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中年的当下 姚谦

姚波

面对中年後的自己

采访当天，姚谦刚从约旦及以色列旅行回来，因为身体还闹着时差，中午连饭也没吃便赶着赴约。他中间一度感觉自己说话速度愈来愈快，冷汗直冒，连忙请助理帮忙买一片巧克力，「不碍事，我吃一点巧克力，补充一点血糖就会好多了；人到了中年，才开始懂得与自己的身体相处，彷佛是另一段学习的开始。」我特别喜欢他新书里的那一篇文章〈一堂关于人生的课〉。里头记述他在从东京回台北的班机上，遇到一位相识很久的朋友。两人年纪相仿，出生相似，过去各自在人生的道路上追求不同的东西，不过到了中年之後，两人却像是回到独自面对人生的另一个起点，准备面对接下来另一段新的人生。姚谦走过几年前初移居北京的种种不适，如今自在地过一种双城生活，甚至，还开始思考过往总是一个人旅行、看电影、散步的生活之外，是不是有更多不同可能。于是，他开始记录下那些与自己对话的过程，也正经由这样持续不断的书写过程，他愈来愈敢去面对过去自己不敢面对，或是被隐藏得很好的部分，「那是一个再确认的过程；透过书写，我希望再一次检查心底的想法，除了更诚实地面对自己，也避免自怜自艾。」那一堂人生的课，让姚谦明白，人到中年就算人事全非，未必就要沉溺在过往的悲情之中，「中年情歌未必是悲伤的，或是只有小三的激情。我自己到了中年之後才明白，成熟是比较性的形容词，而非固定性的名词。许多年轻时候看不清楚的事情，到了现在可能依旧还找不到十全十美的答案；现在只是比较处变不惊、比较能够承受罢了。」

姚谦的《一个人的品味》及《美丽的相遇》两本书，不约而同都在最近出版，有趣的是，这两本书同时收录了一篇名为〈娃娃〉的文章。姚谦在文章中坦承不讳，自己这麽一位普通的中年男子，其实从小便喜欢填充娃娃。但碍于年轻时的团体生活，他不断压抑这样的喜好，直到後来开始独居。他原先不太好意思与他人分享这个私密喜好，但透过书写，他抛开自溺之情娓娓道来，字里行间诚实得令人动容。「我一直很喜欢跟自己玩游戏，也不停地跟生活玩着游戏，自娱自乐得厉害，甚至到了中年依然如此。我深信中年以後只要不稍微坚持，很容易落入固执已见，或是被过度保护的陷阱里，从此感知不到真实的世界，得不到客观的判断，也见不到真实的情感。于是藉由玩的方式剥离保护层，继续面对生活中的所有变化，让自己一直有活在当下之感，人也能因此生气勃勃而不显老。而面对自己隐藏的喜好，这也是我中年後打算跟自己玩的游戏，也许是给予解放，也许是督促自己调整。现在把自己喜欢填充娃娃的爱好说出来了，不知道日後与填充娃娃之间会有什麽变化，但人生不就是在不断地面对与理解中认识自己吗？」

姚波

「不要自怜自艾，也不要自溺自恋」，这不只是中年姚谦的深刻体悟，也像是送给所有中年人的一封情书。他笑说，未来希望帮中年人写一些「属于他们年纪」的情歌，而且还要是正面，甚至带点诙谐的喜剧感，让他们无须到KTV唱着不合时宜的「老歌」，然後感叹青春一去不复返。虽然中年後的价值观逐渐改变，但却不一定都来自同龄人士的启发，年轻一辈反而赋予他更多想像空间。「今年过年时，接到一张助理用手机发给大家的贺年卡，那是一张他骑在马上的自拍照。我乍见觉得很错愕，因为与我的经验反差太大，但身边朋友其实反应都不错。我从前最怕看到老明星穿着自己从前的打歌服出来，有时甚至连假发也要与从前相仿。後来才发觉，我们其实都忘不了自己年轻时的状态，急着想要抓住青春的尾巴。其实年轻人身上也有很多值得我们中年人学习之处，无论是他们的想法或是审美观。我这些年一直试着多与他们沟通及相处，尽量让自己维持在他们的审美观去理解眼前的世界，唯有跟他们站在一起，才能够真正了解他们。」我告诉姚谦，访谈过程中，我不断从他身上感觉到强烈的「时代感」。他反对小资情怀，认为我们不应只盯着自己在意的地方，或只经营一些会让同类人认同的事情，这一点尤其表现在他的时尚态度，或者说，他选择看待自己，以及希望别人如何看待自己的方式：「选择穿一件衣服，犹如决定一件艺术品进入自己的家。但选择衣服不能成为习惯，因为衣服正如艺术品，它要跟时代相关、要呼应你活着的当下，且同时对照了你与这个时代的关系。」

(图片来源: 《Esquire君子》)

姚波

姚谦

台湾着名作词人、制作人，以及音乐经理人。曾任点将及索尼唱片负责人、百代唱片暨维京唱片总经理，成功为多位巨星如张清芳、李玟、萧亚轩、刘若英、赵薇量身打造唱片，其敏锐的音乐嗅觉与品味，不仅打响了他在唱片圈的名号，更把多位歌手推上事业巅峰，是许多歌手的伯乐。他还是华语乐坛的大师级词人，多次拿下「最佳作词人」奖项，代表作如甄妮的《鲁冰花》、辛晓琪的《味道》、林忆莲的《至少还有你》，以及王菲的《我愿意》等等。目前仍持续往返北京与台北两地之间为音乐及艺术奔走，并担任「华人星光大道」评委工作。最近有两本新书付梓，接下来还想尝试短篇小说创作。

(来源: 《Esquire君子》  2014年 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