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的每日心情 | 开心 23 分钟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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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1-27 11:5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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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羊皮谶语
舜帝一回到京都蒲板,禹就报告了半年多来有虞国的各项事务。
从全国水患平息,至今一晃就过去了近二十年,有虞国已经不再是陶唐晚期那般孱弱。打自虞舜做摄政帝开始,三十年过去,中国的领地已经东临辽阔的岛夷、大海,西至遥远的沙漠之外的析枝、渠廋、氐、羌,北到一望无际的草原外的北发、息慎,南抵五岭崇山峻岭之外的交阯。国家强盛,除了舜帝的仁德和声威外,禹功不可没。舜帝赏赐禹代表祥瑞的青黑色圭璧,表彰禹治水之功,开疆拓土之劳,辅佐国事之力。
舜帝和禹、契等商量西方六戎之事。
契说:“六戎一向跟我有虞友好,年年贡没少进。如有骚扰,一定是少数人所为。老臣亲自去一趟吧。”
禹说:“西戎僻远,大司徒年事高了,派‘八元’去就可以了。”
舜帝说:“文命说得对,就让伯奋、仲熊、叔豹、季狸四人去吧,”
伯奋、仲熊、叔豹、季狸等四人奉命西行,通过宣讲五典之教、把有虞古国传统美德注入西域六戌民众心田,效果甚佳。
打自后母去世,象封南国有庳后,舜帝就曾多次动员老父瞽叟住到蒲坂,说早晚也好有个照应。娥皇,女英也劝,可瞽叟舍不得离开历山,舍不得远离妫汭和姚圩,就只能托附妹妹婐手照管。舜帝也曾带了娥皇,女英回历山探望,终因朝政繁忙,次数有限。这次利用西巡刚完、北巡尚未成行的空穴,将朝事仍然交给禹,抽空回历山探视了父亲。瞽叟年岁大了,背已经佝偻了,人也干瘦了许多。
舜帝说道:“父亲在上,请受儿子、儿媳一拜。”舜帝携娥皇、女英跪伏在地,给瞽叟行跪拜大礼。
瞽叟说道:“我儿快快起来。”
舜帝说道:“儿子不能常在老父身边照看,儿子不孝啊!”
瞽叟说道:“能有重华你这样的儿子,我死也瞑目了。”
舜帝见瞽叟身体已大不如前,心里就有一种生离死别的凄惶和忧虑。就叮嘱婐手道:“妹妹,辛苦你了,只有靠你早晚多照看父亲了。”
婐手道:“哥哥嫂嫂请放心好了。”
舜帝问道:“妹妹还没有找婆家的打算吗?”
婐手道:“还是原来的想法,这辈子就只陪伴父亲和我的画了。哥嫂不必为我操心。”
舜帝想说什么,又觉得人各有志,不好说什么,就说要看看婐手画画是否有进步。
舜帝陪父亲在家宿了一晚,第二天早起就拜别父亲瞽叟和妹妹婐手回到了蒲坂。
立冬已经到了,帝舜决定北巡恒山。仍带了娥皇、女英、巫盐、伯夷、夔、晏龙及众乐工、侍卫,告别四岳、禹及朝中众臣后,向恒山进发。
孟冬十月小阳春,太阳一出,暖洋洋的。但是过了太原,天气骤变,北风怒号,寒气袭人。又走了两天,天下起了大雪,漫天皆白,银妆素裹。
巫盐跟伯夷都说雪下得太大,暂找驿馆下榻,待雪停后再走。舜帝点头同意,队伍折向西南寻找馆驿。
一挑着行李的老者拉低帽沿,低着头,从舜帝车马旁侧身迅急走过,恍如无人。舜帝甚觉奇怪,就注目审视,从背影和行路姿势看,好生熟悉,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车行过了数十米,再回头时,猛然想起一个人来,舜不由叫出声来:“北人王择!”忙叫停车,叫晏龙追人,自己也下了车,追赶过去。
晏龙追上了那人,将其拦住。舜帝随后到了,拱手施礼说:“王择兄,衡山一别,多年不见,一切好么?行色匆匆,意欲何往呢?”
王择才识过人,与虞舜早年相交甚厚,方才认出虞舜时,已经躲闪不及。这时见虞舜追来了,只好放下肩头行李挑子还礼,口里说道:“原来是重华兄。我么,还是像前一样,东奔西走,四海为家,居无定所。”
舜帝说:“这些年来,差人到处找你,消息俱无,今日又差点失之交臂。”
王择说道:“你身居帝位,朝事纷纭,用不着为区区小人费神的。”
舜帝说道:“弟自入朝,从摄政至今,无时无刻不渴望天下贤才都能汇聚朝野,济世安民。后践帝位属不得已而为之,深感力不从心。兄之才华超群,重华今诚请兄入蒲坂,愿以大位相让。”
舜话还没有讲完,王择怒形于色,厉声说道:“好个重华,本居畎亩,禁不住诱惑而入帝尧之门。人各有志,你就做你的天子,我当我的庶民,相安无事多好,何必要来骚扰我心的宁静呢?”
舜帝诚恳地说:“重华之言发自肺腑,望兄以江山社稷为重,万勿推辞。”
王择不再搭话,气呼呼把行李挑子放上肩头转身就跑。帝舜被抢白几句,很是窘迫,本想解释,看到人跑了,便忙上前追赶,一边追,一边说:“北人兄!你别跑嘛?你听我说。”
北人王择只当没听见。
舜帝仍在后面边追边叫。晏龙便叫侍从也去追。侍从脚快,王择回头一看,追他的侍从们离他莫过咫尺,叫声:“不好!”就向旁边的一个深渊纵身一跳,投进渊中。侍从们大吃一惊,顾不得水寒刺骨,纵身跳进水里救人,把王择救捞上岸。等舜帝气喘吁吁到时,北人王择早已气绝身亡。
舜帝悲从心起,伏在尸身上大哭,边哭边诉:“王择兄,你何苦哟!不愿做的事也没谁硬要强迫你做,又何必投渊自尽呢?叫重华如何向天下人交待啊!”
巫盐说道:“请帝节哀,人死不能复活。”
伯夷说道:“事已至此,尽快处理后事吧!”
娥皇。女英、夔、晏龙都好言相劝,帝舜才停止了哭泣,吩咐厚棺盛殓,葬于渊旁,金口玉言,赐该渊名叫清渊。
夜来舜帝无法入眠,从石户农、善卷、子州支父到北人王择,一个个在眼前浮现。他弄不明白,这些不乏经天纬地之才的饱学之士,文章锦绣,治学严谨,为什么往往不是归隐山林,就是肥遁放逸、超脱逍遥,害怕为国事劳心费神,不愿将身家性命系之国难民疾呢?难道当权者就真的如自视守节如玉者想的那样,个个都是争权夺利的卑鄙小人?难道被世人所讴歌赞誉的陶唐古国跟有虞古国真的就像自命清心寡欲者认为的那样,是藏污纳垢的是非之地?他亲眼目睹过先帝唐尧毕生布衣粗食,与民同甘共苦,帝位禅贤不传子的大仁大义,也正在亲自体尝勤民事,苦忧人,惟才是举的大德大孝大爱,难道唐尧和他虞舜就不应该得到天下贤人的辅助?他实在想不明白。
雪还在继续下,半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舜帝决定冒雪前进。
山越来越多,路越行越难,雪越下越大。
舜帝、二妃以及巫盐等乘坐的马车陷进雪里,吱哩哑啦艰难行进,侍从不时推车。舜帝仰望长空,见满天雪花飘飘荡荡,不由想起了在彭蠡大泽南岸元秀真人说的“今年不宜去恒山”的话来。
恰在这时伯夷说:“难道元秀真人的话应验了?”
舜帝说:“贵为天子,不能失信于诸侯,这里已经是大茂谷,到恒山已不远了。就歇两天再走吧!”
夔说:“看来即使等两天雪怕也停不了,纵然停了,也到处结着冰,一时半会不会融化,照样寸步难行。以臣之见,祭祀封岳改期举行也未必不可。”
娥皇、女英、巫盐、晏龙及众人尽管身着厚袍、脚履皮靴,头戴兽皮大帽,但还是冷得瑟瑟发抖,也都劝舜帝返道回蒲坂。
舜帝说道:“祭祀日期早定了,已有不少诸侯到了恒山,等侯朝觐,临时更改,就多了一次往返跋涉的艰辛,于情于理说得过去吗?”
君臣议论着。舜帝仰望天空,心生惆怅,遥望恒山,夹起双眉。
忽然,漫天飞雪中有一黑点迎面而来,愈近愈大,直到头顶,仿佛被人托举着般,不偏不倚缓缓落在舜帝面前下,发出一声闷响。众人一脸骇然、惊诧不已。看舜帝时,安然无恙。再看那天上掉下的尤物,原来是块硕大无朋的巨石。
伯夷说道:“这巨石凭空而来,好生奇怪。”
夔说道:“就像人托举着般,快飞慢落,使人有惊无险。”
晏龙说:“这石头决不会凭空而来。难道我等雪天遇见
陨石。”
巫盐突然想起什么,说道:“这块石头很像恒山顶上大庙边的那块‘安王石’。”
舜帝说:“如果是,石上应该刻有字。找找看。”
果然发现上面刻有“安王石”三个字。
巫盐说道:“天降灵石阻路,想是恒山神灵不让帝再踏雪冒险上山。”
伯夷和夔同时说道:“就在这里望祭吧,如今上天把恒山安王石请来了,意思再明白不过——派它作恒山代表,向石致祭,也就是恒山祭岳了?”
舜帝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说道:“为君者,言必行,行必果,朝令夕改,叫人无所适从。半途而废,更不是虞舜办事风格。这里离恒山只一步之遥,还是上恒山吧。”
众人见帝意已决,不好意思再说什么。
舜帝拜过了安王石,率一行人继续前进。在雪地里走走停停,只四日就到了恒山山脚。
恒山是桑干河与滹沱河的分水岭,横跨晋、冀,西衔雁门关、东跨太行山,东西绵延三百里,山峰一百零八个,莽莽苍苍,横亘塞上,巍峨耸峙,气势雄伟。
舜帝一行沿着山道步行,为了防滑,都在皮靴上套上了一双麻草鞋。侍从开道,众人相互或拉或推或搀扶着前行。娥皇、女英与舜帝寸步不离,始终或在其前后,或在其左右。山道上留下一长串蜿蜒的脚印。一行人大早上山,直到下午申时,才爬到恒山顶。
恒山主峰既高过泰山、也高过衡山、华山,远远望去,主峰的天峰岭与翠屏峰两峰相对,断崖悬壁,峡谷深幽,峭石陡立。这时候,雪已停,厚厚的雪把峭峰绝壁古松巨石一概包裹得严严实实,恒山就像一条白得耀眼的巨龙。
和叔率领北方各诸侯酋长迎接。
次日,帝舜照例举行朝觐之礼,审乐中所献贡乐一叫缦缦,一叫齐落。圣乐完毕,祭祀开始,一切礼仪程序都跟祭祀泰山、衡山、华山一样:在恒山主峰燃起柴火牺牲向上天祷告,祭祀天地神祗和北方高山大川。祭礼完毕,舜帝宣读封岳敕命。
有虞国帝虞舜,叩拜皇天后土:
巍巍高山诸神,福佑天下苍生。虞舜奉天封岳,
志在世事澄明。恒山是为北岳,镇我北疆泰兴。
叩拜——
伯夷照例将统一历法、音律、五度、五量、五权事宜宣布一番。
恒山是道教盛地,舜帝走访了八仙之一的张果老曾隐居潜修之地后,一行人就下了山。早听说秦不虚、东不訾住在恒山北麓,便想找找他们,于是,交待巫盐、伯夷、夔带娥皇、女英等先行到太原等候,自己带了晏龙和两个侍卫乔装打扮后去寻旧。
舜帝与晏龙等四人一路打听好友秦不虚、东不訾的下落。恒山北麓,沟渠纵横,地连阡陌、村落依稀可见,就是无人知晓秦不虚、东不訾,心中不免惆怅。忽听得有人叫蒲衣先生。舜帝一看,是一位中年男子在跟一个年纪长的男人打招呼。
舜帝很早就听帝尧说过蒲衣子赠羊皮书送谶语的事,就迫不亟待地走向前问:“兄长可是渭水蒲衣子?”
那男人打量着穿着如同山野猎户般的舜帝,答道:“我是豫州蒲衣子。”
舜帝说道:“你在渭水住过?”
蒲衣子答道:“是住过,住过很长一段时间。”
舜帝说道:“还记得五十多年前你赠羊皮书卷送谶语给先帝唐尧的事吗?”
蒲衣子一愣,警惕地盯着舜帝,没有做声。
舜帝背起了谶语:“玉在璞,璞中玉。龙凤簇,可妻珏。”
蒲衣子又一愣:“你?姚重华······熟悉?”
舜帝高兴至极:“我就是虞舜——姚重华呀!”
舜帝激动得有些忙乱地从脖颈上解下一件玉器递给蒲衣子。这正是年少时候母亲握登给他戴在脖颈上的那块玉,母亲曾对他说起过玉的来历,说是一个德高望重的先生所赠。玉是母亲留给他的唯一一件东西,每天看见它,就如同看见了慈祥的母亲,耳边厢就会响起儿少时候母亲的关爱和教诲。他爱它胜过生命。
蒲衣子接过那玉仔细看:是一块和田绿玉, 一条云龙阳刻,两只彩凤阴刻。几十年过去,原来有些粗糙的玉已经被岁月磨得铮亮。蒲衣子满怀深情地望着舜帝,感慨万端地说道:“总算没有看错啊!”
舜帝不解,问:“蒲衣兄何出此言。”
蒲衣子说道:“说来话长。”
舜帝见蒲衣子欲言又止,催促道:“请蒲衣兄说说看。”
蒲衣子就说道:“当年帝尧为禅让帝位事遍访天下贤人,找过许由,找过啮缺,找过善卷,都没答应继承帝位。这事你知道吗?”
舜帝道:“后来听先帝说过。”
蒲衣子道:“实际上也并不完全是许由、啮缺、善卷不愿意,是他们有自知之明。”
舜帝问道:“这话怎讲?”
蒲衣子道:“治国安民者,腹中光是空有文章,真要担重任,怕也会因迂腐而贻误大事。一国之主,得有献身精神,得受公众推崇,得有示范表率作用,得有展鸿鹄之志的抱负。扪心自问,他们自觉欠缺。许由、啮缺、有巢、还有务成昭及我聚在一起商量,决定全力推举二十而以孝闻、被人称为都君的你。就商量了一个办法,利用璞玉做文章,集体泡制了羊皮书卷及谶语事,以便坚定帝尧的决心。”
舜帝恍然大悟,说道:“虞舜出身畎亩。纯粹一个匹夫,被众先贤抬爱,有负重望,实在诚惶诚恐。”
蒲衣子说道:“蒲衣子四处游走,所到之处都夸孝自舜始,德自舜明。历数三皇四帝,虽说个个圣明,有如此口碑者,惟有虞国之帝尔!”
舜帝说道:“早听说蒲衣兄学问广博,怎不入朝为官?”
蒲衣子说道:“我是呆子一个,只晓得贫嘴,不懂经邦纬国。好了,朋友在等,我该走了。”
蒲衣子说完车转身,叫了那中年男子就要走,舜帝急了,问道:“羊皮谶语之事蒲衣兄为什么不早告我呢?”
蒲衣子头摇了摇,笑道:“也许今天也不该说的。有邀功之嫌啊!”说完头也不回地径直走了。
望着蒲衣子渐去渐远,舜帝感慨万千。他若有所失,兴趣索然。想一想天高地阔,要寻找秦不虚、东不訾,就像大海捞针。于是就带了晏龙、侍卫折回,走向太原方向去追二妃、巫盐、伯夷、夔等。
舜帝边走边追忆着秦不虚、东不訾等青、少年时的密友。要没有秦不虚一家的帮助,没有务成昭老师的点化,没有一大批相识的和不相识的朋友的声援推崇,他虞舜怎会君临天下?若多年来,他念念不忘故友,四处寻找,可故友好像从人间蒸发了似的,一个个杳无音信。扪心自问,对待朋友还算心诚。人说心诚则灵,可与他虞舜共患难时朋友众多,打入朝为官以后,朋友们竟然一个个烟消雾散般不见了影踪,他实在想不清楚是什么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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