方面提出《三国艺文志》的存疑与不足。作者硕士论文《姚振宗(三国艺文志>研究》附录以列表形式直观地展现了姚《志》与侯《志》志各部类所收书目之不同。文中所涉“指暇”部分与《姚振宗(三国艺文志)的成就与不足》一文所述并无更深入的考释,且笔者认为,作者的“指暇”之处亦多有牵强。


    综上,当前对姚振宗《三国艺文志》撰录体制、特点、价值等的研究较为简略,尚有较大研究空间。


    3.《汉书艺文志拾补》《汉书艺文志条理》研究


    姚名达在《中国目录学史》中盛赞:“有此两书,而后古书显,《汉志》明,诚目录学之绝作也。”日本学者长泽规矩也《中国版本目录学书籍解题》中称姚振宗共补六略274家306部,更补“汉志”全缺之谶纬书11家11部,每书引用有关文献,加按语。可谓力作。”圆台湾学者胡楚生《中国目录学》一书中高度赞誉:“言《汉志》者虽众,然至于姚氏此作,蔑以上之矣。"傅荣贤《(汉书·艺文志)研究源流考》肯定了《拾补》《条理》“对《汉志》目录学原则多有发明,比斤斤于计较文字音义、名物数度者迥不相类。”鲫同时也评论了其缺失不妥之处,一反前人只褒不贬的态度,评价较为客观。姚振宗的《拾补》《条理》是前人学者公认成就较高的《汉志》研究著作,事实上这两部著述也是姚振宗著录方法、辑考思想逐渐成熟的标志,学界应予以高度重视。然而当前对于姚振宗《汉书艺文志拾补》的研究仅局限于其所征引、辑补文献的统计及部分著述内容的考辨方面,对《汉书艺文志条理》研究则几乎空白,有关两部著述的系统性研究更是尚付阙如。


    关涉这两部著作的专题论文有数篇。孔凡秋《清姚振宗(汉书·艺文志)“拾补”研究疏证一一以(六艺略-春秋类)》对春秋类中24家28部“拾补”书目中的22种逐一疏证,考辨姚氏著述内容正误,并对其进行公允评价。嘞此文研究成果是第一篇关于《汉书艺文志拾补》的专题论文,借鉴意义较大。


    沈晓宇《论姚振宗(汉书·艺文志)研究》从征引、补辑文献的类型、特点等方面对《汉志拾补》进行分析与评价,从《汉志条理叙录》及义例等方面对《汉志条理》的撰述思路进行梳理。这是第一篇对姚振宗《汉志拾补》《汉志条理》较为系统的专论文章。


    陈虹桥《姚振宗(汉书艺文志条理)研究》则是目前唯一一篇《汉书艺文志条理》的专题研究。作者着重将《汉志条理》体例分成三十一个小例并进行详细地分析、总结。并根据这一部分的阐释,在第三部分归纳出姚振宗“集‘校雠、版本、目录’学为一体的文献学意识、辑录体的著录方式、‘分章别段’的类例思想”。并将姚振宗与刘光黄进行异同比较,试图探索晚清不同学术氛围对于学者思想倾向的影响。这篇论文在体例方面的研究是较为细致的,使姚氏《汉志条理》的研究进程向前迈进了一大步,为之后的学者对该著作的内容与思想进行更深度的剖析提供了扎实基础。


    孙振田《姚振宗(汉书艺文志拾补)商说举例》对《拾补》中存在的疑误进行了举例考订。张海波《(汉书艺文志)拾补捃摭先秦佚籍之得失》从材料的搜集、取舍、辨伪,佚籍学术源流的探究、按语的释义等方面对姚氏增补的60部(篇)佚籍的特点加以论述,并对不足之处予以评价。此文为《汉志拾补》的研究提供了新视角。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相关研究文章如杨华《清代五家补(汉书·艺文志)“诗类”书目评议》、孔凡秋《清代以降(汉书·艺文志)“拾补”研究概述》、浙江大学尹海江博士论文《(汉书艺文志)研究》等,均对姚振宗《汉志》的研究有所涉及,可作为补充材料。


    4.《(隋书·经籍志)考证》研究


    来新夏《古典目录学浅说》中赞姚氏《考证》“规模宏大,博搜广征,对全志详加考证,⋯⋯实为整理《隋志》最有成绩之作。”够余嘉锡《目录学发微》中肯定了姚氏《考证》的辑补之功,如卷十三的别传类考证为查阅《七略》以后目录未曾详注的汉魏名士的别传或家传书籍的详细信息提供了方便。戴维民认为姚氏《考证》“无论是在学术价值,还是在参考价值和完整性上,都远远超过章《考》,较之章《考》更值得一读。”姚振宗本人对此书也颇多肯定“吾于此书多心得之言,为前人所未发,亦有驳前人旧说之未安者。”


    当前学界对姚氏《考证》的专题研究成果包括:刘洪全《姚振宗与(隋书经籍志考证)》一文中提出《隋志考证》的成果主要包括:强调编撰目录当重考证;采用辑录体、类中分类编撰考证资料疏通了书目的本末源流;在章学诚思想的基础上阐述了辑佚、目录与考证之间的关系。此文为之后的《隋志考证》研究奠定基础。


    丁延峰《姚振宗(隋书经籍志考证)辨误三则》通过对《隋志考证》中的个案研究,检误三则予以考辨。姚振宗《(隋书经籍志)考证》始终赞誉颇高,此文为客观评价是书提供参考。伍媛嫒《试论姚振宗(隋书经籍志考证)中的“类中分类”》从姚氏分类方法中选择“类中分类”一条,详细探讨其缘起、特点及意义等,有助于更加清晰地理解姚振宗在著录中使用的分类法,也有助于更充分证明姚振宗的目录学成就。阳清《姚振宗(隋书经籍志考证)“叙录”发微》结合《隋志考证》及其《后序》,辅以按语,阐发书首“叙录”的辑录体提要的微妙之处。此文为研究《隋志考证》提供了新角度。


    施龚彦《姚振宗(隋书经籍志考证)探析》对《隋志考证》的体例、内容及其特色进行了较为全面的梳理和总结,介绍了叙录、提要撰写方式、子注、按语运用等体例,考证内容分为六大类,并依次举例说明,指出了目录编次中存在的疑误,相对客观地评价了《隋志考证》的学术价值。万根宁《姚振宗(隋书经籍志考证)史部及子部文献订补》主要对《隋志考证》中史部和子部著录内容进行订补,修正姚氏失考疏漏之处,对其罗列而未整理的材料重新梳理,考证其转引文献等。神此文为《隋志考证》的细致化研究贡献了最新成果。


    除上述专题论文外,在《隋书·经籍志》的研究成果中也有提及姚振宗《〈隋书经籍志〉考证》,如:何新文《(隋书·经籍志)在文学目录学史上的成就和影响》,张晚霞《(隋志)著录情况的统计和研究一一(隋志)研究之二》,黄槐能《(隋志)研究歧说辩证三题》,孔煜华《清代的〈隋书经籍志〉研究》(北京师范大学,2011年博士论文)等。


    相比姚振宗的其它著述,学界对其《(隋书经籍志)考证》的关注度相对较高,研究成果也相对较完整。


    5.《七略别录佚文》《七略佚文》研究


    相比于前述五种著述的研究逐渐从宏观对比、价值阐释转至体例、内容等微观具象化的,当前学界对于《七略别录佚文》《七略佚文》二书的研究角度较为单一,主要从佚文校补、体制考论两方面入手。其中佚文校补方面的研究成果包括:


    刘贤忠、叶芬芬《姚振宗对(七略)(别录)佚文的考订》一文认为姚振宗佚文考订成果主要体现在辨析误辑佚文、甄别伪书、校正脱讹、考究佚书作者、书名、流传等四个方面。孙振田在《试论姚振宗(七略佚文)的误失》文中指出了姚氏一些误失:将《汉志》班注整体(极少数除外)作为佚文予以辑录;某些具体的佚文辑录及书籍的还原处理等存在着明显的误失:将班固自注作为《七略》之佚文予以辑录;对有些书籍篇数的还原失于准确:个别书籍类别归属有误。作者另在《姚振宗对(七略别录佚文)商说举例》一文中对姚振宗《七略别录佚文》存在的一些疑误进行了辨析。另外,澳门大学中文系邓骏捷校补姚振宗《七略别录佚文》《七略佚文》一书2008年已由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这些成果有助于《七略别录佚文》研究的进一步深入,也有助于《别录》辑佚工作的完善。


    体制考论角度的研究成果有三篇:张伟《姚振宗、章炳麟两家(别录)辑本异同及(别录)体制考论》将两个极富代表性的《别录》辑本进行比较,分析两书所收条目、考证内容之不同,并对《别录》体制进行考索,探讨《七略》《别录》分和问题、《别录》所收叙录及其分类问题,肯定了姚、章辑本对《别录》研究的重要价值,但对价值阐述较简略。傅荣贤、房亮《姚振宗(七略别录佚文)略论》一文认为姚振宗将《七略》《别录》分成两书写录,是视其一为校雠学、一为目录学。文章通过区分《七略》《别录》、概述《别录》本末、《别录》的《辑略》、《别录》的分类、《别录》的叙录五个方面分析姚振宗对《别录》体制的复原及其得失。胡宗华将清代《七略》《别录》辑本分为三个系统,即以洪颐煊为宗,严可均、陶溶宣各为分支的“洪本系”,以马国翰为宗,王仁俊、章太炎、张选青各位分支的“马本系”,以姚振宗为宗,今人邓骏捷据作校补的“姚本系”。作者高度赞誉姚振宗辑本是诸家辑本的集大成者,所辑数量、辑本体例都臻于完备,也更适用于后学。此本对于《七略》《别录》辑本的研究发展具有极为重要的推动作用,也使得内容、体例二者并重成为后世辑本整理与研究的主流趋势。


    随着学界对姚振宗著作价值的重视程度逐渐加深,围绕其核心著述成果即《快阁师石山房丛书》所进行的相关研究己全面展开,完成了对丛书的系统化整理点校,在书目主要内容的梳理、编纂方法及其体现的目录学思想等方面均取得不同程度的研究成果。本文在充分吸收前人学者所取得的卓越成果基础上,着重针对《师石山房书目》《三国艺文志》《汉书艺文志条理》三种当前研究相对薄弱的著述展开版本考述、思想体例、价值得失等方面的研究,并尝试发现姚振宗的学术思想在其编撰不同类型书目过程中的发展与嬗变,以期进一步充实姚振宗及其著述的基础性研究成果。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昨天 10:05
  • 签到天数: 3292 天

    [LV.Master]伴坛终老

     楼主| 发表于 2024-12-30 17:36:5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章 姚振宗其人其书


    我国古典目录学自汉代至清末,经历了漫长的发展过程,在此期间涌现出了大量杰出的目录学家,留下来数量可观的著作。姚振宗是晚清著名目录学家,一生著述颇丰。清末及近代的学术大家对姚振宗及其成就的评价甚高,如《清史稿》将姚振宗与章学诚、章宗源一并列入《文苑列传》,并赞誉姚振宗为“目录之学,卓然大宗。”陈训慈高度评价姚振宗成就比之“二章”而有过之:“虽不知名于当时,信足矜式于百世矣。”张舜徽称姚振宗之著述为“传世不朽之作”可见其在目录学领域成就之卓著。


    第一节 生平事迹


    姚振宗(1842一1906),字海槎、金生,会稽(绍兴陶家堰)人。祖父舜辉,曾仕湖北潜江县典吏,有一子仰云。父亲姚仰云,字楚青,号秋墅,咸丰十一年(1861)出任江北粮台道员总司。嗜好藏书,曾在扬州得一狮形奇石,筑师石山房,用以藏旧本书籍。同治八年(1869)病故,以布政使军营立功后病故例,从优抚恤,加封内阁学士衔。有三子二女,姚振宗为长子,因门衰祚薄,望求振兴,故名。


    姚振宗,道光二十二年(1842)生,少时随父在任寓居泰州、兴化、扬州等地,曾于其父在任时,佐办粮台筹饷案,后改任两淮运判。其父殁后,扶枢回绍兴。因秋墅公曾有志居于陆游故居鑑湖快阁,姚振宗故购得旧址。因三试秋闱而不第深感不为世用,在友人秋嘉禾的劝勉下,隐居快阁,广集群书,泛览古册。少时因承父命为家中藏书厘定书目,先时仿效《中经新簿》以甲、乙部次,目录之学由此开蒙。其父逝后,潜心专研,成果卓著。


    姚振宗一生致力于目录学研究近四十年,交游活动亦主要围绕藏书、治学进行。陶方琦、陶濬宣兄弟为姚氏世交,且对姚振宗藏书事业、目录学事业多有助益。陶方琦次子与姚振宗次女结姻,故陶方琦与姚振宗之交更加厚一层。于昌遂、杜文澜、周葆元、吴熙载、王悖甫等为姚振宗之父姚仰云的好友,姚振宗随父寓居时与他们时有接触,并受赠诸多古籍。秦书铦、王继香、田宝祺、陶雅清皆为姚振宗书友,曾赠予或代为抄录多种珍本古籍。姚振宗与父辈世交、陶氏兄弟及诸位书友之间的往来仅可见于《师石山房书目》的片言只语中,本文将于第二章详细阐述。


    姚振宗一生四次娶妻,共育有十子六女,仅存四子(福宽、福厚、福佑、福祥)四女(长女、次女、五女、六女)。原配施氏与先生同龄,为幼时业师、宜兴知县施惠长女,育有四子二女,长子数月而夭。次子福宽、三子福厚、四子福和。福厚字幼槎,于先生晚年时被委以家事重任,原配夫人陶氏为嫡曾祖母陶太夫人曾侄孙;次女与陶方琦次子祠光结姻;四子二十二岁卒。施恭人三十一岁卒。先生三十二岁时娶里河同知施培增长女施氏为继室,生二子皆不育。施氏二十七岁卒。三十五岁时,娶第三继室,快阁旧主人陈公之女陈氏。育有三子,第七子幼时夭折,第八子福保,定聘陶濬宣次女,十四岁时未及娶妻病逝,第九子福佑,后病废;又育三女,第三、四女亦未养大而夭,第五女后婚与继室施氏之弟少畲三子。先生四十九岁时,娶第四继妻,同县陶星垣之女陶氏,少先生十六岁。育有第十子福祥,六女为先生52岁时老来得女,后婚与同县陈氏。


    光绪三十二年(1906),姚振宗卒于家中,享年六十五岁。


    第二节主要著述


    姚振宗一生著述颇丰,计有:《汲古阁刊书目录》二卷,《百宋一廛书录》一卷,《师石山房书目》三十一卷,《湖北通志·艺文志》十四卷,《快阁师石山房丛书》七十四卷,该丛书中包括七科-史志目录,即《后汉艺文志》四卷、《三国艺文志》四卷、《汉书艺文志拾补》六卷、《汉书艺文志条理》八卷、《隋书经籍志考证》五十二卷、《七略别录佚文》一卷、《七略佚文》一卷。另有《埤苍辑本》《广苍辑文》各一卷。晚年时,整理编撰《厚社姚氏一线谱》、《绍兴姚氏谱》二册、《姚氏百世源流考》二卷。


    一、编撰藏书目录


    (一)《汲古阁刊本书目》


    此书未见存世版本,不知本貌及撰录缘由。仅据陶存煦所撰年谱记载可略知一二。光绪六年(1880),姚氏于绍兴仓桥街偶得旧写本毛扆《汲古阁珍藏秘本书目》一卷,《汲古阁刊书目》一册。其中,《珍藏秘本书目》著录内容较为完整,而《刊本书目》仅著撰人、卷数及每部页数。二书在《拜经楼藏书题跋记》中皆有所著录,然拜经楼藏本已不复见。姚振宗决意重新厘定,新版书目分上下两卷,上卷为原刊所有丛刻书目,下卷多列单行本,附录记载汲古阁重新镌刻十三经及十七史的缘起,另附重镌经史目录于文后。姚氏在重新编目的同时亦补其缺佚,陶濬宣有校勘数条,陶方琦为题识。该书未见藏本传世。


    (二)《百宋一廛书录》


    《百宋一廛书录》原为黄丕烈所作。黄丕烈以藏书著述为平生之志,藏书数量破万卷,独好宋刻,达百余种,并专辟一书室藏之,取名为“百宋一廛”。其藏书无系统编目,且未传世,仅有自作《百宋一廛书录》及于好友顾广圻所作《百宋一廛赋》之上自注“宋椠之源流,援据之精审”的《百宋一廛赋注》尚且遗存。


    《百宋一廛书录》一卷,据陶方琦光绪二年所作书序,或编于1876—1882年,又据陶存煦《清姚海槎先生振宗年谱》所载,编于光绪七年,即1881年夏季。陶方琦、陶濬宣各有一序,序后列有《百宋一廛书录》原目:叙说六则、经部11种,史部22种、子部20种、集部49种、乙部19又附见1种、题识2则。姚振宗据簿录之体,依原注编次重新编抄《百宋一廛赋注》,整理散见于《赋注》中的黄氏杂说,列为序跋;并有按语以“宗按”二字附识于各条书目提要之后。


    全书共有按语二十四条,大致分为三种:一为补注,根据见闻补充书目信息。如《仪礼郑氏注十七卷》条按语称此书可见于家藏,每卷末标有经注字数,书后载黄氏校勘记二卷及自序。《通鉴释文》条按语说明此书藏于归安陆氏,并仿刻辑入《十万卷楼丛书》中,并详记版式。二为考证。据黄氏提要以考证他书之正误,有疑待考者亦仅录之。如《鉴戒录》条据黄氏所言批驳鲍氏刻书跋载版本源流之误;《万首唐人绝句》条按语载黄氏记载与家藏之书篇卷不合之疑:《冲虚至德真经》条按语补充说明了原注提及的殷敬德释文之校订本,疑与顾广圻所云有异,谨附之。三为随感笔记。如《颜氏家训》条后言“传刻之精,吾以为唯荛翁可师可法也”;《参寥子诗集》条按语言称讶于黄氏题注书目行款、藏印之详细,为诸家所不及,亦别一众目录之作,是黄氏于此学术别有见地之所在。


    另外,于按语中可见共十本书目被抄录《师石山房书目》中。其中:史部《通鉴释文》三十卷、《古烈女传》七卷续一卷、《战国策》三十三卷,分别录入《师石山房书目》史部编年类、传记类总钞门、杂史类;子部《颜氏家训》七卷、《鑑诫录》十卷、《茅亭客话》十卷、《挥麈录》、《见闻志》分别录入《师石山房书目》子部杂家类杂学门、小说家类杂事门、艺术类、小说家类;集部《会稽三赋》不分卷、洪迈辑《万首唐人绝句》三十六卷分别录入《师石山房书目》史部地理类杂记门、集部总集类。


    《百宋一廛书录》成编既得益于《百宋一廛赋注》之存世,也得益于姚振宗“志古邃密”的治学功力与“所藏宋刻及顾黄手校本尤多”这一治学基础。陶方琦、陶濬宣兄弟二人有附注于书眉,又1882年4月,陶濬宣校读并附识数则,同年5月,陶方琦终次校览。是册在当时未付梓,陶濬宣族子陶訚后得之并抄录刊刻。


    《百宋一廛书录》稿本现存于浙江图书馆。


    (三)《师石山房书目》


    陶存煦所撰姚振宗年谱中称,姚仰云曾在扬州得到一块狮形奇石,因此筑师石山房收藏旧版书籍。既从“狮石”得名,缘何又作“师石”?清代任应烈辞官回乡山阴后,购得陆游鉴湖快阁旧址,重新修缮并扩建,增辟“桐香书屋”“师舟”等处。后姚振宗购得此地,将其父狮形奇石陈列其中,又借“师舟”之名,改为“师石山房”,姚氏将家藏古籍统一整理编目,《师石山房书目》故此命名。在南京图书馆现存稿本三十卷中,即可见“桐香书屋”“快阁师石山房”等印。


    此三十一卷家藏目录于光绪八年(1882)编定完成,著录书总六万卷,大体依照《四库全书总目》分类,字书、金石类目有所调整,其中集部仅收录楚辞、别集两类,其藏书特点及编撰体例详见第二章。是书现存稿本三十卷藏于南京图书馆。南京图书馆编,国家图书馆出版社2017年出版的《南京图书馆藏稀见书目书志丛刊》(29—39)中收录有该书。


    二、补撰史志目录


    姚振宗自光绪十四年(1888)开始进入大规模编撰目录学著作《师石山房丛书》的阶段。


    (一)《后汉艺文志》
    1889年4月,写定《后汉艺文志》四卷。凡卒于汉献帝逊位(公元220年)之前的作者著述皆收录其中。姚振宗充分认识到钱大昭《补续汉书艺文志》之弊一一类例草率,多有重复误收之处;侯康《补后汉书艺文志》又多种类目之书未曾辑录,并非完书,故遵循《隋书·经籍志》四部分类体例,分42类,另附佛、道二家,总44类,又根据当时书之有无对类目进行增减,共一千一百零九部,二千九百余卷。共收录书籍一千一百余部,又二千二百余篇。梁启超赞誉是书:“清代补志之业,此其最勤足称矣。”


    (二)《三国艺文志》


    1889年10月,编定《三国艺文志》四卷,体例与《后汉艺文志》略同,按四部分类,共38类,附释道二家,共1122部,4562卷,又1779篇。仍依《三国志》中魏、蜀、吴先后次第,魏人以卒于黄初改元(220年)至咸熙禅晋(265年)为断,蜀人以卒于章武(221年)至炎兴(263年)为断,吴人以卒于黄武(222年)至天纪(280年)为断。张均衡题跋曰:“海槎之书,局面博大,考证细密,于断代尤为谨严。”1914—1916年乌程张氏始刊《后汉艺文志》《三国艺文志》,称“《适园丛书》本”。上海书店出版社1994年出版《丛书集成续编》第66册“史部”收录二志,皆为《适园丛书》本。现日本国立国会图书馆亦藏有《适园丛书》本《三国艺文志》。杨家骆编,南京中国大学辞馆出版社1936年出版《历代经籍志》有收录二志,称《历代经籍志》本。


    (三)《汉书艺文志拾补》


    《汉书艺文志拾补》六卷于1888年11月己编辑粗具,1891年8月写定,凡六略,33种274家,306部,附谶纬1种,11家11部。综34种,285家317部。拾补之书超过《汉志》著录的一半以上,所据资料包括诸氏姓书、汲冢竹书、谶纬之书、王莽之书、未奏御的私家撰述、诸家簿录等。著录内容详略得当,如诸家簿录多有考证者则略述,诸家辑本叙录有详细考证者则节存之,旧史有阙、撰人始末未详、诸书见于《经典释文》《隋书·经籍志》《旧唐书·经籍志》《新唐书·艺文志》《宋史·艺文志》者则详之。台湾“国家图书馆”藏有《汉书艺文志拾补》光绪辛卯年(1891)著者手稿本。


    (四)《汉书艺文志条理》


    《汉书艺文志条理》八卷于1892年4月写定。以六略为卷次,六艺、诸子二略各分上下两卷,其余四略各一卷。以时间先后为序援引诸书,先述撰人生平,次及书目源流,无可征引者则附注己说。通过梳理《汉志》的章段、条目,总结其条理,蕴含了对目录学理论与方法的思考与总结,也开创了《汉志》研究的新角度。杨家骆编,南京中国大学辞馆出版社1936年出版《历代经籍志》,收录是书,称《历代经籍志》本。国家图书馆藏有《汉书艺文志条理》残稿本二卷。


    (五)《隋书经籍志考证》


    是书始编于1893年4月,次年,草稿初具,1895年6月,方才写定,共52卷,称得上是鸿篇巨制。姚振宗认为,《隋书·经籍志》将周秦至隋各时代的可考文献尽皆收录,承袭《汉书·艺文志》的类例思想,首分经史子集四部,学术门径与源流备具。对其进行疏通考证,可以称作是“前无古人”之创举。可见姚振宗本人在对于撰述并高质量地完成此书是快慰、称意且信心十足的。


    书前有《叙录》,阐述四部源流、《隋志》体例、后世诸家评论及对章宗源《隋书经籍志考证》的简评,认为章氏《考证》辑佚不全,考证不成体系。书尾《后序》与《叙录》相呼应,互为补充。


    全书以每二级类目为一卷,经部共分十类十卷,史部十三类十三卷,子部十四类十四卷,集部分别集、总集两类共十四卷,其中别集类十三卷,将楚汉至隋代之文集按照时代分别收录。据书立目,体例清晰。书中考证包括书目名称、著录作者、著录时间、篇卷存佚、内容要旨、成书过程及传本真伪等内容。一方面指出了《隋书·经籍志》原本存在的疏漏、错乱、重复,另一方面对《隋志》的编目体例予以揭示并重修编次不清之处。


    姚振宗在《隋志》分类的基础上,汲取后世众多史志目录及藏书目录的分类思想,总结前期著书经验,将“类中分类”的方法运用地极为精细,足资后学借鉴。至此,姚振宗的目录学思想与理论已几近完善,编目方法已日渐纯熟。这部书是他的著作中篇幅最巨、耗时最长、考证最详尽之作,也是《隋志》考证中学术价值尤为卓著之作。


    (六)《七略别录佚文》《七略佚文》


    《七略别录佚文》于1897年4月辑成,共154条,附录19条;又辑有《七略佚文》一卷。其中《七略别录佚文》叙《七略别录》本末十八条,新编十一条,“辑中垒佚文者,斯为之善。”《七略佚文》依照《汉志》所辑,有所增演,凡六略38种,634家,13397篇,图45卷,“编次分明,⋯⋯所辑诸条较他家为备,排纂考订,亦较他本为精。”


    姚振宗在严可均《全汉文编》、马国翰《玉函山房辑佚书》辑佚成果基础上,续加增补,补充了许多新材料,如至清代完整保存的七篇刘向所作叙录:《战国策》《管子》《列子》《韩非子》《邓析子》,另外,也对《汉书艺文志》中的省文进行增补,将简化后的书名补充完整,避免混淆;再次考证,删除严、马二人误收佚文,以求去伪存真;运用编订《汉志拾补》《汉志条理》时所见端绪,对《别录》《七略》重新梳理,合七略为二卷。民国十八年至民国二十年(1929—1931年)秋后,浙江省立图书馆排印有《七略别录佚文》《七略佚文》二书。


    光绪二十七年(1899),姚振将所著史志目录,以《七略别录佚文》《七略佚文》《汉书艺文志条理》《汉书艺文志拾补》《隋书经籍志考证》《后汉艺文志》《三国艺文志》之次序,荟萃菁华合为编订,以居所“快阁”之名并先父书室“狮石山房”之名,命名为《快阁狮石山房丛书》。后1936年上海开明书店刊行此丛书全本,陈训慈序称简署为《师石山房丛书》,此后始终沿用之。


    这套丛书编撰完成后,有姚振宗自写本,亦又他人写录本,交予第三子福厚存之。姚振宗殁后数年,三子福厚姻丈请王式通为《快阁师石山房丛书》副本题辞,并归入文澜阁。这套丛书自民国初年才陆续有铅印本刊行,铅印本在国家图书馆、南京图书馆、浙江图书馆均有收藏。至民国二十五年(1936)上海开明书店辑二十五史补编,这套丛书方得以全部印行,缩印繁体竖排且无句读,中华书局1986年铅印出版该丛书,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年出版丛书影印本。清华大学出版社2011年出版《二十五史艺文经籍志考补萃编》收录该丛书。另外台湾“国家图书馆”藏有宣统三年(1911)清钞蓝格底稿本《快阁丛书》八十二卷。王承略主编《姚振宗集》2022年11月由浙江古籍出版社出版,收录了《百宋一廛书录》《师石山房书录》并《快阁师石山房丛书》,每种书皆加以点校,这是对姚振宗著作的第一次系统性点校整理。


    三、编修族谱


    1899年,姚振宗根据从族人处所见三册宗谱钞本编修《厚社姚氏一线谱》。述自梁代至光绪初年,厚社姚氏的世居变迁及族中世代。由是生发辑考族谱之念。姚振宗增修《姚氏家谱》(不分卷),清光绪二十八年(1902)增补师石山房钞本二册,现藏于吉林大学图书馆。


    光绪二十九年(1901),姚振宗62岁。姚振宗据家藏诸书,蒐集先代传记遗文,其第三子福厚尽力采访,编《绍兴姚氏族谱》,溯源河南冀州及姚家埭各支派,以簿录之法,分十一谱,附存谱略三篇,《吴兴姚氏谱略》《河东姚氏谱略》《敬爱堂姚氏谱略》,综二十二篇。别有先代传记二卷,遗文二卷。又有卷首三卷,《旧谱序记考证》《新编考驳叙事》《列朝制诰敕书》,牌记有“光绪二十九年夏六月四十四世孙福厚谨署”字样,叙目末题有“光绪二十有九年三月四十三世厚社派振宗谨记”字样,故此谱或为光绪二十九年(1903)编定完成。《绍兴姚氏谱》(十五卷,首三卷,附存谱三卷)清光绪二十九年(1905)木活字本,现藏于中国人民大学图书馆、吉林大学图书馆、上海图书馆、浙江图书馆、南京图书馆、美国犹他州家谱学会。


    同年,编撰完成《姚氏百世源流考》,耗时三载。分上下两卷,上卷中古以来传世源流二篇“叙传世年纪及异姓别族之见于纪载者”,下卷记二十六族附羌蛮二族源流分支。据叙目所记,此书系作者在姚最《述系传》、姚琛《姚氏百年源流叙》、姚景梁《敬爱堂谱旧序》基础上考辨增演所得。排印四十部,分赠族人。姚振宗将考证之学应用到族谱编撰中以追溯源流演变,这使得其谱至有条理,一姓之迁徙分支状况皆可从中窥得大概。可惜当前学界并未有关于上述著述的研究之作。现存有清光绪三十年(1904)快阁木活字本,现国家图书馆、浙江图书馆、上海图书馆、吉林大学图书馆、中山大学图书馆、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图书馆、山西省社会科学院中国家谱资料中心、美国犹他州家谱学会、美国哥伦比亚大学东亚图书馆、日本东洋文库、日本国立国会图书馆。台北市姚氏宗宗亲会、姚氏百世源流考编印委员会整理校订,于1981年12月出版的《舜裔姚氏百年源流考》,国家图书馆地方志家谱文献中心编,北京燕山出版社2006年出版的《清代民国名人家谱选刊》均收录是书。


    四、其它著述


    (一)《湖北通志-艺文志》


    1882年陶方琦总修《湖北省通志》。1884年,陶方琦嘱姚振宗代撰《湖北通志·艺文志》。1885年,《湖北通志·艺文志》编撰完成,共十四卷,旧志一卷。全书体例依《四库全书总目》,并设存目,“每书以书名、卷数、作者标目,其次列书目根据,再次说明作者爵里和史家传略,最后搜辑本书各方面的资料,基本上是辑录体提要。⋯⋯姚氏把官修目录、私家目录、史志目录补史志目录、诸史列传、诗文总集、地方志中收录的湖北人著作,一一依时代顺序著”,“为他以后得书目实践获得了最早的成功的经验,这是姚氏早期最有意义的目录学活动。”有学者考证认为,是书后经湖北通志局三次编修、增补后收录进宣统《湖北通志》,未见原稿流传。


    (二)《埤苍辑本》《广苍辑文》


    孙振田在《蔡元培先生跋文一则》一文中提及陶方琦、姚振宗整理并补辑、徐友兰铸学斋抄录的《埤苍》《广苍》抄本有蔡元培先生跋文一则,《蔡元培全集》中未收录。这篇跋文对研究姚振宗的相关问题如交游情况颇有助益,认为在晚清时期姚振宗著作鲜为人知是不符合实际的,这也为姚振宗研究提出了一个新的问题。此二书各有清稿本一卷现藏于浙江图书馆,徐友兰铸学斋抄录本藏于上海图书馆。


    本章小结


    姚振宗隐居治学近四十年,淡泊名利,不求闻达;露钞雪纂,累累成帙。他一生著述成就主要体现家藏书目编撰、史志目录辑考补撰、姚氏族谱编修等三大方面,尤以史志目录补撰为重中之重。


    他的簿录之学,从《后汉艺文志》《三国艺文志》之补,到《汉志拾补》《汉志条理》之疏证,到《隋书经籍志考证》之考证,再到《七略别录佚文》《七略佚文》之辑佚,渐次集目录、考证、辑佚之学于一身,追源溯流,条分辨正,推究古书义例,总结治学心得。


    很遗憾,姚振宗在长期目录学实践活动中并未留下系统的理论文章,但他的思想观点间或以读书心得的形式出现在提要按语中,《师石山房书目》中便有三处明确的观点阐发,包括著录古籍当以义理是非为准则,而不惟篇卷完缺是论;重视考证,愈推愈密;目录编次应细究其类例逻辑,以学术源流、师承家数为本一一厘清等。编撰《师石山房书目》时期,姚振宗尚在记录心得体会、摸索门径、积累经验的阶段,当然这些经验也在日后的史志目录补撰过程中一一试用,并逐渐完善,最终形成较为严密的类例体系,成专学之家。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昨天 10:05
  • 签到天数: 3292 天

    [LV.Master]伴坛终老

     楼主| 发表于 2025-1-2 10:58:0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姚波 于 2025-1-2 11:04 编辑

    第二章《师石山房书目》考述


    《墨子·天志下》云:“有书之竹帛,藏之府库”,我国的藏书活动始终与时代思想及学术发展相生相成,明朝内阁大学士邱濬曾言藏书“乃为万年百世之事……今世赖之以知古,后世赖之以知今”,随着时间的沉淀,藏书活动已成为一项意蕴丰富的文化现象。


    据范凤书先生统计,清代藏书家数量超过清以前历代藏书家之总和,他们更注重藏用结合,推动了藏书活动与目录、版本、校勘等专门之学深入结合,且成果繁多;同时也涌现出诸多藏书世家,藏书楼林立,尤其集中于江浙一带,“大抵收藏书籍之多,惟吴中苏郡、虞山、昆山,浙中嘉、湖、杭、宁、绍最”,在清代乃至中国私家藏书史占据重要地位。


    姚振宗作为清代浙东地区代表性学者之一,其藏书活动自其父姚仰云已始,藏书总六万册,但却在历代藏书活动或藏书家研究的著作中遍寻无际。其编撰的藏书目录《师石山房书目》三十卷作为姚振宗学术生涯第一部完整的独立创作的目录学著作、现存规模最大的一部清代私家藏书目录,在当前学界却鲜有问津。本章以《师石山房书目》为例,尝试探究姚振宗的藏书缘起及其编目特点,并由此解读这一藏书目录的学术价值。


    第一节《师石山房书目》版本


    《师石山房书目》的现存版本有三种:南京图书馆藏《师石山房书目》抄本四卷及稿本三十卷、2022年王承略主编《姚振宗集》本。


    一、南京图书馆藏《师石山房书目》抄本四卷


    姚振宗《师石山房书目》现存稿抄本两部,均藏于南京图书馆。此本馆藏信息仅标注为“抄本”,书中亦未见钤印及抄录人信息,封面无书名题签,故无从判断明确具体的版本抄录时间,且此本内容非全帙,至卷四“《春秋诸传会通》二十四卷”条止。


    书内版式,左右双边,每半页十行,行20字,小子双行,行20字,黑口,单鱼尾,版心处题有书名卷次及类目,上书口处注有经、史、子、集四部名称。卷次及收录诸书目皆顶格书写,四部及各二级类目依次低一格,每书提要上空两格,字体清隽秀雅,清晰匀称。











    图2-1南图藏《师石山房书目》抄本叙言页(左)、卷首页(右)


    二、南京图书馆藏《师石山房书目》稿本三十卷


    此本为《师石山房书目》当前唯一现存完整稿本,有姚济孙、李生翁所作书名题签,后有多张题名页,辛巳亥月李生翁题“师山书目”字样,并钤“生翁”印;署名“济孙姚口”题“辛巳年夏日”“古册渊源”字样,钤“姚济孙印”,页面右上角钤有“师石”椭形闲章,与书名题签右下角处钤印相同;陶濬宣题“师石山房书目”字样,仅钤一枚“陶心云”印,下页有“光绪癸未长夏陶濬宣署”字样;单页钤“桐香书屋”印章一枚。《师石山房书目》姚振宗自叙页下钤有“师山”“快阁”两枚印章,叙言末有“振宗”“海槎”印及“姚振宗印”,下页左侧边栏处钤有“快阁师石山房”印。

    图2-2南图藏《师石山房书目》稿本姚济孙(左)、李生翁(右)书名题签

    图2-3南图藏《师石山房书目》稿本李生翁、姚济孙题字页



    图2-4南图藏《师石山房书目》稿本陶濬宣题字页


    书内版式,四周双边,每半页10行,行20字,小字双行,行20字,黑口,单花鱼尾,版心处有卷次,上书口注门类,下书口有“师石山房钞本”字样,书名顶格书写,每书提要空两格书写,字迹清晰,书中前后字体不同,疑为多人分工抄录而成,其中衍字处以字上画圈为记,讹误字则在天头处更正。

    图2-5南图藏《师石山房书目》稿本目录及卷首页


    该本后影印出版,收录于《南京图书馆藏稀见书目书志丛刊》29-39册。“丛刊”由南京图书馆编,国家图书馆出版社2017年出版,全六十八册,南京图书馆藏书目书志142种并部分稀见碑目、碑记等相关目录并收在列,“以善本为主,兼选部分普通古籍,皆为传世流传极少之珍品。版本类型上,多为清至民国时期稿抄本,亦有部分刻本及印本;地域范围以江南一带私家藏书目录为主,兼收部分清内府及官方机构宫藏书目。”各卷按书目编纂年代排序,年代不详者置于卷末,各书目尽量标明编纂人、藏书者及版本。姚振宗《师石山房书目》就是该丛书收录的珍本书目文献之一,载于丛书第29至39册,据馆藏稿本三十卷影印而成,这也是《师石山房书目》的首个影印本,意义重大。

    图2-6丛刊影印本《师石山房书目》叙录页中“振宗”“海槎”“姚振宗”“快阁师石山房”印


    三、2022年王承略主编《姚振宗集》本


    2022年浙江古籍出版社出版《姚振宗集》收录了《师石山房书目》一书,由王承略、侯印国整理。两位学者在南图藏稿本及影印本的基础上对《师石山房书目》进行整理,对姚振宗所征引的《四库提要》等书目内容或文字讹误处作出校改,全文标点,繁体竖排,是此书目的第一个整理本,让更多学者得以窥见这部鸿篇巨著的庐山面目,为后续的深入研究提供了极大便利。


    第二节藏书缘起与藏书特点


    姚振宗对藏书的感情从热爱到主动搜求用以阅读再到整理藏书进行研究逐渐发生变化。青年时尊父命厘定家藏书目,激起了姚振宗对藏书活动以及目录考证之学的热爱,《汲古阁刊书目》的重订与《百宋一廛书录》的补辑是姚振宗学术研究的第一次尝试,《师石山房书目》则是对家藏古籍的第一次系统性整理,是一部体例独特的私家藏书目录。陶方琦曾寄诗云:“数万图书恣供养,几年心力费雠编。”丰富的藏书以及大量藏书目录编撰经验的积累为姚振宗日后的学术研究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一、藏书缘起


    (一)整理书室旧藏


    姚振宗之父姚仰云嗜好典籍,曾购藏善本书籍数千种,惜尽毁于太平军之乱。同治六年(1867年)著狮石山房,重购典籍。姚振宗遵父命,整理家藏古册,并分经史子集四部,略加厘定。


    姚仰云逝后,姚振宗回到绍兴,购得陆游鉴湖“快阁”旧址,在世交秋嘉禾的劝勉下,隐居于此,继续收购古籍,潜心读书,“自谓不知昏晓者将四十年”,其藏书日渐丰富,不乏有价值甚高的宋元古本。


    (二)补辑前人书目


    从“第一章第二节”姚氏生平著述的介绍中可见,姚振宗在正式投身目录学研究之前,以有厘定《汲古阁刊书目》两卷、重编《百宋一廛书录》一卷之成果,修葺过程中吸纳、总结良多经验,再加之彼时姚氏藏书或以达六万余卷,可以说为《师石山房书目》的编撰做了充足的准备工作,自光绪五年(1879年)至光绪八年(1882年),三十一卷巨作脱稿付梓,“尤为书林之盛轨也”。




    二、藏书特点


    浙江私家藏书之风,由来已久。宋室南迁临安后,浙江更是因地处政治中心而逐渐发展为全国学术中心,藏书事业更上层楼,名家辈出。再经元、明两朝,至清代达到鼎盛,吴晗《江浙藏书家史略》中考出清代浙江藏书家有267位,学者徐吉军更是认为“从清初至辛亥革命的二、三百年历史中,浙江出现了350多位藏书家”,其中以杭州为最多,达98人,绍兴位居第三,达22人。绍兴,地处浙东,乃崇文尚学之乡,文脉绵长,读书、藏书、著述之风更是在东汉时已有一定积淀。当代学者、藏书家黄裳先生在《书林漫画——与刘绪源对谈录》一文中首次提出了“浙东派藏书”这一概念,并认为浙东派藏书更重视收集同时代人著作,且尤重对史部、集部图书的搜集。有学者在此基础上研究认为,绍兴作为浙东派藏书的重镇,其藏书家“更注重私家藏书理论的开创与目录学的拓展”。本节以浙东藏书家之一姚振宗《师石山房书目》为例探讨其藏书特点。


    (一)数量庞大


    《师石山房书目》记录了姚振宗家藏典籍的主要情况。陶存煦记载《师石山房书目》于光绪八年(1882年)夏之前已完成集部总集类之前的内容编撰,共31卷,其中经部703部,史部800部,子部1076部,集部700部,总六万卷。现存于南京图书馆的稿本仅三十卷,全书著录图书总计42类,3033部47594卷。主要包括:经部10类703部6894卷,史部16类800部,17928卷,子部14类1079部13154卷,集部现存2类454部9618卷。与《年谱》中所载,现在版本中集部少246部。又姚氏所编集部内容尚未全部完成,书目总卷数当远超六万卷,可见其藏书之富。


    (二)来源多样


    古代私人藏书的来源多样,主要包括抄录、购买、家传、获赠等,姚振宗亦不乏如是。


    1.家传
    我国古时即有“耕读传家,诗书传家”之观念,历代不乏藏书世家的出现,而家传承继是藏书家获取图书的一个重要但又非人皆有之的特殊途径。有学者认为浙东私家藏书特点之一便是世代相传,并通过“对宁波、绍兴有关方志及资料进行考察,发现清代浙东私人藏书家不少是沿袭二代以上。”姚氏藏书至姚振宗亦至少两代,其生于绍兴仕宦之家,诗礼传家,言传身教,其父好聚古册,毁于兵燹重复购藏,经十余年,姚振宗自然深受影响,嗜书之习逐渐萌发,后著书室,其父之旧藏无疑是新书室藏书之基。


    《师石山房书目》中,如《读史方舆纪要》为“同治丙寅先公购自扬州”;《皖游便览》一卷为姚父好友周葆元所撰,此写本为其“命子锐写以贻先公”;《宜稼堂丛书》“旧所藏只算学七种”。《冬心先生集》一书提要最末有载家中旧藏冬心先生手写《研铭》一册,其中有诗二十四首,数量不及当归草堂重刻本《冬心先生集》为多,但有《合研铭》一首是重刻本中所无。


    2.抄录
    抄录是古代收集图书的一大主要途径。所谓“洛阳纸贵”,在雕版印刷术发明之前,书籍价格昂贵,相当一部分人无力承受,自行抄录是获取并阅读图书的主要方式,在抄书的过程中,学者们同时对书籍进行整理勘误,评点校阅,也有利于学术的交流,当然在书籍传抄过程,也会不可避免的出现讹误缺漏,衍生出不同版本,为后世的阅读研究带来一定的影响。雕版印刷术发明之后,书籍的交易频次逐渐增多,但一部分不受市场欢迎的冷门书籍以及一些珍惜版本仍需通过传抄获得。抄录活动大致可分为自己抄写或者找人代抄两种形式,粗略统计《师石山房书目》中著录的师石山房钞本约有53种,对于这两种抄录形式的体现可举例如下。


    (1)借录。《禹贡指南》《仪礼释宫》皆为子陶濬宣处借得的聚珍本抄录而成;《邓析子》的师石山房钞本兼录影宋刻本和许迈孙旧藏写本,其中许氏本为姚氏从陶心筠处借录之;沈云颿得乌程汪曰桢藏原抄本《竹汀居士行述》,姚振宗从沈云颿处借录之;《惜抱轩全集》中《书录》四卷为纂修四库书目稿本,从陶子珍处借录之;师石山房钞本《后甲集》亦为姚振宗从陶子珍家借得旧刊本影写而成。师石山房钞本《牧斋书目》为姚振宗从沈氏味经堂借伍氏刊本抄录而成,影钞本《五经文字》一册亦为沈氏味经堂处借得扬州马氏曰璐丛书楼刻本抄录而成;


    (2)他人写录。《赐砚斋题画偶录》是姚振宗所未有,嘱陶雅清(卷四中写为“雅卿”,不知究竟为何,照录原文)写录一本。《围棋义例》一卷“陶子雅卿为写作行楷,并冠以序录”;先父好友杜文澜所撰《粤匪纪略》为姚振宗“从友人处假归,属秋清士茂才录之,并系以跋”。


    3.购买


    西汉初年,在太学旁设有综合性集市“槐市”,供文士在此交易货物、乐器、图书等,最主要的还是交易图书,可以说是最早的书籍交易市场。到了西汉末期,书籍方作为商品在市场正式流通,至雕版印刷盛行后,刻书业逐渐兴起,购买图书成为了读书人获取图书的主要途径之一。


    《师石山房书目》中如影宋本《邓析子》为陶心筠自吴门购寄,《长安获古编》购于苏州侯世世经堂书坊,《经韵楼丛书》为陶子珍代为购于甬江书肆,《宜稼堂丛书》于坊间购得一部于家藏不同卷者。购买应为姚振宗藏书的一个主要途径,但在《书目》解题中并未见大量标注。


    4.馈赠


    馈赠同样为获得书籍的一种重要途径,于史料中可见录图书馈赠之旧事,如《三国志·王粲传》载蔡邕有书万卷,在一次宴请中向众宾客郑重介绍王粲:“此王公孙也,有异才,吾不如也。吾家书籍文章,尽当与之”,蔡邕藏书除一部分留给其女蔡文姬外,大部分都送给了王粲;《晋书·皇甫谧传》载皇甫谧酷爱典籍,但少有医书,便尝求内宫所藏,晋武帝十分赏识,“帝送一车书与之”;晁公武《郡斋读书志》序中载曾得南阳公井度赠书五十箧,除去与家藏重复者,合计二万四千五百卷。可见,古时赠书活动即可发生在君臣之间,亦可出现在师友之间。对于姚振宗来说,在《师石山房书目》中体现最多的图书获取途径其实是馈赠,主要包括先公旧友、陶子珍陶濬宣兄弟以及如外舅师施惠等亲故旧友,其中以陶子珍的馈赠最多,既见其收书之富,更可知其为《书目》编写所作的贡献以及对姚振宗藏书、目录学研究事业的鼎力相助。现择部分书目归纳如下。


    (1)于昌遂。《麟经鎞》一书提要著录有多人藏印,其中有一枚“于昌遂鉴赏”印,姚振宗作以特别说明,于昌遂为姚父生前好友,收藏有宋、元、明刊本众多,尽赠于姚振宗,如宋刻重修本《周书》、元刻本《汉隽》、明刻本《钤山堂集》、明刻本《蚓竅集》、明刻本《宣和集古印史》、旧抄本《麟台故事》等。


    (2)陶氏兄弟。《东莱左氏博议》有李笠翁重刻张文炳巾箱本,“陶子雅卿曾见赠一本”,陶雅卿,生平不可考,不知是否与陶方琦、陶濬宣兄弟有宗亲关系,姑且归于此处;元刊本《战国策校注》原为陶子珍家藏旧物,并于卷端附有题识,后赠于姚振宗;《南江文集》复刻本《四库馆书提要稿本》“此亦于子珍学使案头见之,因乞假钞,以为《惜抱轩》合璧,学使乃并全集相贻”;《金石索》为“始余未有此书,陶子珍学使见余方写金石一类未毕,乃出此本及《筠清馆金文》属入录,以为快阁藏书”;《二铭草堂金石聚初编》“子珍初得其书止于十四卷,近又得其后二卷,并归于我";明重修旧刻《新唐书》佚存本《唐书艺文志》为陶子珍从娱园纸炉中得来转增于姚振宗;精刊本《南唐书》、新刻袖珍本《续汇刻书目》、《宋元旧本书经眼录》、“殊不易得”的写定刊本《书目答问附国朝著述诸家姓名略》、《咫进斋丛书》、自刻本《金石摘》、《述古堂文集》十二卷亦为陶子珍所赠。由此可见,陶子珍对姚振宗藏书及目录学研究事业贡献卓著。陶濬宣为陶子珍族弟,他在《书目》中被提及的次数虽不及其兄长,但亦有书籍相赠,如明刊本《国史经籍志》、河南通行本《违碍书籍目录》等。


    (3)其他亲故。家刻本《易象大意存解》为姚振宗与父亲居兴化之时,撰者陈晋后人所赠;高邮赵氏重刻本《古本难经阐注》是姚振宗随先父居兴化时赵春普所赠;《江都蒋氏汇刻书九种》为姚振宗随侍先父于扬州时蒋超伯所赠;写刻本《板桥诗抄》中有诗抄三卷,题画一卷,词钞一卷,小唱一卷,家书一卷,为姚振宗“同治初年随侍寓居其地(即兴化),数访其居第园林,此为其后人所赠,乃家藏旧雕”;《巾箱本《酒令丛抄》、咫进斋主人所刻《类篇》《集韵》《礼部韵略》三种皆为其幼时恩师、岳父施惠所赠;刊本《佛尔雅》、《台州丛书》中《周礼故书疏证》六卷与《仪礼古今文书证》二卷皆为田宝祺所赠;秦文超嗣孙于兰溪官署重刻本《涵村诗集》为王子献赠与姚公。


    5.别家旧藏


    在《书目》中未言明是馈赠、购买或是抄录的书籍。如镇海张寿荣于上海购得日本刻《八史经籍志》,并序而利行,姚振宗“从陶子珍学使处先得为快”,陶子珍亦极嗜藏书之人,新书便早早购入,推测此书似并未借录或转赠;丛残本《二酉堂丛书》为从某家故纸堆中获得,仅有目录尚存;巾箱本《粤雅堂丛书》“得于故家旧藏,犹白纸初印本”;乌丝阑旧抄本《闰余子续集》(九卷)根据藏印知为钱塘何梦华家旧藏,未言明姚公如何获得此珍本。元刊本《汉隽》十卷言称季沧苇家所藏,但未介绍此人生平及彼此关系。


    (三)版本多元


    姚振宗藏书版本类型多样,包括写本、钞本、蓝丝阑/乌丝阑精抄本、聚珍本、巾箱本、朱墨本、殿本、丛书本、刻书坊、藏书楼所刻版本(如积古斋、半畝园、当归草堂、扬州阮氏琅嬛仙馆、爱日精庐、振绮堂等)、地方书局官刻本(如湖北书局刊本、苏州书局刊本、金陵书局重刻本、浙江书局刊本、宜兴官刻本、福州聚珍本等)。


    在《清姚海槎先生振宗年谱》及《师石山房书目·叙》中皆提到姚振宗所藏之书中不乏有世间罕见的宋元古本,据统计,实际著录有“宋本12种,元本8种”,故此,姚振宗虽然重视对宋元珍本的收藏,但在实际著录中,并不一味追求之,反而更多收录明清刻本,其中明刻本也有百余部,数千本清刻本仍为其藏书主流,这或许与其藏书不主要为版本研究而是更多为目录学研究服务有关。


    姚振宗十分重视丛书。他认为丛书始自宋代《百川学海》,至清代体例益精,乾嘉学者引领对宋元旧本的考证、校雠、影刻等的学术风潮,再加之官修《四库全书》激起了学人大量收书、编撰大规模丛书的热情,使得清代丛书编撰大行其道。从姚振宗标注的书籍版本类型也可以发现,有大量书目来源于丛书,他认为丛书中包含书目众多,亦颇多善本,“购得一编,便得数十百种。且单本之书,卷帙无多,往往不能成册,汇久丛刻,藉以流传,厥功甚伟。”


    第三节《师石山房书目》编纂特点


    姚振宗在《例言》中谈及书目编纂体例,他认为大致可分为三类:一是只载书名、卷数、撰人,如各史艺文志及地志;二是只列书名而不载撰人、卷数,如《遂初堂书目》;三是详载卷数、撰人时代仕履,并有论说,如《别录》《郡斋读书志》《直斋书录解题》《平津馆鉴藏记》《爱日精庐藏书志》等。著名文献学家黄永年先生在《古籍整理概论》中将古籍版本目录分类的思路大致如此,并提出如《爱日精庐藏书志》并载书目与题跋的版本目录是为“藏书志体”,“不仅像通常的书目那样有书名、卷数、撰人、版本,还加有题跋性质的文字,或抄录刻书序跋、前人题跋,或详记流转经过,或比较版刻优劣,因此,它实际上是题跋是书目合二为一的产物。”《师石山房书目》恰是“藏书志体”的藏书目录。


    一、编目分类特点


    (一)体例
    《师石山房书目》“悉遵(《四库提要》)义例,……诸书叙跋及各家论说,则仿朱氏《经义考》备录序跋之例”,著录有书名、卷数、版本、提要等信息。每书顶格列书名及卷数,下以小字注明版本。如:


    子夏易传一卷孙氏汉魏易注本续得张氏澍二酉堂丛书本


    周官新义十六卷附考工记解二卷粤雅堂本


    提要内容包括撰人及其生平仕履、《四库总目提要》《四库存目提要》及诸书目提要、书中序跋以及包括书籍内容概要、书籍来源、版本刊刻与递藏源流、版本评价、版本辨析等在内的姚氏自注按语,不同书目所著提要详略各异。


    提要中所著撰人信息,包含时代、生地、官职、姓名、字号,如:


    《周易注》十卷汉魏易注本吴侍御史余姚虞仲翔撰


    也有省略字号,或仅著时代及姓名者。但仿照《书录解题》之例,清代学者一律不著时代,如:


    子夏易传一卷孙氏汉魏易注本续得张氏澍二酉堂丛书本、平湖诸生孙步堂升辑


    《群经平议》三十五卷·春在堂本·德清俞樾撰


    姚振宗在著录撰人生平仕履时,运用互著法,改变了《四库总目提要》中一人多部著作分见于各部之中,而生平仕履信息仅见于第一部,其余各书未有提示而难以检索得情况,著录有“某人有某书,见某部某类某门,……同在一部者,则曰见某类某门;同在一类者,则曰见前某门;同在一门者,则曰见前”,大大方便于读者检索翻阅。


    提要内容多从《四库全书总目》《爱日经庐藏书志》《书目答问》等大量抄撮,特别是对于古籍源流的定论多依《四库总目提要》,同时参考手中存本,印证考辨。对于《四库提要》及诸家书目皆未载之书,并新出之书,姚氏则按照上述体例略述己见。如家刻本《禹贡释诂》一卷成书于乾隆十五年,道光五年方才刊行,是新出之书,该书提要中载撰人、编纂及刊刻时间,据书序得出编纂缘由,并记书前所附内容,撰人始末不详故不载。又如《周易本义辨证》为《四库》未著录者,姚氏载其撰人惠栋,并记录其编纂缘由与主旨大意,并考刊刻版本。


    姚振宗自谦称“大抵见诸前人考证者过半,其无从依据,自为考征者无几焉”,实际上,在征引文献后,亦有他自注按语,旁征博引,言己所见,涉及补充考订、版本评议等多元内容,如《人代纪要》提要中补充说明“四库发还本”的含义。也时有在提要最末补充小字按语,示以延伸阐释。如孟喜撰《周易章句》一卷(汉魏易注本、易义别录本)条提要最末又加小字“又元和惠栋《易汉学》、金谿王谟《汉魏遗书钞》并辑此书”,补充辑本信息;《毛诗紬义》二十四卷条提要载“题曰嘉应李庶常黼平撰”,提要最末加“覆按”补充说明李氏在嘉庆十年任庶常。又或在提要最末以小字记录书中收藏印记,以示递藏源流;《陆放翁年谱》提要后补充《放翁家训》中关于陆氏始迁祖的相关历史源流。


    (二)分类


    《师石山房书目》共三十卷,分经、史、子、集四部,卷一至六为经部,卷七至十四为史部,卷十七至二十六为子部,卷二十七至三十为集部。将之与《四库全书》相对照可见,二书在分类编目上大体一致,只字书门、目录金史类略有不同。表列如下:
    表2-1《四库全书总目》与《师石山房书目》分类对照表
      
    《四库全书总目》《师石山房书目》
    小学类训诂、字书、韵书训诂、字书 上说文、下字书、八体、韵书
    诏令奏议类诏令、奏议诏令专集、总集、奏议专集、总集
    传记类圣贤、名人、总录、 杂录、别录圣贤、名人、总录、杂录
    目录类经籍、金石
    金石类/目录跋尾图象、分别考证、法帖、砖瓦文字


    1.细分字书一门


    《四库全书》中将“说文”一门列于经部小学类字书门之下,然因在清代陆续诞生了以“说文四大家”——段玉裁、桂馥、王筠、朱骏声为代表的《说文》研究学者,集历代成果之大成,将《说文解字》的学问研究推至鼎盛,王鸣盛更是称其为“天下第一种书”。再加之张之洞《书目答问》已将“说文”别分一类,故而姚振宗将字书一门细分为说文、八体之属,分别收录汉至清有关《说文解字》及字体字形研究论著。


    2.诏令奏议类精简


    “诏令”类名始见于《新唐书·艺文志》“起居注”类下,《直斋书录解题》中将其独立划分于集部中,“奏议类”是为《直斋书录解题》将《遂初堂书目》集部中“章奏类”易名并归于史部而成,《四库全书总目》将二者合为“诏令奏议类”,归于史部,分设两个立级类目:诏令之属、奏议之属,共计有39部,主要收录清太祖至清世宗的圣训谕旨、历代诏令总集及诸名臣奏议。《师石山房书目》此类所收书目多从撰人文集或丛书中析出,其中有《总目》所未载者22部,包括诏令专集1部,总集1部,奏议专集16部,总集4部,均仅在书目提要最末以小字标注其所属三级类目,如《世宗宪皇帝上谕内阁》提要最末注有小字“右诏令专集”,《文馆词林》四卷提要最末注有“右诏令总集”。


    3.目录、金石各分一类


    《隋书·经籍志》始录金石著作,因彼时金石之学方兴未艾,难成专类,故分散于四部之中,至《遂初堂书目》方有突破,将金石资料视同目录书并归“目录类”,至《四库全书总目》仍将之归于“目录类”之下,但已别分一属。《师石山房书目》中则颇有创见地将金石别分一门,独立于“目录类”之外。姚振宗依《书目答问》之观点,金石之学在清代已成专门之学,且涌现大量著作,若仍将其附于目录之下,“有本大于末之嫌,故自为一类,且分四子目著录之,此与《说文》皆因因时制宜,不得以而变通其例也。”姚振宗将金石类分为目录跋尾图象、分别考证、法帖、砖瓦文字四属,与《书目答问》将金石类分为金石目录、金石图像、金石文字、金石义例四小类相似。法帖作为书法艺术类的文献资料,在前代目录学著作中或如《郡斋读书志》《文献通考》《千顷堂书目》等归于经部小学类,或如《直斋书录解题》《绛云楼书目》归于目录类、杂艺类。清代学者继承了宋代利用金石文献资料作考证经史之用的传统,扩大了金石学的研究范围,但“常把艺术鉴赏和艺术史研究排除在金石学领域之外”,如《四库全书总目》仅在金石类中收录用于考释和理论类的法帖,书法鉴赏类的则排除在外。但随着书法艺术的发展,法帖的艺术鉴赏功用逐渐收到重视,如《书目答问》中便据功用之不同将法帖类文献分置于史部金石类、子部艺术类。但是姚振宗仅仿效《总目》,虽将法帖单列一属,却仅录考证理论类法帖,且在子部艺术类未见彰显书法艺术的法帖文献收录。


    二、著录藏书版本


    关于最早著录图书版本书目的说法,叶德辉认为“自镂版兴,于是兼言板本,其例创于宋尤袤《遂初堂书目》。”但目录学家姚名达却认为:“以版本学之创始推之,竟不知其前尚有多数版本专家,何其陋也?”“岳珂校刻《九经》,对于版本之选择尤为矜慎。晁(公武)、陈(振孙)之作,亦颇注意版本。”据此,有学者考证认为,《郡斋读书志》已经出现了对图书版本包括出版年、出版地、出版者等信息的详细记录。姚振宗在重编《汲古阁书目》《百宋一廛书录》过程中认识到著录版本的重要性,故在《师石山房书目》中也表现出对版本的重视,一般会在书名、卷数下以小字著录版本,也会在提要、按语中提及其他版本。其标注版本的方式大概有十种,举例说明如下。


    (一)只标注版本类型


    《师石山房书目》著录的版本类型包括原刊本、原刊官本、原刊补修本、自刻本、(重订)家刻本、家刻重修本、聚珍本、殿本、巾箱本、精刊大字本、精刊本、蓝(乌)丝阑精钞本、乌丝阑写本、写本、阁本、蟠刻(聚珍)巾箱本、重繙通行本、朱墨本等。如《十七史商榷》一百卷,原刊本;《浙江采集遗书总录》十集,原刊官本;《读通鉴纲目条记》二十卷卷首一卷,自刻本;《钦定四库全书简明目录》二十卷,小字巾箱本;《史记菁华录》六卷,朱墨本。


    (二)加注版本年代


    《师石山房书目》中注明了年代的版本包括宋建阳麻沙仿本、宋咸淳六年椠本、元至正(延佑七年)刊本、重刊元人写本、明刊本、明天启四年胡庠生重刊本、明刻初印精本、明季刊本、南监嘉靖八年刊本、明嘉靖八年(二十二年/三十七年)刊本、康熙二十七年重刊本、雍正九年原刊本、乾隆十二年武英殿刊本、四库馆发还明刊本、光绪五年新刻本等,皆为明确标注宋至清各朝代版本,甚至有精确到具体年份者。如《纂图互注扬子法言》十卷,宋建阳麻沙仿本;《朱子语类》一百四十卷序目卷,宋咸淳六年椠本;《汉隽》十卷,元延佑七年刊本;《两汉博闻》十二卷,明嘉靖三十七年刊本;《西湖志》四十八卷,雍正九年原刊本;《九嶷山志》九卷,四库馆发还明刊本。


    (三)只标注出版者


    《师石山房书目》中标注了出版者的版本包括武英殿本、积古斋本、汲古阁本、半畝园本、歙县汪氏本/重刊本、寿阳祁氏本、承恩堂本、守山阁本、绩溪胡氏祠堂本、钱塘丁氏当归草堂本、重(刻)题襟馆本、部颁官本、江宁藩库本、北平黄氏家塾本、三长物斋本、二酉堂本等。如《词林典故》八卷,武英殿本;《说文释例》二卷,半畝园本;《孔子编年》五卷,绩溪胡氏祠堂本;《张杨园先生年谱》一卷附录一卷,钱塘丁氏当归草堂本。


    (四)标注了出版者(或藏书楼等)和版本类型


    这一类包括五十余种,如师石山房钞(重钞/重编/编录)本、汲古阁影宋抄本、胡氏退补斋重刻本/刊本、张氏泽存堂刊本、半九书塾刊本、耕馀堂叶氏经说本、瓶华书屋童氏活字本、扫叶山房重刻本/重刊殿本、古微堂大字本、三间草堂重刻外藩本、文选楼重刊宋万卷堂本、汪氏振绮堂仿宋本、聂氏杏雨山堂刊本、岱南阁摹刻元崇化余氏勤有堂本、式训堂重刻别下斋本、邃古斋原刊本、葛氏啸园巾箱本、传经堂重刻平津馆本等。


    (五)标注了刊刻书局和版本类型


    书中提及的书局包括湖北崇文书局、湖北书局、淮南书局、江苏书局、苏州书局、扬州书局、金陵书局、浙江书局、杭州书局、淮南书局、江西书局、成都书局、琉璃厂、上海机器厂等。如《明季北略》二十四卷,琉璃厂刊本;《吴伍相国忠清庙志》六卷,杭州书局刊本;《胜朝殉扬录》三卷,淮南书局刊本等。


    (六)标注了刊刻地和版本类型


    《书目》中提及的刊刻地以南方,特别是江南为主,包括上海、杭州、浙江、扬州、宜兴、武昌、福州、成都、广东、河南等,如《魏郑公谏续录》二卷,江南繙刻聚珍巾箱本;《吴柳堂先生诔文》一卷,都门近刻本;《书目答问附国朝著述诸家姓名略》,四川繙刻本,上海袖珍本,等。也有提及国外刊本,如《释日本纪》二十八卷,东洋刊本;《荥阳郑氏碑》无卷数,日本国人新刻本等。


    (七)标注了刊刻地、出版者及版本信息


    这一类的标注方式较多,常熟蒋氏省吾堂刊本、扬州阮氏琅嬛仙馆巾箱本、仪征吴让之校刊本、昭文张氏爱日精庐活字本、华亭王氏敬慎堂原刊本、棠樾慎思堂鲍氏刊本、古冈刘晚荣刻述古斋丛钞本、南城曾氏重刊影宋本、通州汪氏有嘉树轩原刊本等等,多为明清时期著名藏书家、刻书家刊刻版本。


    (八)标注了刊刻时间、刊刻地、出版者及版本类型


    只有少数版本信息标注十分完整,如《通鉴纪事本末》二百三十九卷,明太仓张氏重编本;《苏长公外纪》十卷逸编二卷,明璩氏燕石斋刊本《麟台故事》三卷,明钱氏悬磬室收藏影宋旧抄本等。


    (九)丛书类


    据统计,姚振宗共收集丛书93部3492种,其中包括《十三经注疏》《八史经籍志》《汉魏遗书钞》《通志堂经解》《别下斋丛书》《二酉堂丛书》《说郛》《粤雅堂丛书》《经训堂丛书》《廿二子全书》《知不足斋丛书》《抱经堂丛书》《十万卷楼丛书》《平津馆丛书》《廿二子全书》《玉海》《玉函山房辑佚书》《荔墙丛刻》《铜熨斗斋丛书》《述古丛抄》《百子全书》《地理大成·山法全书》《稗海》《道藏辑要》等等。如《集古录》十卷附《外集》杂题跋一卷,有《津逮秘书》本;《黄帝龙首经》二卷,有《平津馆丛书》本;《益州名画录》三卷,有《函海》本,《说郛》残帙本。


    (十)文集专著类


    除丛书外,还有大量文集专著,包括《易义别录》《朱子遗书》《陆子全书》《石斋先生经传九种》《惜抱轩全集》《卷箷阁全集》《潜研堂全集》《瓯北全集》《文正书院全集》说铃》等等,也有一些文集中书目会注明所属文集,如《仲氏易》三十卷、《推易始末》四卷、《河图洛书原舛编》一卷、《易小帖》五卷皆注明《西河全集》本。《伐戎纪事》一卷、《读书镜》十卷皆注明《眉公杂著》本。


    三、鉴定版本方法


    清代版本学大盛一时,随着从清初时的朱彝尊、钱谦益,到乾嘉时期的黄丕烈、卢文弨,再到清末翁同稣、陆心源、丁丙等诸多著名藏书家、版本学家的诞生与版本实践的开展、经验的积累,版本学逐渐显露出明显的实用性特征,并形成了一系列规范化、系统化的版本鉴定原则与方法。姚振宗吸收前代学者的编目经验,在编撰《师石山房书目》过程中,注重对版本的识别与鉴定。鉴定方法主要分为三种,一是通过古籍外在形式,包括题跋、牌记、行款、藏印等,二是通过书籍中的具体内容,三是综合其它书目文献参校。


    (一)通过古籍外在形式的鉴定


    卷端题名、序跋、牌记、藏书印等都是识别古籍书名、年代、作者等关键信息的有效标识。如卷端题名。《礼经会元》四卷提要曰:“通行本为陆清献公点定,又评骘于上方,题曰‘陆稼书先生手订礼经会元读本’。盖清献评阅之书,后人据以刊行者也。”是为通过题名确定了通行本是为评点本的传刻本。《诗氏族考》六卷提要曰:“见此书卷末别下斋主人蒋氏光煦所撰行状。此编前有道光十五年其弟富孙序,谓:‘……伯兄因取诗人之氏族名字,博考经史诸子,……。’”根据卷末题名及书序,确定了此书版本为别下斋本。《东医宝鉴》二十五卷亦是据序前后题名及校刊题名内容确认为明代万历间东洋国人所撰。


    如题跋。《尚书古文疏证》八卷(嘉庆元年天津吴氏重刻本)提要曰:“卷端题曰‘偃师武亿小石校’。然据天津吴氏人骥刻书跋,则武氏欲校而未就,此实为其同年陈未斋氏所校也。”根据刻书跋内容校正了卷端所题校书人之误。《广川书跋》十卷(津逮秘书本)提要曰:“首有绍兴丁卯岁其子舞序,毛氏跋语谓政和间鉴定秘阁所藏而作也。”由此确定了此书撰录背景与时间。


    如木印款识。《苏长公外纪》提要曰:“前有弇州山人自序及璩氏校补题识。……各题‘燕石斋补’字为识别。……又有璩氏补勘误字木印款识一方,知此本刊于万历二十三年也。”根据题识和木印确定了该书为明璩氏燕石斋刊本版本信息及具体刊刻时间。《太平经国之书》著录学津本和积古斋本,两本前皆有郑伯谦自序及嘉靖十五年高叔嗣刻书序。其中积古斋本在姚振宗所见诸书中有被认为阮文达家所刻,姚振宗据版式、木印信息——“仿古黑口版,伊墨卿太守秉绶为之署简,有朱文真书‘积古斋’三字木印”质疑了他书所载。《宋书》(一百卷)提要有云南监本“目录及卷中皆有钞补,检卷末各有校字款识,署曰‘梦祯识’,始知亦为奉使所校刊”,由此确定此本准确版本信息为“南监冯氏校刊大字本”。


    又如藏书印。姚振宗往往在书目提要最后以小字注明版本所钤藏书印及其内容,如精刊本《南唐书》三十卷,无刻书跋不知刊刻人信息,仅记五枚藏书印:“董光裕印”“天游堂图书记”“万玉楼”及陶子珍三枚藏书印。家椠巾箱本《春秋传》(三十卷)纸墨、装帧极为精湛,有藏印四枚,“邢侗”“世贞”“臣伊私印”“裘曰修审定”。此二书藏印皆有助于版本刊刻时间的追溯。又如钞本《辽史拾遗》二十四卷,根据卷端藏印断定此书旧为清代著名篆刻家、书法家仪征吴让之所藏,但并未详细记载藏印信息。


    另外,姚振宗也留意到书籍所用纸张,如东洋本《东医宝鉴》所用为高丽纸,原刊初印本黄山志定本》七卷、明刻初印本《论语外编》(十八卷)、明刻初印精本《嵩书》(二十二卷)等所用皆为棉宣纸。叶德辉在《藏书十约·鉴别》中就提到过,明初抄本所用纸张多为棉宣,与姚振宗所记相合。


    (二)根据书中内容判定


    书中多有根据序跋确定版本信息之例。如粤雅堂本《后汉书补表》,据书中所存秦鉴所书序跋补充记录伍氏所刻实据秦鉴《汗筠斋丛书》过录而成。《续汉书辨疑》(九卷),据版心署名“铜熨斗斋丛书”,并卷末有钱大昭之侄钱塘所作《两汉辨疑后续》,此为沈涛铜熨斗斋所刻钱大昭《两汉书辨疑》四十四卷之最后一编,前三十五已佚,此为残帙。家刻本《三国志辨疑》亦根据刻书跋判定此本为道光二十四年所刻。福清郭氏据张太仓本重刻《礼书》中,因《礼图》与《仪礼注》内容不相匹配,故此认为此重校本非为陈祥道原书。


    (三)综合其它书目文献参校


    在确定版本信息、比较版本异同时,往往会参考其他书目文献所载。如通行本《苏评孟子》是据《四库全书总目提要》所载校刻时间及书序,将此本细订为嘉庆年间重刻朱墨本;宋椠重修本《汉书》目录的木印款式不同,字体写法有异,据张氏《爱日精庐藏书志》所载宋元旧版重修多有此类,故此释疑;汪氏一隅草堂刊本《汗简》书序谓此本是据潜采堂朱氏旧抄原本镂刻而成,姚振宗据张士俊《佩觽序》所载确为朱彝尊授之刊行;旧刻本《五经文字》,《四库提要》记为冯曰璐新刻本,未知刊刻时间,姚振宗将此本与石经拓本对勘,二者无疑,据此猜测马氏本或据宋拓石经所刻;原抄本《方言笺疏》据书前《赞叙》所载此书为钱绎与其弟同撰,但考《书目答问》可知,钱绎、钱侗分别作《方言笺疏》《方言义证》二书,并非二人共著一书;瓯北全集本《陆放翁年谱》所载陆游卒年与钱大听所考不同,但二者对于陆游卒年月日皆未有确证,姚振宗从陆氏借得家谱,并考知不足斋本《放翁家训》,三书互校,然因家谱不著撰人及时间,难为确凿实据,故无结论得出。


    除此之外,姚振宗也时有注意版本优劣。如元至正刊本《尚书集传音释》“镌刻甚精,纸墨颇旧”,学海堂本《曾子注释》“椠印纸墨之精,罕有其匹”,高度评价振绮堂“所刻之书皆精善,今已寥寥不可得见。惟此(《汉书地理志校本》)与《国语校注本三种》,字书版式皆仿宋粟,从旧本繙雕,故犹不失为古雅焉。”有对辑本的品评,如汉魏遗书钞本《规过》“此编尽录出之于原本,亦无多遗漏矣,亦辑本中之难得者也”,学津本《春秋微旨》“校刊不精”。也有在版本对比中直言褒贬,如《苏氏易传》提要称“《津逮》不如《学津》所刻之善”,《宋元旧本书经眼录》提要中将黔中版本与江浙本相对比,“款式古雅,字书作颜平原体……黔中版刻大抵如此,则江浙书手远不及边省之善矣”,《武功县志》提要中直言“三长物斋所刻不及崇文书局之善”,据蒋国祥刻本重刻之通行本《三命通会》“纸墨甚劣,姑录存之”。


    四、考辨递藏源流


    书籍在不断传刻过程中,留存众多版本,厘清版本递藏关系,有助于了解书籍原貌。姚振宗在撰写提要的过程中,除注重版本信息的记录与考辨外,也十分注重递藏、刊刻源流的考证。如《人代纪要》(三十卷)明刻初印本为两淮商人马裕家藏,后应诏交予四库馆;《周端孝先生血书贴黄册》“原本真迹装为二册,周氏世守之,后归吴江赵氏,又转而为鲍所得”,道清了此书知不足斋本的由来;《吴伍相国忠清庙志》始草创于明万历时金世行,康熙三十六年章清甫复辑、乾隆时沈永清又纂辑增补、光绪元年杨濬复校刊;另外,姚振宗也会通过在提要末尾小字著录藏印的形式来说明古籍的递藏情况。


    如姚振宗在《例言》中所说,他对于详记书名卷数、撰人及其仕履并论说的藏书目录尤为看重,在编撰《师石山房书目》的过程中,确仿效前贤,详细著录各类条目,在书目分类方面因时制宜,略有创见,重视丛书,重视版本,这是与前人解题书目所大不同的特点。




    第四节《师石山房书目》学术价值


    我国的藏书历史源远流长,始终在文化与图书事业的发展中占据重要地位。历代藏书家编撰不同类型的藏书目录,既为便于寻检,也为“辨章学术、考镜源流”。《师石山房书目》作为私家藏书目录中的遗珠,它蕴涵着宝贵的学术思想,尚待捡拾。


    一、藏书交流,为辑录提要先行实践


    “藏书家最大的贡献,是保存流传下来了大量的珍贵典籍”,同时,书籍作为文化的载体、学术研究的基本工具,藏书活动对于推动学术发展也起到重要作用。


    《师石山房书目》著录典籍三千余部近五万卷,或自购,或从师友亲朋处获赠、假钞,或于丛书中录存,无疑具有重要的藏书之功。撰写提要内容全面,注重对古籍版式、行款、藏印等基本信息的记录,源流论断方面主要遵循《四库提要》考证,参考《书目答问》《爱日经庐藏书志》等相关文献,当然,也有校改《提要》著录之误及驳斥《提要》的一些观点。如《易本义附录纂注》十五卷,《提要》作《《易本义附录纂疏》,姚振宗据通志堂本考,实为《易本义附录纂注》,故改;《四书人物考》四十卷,《提要》据薛应旂玄孙《补考》及朱维盛之附注,认为此书是为“涂饰试官之耳目”所作,姚振宗对《提要》之言称与所据表示质疑,但未表明自己的观点;《两汉博闻》十二卷,《提要》谓是书为嘉靖间黄省曾刊本,姚振宗据卷端刻书序,更正为“黄鲁曾”。


    对于《总目》《存目》未著录或未详著的书目,皆仿照《提要》体例撰写提要,如经部中多有《提要》之后新出之书,常熟蒋氏省吾堂刊本《周易本义辨证》五卷、家刻本《禹贡释诂》一卷、《礼书》一百五十卷、《考工记图》二卷等,《古文尚书郑氏注》十卷亡佚于唐末五代,四库馆臣或未见,姚氏见于《函海》,蓝丝阑精抄本《麟经鎞》为《提要》及诸家书目俱不载,等等;史部中武英殿刊本《御制避暑山庄诗图满汉合璧本》、钞本《读史方舆纪要》三十卷、知不足斋本《黄山岭要录》二卷、《古今伪书考》一卷等;子部中海山仙馆本《慎守要录》九卷,此书《明史志》及《四库提要》皆无著录,十万卷楼本《阴证略例》一卷为罕购之秘笈,《提要》收录元代王好古医书多部独无此书,或因当时之未见,知不足斋本《五行大义》五卷,是鲍氏复刻嘉庆六年日本刻《佚存丛书》本,等等。


    姚振宗也较为注重辑录佚本,如《佩觿》三卷为张士俊所刻《泽存堂四种》之佚本,《韵补》五卷《附录》一卷附《顾氏韵补正》一卷为《连筠移丛书》之佚本,麻沙本《纂图互注扬子法言》十卷为麻沙书坊所刻《六子全书》之佚本及《说郭》残帙数十种等。


    诸如上述三种类型的提要内容对于了解书目信息无疑具有极为重要的价值,不仅为姚振宗在之后史志目录中撰写辑录体提要奠定扎实基础,更为后世学者的考辨与精研提供了一座资料丰富的宝库。


    此外,钱谦益认为藏书家最重要的职责即为促进书籍的流通以及藏书家间的文化交流。通过仔细阅读姚振宗的提要,可以窥见他在藏书、著书活动方面的交游情况,尤其与陶氏兄弟交流最密,他们也在书中留下了宝贵的批校与见解。显然,《师石山房书目》在姚振宗的学术生涯中实际上也承载了“学术交流使者”的重任。


    二、广储异本,为治学考证奠定基础


    清代藏书家除致力于收藏珍贵古籍外,更是利用丰富的藏书积极从事刊刻、校勘、辨伪、辑佚等学术活动,并表现出谨严的治学之风。有学者曾提出,清代私家藏书风尚之所以远超前代达到极盛,是因为“有清学者,以实事求是为学鹄,力矫颓风,或广搜善本,亲手校勘,或翻刻孤本以广流传。”姚振宗编撰书目的初衷,确是为整理书室旧藏,以免罕见购得之宋元古本“积久而芜佚”,但前文已提到,实际上宋元本仅占《师石山房书目》著录古籍总数的百分之一,可见,姚振宗虽在提要中表现出对版本源流、质量等的重视,但并不惟宋元旧本是论,同时,他也十分重视广储异本,这恰好满足了校勘、辨伪等研究的最基本前提。这是《师石山房书目》极为鲜明的特点之一。


    姚振宗的藏书大多有两种以上版本,至多有五种。如《刊正九经三传沿革例》一卷,有《知不足斋》本、《粤雅堂》本、崇文书局本三种版本;《唐史论断》三卷,有《艺海珠尘》本、《学津讨原》本、《粤雅堂》本、《函海》本4个版本;《握奇经》一卷有5种版本之多,《津逮秘书》本、《唐宋丛书》本、《艺海珠尘》本、《传经堂八种本、《子书百家》本;《茶经》三卷,也有五种版本,《学津讨原》本、《说郛》残帙本、《唐百家小说》本、《唐宋丛书》本、《唐人说荟》本;等等。另外,学者王珂特别注意到,姚振宗的藏书尤其是目录类藏书多有异本,如《隋书·经籍志》有明北监本、南监本、《钦定二十四史》本及师石山房钞本四个版本;《直斋书录解题》有江南巾箱本、浙江巾箱本、江西本、福州本四种出自不同刊刻地的版本;作为书目编撰过程中重要参考文献的《书目答问》也有写定原刊本、四川繙刻本、退补斋七卷本、上海袖珍本四种不同类型的版本。他在著录过程中通常将众版本信息悉数标明,部分会在提要中辨析各本异同。如《韩诗外传》十卷收录汉魏本、津逮本、学津本、崇文书局本,提要中罗列出诸本序跋信息,并提出汉魏本或为宋椠譒雕这一质疑性观点;《东都事略》一百三十卷著录宋本、扫叶山房本,从行款、木印、题识等方面详细对比两个版本,并认为扫叶山房本亦为善本。


    姚振宗寓藏于用的思想在版本著录方面体现得淋漓尽致,他对于版本的收藏与辨析不仅为自己日后的史志补撰做足资料准备,更为后学的校勘、辨伪等研究工作提供了详实的文献依据。


    三、尝试编目,为补撰史志积累经验


    清人洪亮吉中将藏书家分为考订家、校雠家、收藏家、鉴赏家、掠贩家五等,叶德辉《书林清话》中将考订家、校雠家统称为著述家。这一类藏书家在自有藏书的基础上进行考辨校勘,并将心得、成果著书立说,突破“藏书”的“尺寸之功”,而延伸至学术研究上的卓有成就,自成一家,如马端临、王应麟等。姚振宗也正属此类。


    目前有关藏书家研究的著作中几乎遍寻不到有关姚振宗的只言片语,学者们更多将他视为目录学家,从前文对姚振宗所编修的藏书目录地数理分析来看,他的“藏书家”身份是应当被认可、被挖掘的。除其中著录的藏书本身所具有的价值外,《师石山房书目》中蕴含的目录学思想也值得重视。


    首先,姚振宗提出了因时制宜、变通其例的图书分类主张。说文、金石在清代成为成果众多的专门之学,故此将二者别分一类,是创新之举。


    其次,所有著录的丛书,以版本质量优劣为标准分上下两编,归于子部杂家类杂编之属,仿照《汇刻书目》,每种丛书罗列其书名、时代及总卷数,并注明其中所含书籍门类所归。此一举为丛书编目分类提供了一种备录又不冗杂赘述的可行性方案。


    第三,《周易集传》八卷按语中引《提要》中言:“夫传录古书,当问其义理之是非,不当论其篇帙之完缺。”姚振宗深以为然,“传刻书籍,固当如此,著录书籍,何独不然?谨识于此,以为目录之准则也云。”他在著述过程中也的确实践了这一观点,比如丛书的著录中,所收完善者与并非完书者分别编次,悉皆收录,并未因其缺漏而弃之。


    第四,“目录之学,言其粗则胪列书名,略次时代,亦不失其体裁;言其精则六经传注之得失,诸史记载之异同,子集之支分派别,各具渊源,版椠之古刻金雕,显有美恶,与夫纸墨优劣,字画精粗,古之人亦不废抉奥提纲,溯源散委,盖实有校勘之学寓乎其中,而考证之学,且递推递密至无穷尽也。”这是姚振宗对目录学的总结性认识,也是他撰写书籍提要所遵循的基本宗旨。在《駮五经异义》一卷提要中,姚振宗对此书的王复辑补本与陈氏《疏证》及王复其他三书辑本相比较,考证过程寥寥数语,但留下了“《提要》所谓‘考证之功,递推递密’,事固然也。”这一心得语,可见,他在承袭前人经验进行实践的过程中,是在不断验证、思考,而后化为已用的。


    第五,《群经平议》三十五卷的小字按语:


    此据《录要》次第,其编排体例亦具有精意。别《考工记》于《周礼》者,河间献王所补也。次《大》《小戴》于《仪礼》者,同为传记而《大戴》在前也。列《左氏》于《公》《榖》之后者,《公》《榖》渊源圣门,又汉代传经先立学官也。《汉书·艺文志》本之《七略》《别录》,列《国语》于春秋类中,又相承谓出《左氏》,有《外传》之称,故并及之。若此者,看似平淡无奇,要亦目录之学也。


    此段按语以《群经平议》的体例阐发了目录分类思想,编目次第非以撰录时间先后或内容类别来排列,而当细究思想渊源之承递论列。


    姚振宗《师石山房书目》的编撰过程中学习和总结着前人学者的编目思想,这为他日后十数年的史志目录补撰工作准备了思想基础,积累了丰富的实践经验。


    本章小结


    综上所述,姚振宗在整理书室旧藏为之编目的过程中,逐渐寻到目录学之门径,无论是重编《汲古阁刊书目录》《百宋一廛书录》还是自编《师石山房书目》,实际上,都是他在目录、考证之学方面不断学习、实践与总结的过程。虽然他并未形成完整、系统性的编目分类理论,但通过对《师石山房书目》编纂特点——依照《四库全书》分类但也注意因时制宜有所创格;重视版本,但更重视版本之于学术的适用性;重视且主张利用丛书之广博等的梳理,不难发现,姚振宗更多参考了考辨精审的解题目录,在版本搜集、源流考辨以及门类次第的编排方面进行了大量实践,而这些思考的价值也使这部著作的价值超越了编撰初衷,延伸到对他补志、辑考等学术研究的深刻影响上,正如学者王承略所言,此藏书目录的编撰完成代表着姚振宗在学问探索之路上走向了成熟。

    本帖子中包含更多资源

    您需要 登录 才可以下载或查看,没有帐号?立即注册

    x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昨天 10:05
  • 签到天数: 3292 天

    [LV.Master]伴坛终老

     楼主| 发表于 2025-1-7 15:05:1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三国艺文志》考述
    《三国艺文志》是《师石山房丛书》中的第二部,在光绪十四年(1888)至光绪十六年(1890)间,与《后汉艺文志》同期编纂完成,代表着姚振宗补史艺文志研究第一阶段的成就,填补了三国正史艺文志的空白。《续修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云:“是志依隋志之例,以书类人,盖传记之体,……是志非特采辑,较侯氏加详,为例亦较元也。”①本章分别从编纂缘起、版本对校、编纂体例等方面对《三国艺文志》进行梳理,并略加评述。
    第一节《三国艺文志》成书与版本
    一、撰述背景
    二十四史中撰有艺文志、经籍志的仅有《汉书》《隋书》《旧唐书》《新唐书》《宋史》《明史》六部,清代以来补史志之风大兴,陆续出现相关著作多达数十种,其中有关《三国艺文志》的有三种,包括侯康《补三国艺文志》,陶宪曾在侯《志》基础上拾遗补缺,作《侯康补三国艺文志补》,姚振宗在二者基础上又作《三国艺文志》。
    三国首尾六十年,风云动荡,人才辈出。姚振宗认为,陈寿所作《三国志》记述简略,且脱漏甚多。侯康补《志》仅著录经、史、子三部,子部只著录至小说家,农家、历算、五行、医方、杂艺等五类书目均无记载,是一部未完之书。陶宪曾《侯康补三国艺文志补》未分卷、分部,共增补31条目,39种,其中明确标注从《隋书·经籍志》《新唐书·艺文志》中辑补出的有五行类10种,医方3种,历算2种,其余征引文献主要包括《太平御览》《文选》《三国志》《太平寰宇记》等。姚振宗未提及陶宪曾补志,仅以侯《志》为基础,搜集资料,重修体例,编定《三国艺文志》四卷,分经、史、子、集四部,1122部,4562卷,又1779篇。
    姚振宗在《后汉艺文志·叙录》中有言“因览钱、侯二《志》之脱略不完,故别自为编。不云补者,不自以为补旧史之阙也。”《三国艺文志》与《后汉艺文志》编纂背景别无二致,“余既辑《后汉志》讫事,因续加采获,并成是志。爱举其例,约有数端”,二志体例一致,姚振宗自认非为补志,是为有所创格。
    二、版本源流
    《三国艺文志》现存有五种版本:台湾“国家图书馆”藏宣统三年(1911年)蓝格清钞底稿本、民国初年张均衡刻《适园丛书》本、1936年上海开明书店《二十五史补编》本、2011年王承略、刘心明主编《二十五史艺文经籍志考补萃编》本、2022年王承略主编《姚振宗集》本。
    (一)台图藏宣统三年蓝格清钞底稿本
    台湾“国家图书馆”藏《三国艺文志》以下简称“台图本”)是当前可检索到的唯一稿本,馆藏版本信息标注为“清宣统三年(1911)蓝格清钞底稿本”。“台图本”封面题有“三国艺文志稿四卷”,“癸巳八月潜宣题记于岭南广雅书局”字样,并钤印一枚。正文“卷一”下端有“陶文冲读书记”藏印。
    陶文冲,即陶濬宣,字文冲,号心云,绍兴陶堰人,光绪二年(1876)举人,清末著名书法家,善书魏体,尤精篆隶真草。曾先后任职于广雅书局、湖北志书局。他与陶方琦兄弟二人,与姚振宗交往甚密,虽在学问上不似族兄方琦之渊深,但也十分支持姚振宗的目录学研究事业,赠予书籍、校勘书目、题写序跋等,如师石山房重编钞本《汲古阁刊书目》二卷提要中姚振宗有言:“陶心筠孝廉以朱色笔为校勘之,并为书序跋署简首”,师石山房编录本《百宋一廛目》提要中有言:“陶心筠孝廉校正一过,并为点定。”
    图3-1台湾“国家图书馆”藏《三国艺文志》封面
    图3-2台湾“国家图书馆”藏《三国艺文志》卷首页
    书内版式,左右双边,每半页10行,行22字,小字双行,行22字,黑口,单鱼尾。卷次、书名顶格书写,每书提要空两格书写,字迹清晰,字体大小匀称,有少许朱墨两色校改痕迹,多为抄录时笔误。
    书中有避讳例,如郑玄作“郑元”,“孟康,弘农太守”中“弘”字缺笔,引《吴志·张昭传》注“昭与孙劭、滕胤、郑礼等采周、汉撰定《朝仪》”中“胤”字缺笔,《管宁别传》“宁”字缺笔,等等,可辅证为清本无疑。
    (二)《适园丛书》本
    《适园丛书》为民国时期吴兴三大藏书家之一张均衡所刻丛书。张均衡        (1872—1927年),字石铭,号适园。祖籍安徽休宁,康熙年间迁至浙江吴兴。张氏世代经商,张均衡在乡试中举后曾有短暂仕途经历,但后继承家业。
    收书是张均衡的嗜好之一,凭借着雄厚的经济实力,积书万卷,光绪三十三年(1907),他在吴兴南浔建园林一处,命名为“适园”,为其藏书之所,多藏宋元善本、稿本、抄本等。除藏书外,张均衡也热衷于刻书,在宣统三年(1911),刊行铅印本《张氏适园丛书初集》七种,均为罕见明清之作:清廖平《今古学考》二卷、清罗谦《残明纪事》一卷、明尤镗《清贤记》六卷、明谈迁《枣林杂俎》六卷、清吴骞《尖阳丛笔》十卷、清陈梓《陈一斋文集》六卷、明付山《霜红龛诗钞》一卷。后在缪荃孙的指导下,于民国二年(1913)至民国六年(1917)增益重编《适园丛书》,共12集,74种689卷,体例仿照《知不足斋丛书》,不分门类,以得书先后为序,多自藏稿本、抄本,其中多有未刊行、流布之作,姚振宗《后汉艺文志)《三国艺文志》就是其中一例,分列于丛书第十一、十二集,一般标注为“民国初年乌程张氏刊本”,是此二志的最早刊本(以下简称“适园本”国家图书馆、南京图书馆、浙江图书馆、日本国立国会图书馆均有收藏。上海书店出版社1994年出版《丛书集成续编》第66册“史部”收录二志,皆为“适园本”。
    图3-3“适园本”《三国艺文志》卷首页(左)、扉页书名刻印(右)
    “适园本”书内版式,左右双边,每半页11行,行23字,小字双行,行23字,黑口双鱼尾,版心处刻有书名及卷次,下书口处刻有“适园丛书”字样。卷次、书名顶格书写,每书提要空两格书写。张均衡将扉页镌刻书名时写作“补三国艺文志四卷”,与版心处所刻书名“三国艺文志”及姚振宗本意皆不相同。后1986年广陵古籍刻印社、1992年文物出版社原版刷印了“适园本”《三国艺文志》,其中文物出版社所出印本,封面及版权页书名直接题作“补三国艺文志”,实为不妥。
    (三)1936年上海开明书店《二十五史补编》本
    民国二十五年(1936)上海开明书店辑二十五史补编,在前述两个版本的基础上将《师石山房丛书》第一次全部印行,一般称《二十五史补编》本(以下简称“补编本”)。书前有沙文若书名题字“师石山房丛书”“沙文若题贉”字样及钤印,姚振宗先生小像,王式通题辞、陈训慈序及小传,陶存煦所撰姚振宗年谱,并丛书原目录及序言。《三国艺文志》列于第七种。福厚曾抄录此书并赠予浙江图书馆,开明书店据此刻印为缩印本。
    图3-4“补编本”《三国艺文志》叙例及卷首页
    (四)2011年王承略、刘心明主编《二十五史艺文经籍志考补萃编》本
    清华大学出版社2011年出版《二十五史艺文经籍志考补萃编》(以下简称“萃编本”),包括四方面的内容:一是二十五史中原有的七部艺文、经籍志;二是宋代以来对原有七志的考证、订补与注释,如王应麟《汉书艺文志考证》,姚振宗《隋书经籍志考证》;三是清康熙、雍正朝以来补撰的艺文、经籍志,如姚振宗《后汉艺文志》《三国艺文志》,钱大昕《元史艺文志》等,四是宋代国史艺文志的辑本与明清两代艺文、经籍志,如赵士炜《宋国史艺文志辑本》,焦竑《国史经籍志》等。共收录84种书目,按时代先后排序,同一朝代的作者则按生卒年排序,每书扉页标有底本及参校本,文中校记置于本页下端。
    姚振宗《三国艺文志》列于侯康《补三国艺文志》、陶宪曾《侯康补三国艺文志补》后,并为第九卷。朱莉莉以“《适园丛书》本”为底本,1955年中华书局影印“二十五史补编本”为校本进行整理点校,繁体横排。
    (五)2022王承略主编《姚振宗集》本
    2022年王承略等学者在“萃编本”基础上,再度整理出版《师石山房丛书》,书目次序基本依照“补编本”,略有调整,《三国艺文志》列于《七略别录佚文》《七略佚文》《汉书艺文志拾补》《汉书艺文志条理》《后汉艺文志》之后第六种。
    朱莉莉在“萃编本”基础上,首次使用“台图本”为参校本,对《三国艺文志》再度整理(以下简称“全集本”),并于每卷最末附校勘记,说明文中某处在某本中有误据某本更正,或文中某处在某本中脱漏据某本补充。
    综上所述,姚振宗好友陶濬宣所抄“台图本”为现存唯一稿本,且抄录时间与《三国艺文志》完稿时间十分接近,应为最接近姚氏著述原貌的版本,仅有较少字词脱讹,或为抄写之误,对内容完整性无影响,于校勘大有裨益;“适园本”是《三国艺文志》首个铅印本,应是据稿本刊刻而成,但因其讹误之处较多,且与台图本大不相同,又无其它稿本存世,故难以确证其所据稿本;根据“补编本”前陈训慈所作《师石山房丛书·序》可知,姚氏七种史志目录的“补编本”底本皆为姚振宗三子福厚在其父逝后所抄录副本,讹误少于“适园本”;“萃编本”是《三国艺文志》首个点校整理本,也是当前通行版本,但校勘粗疏,有适园本之脱讹未尽改例,也有新出讹误例;“全集本”中“适园本”“补编本”“台图本”互校,相比“萃编本”校正更细致,但仍有部分讹误未校出,部分校正之处无校记说明。
    第二节《三国艺文志》编撰方法与征引文献
    《三国艺文志》“本非史志所有,以前人有此未完成之作,故绪成其书”,但姚振宗不自称“补志”,是对当时补史志之作体例的不认同,“近时为目录考证者,往往以搜辑佚文为事,余皆不甚措意。不知佚文特考证中之一端,不於一书之本末源流,推寻端绪,徒沾沾于佚文之有无以究心焉,则直以辑书之法,为目录之学,殊不然也。又辑书自有别行之本,无俟辗转传写以佚文杂于目录之中,累牍连篇,或至数版数十版,使目录亦变而为辑本矣。”他认为当时的补史艺文志过重于辑佚是偏离子目录考证之学的宗旨。本节通过对是志编撰方法和征引文献等内容的梳理,以窥姚《志》体例之不同。
    一、编撰方法
    在乾嘉学术风潮的影响下,清代补史艺文志的考据色彩逐渐浓厚,并形成辑佚、考据并重的辑考体目录,在提要撰写方面,也运用辑考的方法,对书名、作者、卷数、内容、版本、存佚等情况加以考辨,同时著录后世学者的辑佚成果及评价等。《三国艺文志》正是辑考体目录的一种。
    (一)分类法
    1.“类中分类”法
    郑樵强调“类例既分,学术自明”,图书分类是撰写目录的重要一步。清代学者编修书目大多依从四部分类法,或沿袭《隋书·经籍志》的分类,或在《隋志》基础上根据图书情况因时制宜,或是依据《四库全书总目》的分类。
    所谓“类中分类”,即指对类目进行了二次划分。姚振宗在《汉书艺文志条理》中提及了这一分类方法:“其后《隋经籍志》类中分类未尝不师资于此”,戴维民《姚振宗目录学研究》最早将这一名词提炼出来概括姚振宗《隋志考证》的体例特点。笔者认为,姚振宗在《三国艺文志》中已然运用了这一分类方法。赵嘉将姚氏三级类目的划分方式主要概括为派别、体裁两种,笔者认为不够全面。
    《三国艺文志》在《隋志》的四部分类法基础上再细分三级类目,使体例更加清晰。姚振宗一方面根据三国时期图书著录情况,对《隋书·经籍志》的类目略加增减,经部增加了五经总义类,史部古史、霸史、起居注、旧事四类改为编年、史钞、史评、故事类,子部,删减墨家、纵横家、农家类,增加杂艺术类,收录书画类作品等;集部删减楚辞类,佛经仅分翻译、赞注二类,不似《隋志》以佛经本身的经义类型划分详细,道书虽标注为3门,但实际著录中未见细分门类。通过增加的类目可以发现,虽大体依据《隋志》部类,但仍借鉴《四库总目》的分类思路。
    另一方面,姚振宗根据著述时间、内容、思想渊源、文体、撰人国别等的不同对二级类目再次分类。如子部兵家类根据著述时间分为注钞前代兵书和三国时新撰之书二类(姚《志》兵家类下仅分“注钞前代兵书”类及其它,笔者根据书目特点,归纳为“三国时新撰之书”);如经部礼类下分周礼、仪礼、礼记、三礼总义四类,子部历算类根据内容将历术和算数一分为二;如经部易类根据思想渊源的不同分为孟氏易、费氏易、杂难义音并杂论三类,其余简约归为不知家数类,春秋类划分为左氏学、公羊家学、春秋三传三类;如集部别集类以魏、蜀、吴三国划分属类;等等。“类中分类”之法使目录体例更为清晰,更便于呈现、还原当时学术风貌,这一分类方法在《后汉艺文志》中已有实践,并在之后的《隋书经籍志考证》中更精湛地运用。这一分类方法钱大昭、侯康等人皆未运用,是姚振宗的创新之举。
    表3-1《三国艺文志》分类表
    一级类目
    二级类目
    三级类目
    经部11类174部

    4门21家25部
    孟氏易2家2部
    费氏易5家5部
    不知家数5家5部
    难义音例并杂论9家13部
    书5家7部
    /
    诗9家14部
    韩诗1家1部
    毛诗8家13部

    4门18部
    周礼2家2部
    仪礼之属4家8部
    礼记之属6家6部
    三礼总义之属2家2部

    2门16部
    乐律、乐论3家4部
    乐府歌曲10家12部
    春秋4门24部
    春秋左氏学13家15部
    春秋公羊家学3家4部
    春秋三传2家3部
    孝经13家13部
    /
    论语8家9部
    /
    五经总义12家14部
    /
    小学3门21部
    训诂之属5家6部
    字数之属6家13部
    韵书之属1家1部
    谶纬
    1家3门16部
    谶书注1家4部
    七经纬注1家7部
    杂纬候注1家5部
    正史2门23部
    注释16家
    撰著8家
    编年类3家3部
    /
    杂史类2门8家9部
    注释5家5部
    撰述3家4部
    史部13类184部
    史钞4家6部
    /
    史评3家3部
    /
    故事11家11部
    /
    职官类15家15部
    /
    仪制类14家15部
    /
    刑法类8家8部
    /
    杂传记
    4门53家54部
    注述前代传记3家4部
    传记类总录之属7家7部
    传记类郡书之属9家9部
    别传32家34部
    地理类
    4门26家28部
    三国版图户籍之属3部
    总志郡县之属。总志1家1部,郡志6家8部,县志2家2部
    河渠之属4家4部
    地理类
    外纪杂记之属10家10部
    谱系类4家4部
    /
    簿录类5家5部
    /
    子部12类177部
    儒家类
    2门25家34部
    注述前代书7家9部
    撰著18家25部
    道家类18家21部
    /
    法家类7家7部
    /
    名家类4家5部
    /
    兵家类9家26部
    注钞前代兵家书3家6部
    /
    杂家类17家18部
    /
    小说家类3家3部
    /
    天文类4家4部
    /
    历算类
    2门9家17部
    历术6家11部
    算数3家6部
    五行类7家15部
    /
    医家类5家7部
    /
    杂艺术类13家20部
    /
    集部2类91部
    别集72家76部
    魏人文49家53部
    蜀人文4家4部
    吴人文19家19部
    总集类14家16部
    /
    附录
    魏吴佛经有失译87部
    翻译之属11家112部
    赞注之属2家6部
    道书3门291部
    /
    (注:表中“/”表示姚《志》中在二级类目下未细分三级类目者)
    (注:表中“/”表示姚《志》中在二级类目下未细分三级类目者)
    2.释道独立于四部之外
    佛教典籍一般由佛家专门著录书目,被纳入官私书目之中始于魏晋时期。西晋荀勖撰《晋中经簿》,首次著录释书二卷,刘宋王俭撰《七志》,将佛教、道教典籍附于七部之后,阮孝绪《七录》、《隋书·经籍志》均仿效此例。实际著录中,一些佛道典籍也混杂在子部、集部之中,未被完全排除在四部之外,这就造成了分类不清的情况。《隋志》著录了佛经1950部6198卷,道经377部1216卷,体量之大,可见一斑,但分类不清的问题仍未得到妥善解决,并且在著录中也仅标注书目数量,无具体书名。
    姚振宗既然采用“类中分类”法对《隋志》体例二次细分,必然是认识到《隋志》四部分类法存在的弊端,或许为还原当时的学术情状,或许三国时期释道典籍未成规模不足以单独划类,或许考证资料不足,无法为释道典籍撰写与经史子集四部等同的提要,姚振宗仍旧沿袭旧例将释道单列于附录之中,但也并非没有变化。首先在分类上,有别于《隋志》受隋唐时期佛教兴盛宗派林立影响而以经义之不同划类,三国时期是佛教在中国本土化发展的重要时期,与中国本土的道教、儒教不断交汇融合,为了更广泛的传播,对佛经的注释与翻译尤为重要,大量著作应运而生。姚振宗据此将佛教典籍分为翻译、赞注两类,并著有失译之作。其次,有别于《隋志》对释道典籍的极简备案,姚振宗详实罗列出每一部释道典籍的书名、卷数及撰人,部分撰写有辑考提要。由此可见,在释道典籍的著录方面,姚振宗表现出了对传统目录思想的继承与超越。
    (二)互著法
    互著法是目录学中为避免内容重复所使用的一种有效编撰方法。章学诚认为:“书之易混者,非重复互注之法,无以免后学之抵牾;书之相资者,非重复重复互注之法,无疑究古人之原委。”①可见其对互著法之看重。
    因《三国艺文志》是在《后汉艺文志》编定后续加采获而成,故互著法主要表现为《三国艺文志》简省著录《后汉艺文志》中已详录之内容。如经部乐类《王粲魏国登歌》书名下小字“粲始末已具《后汉艺文志·书类》”,史部杂传记类《陆绩别传》按语“绩卒是当在汉建安中,详见《后汉艺文志·经部易类》”,均为不再赘述撰人生平例;如经部谶纬类宋均《礼记默房》条按语“此疑在七经纬礼记中,详见《后汉艺文志》”,《后汉艺文志》谶纬类著录有“郑玄《礼记默房》三卷”条,按语中对此书“疑在七经纬礼记”一点,有所考述,故《三国艺文志》中略之;史部杂传记类《潘勖别传》按语“勖有集已录入《后汉艺文志·别集类》”,是对撰人补充信息的省略。关于两书内容互著,赵嘉以“虞翻《周易日月变例》”条为例,按语中注明“与《后汉艺文志》互见”,但《后汉艺文志》收录为陆绩《周易日月变例》,《隋志》载《周易日月变例》为虞翻、陆绩二人同撰,赵嘉认为此例可代表姚氏使用互著法的情况之一,即难以判定不同撰人所撰的同名书是否为同一本书时,则采用互著法表存疑。
    赵嘉在《姚振宗《三国艺文志〉研究》论文中已提及《三国艺文志》对侯康补《志》作出部类调整之例,此处不在赘述。笔者补充认为,姚氏按语另有解释侯《志》著录书改编入《后汉艺文志》例。如兵家类序中提及侯《志》兵家类有沈友注《孙子兵法》二卷,但姚振宗认为沈友卒于汉献帝建安九年,故应归于后汉;杂家类序中提及侯《志》著有王粲书数十篇,录入《后汉艺文志》中,但并未解释原因。
    此外,笔者发现,书中常有一人著述多书分列于不同部类的情况,在提要中,姚振宗往往在撰人首次出现时详录其生平,后文复现处,如在同一二级类目中,则标注“某见前”,如王肃《孔子家语解》《王子正论》二书先后著录在儒家类中,分属两个三级类目,《王子正论》条下即有“肃见前”字样;如同一部类,但不属同一二级类目,则标注为“某始末见于某类”,如范望《太玄经义注》《老子注训》分别列于子部儒家类、道家类,《老子注训》条下注“望始末具儒家类”;如分在不同部类中,即标注“某始末见或具某部某类”,如前例,“王肃《孔子家语》条”后则注有“肃始末具经部易类”,即见于“王肃《周易注》”条;史部杂史类有虞翻《春秋外传国语注》二十一卷,书名后小字注曰“翻始末具经部易类”即见于易类“虞翻《周易日月变例》”条。
    这一方法的使用,既使得著述内容详略得当,避免重复赘述,又方便检索查阅,不仅本书内容前后互见,与《后汉艺文志》、侯康补《志》间亦可快速对读参阅。
    二、征引文献
    有丰富的私家藏书为依托,姚振宗在编撰《三国艺文志》时自是广征博引,所引材料较为全面,尤其偏重史书、目录学著作、清人辑本三类书目,并且不同书目表现为不同功用,比如引正史多记人物,引目录学著作考篇卷存佚,引清儒辑本见思想嬗变、辑佚成果与后学评价。因一书有多条引文,姚振宗以章段来区分引文类型与著录内容,将记载同类内容的文献合为一段,以文献的著录时间先后为序排列,一般首先介绍作者生平,其次著录《隋志》《两唐书》等对篇卷的记载以及书目内容,再次多为清儒的考辨、辑佚成果、辑本比较等内容,对于征引文献中有误或表述不清的情况,通常加按语释疑或辨误。
    (一)征引文献情况汇总
    全书共征引典籍约一百四十余部,两千二百余条,范围涉经、史、子、集各类。就文献著录时代而言,三国至清代各时期的典籍皆有出现;就文献种类而言,较偏重史部、子部,且依然表现出对类书、丛书的重视。征引文献类目略举如下:
    1.经部文献:《公羊》《广韵》《尔雅》《礼记》《经典释文》《中庸章句》、唐玄宗御注《孝经序》、何晏《论语集解》、张揖《进表》、谢启昆《小学考》、孙星衍《仓颉篇·序》;
    2.史部文献:《三国志》《隋书》《新唐书》《旧唐书》《宋史》《宋书》《晋书》《南史》《唐会要》《通志》《吴录》《魏略》《华阳国志》《通典》《魏氏春秋》《齐书》《梁书》《史略》《唐六典》《史通》《北史》《元史》《郡斋读书志》《文献通考》《四库提要》《四库简明目录》《日本国见在书目》、宋庠《国语补音序》、姚之驷《〈后汉书〉补逸》、郝经《续汉书》、洪亮吉《吴疆域志》、钱大昕《三国志考异》孙星衍《建立伏博士始末》、刘昭注《后汉志》、颜师古《汉书叙例》、赵一清《水经》、郦道元《水经注》、章宗源《隋书经籍志考证》侯康《补三国艺文志》、李兆洛《地理今释》、白云霁《道藏目录》;
    3.子部文献:《册府元龟》《太平御览》《艺文类聚》《封氏见闻录》《子略》《意林》《开元占经》《宣和画谱》《抱朴子》《殷氏世传》《姓苑》《颜氏家训》、阮孝绪《七录序目》、陶潜《圣贤群辅录》、王嘉《拾遗记》、范望《太玄经义注》、徐坚《初学记》、张彦远《历代名画记》、王应麟《玉海》《困学纪闻》、王柏《家语考》、孙堂辑《汉魏易注》、孙惠言《易义别录》、朱彝尊《经义考》、全祖望《读易别录》、余萧客《古经解钩沉》、严可均《全三国文编》、黎庶昌《古逸丛书》、孙星衍《魏三体石经遗字考》《孙子略解》《平津馆丛书》、毕沅《辩释名补遗》、孙瑴《古微书》、洪亮吉《晓读书斋杂录》、释慧皎《高僧传》、智昇《开元释教录》、郭若虚《图画见闻志》、张怀瓘《书断》、汪曰桢《古今推步诸述考》、北周甄鸾《数述记遗》、王钦臣《谈录》、钱保塘《物理论》、李梃《医学入门》、梁元帝《金楼子》;
    4.集部文献:《杜氏新书》《世说新语》《文心雕龙》《古文苑》、郭茂倩《乐府诗集》、颜延年注《咏怀诗》、李善《文选注》、钟嵘《诗品》、张澍《诸葛忠武侯文集》、范书《郑玄传》、孙志祖《读书胜录》、常球《梓潼人士赞》阮元《校勘记》《畴人传》、汪师韩《文选理学权舆》、冯惟讷《诗纪》、张溥辑本《应休琏集》等等。
    姚振宗征引的经部文献较少,以史部、子部文献诸多。史部文献中以官修正史为主,其中《三国志》中约有一百余篇传记被征引,《隋书·经籍志》被引三百余条,两唐书经籍艺文志被引近五百条,侯康补《志》也是征引重点,约有一百余条;另有部分地理类文献;子部以大型类书、丛书为主,其中《太平御览》《册府元龟》《见在书目》《古逸丛书》等均被反复征引。
    (二)征引特点
    1.征引方式灵活
    《三国艺文志》的书目解题主要包括撰入生平、史志目录记载、后世辑本的序跋或评价以及按语等方面,不同方面的内容征引文献的方式也略有不同。
    原文征引。即将被引文献中的目标词句、章段原文直接照录。姚振宗通常在征引史志目录如《隋书·经籍志》《新唐书·艺文志》《宋史·艺文志》等中记载的目标书籍信息时选择原文照录,大多原文照录的情况下,内容都相对简短。这既能保证文献原意不改变,又起到保存文献的作用。
    改写征引。姚振宗在著录撰人生平仕宦时一般采用这种方式。撰人史传信息大多引自《三国志》《晋书》,包括姓氏、籍贯、仕宦经历、性格、生平著述、学术成就、人物评价等多方面内容,照录原文意义不大,且有赘余之嫌,故姚振宗一般将作者本传中的内容酌情删减、改换部分字词或适度概括,在保证基本信息准确的前提下,同时兼顾了节录部分的语义连贯性。如“王朗《易传》”条,引《魏志·王朗传》介绍王朗生平仕宦即是姚振宗改写征引的典型一例:
    “朗字景兴,东海郡人也。师太尉杨赐,以通经,拜郎中,除菑丘长。汉        帝在长安,拜朗会稽太守。孙策渡江略地,朗与战,败绩,乃诣策。太祖表征之,积年乃至。拜谏议大夫,参司空军事。魏国既建,以军祭酒领魏郡太守,迁少府、奉常、大理。文帝即王位,迁御史大夫。及践祚,改为司空。明帝即位,进封兰陵侯,转为司徒。太和二年薨,谥曰成侯。子肃嗣。朗著《易传》,传于世。”
    引文省略了《三国志》中对王朗每段仕宦经历及对应时期疏奏内容的详细记载,最终呈现出的人物简介实际上是《志》中传记全文的梗概,关键信息提取精准全面,尽量保留原文措辞,词句连贯。
    另外,标注征引文献的形式也略有不同。有标注被引文献书名及篇卷名例,如《隋书·经籍志》《魏志·钟会传》《通志·艺文略》《册府元龟·学校部·注释门》等;有仅注书名,不注篇卷名例,这一类方式较为多见,经部孝经类“宋均《孝经皇义考》一卷”条引“《唐会要》”,经部谶纬类“宋均《书纬注》”条引“《经义考》”,“宋均《诗纬注》十卷”条引“《日本国见在书目》”,均仅注书名,而无篇卷,这为之后的查证工作带来不便;对明清学者辑本或丛书等的著作往往表明撰人及书名,如史部编年类“《魏武本纪并年历》五卷”条引“章宗源《隋志考证》水,地理类“《魏图籍》”条引“阳湖洪亮吉《魏疆域志》”,故事类《《魏武故事》”条引“钱大昕《三国志考异》”,子部儒家类“嵇康《家诚》”条引“严可均《全三国文编》”;转引文献清晰标注,如经部易类“何晏《周易说》”条引“《世说·规箴篇》注引《管辂别传》”,春秋类“高贵乡公《春秋左氏传音》三卷”条引“裴注引《汉晋春秋》《晋纪》《魏氏春秋》《魏末传》诸书,略曰”,子部儒家类“《杨子太玄经》十四卷”条引“《北堂书钞》六十三引《晋录》”。这一标注方式一方面便于佚书保存,另一方面,也便于原文考证。
    2.征引目的明确
    根据《三国艺文志》的著录项可以梳理出姚振宗征引文献主要用以完善书目背景信息、考书目存佚嬗变、互证纠误引发己说等。
    首先,完善书目背景信息之用。作者传记、撰著背景、主要内容皆是书目文献应当著录的基本信息。姚振宗几乎每书皆引《三国志》对作者生平仕宦详细著录,有时会从同一书不同篇卷中摘录章句,拼凑出较为完整的作者简介,如子部法家类“《阮子正论》十八篇”条,分别从《魏志·杜恕传》《阮氏谱》《杜氏新书》《陈留志》中摘录阮武相关信息。偶有提及成书缘起,如经部易类“虞翻《周易注》”条引裴松之注引《翻别传》中言“前人通讲多玩章句,虽有秘说,于经疏阔。……蒙先师之说,依经立注。又臣所览诸家解不离流俗,义有不当实,辄悉改定,以就其正。”说明了虞翻作注是根据自己的学识与人生经历重订前人对《周易》理解之误;史部刑法类“《魏律》十八篇”条按语“《卫凯传》:‘明帝即位,凯秦请置律。博士转相教授,事遂施行。’此邵等撰《新律》之缘起”。书籍的主要内容概述是书目文献著录中的重要方面,姚振宗主要以直接征引的形式来体现这一内容,几乎不加整理概括,如史部正史类“张晏《汉书注》”条引洪亮吉《晓读书斋杂录》“张晏《汉书注》于地理最详”;传记类“嵇康《圣贤高士传赞》”条引《史通》采撰篇、杂说篇记载,指出嵇康《高士传》多录各国寓言故事、多用虚词、多有假定谬误等特点。
    第二,考书目存佚嬗变之用。这一类内容姚振宗大多选取清人辑本或著作作以征引。如子部道家类“谯子《法训》人条、“陆景《典语》十卷,《典语别》二卷”条皆引马国翰辑本序言中对各书存佚篇卷数、辑佚篇卷条目情况的记载,并在按语中增补辑本信息。有时也会引用辑本中原书的评价,如经部易类“王肃《周易注》十卷”条引张惠言《易义别录》辑本序言中对是书的评价“王朗父子窃取马、郑而弃其言礼、言气爻辰之精切者”;史部杂史类“韦昭《春秋外传国语注》二十二卷”条引《四库提要》中评价称韦昭注是为《国语注》中最古者;子部儒家类“周子《新论》”条引马国翰辑本序中评价“其论平情准理,不为低昂,则在当时臧否人物当具有特识”。
    第三,互证纠误引发几说之用。姚振宗时有通过征引各不同书目对同一书籍的记载,来考证疑误,阐发自己的观点。经部五经总义类“郑小同《郑志》”条是较为典型的例证。此条引《隋书·经籍志》《唐书·经籍志》《新唐书·艺文志》中对《郑志》卷数的不同记载,分别为十一卷、九卷,再引《四库简明目录》说明《郑志》由来,即为郑玄门人在玄没后整理其言论八篇,郑小同编次成十一卷,原书已佚,又引《郑学录》中记载此书本传八篇,与《四库简明目录》所载一致,是为互证。姚振宗关注到上述文献对《郑志》记载的矛盾之处,加以考证,认为“《隋志》独云魏侍中郑小同撰者,考康成卒时,小同仅四五岁,安能记述祖时师弟问答,必是康城殁后久,诸弟子即各出所记,分五经类而萃之为《志》八卷。后来小同更有所得,增编为十一卷,自题己名,故《隋志》归之小同撰耳。”①姚氏按语之观点虽本由征引文献之阐发,且对引文略有否定,但大有推测之嫌。
    第三节《三国艺文志》编撰得失
    《三国志》本无经籍、艺文志,魏晋时期重要藏书目录《中经新簿》亡佚,加之补撰工作所需要依据的三国断代史研究史料又过于单薄,《三国艺文志》的补撰难度可想而知,至清末仅有三家补撰成果即是说明。
    相比于侯康《补三国艺文志》的收书未完,陶宪曾对侯《志》的笔记式补充,姚振宗《三国艺文志》无疑是第一部对三国时期书目著录及存佚情况进行较为完整收录的艺文志,对于展现三国时期学术情状具有重要价值。姚《志》因断代明确、体例谨严、收书广博、考证精审等优势而倍受褒奖,当然,除此之外也存在时代断限与实际收录标准矛盾、收书重复、考证简略有失等不足。
    一、学术价值
    梁启超评价姚氏《三国艺文志》“二书(并《后汉艺文志》)体例同出一辙,特色有五:一、著者事略,一一详载,令读者得以考见其环境及学术渊源;二、著录各书,皆注出处,视侯康书加详备;三、其书有近人辑本者,皆举列之;四、后人对于原书有批评者,皆录入;五、有疑问者,附按语考证之。……其断代极谨严,极少滥收阑入之弊。至搜罗之博,则此两时代之著作,殆已全收无遗。”
    (一)断代明确
    《三国艺文志》遵从了严格意义上划分出的三国史时代断限,即黄初元年曹魏代汉(公元220年)至天纪四年(公元280年)东吴灭亡,将魏、蜀、吴各国中卒于其政权存续期间的有文献可考的历史人物及其著述一一收录。姚振宗在《叙例》中明确了以人物卒年为断代参考线的收录标准,他认为,卒于220年之前的应归入汉代,卒于280年之后的当属晋代。
    除严格而明确的断代标准外,姚振宗也列举说明了一些变通之例,主要分为三种情况:
    1.以书目内容为据。王粲、张纮卒于汉献帝逊位之前,应入后汉;郑默、杨伟仕晋,应属晋代。但王粲《乐歌》、张纮《纪颂》是记载魏、吴故实;郑默《魏中经》、杨伟《景初历》是魏国典章,故应特录于此。
    2.《三国志》立传。如蜀国谯周、邵正,吴国薛莹,皆是卒于晋代,但《三国志》中有其传记,且载有著述,故从正史记。
    3.卒年不可考者,依旧传之说。如刘徽、范望、闵鸿、杨泉等。
    (二)体例谨严
    1.以书类人
    赵嘉批评姚振宗“虽然‘以书类人',但其著录方式是人名在上书名在下”②,认为当遵从郑樵主张将书名先于人名著录。显然作者对于郑樵、姚振宗二人关于“以人类书”“以书类人”的概念理解完全混淆,其批评也难以自证。
    南宋目录学家郑樵《通志·校雠略·不类书而类人论三篇》将我国古代书目中书名及撰人的著录形式总结为两种,“古之编书,以人类书,何尝以书类人哉?人则于书之下注姓名耳”,即一种为先撰书名,撰人姓名注于其下,是谓“以人类书”,如《隋书·经籍志》《旧唐书·经籍志》;另一种首先标明撰人,书名注于其下,是谓“以书类人”,如《新唐书·艺文志》。
    姚振宗《三国艺文志·叙例》有言:“侯氏《志》以人类书,今依《隋志》之例以书类人。盖传记之体以人为重,簿录之体自当以书为重。”“按郑樵所言,《隋志》为“以人类书”,而侯《志》、姚《志》皆是撰人在前,书名在后,如侯《志》:“王肃《礼记注》三十卷”,姚《志》:“虞翻《周易注》十卷”,是为“以书类人”。有别于郑樵局限于对“以人类书”“以书类人”在书名、撰人的先后顺序这一著录形式上的关注与区分,姚振宗则由表及里,从书目编撰顺序所遵循的内在逻辑角度提出了对两种著录形式的一己之见。
    姚氏“以书类人”是指在二级类目下以“书”为类,按书之名实细分出三级类目,“以人类书”是指在三级类目下再以“人”为类,将同一作者的不同著作合置一处。如侯康《三国艺文志》经部礼类中:王肃《周官礼注》十二卷,《丧服经传注》一卷,《丧服要记》一卷,《礼记注》三十卷,《明堂议》三卷,《周礼音》一卷,《仪礼音》一卷,《礼记音》一卷,八种书连续著录,而姚《志》中呈现为:
    礼类《周礼》:
    王肃《周官礼注》十二卷礼类仪礼之属:
    《仪礼注》三十卷,《丧服经传注》一卷,《丧服变除》,《丧服要记》
    礼类礼记之属:
    《礼记注》三十卷
    礼类三礼总义之属:《三礼音》三卷
    《隋书·经籍志》虽未细分三级类目,但在编目上已有实际体现,如经部谶纬类中收录郑玄、宋均的著作并非全部连续,而是以著作内容的不同间隔排列:
    《尚书纬》三卷郑玄注
    《尚书中候》五卷郑玄注
    《诗纬》十八卷魏博士宋均注《礼纬》三卷郑玄注
    《礼记默房》二卷宋均注《乐纬》三卷宋均注
    《春秋灾异》十五卷郗萌撰。梁有《春秋纬》三十卷,宋均注
    《孝经勾命诀》六卷宋均注《孝经援神契》七卷宋均注
    故此,姚氏称其所撰《三国艺文志》“以书类人”是依《隋志》之例。
    王重民对“以人类书”“以书类人”的理解与姚振宗相近,“‘以人类书’就是我们今天所说的著者卡。‘以书类人'就是‘书名卡’”。相比侯《志》在二级类目下单纯以“人”为类,姚《志》的类例思想更加成熟,三级类目的划分使三国时期的著述类型、思想学派得到更清晰的呈现;同时他也借鉴了侯康以“人”为类,将撰人置于前的著录形式,使《隋志》中并不鲜明的“著者卡”发挥出应有的便捷检索功用,同时也利于对同类著作的不同学人思想进行横向比较。可以说,姚《志》的体例是“以书类人”为内核,“以人类书”为表征,姚振宗将两种著录形式的优点糅合,不失为一种书目著录模式的创新实践。
    2.类例循章
    前文提到姚振宗在《三国艺文志》中运用了“类中分类”方法,沿袭《隋书·经籍志》四部分类法的基础上,更多吸纳了郑樵《通志·艺文略》“类”“家”“种”三级目录分类思想,使得目录的工具性得到更好地凸显与利用。
    姚氏的三级目录实际表现为“部”“类”“家(或种)”。第三级目录主要包括三种情况:一是对同类学术的不同派别进行区分,有利于多角度把握学术思想演变与学者承继脉络。如经部诗类下分韩诗、毛诗;春秋类下分左氏学、公羊学、春秋三传。二是对同类学术的不同研究内容予以分类,使得一个历史时期的学术研究倾向一目了然。如经部小学类下分训诂、字书、韵书三属;乐类下分乐律及乐论、乐府歌曲两小类;子部历算类下分历术、算术两小类。三是按照魏、蜀、吴三国国别分类。同类学术与体裁的别集类是将各文集按照撰人国别细分归纳为魏人文、蜀人文、吴人文三小类。不难看出,姚氏目录不单是“部”“类”有章可循,第三级目录“家(或种)”虽是对收录书目内容的细分提炼与灵活创设,实际上也已自成体系,有据可依。
    姚氏的书目提要采用了辑考体方式,主要包括引《三国志》记撰人生平,集《隋志》《唐志》等前代史料及侯《志》对书目卷次、存佚情况的记载,引严可均、马国翰等清儒辑本对书目的评价与考释,以及姚氏自注按语四个方面,于每书详略各异。另外,姚氏在经、史、子、集各部开始处皆注明此部中二级类目名称,二级、三级类目结尾处注明收书数量,如有说明,即加按语,是依循《汉书·艺文志》之法。
    3.顺序编次
    除类例谨严外,姚振宗在书目排列上也体现出了明显次序特点。
    国别以魏、蜀、吴为序。“侯氏隶书皆先以蜀人,次魏人,次吴人。此本东晋习凿齿《汉晋春秋》、南宋紫阳《纲目》争正闰之说也。……今但录存遗籍,于当时之是非曲直,初无容论其短长,亦奚事过为轩轻?故悉仍陈《志》原编旧第,以魏、蜀、吴为先后。”姚振宗认为既是辑录《三国艺文志》,国别次序自当遵循陈寿《三国志》的原意,而非因史评之时代变化及学者的主观价值判断各异而随意排列。
    同一三级类目下收录的书目涉及两到三个国别,则按国别次序排列。如礼类仪礼之属中收录四家八部著述,以王肃(魏)、蒋琬(蜀)、谯周、射慈        (吴)为序。
    同一三级类目下收录同一国别的书目,则按撰人卒年先后排列。如易类费氏易收录的魏人,依次为王朗(?-228)、王弼(226-249)、王肃(195-256)。
    (三)考证精审
    按语是《三国艺文志》书目提要的重要组成部分,包括阐释、考辨、辑佚等多个方面。
    1.考辨纠误
    姚振宗会在按语中对征引文献中的内容解释或纠误。如史部谱系类“何晏《官族论》十四卷”条,引《隋书·经籍志》记有十四卷,《唐·艺文志》记有十五卷,姚氏按语:“《隋志》是书之前有《吏部用人格》一卷,不著撰人。《唐志》似合并此一卷,故云十五卷。”@实是对《隋志》《唐志》记载《官族论》卷数不一的补充解释。
    易类“董遇《周易章句》十卷”条,对《魏志》“大司农弘农董遇等,亦历注经传”一条引文加按语予以纠误:“此称董遇等者,裴注引《魏略·儒宗传》以遇及贾洪、邯郸淳、薛夏、隗禧、薛林、乐详等凡七人。又附见严苞一人,而贾洪、薛夏亦不言其著书,此亦陈《志》与裴注记载弗详之一证也。”②又裴注引《魏略·儒宗传》曰“至二十二年,许中百官矫制,遇虽不与谋,犹被录诣邺”引文后按语,引《魏志·武纪》及裴注引《山阳公载纪》中关于此事的记载,纠正《魏略》所记“二十二年”应为“二十三年”之误。
    2.补充辑本
    姚氏在《志》中大量征引严可均、马国翰等清儒辑本,同时也注重对辑本中失载内容加以补充。如子部儒家类“陆景《典语》十卷”条按语“宋本《意林》有陆景《典语》二条,严、马皆未采。又马氏诸辑本皆不及《群书治要》,故此条所辑止十一条”;子部杂家类“钟会《多案论》五卷”条按语“宋刻全本《意林》有《驾案论》二条,严辑本未采”④;杂家类“《诸葛子》五卷”条按语“宋刻全本《意林》有《诸葛子》一条,马氏未采。又《抱补子·正郭篇》引故太傅诸葛元逊论郭林宗一条,当亦采自本书”。
    3.存疑处不妄改妄议
    姚振宗的考证之言十分谨慎,对于尚未有确证的疑义,通常会在按语中加以说明。如易类“钟会《易无互体论》三卷”条,姚振宗在按语中提及此书名所存疑义的情况:“《晋书·荀频传》:‘难钟会《易无互体》,见称于世。’《册府元龟》作‘玄体’,亦甚有义,似论王辅嗣之《易》也。然多作‘互体’,不能定。”①前代文献种对钟会此书的书名有两种不同记载,姚振宗认为二者皆有合理之处,无法决断,故取记载更多的“互体”,保留“玄体”一说。
    又如史部地理类“张晏《地理记》”条引洪亮吉《晓读书斋初录》考辨书名,“张晏《汉书注》于地理最详。郭璞注《尔雅》引张氏《地理记》云云。《水经注》即作张晏,是张晏所著又有《地理记》,惜不传。”“姚振宗在此条后按语认为洪亮吉所称《地理志》可能是《汉书·地理志》注,惜无佐证,姑录存之。正史类亦收录张晏《汉书注》一书,亦载洪亮吉之言,引颜师古《汉书叙例》记其姓名籍贯,引汪师韩《文选理学权兴》中提及《汉书注》被本书注引。如《地理记》条所提书名之疑,在两处皆未深入考辨。
    又如别集类“《魏中山恭王曹衮集》”条引《魏志》本传记曹衮薨于青龙三年秋,按语补充征引《明纪》载其薨于青龙三年冬十月已酉,姚振宗并未对此处疑义多加考辨,仅注明耳。
    二、不足
    姚振宗《三国艺文志》的优势与成就可圈可点,但细读之下,仍可发现有待商榷之处。
    (一)断代有疑
    姚振宗依据魏、蜀、吴三国政权存亡时间严格断代,并以著者逝年为准判定是否收录于三国时代。这一划分标准固然明确清晰,但同时也存在一定弊端。如姚氏在《叙例》中所言,存在卒年不符断代但他认为重要的人,如王粲、张纮、郑默、谯周等需变通之例,此类变通时限模糊且无固定判断标准,容易造成混乱。又有许多生卒年难以考证的人物,如董遇、荀融、孙炎、姚信、刘徽等皆生卒年不详,无法判定其是否符合收录时限,以及编次顺序是否合理。再者,对不符断代的收录情况未加解释。据近代学者张鹏一从《魏略辑本》中考证鱼豢卒于晋太康以后,又宋均卒于建元初年即公元76年,董正、陆绩均卒于汉建安中,此三人皆为东汉人。然姚振宗对上述变通例并无解释说明。
    (二)收书不当
    姚振宗书目收录存在重复、误收等问题。
    如史部故事类收《诸葛故事》,集部别集类收《蜀丞相诸葛亮集》二十五卷。《魏志·诸葛亮传》“亮言教书奏多可观,别为一集”①,并录《诸葛氏集》目录,“臣前在著作郎,侍中领中书监济北侯臣荀勖、中书令关内侯臣和峤奏,使臣定故蜀丞相诸葛亮故事。……辄删重复,随类相从,凡二十四卷,篇名如右。”姚振宗在两书提要中皆引《魏志》,“《诸葛故事》”条引《华阳国志》“时寿良亦集(诸葛故事),故颇不同。”又引张澍辑《诸葛集·序》“陈寿所辑二十四篇,非独哀其文,……是其为故事之体由来已久。陈、寿两家但有所去取耳,未尝改其体裁也。今录其原编于此/其篇数及编辑人皆不可考。”故此,姚振宗按语采信张澍之言,在陈寿、寿良未集之前已有《诸葛故事》存在,且与陈寿所集并不完全相同。然张澍所称原编并不可考,由此实难确证“原编”存在。“《蜀丞相诸葛亮集》”条载“严氏《文编》辑本二卷,凡教、军令、表、疏、上疏、上言、公文、笺、书、诫、论、议、算计、兵要、兵法、木牛流马法、记、序、赞、铭、杂文五十五篇,综九十一首”,与《三国志》中所载《诸葛氏集》目录二十四篇内容多有重合。笔者认为,《诸葛故事》《蜀丞相诸葛亮集》皆是后人对诸葛亮章奏书议的汇编,或可无须分而视之,且即便分别收录,《诸葛故事》入史部故事类亦不甚妥当。赵嘉以《文史通义》中章学诚的观点为据,认为《蜀丞相诸葛亮集》归于集部是为误收,当归子部,未为不可。此外,姚振宗史部又单独收录有诸葛亮《汉书音》一卷、《论前汉事》一卷、《诸葛武侯上事》九卷、《贞洁记》一卷,子部《集诫》二卷、《女诫》一卷、《兵法》五卷、《木牛流马法》、《八阵图》一卷,此皆为《诸葛集》中尽有,如“《兵法》五卷”条姚氏按语“武侯《兵法》陈寿重编《故事集》尽收载之。”①可见无须再分别著录,或可于《诸葛集》条后将可考篇卷列一目录以便概览。
    姚振宗借鉴《旧唐书·经籍志》在子部设杂艺术类,收录书法、绘画等艺术作品及理论著作,但姚振宗在《三国艺文志》中将相书、占卜等亦归于此类,不甚合理。自《隋书·经籍志》,大多目录将占卜、相书收入五行类,姚振宗未对占卜、相书归于杂艺术类这一分类改变作出合理解释。另外,此类中收录有高堂隆《相牛经》一书,赵嘉认为《遂初堂书目》设“谱录”类收录相牛经一类书,《三国艺文志》无此类或是姚氏不想因一书单设一类,但归入杂艺术类并不合理。“笔者却认为,《相牛经》一类书归于谱录类并不合理。《隋书·经籍志》入五行类,两唐书《经籍志》收录高堂隆《相牛经》,并春秋时齐国大夫甯戚撰《相牛经》,统归入农家类《郡斋读书志》入医书类,或是姚振宗不认同《隋志》入五行类的分类方法,而“农家类”及“医书类”在三国时皆无其它著述,未免因一书而单分一类,是故并入杂艺术类。
    (三)考证有失
    诗类“陆玑《毛诗草木鸟兽虫鱼疏》二卷”条,提要引多条前代文献考辨陆玑姓名。引《经典释文》《新唐志》写作“陆玑”,《隋志》《旧唐志》写作“陆机”,并在此条后注按语认为“机”为“玑”之误。姚振宗取《四库提要》之观点,以“玑”说为据。然余嘉锡考辨驳斥:“《提要》信《资暇集》之说,定元恪名作‘玑',且引《隋志》及《释文》为证,不知其所据,皆误本耳。明南监本《隋志》‘陆机’字,实从‘木’,不从‘玉’也。”《四库提要》所据《隋志》版本有误,然姚振宗所据《隋志》版本却作“陆机”无误,但其全依《四库提要》所言,未作辨析,表现出在考证方面受限于《四库提要》之不足。
    子部名家类“刘邵《人物志》三卷”条,引晁公武《读书志》中载《人物志》凡十六篇,《玉海》转引《中兴馆阁书目》载凡十二篇,《四库提要》取十二篇数,疑晁《志》作十六篇为传写之误。对这一争议,姚振宗未作考辨。余嘉锡认为衢州本晁《志》中作十六篇,袁州本则作十二篇。《四库提要》并未见衢州本,仅自《文献通考》转引,故出此误。依此言,姚振宗所引晁《志》应为衢州本,而未关注袁州本之不同记载,是版本重视不足之失。
    别集类“《魏陈思王曹植集》二十卷”条,引两唐书《经籍志》中作“《魏陈思王集》二十卷,又三十卷”,姚振宗注按语“陈思王有前、后《录》。……疑《前录》三十卷,《后录》二十卷。隋时但有《前录》,唐代乃前、后《录》并出。”余嘉锡驳斥其说,他认为,曹植文章原分为两集,其中七十八篇是曹植少年时所作并自为刊定,或为两唐《志》所载之二十卷本;景初中,曹植已逝世多年,此时编撰之文集为曹植全集,为两唐《志》所载三十卷本,所谓《前录》七十八篇已收录此集中。故此两唐《志》将二十卷、三十卷本《曹植集》并称,而不分前后。②姚振宗于此失考,且分条收录《魏陈思王曹植撰定前录》七十八篇、《魏陈思王曹植集》三十卷、《魏陈思王曹植集》二十卷,有重复之嫌。
    本章小结
    综上所述,《三国艺文志》是姚振宗目录学思想实践成果之一,也是其正史艺文志补撰工作的第二个成果,填补了三国无完整《艺文志》的历史空白,实践了编撰《师石山房书目》时所总结的图书分类思想,在时代人物收录时有所变通,采用三级目录分类法,二级目录依《隋志》视时代图书之有无而增删,三级目录仿照《通志·艺文略》据图书内容而创设,这其实是姚氏在“类中分类”目录学思想尚未完全形成时的有意识尝试,为后期这一方法、思想的灵活运用与总结积累了经验。另外,姚氏区别于郑樵重新理解“以书类人”“以人类书”,并大胆运用将二者相结合的书目著录形式,书目编次表现出明显的秩序性,使《三国艺文志》兼具工具性与学术性。与此同时,经验不足、编撰时间太短也使得是志尚存诸多不足,多存书目重复、误收现象,《师石山房书目》中积累的版本经验未与《三国艺文志》的考辨有效结合,导致一些书目考辨有失甚至存疑未考。
    瑕不掩瑜,姚振宗《三国艺文志》在体例与内容方面所作出的研究与探索对其自身目录学思想与实践的成熟具有重要推动作用,同时也对清代补史艺文志的发展具有重要的价值和意义。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昨天 10:05
  • 签到天数: 3292 天

    [LV.Master]伴坛终老

     楼主| 发表于 2025-1-11 09:46:0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汉书艺文志条理》考述


    如果说目录学是入学之门径,那么《汉书艺文志》就是解锁目录学领域的第一把金钥匙,“不通汉艺文志,不可以通读天下书。艺文志者,学问之眉目,著述之门户也”。《汉书艺文志》作为我国最早的目录文献,始终具有极高的学术价值,历代学者致力研究,成果繁多。姚振宗作《汉书艺文志条理》对《汉志》进行疏证,理清篇章之间逻辑关系,总结义例,从而便于发现并研究新问题,是《汉志》研究成果中别有创格者。本章着重通过对是书体例、叙录解题、类序等内容的研究,剖析姚振宗编撰过程中所运用的底层逻辑,及其蕴涵的学术思想,并简要评价得失。


    第一节《汉书艺文志条理》成书与版本




    一、撰述背景


    《后汉艺文志》虽为姚振宗编撰完成的第一部史志目录,但在同年        (1889),《汉书艺文志拾补》初稿已成,直至1892年方才定稿,可见姚振宗的《汉志》研究其实是始终贯穿在学术生涯之中的。


    姚振宗云:“昔年为艺文拾补之辑,因而推求义例,窥见端绪,每有关涉,即便疏记,网罗既久,荟萃稍多。于是经营草创,条分缕析。左右采获,部署先后,亦既粗具头角,略有眉目矣。”可见《汉志条理》是在《汉志拾补》编撰过程继发感悟而作,且两书编撰工作几乎交叉并行,至1892年,《汉书艺文志条理》编撰完成,姚振宗自述为“条分缕析,盖疏通旧籍之作”。《汉志条理》的编撰是“长线工程",也是其思想心得之结晶,既开“未有为全书解释者”之先,使《汉志》义例“略具眉目”,也为其史志目录的补撰研究提供重要的类例思想。


    《汉书艺文志条理》共八卷,其中六艺、诸子二略各分上下两卷,诗赋、兵书、数术、方技每略各一卷,另附叙录、凡例各一篇。相较《汉志拾补》重于拾遗补缺,《汉志条理》则重在梳理《汉志》编撰规律,对文献著录作出进一步解释,并厘定篇卷家数、刊正讹误等。在姚振宗之前已有王应麟《汉书艺文志考证》为《汉志》研究专门之作,憾惜未完。姚振宗因“王应麟《考证》未纯,后世不易窥见班氏之精诣,乃为推寻义例,疏通而证明之”,姚名达评《汉志条理》:“以图恢复原状,并详加注释,凡上古载籍之名目,后人研究之意见,广搜条录,殆备无遗。有此两书(并《汉志拾补》),而后古书显,《汉志》明,诚目录学志绝作也。”


    二、版本源流


    《汉书艺文志条理》现存版本主要有六种:国家图书馆藏《汉书艺文志条理残稿》本、台湾“国家图书馆”藏宣统三年(1911年)清钞底稿本、民国十八年至民国二十年(1929-1931年)浙江省立图书馆铅字排印本、1936年上海开明书店《二十五史补编》本、2011年王承略、刘心明主编《二十五史艺文经籍志考补萃编》本、2022年王承略主编《姚振宗集》本。


    (一)国图藏稿本《汉书艺文志条理残稿》二册


    国家图书馆藏有《汉书艺文志条理残稿(不分卷)》(以下简称“残稿本”)二册。书内字迹凌乱,有大量增删修改痕迹,四周双边,每半叶12行,但文字几乎每页皆超出板框书写,似作者定稿眷抄之前手稿本。举一例说明:“《易传周氏》二篇”条,篇卷后有“字王孙也”四字,残稿本写作双行小字,其余诸本皆连缀于篇卷名后大字书写。“班氏注文或大字,或为小字,其例不一,此亦后来校刊之失,非其本然也。武进庄氏《载籍足征录》,皆一律改为大字,颇得提要,今从之,以醒眉目。”《新撰条理叙例》中已言明著录形式,《汉志》原文统改为大字,独残稿本有异,或是初编时未改故。


    此本无《叙录》及目录。正文内容至卷一下“《鲁安昌侯说》二十一篇”条后止,中间也多有缺佚,主要包括整句段缺、连页缺、按语缺三种情况。


    整句段缺例。多为班氏注文遗漏,篇章内容仍连贯,缺佚部分对阅读影响不大。如《新撰条理叙例》:“夫刘、班作述,创制体裁:《六艺》具有师承,率由不越。”句,“刘、班作述,创制体裁”八字残稿本无。


    《易传周氏》二篇:朱彝尊《经义考》引文一条,残稿本无。
    《古五子十八篇》:整段缺。
    《孟氏京房十一篇》:王应麟《考证》引文前十一条引文缺。


    连页缺例。多为页末一句未完,应接下页,然内容已不连贯,或因流传中散佚。如《尚书古文经》四十六卷:引《四库提要》:“又曰;‘梅赜之书行世已久,其文本采掇佚经,排比连贯,故其旨’”后内容至“《经》二十九卷”条引刘歆《七略》:“又曰:‘《尚书》有青’”,中间数页皆无。


    “《经》二十九卷”条引江声《集注音疏》“六艺定于孔子,皆陌而后兴,而《尚书》”至“《传》四十篇”条《直斋书录解题》引文前,中间数页无。


    按语缺例。亦是整句缺,或为续编时增补。如《韩氏二篇》:按语“《韩诗外传》间有引《易》者,亦《韩氏易》也。”此条缺。


    《欧阳章句》三十一卷:引飞儒林传》条后小字按语:“《百官表》:孝元永光元年,侍中中大夫欧阳馀为少府。五年,卒。无‘地'字,与此互异,未详孰是。”此条缺。


    《奏议》四十二篇:按语“此篇凡分四段,古、今文经为一段,传及章句、解诂、说义为一段,《五行传记》两家为一段,《周书》及《奏议》为一段。”此条缺。


    此本虽仅余残卷,但参照今本,亦可窥见姚氏初编之端貌。在当前已有研究成果中尚未发现此版本的使用。


    图略,原文查看


    图4-1《汉书艺文志条理残稿》封面


    图略,原文查看


    图4-2《汉书艺文志条理残稿》卷首页(左)、《六艺略·军礼司马法》页(右)


    (二)台图藏宣统三年蓝格清钞底稿本


    台湾“国家图书馆”藏《汉书艺文志条理》稿本与《三国艺文志》标注版本信息一致,均为“清宣统三年(1911)蓝格清钞底稿本”。但对比发现,此本《汉志条理》与《三国艺文志》的封面、版式、字体大相径庭。封面无陶潜宣题识,目录页为蓝格,《叙录》下有朱文长方印,印文模糊无法辨认。版式上,四周双边,每半叶10行,行22字,黑口,单黑鱼尾,版心处有卷次,下书口处题有“师石山房钞本”字样。此本与馆藏标注为“清光绪辛卯(1891)著者手稿本”的《汉书艺文志拾补》封面、版式、字体等大致相同,疑为姚振宗自誊稿本。


    图略,原文查看


    图4-3清钞底稿本《汉书艺文志条理》封面


    图略,原文查看


    图4-4清钞底稿本《汉书艺文志条理》目录页(左)、叙录页(右)




    (三)民国初年浙江省立图书馆铅字排印本


    据陈训慈先生在《二十五史补编》本中序言所称,姚振宗三子福厚在其父逝后抄录副本赠予浙江图书馆,民国十八年至民国二十年(1929-1931年)秋后,时任浙江省立图书馆馆长的陈训慈据此抄本组织整理、校勘、排印《快阁师石山房丛书》,先后出版八册,《七略佚文》《七略别录佚文》一册,《隋书经籍志考证》卷五至卷八共四册,《汉书艺文志条理》《汉书艺文志拾补》各一册,此版又名《珍本丛刊》,有沙文若先生题辞。浙江省图书馆、日本国立国会图书馆有藏本。


    新撰《叙例》中有“我朝讲求汉学……”一句,此本与台图本、残稿本中出现了同样的格式错误,均在“我”字后空余半行另起下文,无由中断文句。据此推测,上述三个版本或是由同一本底本过录而成。


    图略,原文查看


    图4-5三个版本相同格式之误


    民国初年排印本(左)、台图本(中)、残稿本(右)


    (四)1936年上海开明书店《二十五史补编》本


    民国初年排印本未将先生七种书尽数排印出版,民国二十五年(1936)适逢上海开明书店辑《二十五史补编》,收录《快阁师石山房丛书》全部七种书,《汉志条理》列于第三种(以下简称“补编本”),福厚曾抄录此书并赠予浙江图书馆,开明书店据此刻印为缩印本,也是第一个将《师石山房丛书》完整印行的版本。


    图略,原文查看


    图4-6“补编本”《汉书艺文志条理》目录页


    (五)2011年王承略、刘心明主编《二十五史艺文经籍志考补萃编》本


    清华大学出版社2011年出版了由王承略、刘心明主编,项永琴整理的《汉书艺文志条理》(以下简称“萃编本”),仍按六略分类,六艺略、诸子略各两卷,共八卷。《二十五史艺文经籍志考补萃编》的收书情况已在第三章第二节处详细说明,此处不在赘述。


    书前扉页未标明底本、参校本,但据现存版本情况来看,“萃编本”《汉志条理》应是对“补编本”的照录并句读,繁体横排,是此书的第一个整理本,也是通行版本。


    (六)2022年王承略主编《姚振宗集》本


    项永琴再度点校整理《汉书艺文志条理》(以下简称“全集本”),仍以“补编本”为底本,首次使用“台图本”为参校本,于每卷末附校勘记,繁体竖排。


    综上所述,笔者认为,“残稿本”似为姚振宗未定稿之手稿本;根据字体相似性及朱笔修改痕迹推测,“台图本”或为姚振宗据“残稿本”自眷稿本,或为当前现存所有版本中最接近姚氏著述原貌的版本;姚振宗三子福厚在其父逝后有抄录定稿本,底本或即“台图本”,此稿本不见存世,民国铅字排印本是据此本刊印;“补编本”是对民国排印本的重新缩印刊行,经校勘发现,出现一些讹误脱漏;“萃编本”是《汉志条理》的首个点校版本,以“补编本”为底本,项永琴校正八处姚振宗原文征引之误;“全集本”仍以“补编本”为底本,参校“台图本”,校正版本流传、刊刻过程中造成了字词、文句之漏误,并据其征引文献的当前通行版本校正引文之原始疏漏。“全集本”的点校是在“萃编本”的基础上进行的,增加了“补编本”与“台图本”对校的成果,整理较为细致。


    第二节《汉书艺文志条理》内容研究


    《汉书艺文志条理》内容主要有四个部分:《汉书艺文志条理·叙录》,是姚振宗对《汉书·艺文志》总序的剖析解读,并对前人学者的《汉志》研究成果作以评价,此“叙录”并非文献学概念,而是相当于全书的自叙、前言;《汉书艺文志条理·新撰叙例》,介绍了此书编撰缘起及体例,相当于本书凡例;姚氏对《汉书·艺文志》著录书目之解题,这是全书的正文部分,此“解题”即为文献学名词,《汉志》仅著录书目名称篇卷,姚振宗征引诸多文献对这些书目的撰人、内容、版本及价值等方面作以解释、考述;《汉志》类序疏证,这是姚氏对班固所记类序解读以及对篇卷数的重新校订。姚氏目录学思想恰深蕴在《汉志》著录书解题与类序疏证两部分之中。


    沈晓宇《论姚振宗《汉书·艺文志〉研究》从叙录、义例两方面对《汉志条理》进行分析,但他在《叙录》分析中主要引用姚氏原文,并未作出有效释义;《新撰叙例》部分更是如此,对《叙例》中体现出来的编撰体例说明并未加工提炼,近似于遵照原文语序的翻译。陈虹桥《姚振宗〈汉书艺文志条理>研究》着重将姚氏解题内容归纳出三十一种释例,叙录、叙例、类序方面则并未提及。为更清晰地梳理《汉志条理》,补充已有研究成果之不足,本节将对此书四部分内容分别展开阐述。


    一、《汉书艺文志条理·叙录》解析


    姚振宗在《汉书艺文志条理·叙录》中征引文献多达五十条,附注按语以作补充及观点阐释,全文内容主要分为四部分,叙述先秦至西汉的学术思想发展史,驳斥刘知几、郑樵等人对《汉志》的批判,肯定王应麟《汉志考证》之成就,辩证评价章学诚《汉志》研究成果。


    (一)先秦至西汉的学术思想发展“简史”


    孔子逝后,其七十弟子周游诸侯列国,继续传授夫子之学。至秦代,始皇采纳李斯建议,焚书坑儒,除《秦记》以外的各国史书记载以及民间所藏《诗》《书》一并焚烧,同时颁布严苛法令“挟书者族”,私藏禁书者将被处以灭族的酷刑。先秦典籍因此而毁之殆尽,学术源流几乎断绝。


    西汉初年,汉高祖刘邦不重视儒生、儒学,未废除“挟书律”,仅有叔孙通略制定礼仪以规范朝廷法度,并负责对秦时典藏礼书进行文献整理。惠帝四年,废除“挟书律”,“于是壁藏者纷纷出世,而口授者亦得书于简策矣”。文帝时期,《尚书》出孔壁,伏生治于学。“《诗》始萌芽。天下众书往往颇出”。武帝时十分重视搜求文献典籍,姚振宗引《汉武故事》中言“上少好学,招求天下遗书,亲自省校,使庄助、司马相如等以类分别之。”河间献王献书、淮南王刘安献整理之书、孔安国献孔壁藏书等皆是武帝年间较有代表性的献书活动。随着典籍的大量汇集,图书种类逐渐集齐诸家流别,中央藏书日渐丰富,为成帝时刘向校订秘府藏书奠定了坚实的文献基础,加之五经博士的设立,都对汉代儒学的蓬勃发展起着重要的推动作用。


    刘歆采集群书而作《七略》,分为《辑略》《诗赋略》《六艺略》《诸子略》《兵书略》《术数略》《方技略》,总书38种,603家,13269卷。阮孝绪《七录》认为刘歆将《诗赋》从《六艺略》中独立出来且置于前,是因为当时著述甚多,故别为一略。班固作《汉书·艺文志》是在《七略》基础上,从史学角度进行删减,择其要旨,存书38种,596家,13369卷。


    (二)驳斥前人对《汉志》的批判


    姚振宗引刘知几《史通》中对《汉书·艺文志》的批判之语:“《汉书》之志艺文也,盖欲广列篇名,示存书体而已。文字既少,批阅易周,故虽乖节文,而未甚积累。……唯艺文一志,古令是同,详求厥义,未见其可。愚谓凡撰志者,宜除此篇。”刘知几认为《汉书·艺文志》只是罗列说明书名而已,且与前代书并无创举,无异于重复耳,且其记载年代超出了汉朝时代断限,有妄载之嫌,应删去《艺文志》。姚振宗驳斥刘知几,认为艺文、经籍志的可贵在于保存历代典籍,可以据此考见书目之存佚,篇卷之异同,岂能讽为“频频互出”?


    郑樵《校雠略》批判《汉志》“刘向父子所校经传、诸子、诗赋,冗杂不明,尽采语言,不存图谱,缘刘氏章句之儒,胸中元无伦类。……班固《艺文志》出于《七略》者也。《七略》虽疏而不滥,若班氏步步趋趋,不离于《七略》,未见其失也。”郑樵一面认为刘向著述杂乱无章,一面认为班氏更无章法且有乱收杂出之例。姚振宗激切驳斥称郑樵之语才是真正“胸中无伦类”耳。郑氏认为《七略》冗杂,盖是其读书不仔细之故,《六艺》《诸子》中有《神输图》《明堂图》《九主图》,何以言称“不存图谱”?又对郑樵所提出之质疑一一论证驳斥。


    焦竑《国史经籍志》对《汉志》分类进行纠谬,姚振宗认为,《汉志》体例全依《七略》,《七略》之分类自成一家,是古代第一部目录学著作,后世四部分类正是在此基础上演变发展而得,不能以后世之标准评价前代,亦不能借此评判《七略》分类之是非。


    (三)肯定王应麟《汉志考证》的成就


    姚振宗征引《四库提要》中对王应麟《汉书艺文志考证》的解题,表明对王氏《考证》的赞誉态度。王应麟《汉志考证》是首部《汉书·艺文志》专题研究著作,他对《汉志》著录书目及其相关书目信息予以考证,并订正讹误,论证该恰。但未著录《汉志》全文,仅对其有所考证的内容作针对性摘录。姚振宗深受王应麟目录学与考据学相结合的研究方法之影响,方有此《条理》之作。王鸣盛《十七史商榷》中亦赞王氏《考证》采掇博雅,但认为其于本原之处多不得要领,所谓博雅无非皮毛。姚振宗并朱反驳王鸣盛“不得要领”之言,但为王应麟开脱,认为其弊原受宋代崇尚道家学说之时风所限,不如此说则无以立。


    (四)辩证评价章学诚《汉志》研究


    章学诚《校雠通义》中认为郑樵以班固混收扬雄三书而讥其胸无伦类,是有所“偏恶”。这一点与姚振宗不谋而合。


    章学诚认为颜师古所注卷次部目与《汉志》不符,萧何之律令、叔孙之朝仪、张霸《尚书》、尹更始《春秋》之类皆见载于纪传,是《汉志》有所残佚之故。姚振宗也关注到这一问题,注按语说明,已将传记中有载而《汉志》未收录之书三百余部一一拾补,成《汉书艺文志拾补》六卷,在《汉志条理》中不加赘述。


    章学诚认为班固删去了《七略》中的《辑略》一篇,是失其总旨也。《诗赋略》前三种之分类依据已不可考。《汉志》中对同书异名、异书同名着未分条著录以致难以辨别。姚振宗则反驳,班固将《辑略》内容分散附于各类序之中,何以称失?《诗赋略》前三家之分类并非不可考见。同书异名、异书同名不加以分说,是因当时《别录》《七略》二书尚且行世,出于文字简省,故而不加赘述。


    姚振宗认为章氏之书是在目录书中兼用类书之体以作评判,如依是例,则《汉志》将支离破碎,且书中实多议论而少于考证,《汉志条理》仅采用章氏与己观点相合者十四条左右。


    可见,姚振宗治学之谨严,对于前人之成果均辩证看待,避免蹈袭窠臼之弊,而成一家之言。


    二、《汉书艺文志条理·新撰叙例》


    《叙录》之后有姚振宗《新撰叙例》,相当于《汉志条理》的凡例,阐述了撰述背景与缘起、编撰体例及编撰说明。


    (一)撰述背景与缘起


    《汉书·艺文志》是探求周秦时代学术概貌与渊源的重要文献,因其是从《七略》中节录而成,故多有令人困惑之处。历代研究《汉志》者众,然终难觅其本源,难通其要领。至清代乾嘉考据学大盛,著作如林,但仍未有对其进行全面剖析解释者。姚振宗在跟随前人学者的步伐继续致力于《汉志》拾补的过程中,亦常有惑而无处求解,因此生发出疏通《汉志》义例之念,于是每有端绪窥见,辄记之。经年网罗,多加考证,终成此书。


    (二)编撰体例


    姚振宗自述此书编撰时,是将班固文注全部照录,对颜师古《汉书注》、王应麟《汉书艺文志考证》多有取裁。此外,如《经典释文》《汉书·儒林传》《隋书·经籍志》《唐书·经籍志》《宋史·艺文志》《崇文总目》《郡斋读书志》《直斋书录解题》《太平御览》《艺文类聚》《玉海》《经义考》《四库提要》以及王谟、严可均、马国翰辑本《序》都是姚振宗征引次数较多的文献。


    每条先录班氏注文,其后先引《汉书·儒林传》等介绍撰人姓名字号、生平仕履等信息,再记书目源流、内容及篇卷存佚。多引隋、唐、宋代正史艺文志以考篇卷及存佚时代,次引或是学者考证、辑佚成果述其源流或思想。姚振宗对可考之处,注按语以考订,或详或略,但求切理;无从考证之处,或将猜测所想暂录其后自为其说,或点出所疑之处姑录存之以待后考。全书十之六七考证不易,仍有颇多疑义之处,反复审慎以证明,但求无有望文生解、臆测虚造之辞。


    姚振宗将他对六略的考证工作进行了概述。《六艺略》是谨遵班氏原文所据的师承体例进行考证,《诸子略》内容驳杂,可从各家各书的著述缘起推求义例,《诗赋略》原无小序,姚振宗将其按五种分篇,《兵书略》中现有53家,是去除了重复的10家后所计,《数术略》六类中属五行类考证最难,《方技略》中四类,房中一类后世已无。可见其对《兵书略》《数术略》《方技略》的考证工作不及前三略之详细。全书共分八卷六册,《六艺略》《诸子略》各分上下两卷、两册,其余四略各一卷,《诗赋略》《兵书略》合一册,《数术略》《方技略》合一册。


    (三)编撰说明


    班氏注文大小字不一,姚振宗认为是后世校刊者之误失,而非班固原意。今据《载籍足征录》,一律改成大字,顶格书写,以示醒目。


    凡是征引文献,皆将书名列于条目之首,低班氏注文一格书写。各征引书目分条罗列,或按时代先后顺序排布,或以类相从。对引书内容释疑或解释的按语作双行小字,附注按语较引书再低一格书写,以示区分。


    姚振宗认为今本《汉志》与班氏原文大有出入,分条颇多荒谬之处。他在小计中对今本《汉志》所分条数予以校正解释,分析其割裂之误。


    《汉志》书目在《经典释文》及隋唐宋正史艺文志中有所记载的,皆将内容备录,《隋志》中数术、方技类与《汉志》天文、五行、医方三类似同一流别,故取为旁证。


    三、《汉志》著录书解题之内容


    解题,又可称作叙录、书录、提要,西汉刘向编撰我国第一部综合性书目《别录》,每书皆有叙录简述作者生平及书籍的学术思想源流与价值,开创我国古代解题目录之先例。解题目录至宋代逐渐成熟,欧阳修等修撰《崇文总目》中即每书皆有提要,私人藏书目录《郡斋读书志》《直斋书录解题》将叙录体解题像辑考体解题深入,进一步提高了解题的学术价值。至清代《四库全书总目》达到鼎盛。


    “载籍浩博,决非一人之力所能尽藏尽读,流览诸录,可以周知古今著作之大凡,有解题者读其解题,虽未睹原书,亦可知梗概。”解题对于了解书籍概貌,指引学术门径具有重要意义。班固《汉书艺文志》其言精简深奥,读之难免晦涩,姚振宗著《汉志条理》,辅助阅读《汉志》,对其内容要旨进一步分析考辨。当前已有研究中,对《汉志条理》姚氏解题内容的分析均细分为撰人、书名、师承、篇卷等诸多方面,虽为求全,但不免冗杂,本文将姚氏解题内容主要概括为详述著者生平、阐释学术源流、评论价值得失三大方面。


    (一)详载著者生平事略


    余嘉锡总结“凡考作者之时代,亦有四例。一曰,叙其仕履而时代自明。……二曰,作者之始末不详,或不知作者,亦考其著述之时代。……叙作者之生卒,并详其著书之年月。…四曰,不能得作者之时,则取其书中之引用,后人之所称叙,以其著其与某人同时,或先于某人,在某人后,以此参互推定之。”《汉志条理》在著者考证方面多注意上述方法的使用。


    1.考著者姓名仕履


    如《六艺略》“《张氏微》十篇”条,《经义考》注“失名”,姚振宗按语“张氏疑即张仓。仓为铎氏三传弟子,容有是作。或铎氏之后别有张氏,佚其名字。”


    《诸子略》“《孙卿子》三十三篇”条,按语中引严可均《三代文编》中认为“孙”是“荀”方音更改之故,姚振宗并不认同,“然则荀、孙乃音声递转之误,或谓汉人称孙卿以宣帝讳询避嫌名者,殊不然也。”


    《诸子略》“《黄公四篇》”条,班《志》载,黄公“为秦博士,作歌诗”,按语引《秦始皇本纪》:“三十六年,使博士为《仙真人诗》”,故此认为“黄公疵为博士,盖即是时也。”


    诸子略“《尉缭子》二十九篇”条,作“尉缭子”之辨。《汉志》杂家有《尉缭子》二十九篇,兵家《尉缭子》三十一篇,姚振宗认为,“《秦始皇本纪》有大梁人尉缭来,说秦王,秦王以为秦国尉。其时为始皇十年,与李斯同官,已在六国之末。此尉缭叙次在由余之后,尸子、吕不韦之上,则远在其前,非大梁人尉缭可知。”


    2.考书籍篇卷


    如《六艺略》“冯商所续《太史公七篇》”条,《汉志》及韦昭注皆载冯商续《太史公》十余篇,与篇题不符,姚振宗注按语释疑:“本志是篇都凡之下注云‘省四篇’,当是冯氏续书。冯所续著录七篇,省四篇,盖十一篇,故班氏、韦氏并云十余篇。”《六艺略》“《鲁安昌侯说》二十一篇”条,“《安昌侯说》,郑氏作注、何氏作集解即据此本,止于二十篇。此多出一篇,《鲁夏侯说》亦多出一篇,此一篇疑即郑氏所注《论语篇目弟子》。”


    《诸子略》“《晏子》八篇”条,就《晏子》版本篇卷不同加以判定。《隋志》、两唐《志》皆载《晏子》七卷,《宋史·艺文志》载十二卷,姚振宗按语注“《隋》《唐志》七卷本是《七录》本,《宋志》十二卷是别本,今传八卷乃刘向《别录》本。”


    (二)阐释学术源流


    1.考学者之师承


    汉代儒生传经重师承,姚振宗作书目解题亦表现出对师法的重视,对于梳理班《志》的分类逻辑多有助益。


    如《毛诗故训传》条引陆玑《毛诗草木鸟兽虫鱼疏》中关于三家诗师承之观点:孔子删《诗》授卜商,卜商作《序》授曾申,申授魏人李克,克授孟仲子,仲子授根牟子,根牟子授荀卿,荀卿授毛亨,作《训诂传》,时人称其“大毛公”,亨授毛苌,时人称其“小毛公”,作《毛诗故训传》。就此来看,则三家诗中鲁诗出现最早,相较齐、韩二家应更接近孔子诗学的本义,而毛诗与鲁诗是为一脉相承。


    如《公羊颜氏记》条,姚振宗引《汉书·儒林传》,认为由《公羊》“颜氏学”由董仲舒弟子赢公往自传授,依次为孟卿、眭孟、严彭祖、颜安乐,彭祖作《春秋》“颜氏学”,颜安乐则为“颜氏学”。刘向最初治《春秋》多用《公羊》说,是公羊颜氏学弟子,然《汉书》中并未记载。


    2.考家数源流


    《六艺略》著录有《古杂八十篇》,《杂灾异三十五篇》《神输五篇》并,姚振宗注按语考证“《图》一者,即《神输图》,亦即《神瑞图》。班固《白雉诗》‘启灵篇兮披瑞图’,盖即指此,汉人尝用以为殿阁图画,后汉尝以勒石,如麒麟、凤皇碑之类是也。《隋志》五行家有《瑞应图》《祥瑞图》各若干卷,其原盖出于此。”“此条是考证《祥瑞图》之源流。


    王鸣盛认为师法亦可称家法,前汉多称师法,而后汉则多称家法。所谓家法,治专门之学得成一家之言,或足称之。儒家经学始终沿袭西汉“独尊儒术”之学术传统,偏重于对前人经传进行分析解读的章句之学,其中亦有独成一家者,孟喜、京房治《易》就是其中一例。姚振宗引《汉书·儒林传》中记载,田王孙授《易》于喜,孟喜在师法基础上又融合了阴阳灾候之说。孟喜授梁人焦延寿,延寿又得隐士之说,一并授京房,京房兼而受之,于四时节律及灾变有所长,自此独成一家,此“孟氏易”一派学说表现出主象数的特色。


    (三)评论价值得失


    1.考内容真伪


    清中期朴学之风大盛,清人学者以朴学之精神辑佚校刊,以释义训诂等方式解读经典,探寻义理,考辨文献。辨伪之学日渐成熟。《汉书艺文志》涉及辨伪的条目并不多,集中在《六艺略》和《诸子略》中,姚振宗在清代辨伪考据学风的影响,在梳理《汉志》的过程,也对其中部分篇目有所考释。


    如《诸子略》“《伊尹说》二十七篇”条,班固注:“其语浅薄,似依话也。”,是从语言风格的角度进行辨伪,姚振宗引何义门《读书记》、严可均《三代文编》中援引班氏注文之语,意同前人,对班氏之《伊尹说》伪书论不肯定也不辩驳,照录之。


    如《诸子略》“《文子》九篇”条,班氏作注“老子弟子,与孔子并时,而称周平王间,似依话者也”,是从著者时代角度进行辨伪。姚振宗引《四库简明目录》“文子不知其名字,《汉志》但称老聃弟子而已,或曰计然者,误也”,从著者姓名角度进行辨伪。又引孙星衍《问字堂集·文子序》,“注盖谓文子生不与周平王同时,而书中称之,乃话为问答,非谓其书由后人伪话。宋人误会其言,遂疑此书出于后世也。”姚振宗在此条后加小字按语,认为孙星衍所言更符合班氏原意,即《文子》非是伪书,通过考证《古今人表》,文子、计然实为两人,先后并出,记文子名为计然,是沿袭李暹之误。这一观点与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中所言相同。


    如《六艺略》“《铎氏微》三篇”条,刘向《别录》中记载铎椒作《钞撮》八卷,梁玉绳《古今人表考》中记载为《铎氏微》。姚振宗按语考辨认为,《汉志》原本《七略》,然此处作《铎氏微》三篇而非《钞撮》,或许《别录》后文有“今定著三篇”云云,抑或确是别有《钞撮》一书。于此书姚振宗未作真伪考辨,仅指出疑点,大胆推测。此外还有提出真伪质疑而未详述其理之例,如《诸子略》“《公祷生终始》十四篇,传邹奭《始终》书”条,下注按语认为根据邓名世《古今姓名书辩证》中所引,此处班氏原文应是“传黄帝《终始》书”,“邹奭《始终》”或为写误。后有沈涛《铜熨斗斋随笔》中提及有褚先生引《黄帝终始传》,姚振宗认为褚少孙所引之《终始》与本条所辨之《终始》,非是一书,其或为汉武帝、昭帝之时方士所假托。


    《尚书》真伪之辨是历代学者孜孜不倦的学术话题,《汉志》著录《尚书》古文经四十六卷,姚振宗对此书的解题分为两方面,一是引《汉书艺文志·叙》《史记·孔子世家》释义《古文尚书》。于孔壁中出是为古文尚书,伏生所传为今文尚书,《史记·儒林传》《汉志》中对于伏生传本《尚书》皆记为二十九篇。二是引朱彝尊《经义考》及《四库提要》作古、今文尚书之辨。朱彝尊认为《史记》中所载古文尚书篇卷,皆是从孔安国出传之,是出自孔壁的真古文。然《孔序》中称孔安国奉诏为五十九篇作传,而孔安国多增的这二十五篇,《史记》无载,朱彝尊就这一差异记载,质疑后二十五篇或为伪作。晋元帝时有梅赜奏《孔传古文尚书》五十八篇,获立学官。张穆《阎若球年谱》中辑有1679年朱彝尊所作《酬阎某》诗一首,诗中体现出彼时朱彝尊《尚书》学思想,即尊信梅赜《古文尚书》为真本,这与其《经义考》中疑《古文尚书》是伪的观点完全相悖。有学者认为,《经义考》成书远在《酬阎某》诗之后,或是因朱彝尊与阎若球交游甚密,加之受考据学风影响致力于经典考辨,晚年时《尚书》学观点发生转变,讥讽梅赜《古文尚书》“排击多术”,转信伏生《尚书》为真。朱氏虽受阎若球《古文尚书疏证》影响,也认可其辨伪之功,但仍有批评之辞,认为“吹疵摘缪加密”。《四库提要》述《古文尚书》篇卷传伪之过程,并认为自《经典释文》、孔颖达《正义》,安国增多之二十五篇才与伏生二十九篇混而为一。后世朱彝尊稍有质疑,至阎若球,今古尚书之辨伪才大明,高度肯定了阎若球辨伪之功。姚振宗注按语,对《经义考》及《四库提要》证伪之观点表示认同,并扼要节录,认为《汉志》中著录之《古文经》与今本《尚书》绝不相同。


    2.考近人辑本


    姚振宗在《汉志条理》中多引用马国翰辑本,或借由考证古书存佚年代及篇卷,或辅助考辨著者姓名失载,或收录其辑佚成果,既表现出姚氏对清人辑本的重视,也表现出其在目录学实践中对辑佚书的有效利用与思辨。


    如《六艺略》“《韩说》四十一卷”条,姚氏引马氏辑本《序》,说明《韩说》在《隋志》《唐志》中皆未见收录,应佚久矣。又有辑录之功,“从《汉书·王吉传》《正义》《礼疏》《释文》《大戴礼注》、王氏《诗考》诸引《韩诗说》《韩鲁说》者,凡若干条,与《韩故》《韩内传》别录为卷。”


    如《诸子略》“《虞丘说》一篇”条,引马国翰辑本《序》,马氏认为虞、吾古时通用,《汉志》有《吾丘寿王》六篇,与此书皆是同一人所撰。姚振宗考证《世本》、张澍辑注、《氏族略》,并依据《汉志》著录体例,认为班氏将虞丘列于吾丘寿王、庄助之间,应是武帝朝人,马国翰将虞丘、吾丘寿王视作一人,误也。


    如《六艺略》“《鲁说》二十八卷”条,引马氏《鲁诗》辑佚序,知其辑录经过,姚振宗注按语肯定其成就,“马氏此辑于《鲁诗》遗佚搜括略尽,亦可云竭心尽力而为之者”;“《韩内传》四卷”条,引王谟辑本成果后小字按语补充说明“马氏《玉函山房》辑《韩诗故》二卷,《韩内传》一卷,又《薛氏章句》二卷”;“《论语》古二十一篇”条,按语注“马氏《玉函山房》有《古论语》辑本六卷”;“《齐论语》二十二篇”条,注“马氏《玉函山房》有《齐论语》辑本一卷”。上述皆为姚振宗载录马氏辑佚之功例。


    除马氏《玉函山房辑佚书》外,姚振宗亦广引明清诸多大型丛书,著录有珍贵辑本。如《六艺略》“《世本》十五篇”条,收录王谟辑本、张澍《世本辑注》、秦嘉谟《世本辑补》的篇卷辑佚成果,并按语补充有《问经堂丛书》中载钱大昭、孙冯翼合辑本,茆泮林辑《十种古逸丛书》辑本。《诸子略》“《子思》二十三篇”条,按语引马总《意林》、明代陈第《世善堂书目》中对《子思》一书篇卷的存佚记载。“《周史六弢》六篇”条,引沈涛《铜熨斗斋随笔》对书名的考证,认为“六”是“大”字误,驳斥了颜师古视此书为今《太公》篇中之《六韬》的观点。姚振宗按语肯定了沈涛的观点,并指出收录在《平津馆丛书》中的孙伯渊校刊《六韬》,其序中反复辨证书名为《周史六弢》实是考证不精审。“《陆贾》二十三篇”条,按语收录有明程荣《汉魏丛书》据弘治十五年蒲阳李廷梧刊本所刻《陆贾》之篇目内容,并言此本断烂缺文甚多,有严可均校本,但未得见。


    由是可见,姚振宗在著录书目解题时,旁征博引,客观审慎地加以考辨,注意利用明清重要丛书、类书及清人辑本,对前人的考证结论不盲从、不妄议,有确证理据处则大胆质疑,反之则作存疑记,已待后考。


    四、《汉志》类序疏证


    姚振宗在《六艺略》大序后注按语中说明编撰体例,宋本《汉志》的小类序与小计、类序与总计是连缀在一起的,班氏旧例便应如此,而今本《汉志》却分作两段。因无关宏旨故不作更改。但姚振宗在每篇小计及每略总计后皆附按语重新校订家数、篇数,并详析原因,对班氏省简之例则作以明确表述,以解学人困惑。每篇、略类序亦附按语,多是征引如《史记》《四库提要》《隋书·经籍志》等典籍及如王应麟《汉志考证》等前人考证成果著作,或是辅以后世目录学著作对班氏序中所传达的学术观点进一步阐释说明,或是辅以史籍记载对班氏序提到的师承源流等内容续加考证,或是将后世典籍中区别于班氏序的学术观点并载附后,以兹参详。现举例简要说明。


    (一)补充说明


    《六艺略》中的类序多以阐述学术史为题,《诸子略》《兵书略》则以解读诸子学派的思想渊源为题,《诗赋略》仅有大序无小类序,《数术略》《方技略》类序以介绍各类要旨为题。班氏类序因是从《辑略》中摘录而成,故此语言概括性极强,姚振宗往往进一步征引后世的目录学文献等对此序延伸解释。如《六艺略》中孝经类类序:“孝经者,孔子为增资陈孝道也。……汉兴,长孙氏、博士江翁、少府后仓、谏大夫翼奉、安昌侯张禹传之,各自名家。”姚振宗引《四库提要》称“《孝经》授受无绪”,附按语说明“《提要》谓授受无绪者,如后仓史但言其通《诗》《礼》,不言其说《孝经》;张禹亦但言其从施雠问《易》,王吉、庸生问《论语》,亦不言其从谁受《孝经》;而最初之长孙氏,其师授亦不可考,此类是也。”使班氏的“各自名家”,《四库提要》的“授受无绪”具有了更加明确的指向性。


    (二)续加考证


    姚氏疏证时有对班氏序中所提学派师承及名家的续加考证。如《六艺略》论语类类序,班氏对《论语》一书书名作以解释,并指出汉代有齐、鲁两家之说。“传《齐论》者,昌邑中尉王吉、少府宋畸、御史大夫贡禹、尚书令五鹿充宗、胶东庸生,唯王阳名家。传《鲁论语》者,常出都尉龚奋,长信少府夏侯胜、丞相韦贤、鲁扶卿、前将军萧望之、安昌侯张禹,皆名家。”姚振宗据《经典释文》所载,将齐、鲁两家学说师传名家补充完善,“传《齐论》者,少府宋畸之下,又有琅琊王卿。传《鲁论》者,丞相韦贤之下有其子玄成,鲁扶卿之下有太子少傅夏侯健”,并又据《百官公卿表》及《萧望之传》考得少府宋畸之仕履始末。


    (三)并载他论
    后世史志目录中有与班氏观点相异者,姚振宗附注按语于其后,以备学者考见。如《诸子略》杂家类类序,班氏认为“杂家者流,盖出于议官”,《隋书·经籍志》中却认为“杂者,盖出史官之职也”。姚振宗仅录存之,而未作辨析。


    有学者认为“诸子出于王官”说的特点在于“将周秦诸子划分为‘九流十家',并溯源于宗周王官制度。”但杂家之议官却并非《周礼》之中一特定官职,学界对于“议官”的解释也多有分歧,有学者对此进行考述,认为“‘议官'可以通指天子‘议臣'与诸侯‘门客'等能够参与决策的人,是笼统之称呼,并非职官专名。”李零则将“议官”狭义理解为谏议之官,认为杂家的特点在于学说派别之综合,而非单纯“谏议之言”,且他将议官与宾客分视为两个不同的概念,如《吕氏春秋》《淮南子》等都是汇集诸侯宾客所言,对应的来源应是宾客。由此认为班氏之观点不可信。李零观点似乎过于局限。《汉志》中的杂家与后世目录中杂学之类的大兼容界定是有所区别的,一方面,汉初之时,杂家仍是兼取儒、墨、名、法的诸子学派,具有学说综合性的同时,更重于“国体”“王治”。隋时图书数量大增,《隋志》著录书目的种类远超《汉志》,其类目顺势而变,此时的杂家成为不知归于何类的书目的整编处,更突出了“杂”的本身特性,鉴于史官具有记前言往事之职能,故认为杂议杂言之杂家当出于史官。实是对《汉志》“议官”说的延伸拓展。


    通过梳理《汉志条理》的著录内容可知,《叙录》交代了《汉志》编撰及后世学术研究背景,《叙例》交代了自己修书之缘起及遵循体例,书目解题与班氏注文明确可辨,旁求博考,时有创见。不难发现,姚振宗学术思维之清晰缜密,对班氏《汉志》观点与思想寻证之审慎,对前人学说成果之客观辩证。


    第三节《汉书艺文志条理》编撰得失


    《汉书·艺文志》经过自汉至清历代学者孜孜不倦的研究,积淀了包括注释、校勘、考订、增补等各方面的丰硕成果。姚振宗的《汉书艺文志条理》颇有创见地从义例梳理、理论总结的角度展开研究,在对《汉志》著录书目进行考证解题的同时,依据班氏的大小序文及各类书目的家数统计,反向推导、前后互证,最终厘清了班氏在著录书目时所遵循的类例逻辑,为《汉志》研究的理论化完善作出贡献,也使《汉志》之阅读门径更加清晰。姚振宗能够突破前人研究窠臼,大胆作出《汉志》理论总结的探索实践已是难能可贵,至于他未能最终形成具有创造性、凝练性的理论阐述,确是十分遗憾。但也正因此,《汉书艺文志条理》具有了更为独特的研究价值。


    一、成就


    (一)考辨源流,窥见古代目录端绪


    在考据学风的影响之下,姚振宗将辑佚、校勘、考证等文献研究方法在学术实践中灵活运用,梳理《汉志》书目,使其类例渐明。


    1.蒙上省文


    无论因为《汉志》著时《七略》《别录》尚且存世,还是因为班氏主观意向的删节力求简省,都造就了《汉志》最大的特点—一简洁性。虽因此而突出了书目的工具属性,但也为后学的研究带来了极大的困难。蒙上省文是《汉志》中最常用的著述方法,明确了这一方法,可减少对《汉志》书目之误读、误判,也可反向推定,《汉志》有按家数罗列之体例。如若书目涉及省文情况,姚振宗即在按语中加以说明。


    如《六艺略》“经二十九卷”条、“传四十一篇”条按语皆注明古文经蒙上省文《尚书》二字。“齐二十二篇”条、“鲁二十篇”条注明蒙上省文“论语”,即应为《齐论语》《鲁论语》。“安昌侯说一篇”条,蒙上文“孝经”,即应为《孝经安昌侯说》。


    2.互著别裁


    史书的“互著别裁”可见于《史记》自录学的“互著别裁"是“到了十七世纪的初年,祁承业在《庚申整书例略》内才明确提出了编目上的‘通’和‘互’的方法”。刘歆、班固虽未提出明确的理论,但早已在实践中发觉并使用,姚振宗在按语中将这一点明确体现出来。


    《六艺略》“《曲台后仓》九篇”条:“后仓有《齐诗故》,《传》见前《诗》家。”◎《诸子略》“《子思子》二十三篇”条:“子思子始末具《六艺》礼家。”回“《陆贾》二十三篇”条:“陆贾有《楚汉春秋》,见《六艺》春秋家。……又案《七略》兵权谋家有《陆贾》,班氏以其重复省之。”“《鹃冠子》一篇”条:“案《七略》兵权谋家有《鹃冠子》,班氏以其重复省之。”如是例,互著法既便于检索又可减少重复。


    “别裁”即裁篇别出,根据内容及著述源流将一书之中的篇章别出门类,虽容易造成重复之弊但对于学术门类的划分则更加明晰。如《内业》十五篇、《弟子职》一篇皆是《管子》内篇章,但却分别著录在儒家类、孝经类。姚振宗在《三国艺文志》中对《诸葛亮集》中诸篇分别收录也正是出自“别裁”之法。


    3.分章别段


    姚振宗在《汉志条理》“每篇结束必对此篇进行‘分章别段’式论述”,姚振宗之于《汉书·艺文志》所谓“条理”,一方面是揭示班氏注文的编撰体例,另一方面便是对书中各类书目分章别段,以厘清家数,析其深蕴的类例思想。王承略将《汉志条理》的章段梳理为“篇——章——段——条”,笔者则将章段提炼为略——种——章——段。


    实际上,姚振宗的分章别段即是“类中分类”之法,班固在《六艺略》中所分易、书、诗、礼、乐、春秋是为二级类目,其后书目根据内容类型再次分章,是为三级类目,章内又按师承家数、撰人或著述时代先后等顺序再次分段,“段”的先后次序体现出的就是最基本的类例逻辑,姚振宗在对《汉志》书目进行考证的过程中,正是将类例原则作为旁证之一,同时也由此对《汉志》各类小计中的家数篇数全部重新校订。可以发现,严密有据的分类方法,不仅有利于对一个时代藏书情况的精准分析,也有利于研究过程中发现问题、纠正误失。“姚振宗对《汉志》于类下暗分章段的做法推崇备至,认为这既符合史法的简要,又为簿录家梳理典范。”


    (二)姚振宗经学、诸子学思想的体现


    班固《汉志》以类序作书史,尤重《六艺》《诸子》二略,折射出对六经、儒家经典的推崇。姚振宗所作类序疏证多是沿袭班固之思想进一步引证,可见其亦是秉承着尊经尊儒之思想。《诸子略》儒家类序中,姚振宗按语征引《隋志》篇叙:“儒者,所以助人明君教化者也。圣人之教,非家至而户说,故有儒者宣而明之,其大抵本于仁义及五常之道,黄帝、尧、舜、禹、汤、文、武,咸由此则。”姚振宗认为此篇序“蕴括太史公《六家要旨》及《七略》《别录》之言,于本志互相发明”,故附注于此。虽未直接阐明自己的观点,但从亦可从字里行间的态度中获悉其对班氏思想之认同。


    二、不足


    姚振宗认为《汉志》类序是《辑略》节录而成的观点以及对“蒙省”之例的附注与总结被后学广泛认可,孙德谦《汉书艺文志举例》就多本姚氏义例之说。姚氏考证撰人之结论也多被后世文献征引,如农家类“《赵氏五篇》”条,姚振宗根据《食货志》及《齐民要术》记载,推定赵氏即是赵过。这一结论被《中国农学书录》所征引。固然姚氏此书在《汉志》研究领域有颇多创举,但不能掩盖的是其不足也非常明显。


    (一)缺乏理论的高度概括


    上文提到姚振宗的类序疏证偏重于对《汉志》的延伸解释,补充考证,即便附录不同思想,也几乎不见其个人观点与思想的明确阐述。本书撰录原为疏通《汉志》之义例,本应在考据分析之后更重理论的提炼与总结,但实际上很难找出姚氏关于义例阐述的只言片语,只能通过对书中文献资料及其按语进行剖析、捡拾、归纳概括方可拨云见雾,窥见丝丝端绪。


    (二)部分论证有失妥当


    墨家类有《我子》《随巢子》《胡非子》三书,皆著于《墨子》之前,且随巢子、胡非子皆有小字注语“墨翟弟子”。章学诚《校雠通义》称“刘向《别录》云为墨家之学,其时更在后矣,叙书在随巢之前,此理不可解者,或当日必有错误也。”姚振宗对此不合理处未有注解或是有所疏漏。


    班氏认为“名家者流,盖出于礼官”田,姚振宗引《六家要旨》《隋书·经籍志》《春秋传》皆是对礼官说、孔子正名说的补充。但学者李零对认为名家之“名”是“刑名”之“名”,与法家更相近,而非礼官。礼官在先秦典籍的记载中,是掌管祭祀、外交、礼仪之官,与正身正名亦不相类。姚振宗并未对此提出质疑。


    杂家类小计“右杂二十家,四百三篇。入兵法。”李零认为“‘入兵法’上音补‘出《蹵鞠》’三字。《蹵鞠》原在此类中,班志入于《兵书略》技巧类。”考《汉志·兵书略》,“右兵技巧十三家,百九十九篇。省《墨子》重,入《蹵鞠》也。”可见确有所脱。姚振宗却认为,根据兵权谋家所注“入兵法”的应是《淮南书》。然兵权谋家小计仅有出《司马法》。此处或为姚氏考证之失。


    农家类“《宰氏》十七篇”条,考证宰氏其人,姚振宗认同马国翰之说,《意林》中称计然姓辛,据《氏族略》疑“辛”为“宰”之误。然《中国农学书录》云:“关于计然,依《史记·货殖列传》以及《吴越春秋》、《越绝书》等书所记载的,几乎全是阴阳五行的话。马国翰的推测,似不正确,本书的真正作者,已很难考证。”可见姚氏考证亦有不尽然处。




    本章小结


    捃墌群书,考撰人,辨源流,疏条理,别章段。姚振宗力图重现班氏之旧例,通过对每书撰录内容及所涉学术源流的剖析与归纳,将《汉书·艺文志》中纲略抽丝剥茧,提炼为略——种——章——段四级分类次序。重新校正了今本班注对各种书目数量及篇卷的统计数字,详细说明了各书目所隶属的章段情况与原因,既践行了编撰初衷,使后学在他的“读书指南”帮助下更快速地读懂《汉志》,又使今本《汉志》中存在的讹舛更加醒目,便于考辨校正。


    实际上,四级目录分类是姚振宗类例思想趋于体系化、缜密化的表现,既是对《汉书·艺文志》中蕴含的早期目录思想的高度凝练,也是对《师石山房书目》《三国艺文志》等治学早期的一系列目录著作编撰经验的融合反思,这一类例思想随后在《隋书经籍志考证》中得以应用,标志着姚氏目录学思想的最终成熟。


    姚振宗以严谨扎实的考据功力,客观公允的评判标准将《汉志》的义例条分缕析,为后学研读《汉书·艺文志》提供了重要参考。但高度理论性概括的缺失成为了《汉志条理》最大的不足,使得其“疏通证明”之宗旨有未尽之意。




    结语


    姚公振宗,生逢内外交困之动荡乱世,所学不曾拜翘楚之师,三五好友多予藏书之济,名垂史册全赖孤诣之苦心。


    历时三载,编定家藏书目《师石山房书目》。重视宋刻,广集异本,收书巨富。举凡旧本,采《别录》《天禄琳琅书目》记行款藏印;概依《四库提要》之四部分类,依书之有无多寡,细分字书,精简诏令奏议,目录金史两分,又据《四库提要》源流定论,旁征历代正史艺文之篇卷存佚,博引类书辑本之所载。析藏书特点,汇版本类型,总编目体例,据以评述价值——兼具提要目录与版本目录精华,为目录思想肇始之作。


    《三国艺文志》,继后汉艺文续加采获而成。述四种版本源流嬗变,据稿本以校15处脱漏,29处讹误,2处倒衍,推敲而见姚氏审慎言辞。取《隋志》四部,行“类中分类”之法,精当三级类目谨严断代,序法时间家数;发挥史志、类书、辑本功用,慎加考辨,补侯氏未有,删其重复,矫其讹误;探讨“类人”与“类书”相融,体例明晰,解题备录撰人生平始末、版本流传、内容得失、篇卷异同,重在考补,成一家之说。袭补志遗风,示典范新作。


    《汉书艺文志条理》耗时六载而功成。依姚公所见,批驳《汉志》杂乱无甚条理者盖因研读不精。《汉志》过于精简,公补以解题,家数篇卷重新厘定,类序疏证解读班氏所注学术源流。本为梳理《汉志》编撰体例,虽未有专门论说,然考其书目解题与家数校定之思路,即可获悉班氏旧例。条分缕析,目录思想已臻成熟。


    憾惜姚公治学思想及方法未有专论,仅散见于各著述。今取上述三种,亦可考见其思想发展脉络。于版本,从藏到用。《师石山房书目》中版本重在"藏",录其行款;《三国艺文志》中版本利用不高,重在区分篇卷文字异同;《汉志条理》中版本真正用于考辨,对勘《汉志》今本、宋本及明本,纠正被篡改之班氏旧例及文句,力求恢复班注原貌。


    于体例,由粗转精,贵乎考证。《师石山房书目》中提及“粗”“精”两种书目类型,粗者罗列书名及时代,精者内容得失、史载异同、学派流别、版本赏鉴等悉皆涵盖。又称目录之学,贵乎考证。《师石山房书目》确是兼有书目解题与版本识别,但于学术源流、版本及得失评述方面略显青涩;《三国艺文志》为史志补撰,与篇卷书目及存佚年代考辨、近世辑本评述方面卓有成就;《汉志条理》属疏证之作,考证是其编撰初衷。三种著述中的提要皆按生平仕履、史载篇卷、内容得失、后学辑本之序分层递进,皆按时间先后顺序编次,体例得当,考证法的运用逐渐纯熟,成为目录编撰中的主要方法与目标。


    于分类,踵袭成例到分章别段。四部分类发展至《四库全书总目》已十分成熟,姚公编修家藏书目即依此成例,略有创格;《三国艺文志》吸收《隋志》“类中分类”思想,参照《隋志》二级类目划分,三级类目则在成例基础上,主要依据所辑书目内容,独家创制;《汉志条理》疏通出略-种-章-段四级分类,“略”相当于四部分类中的经、史、子、集,“种”即二级类目,如易、诗、书、礼等,“章”即三级类目,是“种”下大类,“段”是对“章”的再次细化。姚公将《汉志》分类梳理得如此细密,“类中分类”的思想已是显而易见,《隋志》最早承袭了《汉志》这一分类思想,而《三国艺文志》又在《隋志》基础上更加细致,根底还是《汉书艺文志》。


    统揽全篇,一方面,《汉志条理》虽成书在后,但显然《汉志》严密的类例思想贯穿了姚公的学术生涯,在姚公的治学过程中产生了潜移默化的深远影响。《师石山房书目》《三国艺文志》表现为《汉志》类例思想在不同类型书目中的成功实践。另一方面,随着研究不断深入,姚公对目录学治学方法的理解更加透彻,视野更加广阔,学术思想的形成过程其实也是他将目录学与版本学、考据学、校勘学等多领域学术相融合的过程,正因有丰富实践经验的累积,方才有《汉志条理》中目录学思想及理论的细密凝练。


    “类中分类”源自《汉志》,四部分类中的三级类目实际上就是对《汉志》“章”“段”的沿袭与整合。姚公在《师石山房书目》《三国艺文志》中尚且三分类目,同一类中又谨遵时间次序,《汉志条理》就已跳出了时间为序的局限,析出章段,更侧重于对师法家学的区分与归纳。这赋予书目以双重价值一一纪时代之著述的实用价值并获悉学术思想渊源传承的学术价值。


    姚公之学,如其精审考辨,递推递密。文中浅见,不乏疏漏,既期抛砖引玉之效,更待修学日精,增补一二。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昨天 10:05
  • 签到天数: 3292 天

    [LV.Master]伴坛终老

     楼主| 发表于 2025-1-11 09:49:2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子中包含更多资源

    您需要 登录 才可以下载或查看,没有帐号?立即注册

    x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立即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QQ|小黑屋|手机版|Archiver|世姚网 ( 粤ICP备19085090号 )

    GMT+8, 2025-5-18 03:52 , Processed in 0.186654 second(s), 19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X3.4

    © 2001-2017 Comsenz Inc.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