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 湖

姚波

姚 湖

日期：2014-03-18 10:33 作者： 来源：岳阳日报

下载文件：   　　姚湖，是家乡一口小湖，不足千亩，距烟波浩渺的洞庭湖还不到一小时的路程，很久以前，它应当也是八百里洞庭的一角。传说中，湖一直归一个姓姚的大户所有，所以叫姚湖。姚湖盛产鱼虾、莲藕。每到夏季，那黄的、白的、红的、亭亭玉立，颔首弄姿的荷花；那一团团清香浮动的荷叶；那从水底挖出来的细长的藕尖，那清甜的白胖胖的嫩莲藕……想起来都是那么诱人。姚湖中也多野蒿和菱角等野生植物，大集体时，割野蒿喂牛，捞菱角藤喂猪常是女人们的事，女人们站在湖岸上，将两根长长的竹竿放在菱角藤中不停地滚动，不一会儿就是满满一竹竿菱角藤了，那模样，绝不逊色于唐朝诗人张潮笔下采莲女的勇敢、智慧与曼妙！可惜这种采菱角藤的情形现在是再也见不到了。记忆最深的是姚湖的鱼。姚湖从不干湖，也没见人放养过鱼苗，但鱼多得让你无法想象。春来水暖，一场春雨，山水下来的时候，鱼儿逆水而上，连农户家的屋檐水沟里也游了进去，更不说田间沟渠了。有一次，当田间沟渠的水慢慢退去，我和同屋场的几个伢子在姚湖边的一坵刚翻耕过来的水田沟里赶泥鳅。才一会儿，我们就赶到了好多小鱼泥鳅。正赶得兴浓时，忽然听见幺伢子的惊叫：“快来帮忙，我赶到一条大鲶鱼！”听到叫声，我们赶忙围过去，只见幺伢子把赶扒（一种用竹条编成，口大尾小的一种小型捕捉泥鳅、鱼的工具）口朝上抱在怀里，里面一条足有五斤来重金黄色的鲶鱼在拼命地蹦跳、挣扎。紧张、激动让幺伢子几乎都站不稳了。大家也紧张地围在幺伢子身边，有的用手紧紧地罩着赶扒口，有的扶着幺伢子慢慢向田坡上挪去。我们把鱼倒进小木桶里，但鱼头朝下，尾巴还超出桶子一截，挣扎着把桶子弄得“嘭嘭”地响。为了不让它再跳出来，幺伢子提着鱼儿飞一般向家里跑去。让大家都没想到的是，当我去拿放在水中的赶扒时，感觉竟然是那么沉重，难道也有大鱼？我心跳加快，赶紧把赶扒提出水面，里面果然有一条巨大的淡黄色的鲶鱼。天啊，我高兴得大叫起来，我们又是一番折腾才把鱼制服。这条鱼虽然没有幺伢子的那条大，但也足够我们津津乐道了。那天，我们这群泥猴子个个满载而归。农村实行土地承包责任制那年，为了整合资源，提高效益，年轻的罗乡长带领临湖三个大队的劳力用一个冬天的时间，靠锄头扁担手提硬是将姚湖挖成了数十个大小不等的精养鱼池。那时，我的父亲已去世，为了完成规定的冬修任务，还未成年的我背着箢箕、铁锹也参加了这次全乡冬修大会战。鱼池竣工后，乡里召开了总结会，年轻的罗乡长得到老书记的盛赞，读书不多的老书记说了句时派话：“这是只有年轻人才能干成的事业啊！”为此，乡里还成立了一个渔场，主要以姚湖为基地。谁知第二年初夏时节，暴雨连绵，山水汹涌而至，狭窄的泄洪渠根本无法保证洪水的畅通，一夜之间整个渔场便成了水乡泽国。不但渔场损失惨重，连临近的庄稼也惨遭灭顶之灾。再后来几年，除水灾外也时有干旱，农户取水也不像原来那么容易了，村民意见纷纷。乡政府终于忍痛解散渔场，再将鱼池分给了邻近的几个村，由村里自行处理，村里又低价承包给了愿意承包的农户，但附加条件是允许农户取水抗旱。承包农户碰运气、靠天收，种个稻谷、湘莲、养个鱼，现在基本上以种湘莲为主了。往昔的荷花倒是还有，但捞菱角藤的场景，那鲜美的多得让你无法想象的鱼虾都没有了。只有那满池的荷香，也许还能勾起对姚湖回忆。一天，我下村处理一起纠纷，巧遇已退休在老屋居住的罗乡长，罗乡长说认识我父亲，拉着我的手，显得很激动地谈起姚湖的事来：“小龙啊！那时我们年轻，读书少、不懂科学，凭印象蛮干，把姚湖改造成鱼池，其实我们做了一件大错特错的蠢事啊！你们真不能像我们那时一样呀，要相信科学，珍重自然规律、保护环境……”老人握着我的手在抖，眼中分明有泪光在闪，我不知道说什么来安慰他才好，嗫嚅了好久，端起茶杯，说了一句：“老乡长，我敬您一杯，好吗？”一个基层干部，老了的时候，还有勇气承认自己当年的错误，这是多么难能可贵啊！就凭这一点，我要敬他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