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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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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Master]伴坛终老

     楼主| 发表于 2014-4-23 09:13:23 | 显示全部楼层
    界首(三篇)
    作者:姚筱琼   

    一  江枫渔火

      大篷船继续下行。
      这时船上就剩母亲和我两个人了。继父是在柳林汊下的船,而母亲得到临时通知:赴界首小学任教。老船工走来悄悄问母亲,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不然怎么会“充军”到岩鹰屙屎的地方来改造?老船工说话的口气就像对待自己的女儿一样充满关怀,母亲没说话,只是轻轻摇摇头,脸上挂着一丝笑容,那是她作为人的形象所体现的最谦卑最尊贵的一种笑容。老船工接着说:界首是沅江流域在沅陵县境内的最后一个驿站了,过了界首就是常德地区所属的桃源县,沅水流到常德就汇入洞庭湖了。他手指着前面不远处:瞧,那就是箱子岩,马鞍山,撑架山……那一排山的对面就是界首。天色已黯,我们顺着他所指的地方望去只见一列青黛崭削的石壁,夹江高矗,悬崖缝隙透出一线天色,灰而清淡,石壁半腰中,据说有古代巢居者的遗迹,石罅间完好地搁着神秘的悬棺,“箱子岩”就是因此而来。呵,这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而且这个地方好静啊。母亲开口说了一句话,叫屏障似的石壁给挡了回来,静山静水传来的回音吓得她觳觫不已。而我却说不出地喜欢这块天籁一般的人间净土。还有,这个地方每一处景物都有着一个美丽的神话故事,每一个神话故事都牵动着我的心,让我回味无穷。到现在我还记得老船工讲的一个故事:张果老在撑架山煮饭,他生性贪玩跑到常德去看戏,结果米汤濮出来,弄浑了三条江……那样久远的事了,谁也没办法去考证,都说是真的,而且我又处在一个容易相信一切的年龄。
      大篷船停泊在洄水边的码头,我们与老船工挥泪告别,走上绿草茵茵的河滩。走不多远,拐过一个弯,看见河湾里有几盏灯在闪亮,原来是岸边泊着几只挂着风灯的渔船,橘黄的灯光静静地洒在河面,像仙境一样美丽迷人。岸上燃着篝火,渔者敲着鱼鼓,边舞边唱。两个老渔翁唱的是什么呢?我好奇地问母亲,母亲说他们唱的是屈原流放,那黑须的是三闾大夫屈原,他唱道:世人都浑浊不堪,惟独我行为清白,大家都沉醉在世俗中,惟独我清醒,所以我被贬到这里……那白须老渔翁说: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
      这又是一出听不懂的戏。属于大人们的惆怅和忧思。
      我们来到一座破庙改成的学校,草草安顿下来。这座寺庙也不知叫什么名,供的是哪尊菩萨,只知道它有些年头了,听母亲说大殿的磉蹬石上记载着:始建于清雍正年间,乾隆、道光年间多次修葺。因为傍沅水之滨,香火一度十分鼎盛。
      在大殿里,有一个高大的佛像,看样子应该是如来佛,高五丈,浑身披金,合十几个人也移不动他,只好随他继续在那里。但佛殿正中的石丹墀雕龙和殿内佛座前列的青狮、白象、和八大金柱上的蟠龙雕刻已无痕迹,显然是被毁掉了。还有许许多多的佛陀与鬼神都不知哪里去了,因为这时文革之火已熊熊燃烧,所有的地藏殿、转轮藏、金刚殿、寿佛殿、以及观音阁等都遭劫难,不复存在。
       还好,我和母亲的卧室并不住在阴森森的庙堂里。而是住在一个充满诗情画意的吊脚楼上。看样子这地方的人很是尊师重教,也不管是什么“牛鬼蛇神”,特意修了这间小屋供先生居住。设若真的让我们住在空荡荡的大庙里,天黑下来,四周都是阴森森的冷风,一盏孤灯有那么多照不到的角落,只要其中一个角落发出一点奇怪的声音,我相信,在这四周阒寂无声,方圆十里无人的“天涯海角”,我和母亲都会被吓得魂飞魄散,命丧黄泉。
      吊脚楼恬静地依在山边,楼下是一丘大田,田的外面是河滩,沅江在此也是依山傍田静静地流着,和谐得像从山边长出来的一般。月圆月缺,雨来风去,始终清澄温婉。有人从河边来,老远就能看见,袖口甩着风,脚下踏着月色,甚至嘴里吹着口哨都一一辩得清楚明白。河风轻叩栅门,江上渔火熄了灯,只剩月亮悬在高空,映着江水,静得吓人。我生怕这种静从江心渗到人的梦中来……尤其河对面的悬崖上一树不知什么花开得妖艳而又诡异,白日像霞,夜里又像雪,就那么一直开着,一个季节也不肯凋谢,在记忆中熟悉的地方,永远地白天红着,夜里白着,我很怕它出现在我的梦中。
      河水在夜里会发出一种天籁般的龙吟之声,又像古筝弹奏的什么曲子。不知是不是秋水龙吟?或春江花月夜之类?
      母亲照旧忧伤,不语。她的头发被风吹得乱蓬蓬的,可她还是一动不动地倚着吊脚楼栏杆望河而立——我不明白她为什么那样喜欢制造孤独冷清,还有,她的心思总是让人琢磨不透。我蜷曲在床头一角,佯装睡着,其实我有认床的毛病,每到一个陌生地方,如果没有安全感,或是不弄清它周围的地理环境,我是怎么也睡不着的。我有一种奇怪的预感,我猜想后面大庙里所有的庙神都没有走远,它们就藏在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
      后来果然被我证实:它们就藏在我住的吊脚楼底下。地板下全是横七竖八的肢体和狰狞脸谱。透过木板缝隙我一眼就能瞥见圆睁的怒眼,僵硬的肢体,长伸的舌头,在夜里特别恐怖。
      那一夜,我就那样一动不动蜷曲在床角,兀自怔怔地发呆。
      夜很凉了,我把床单扯过来裹住自己,一直坐到天亮。

    二 草堂燕回

      在界首的日子,母亲对我十分冷漠。那种冷漠留给我的阴影,使我从小就觉得没有安全感,注定要自卑一生。
      后来我一直都在作一种痛苦的努力,努力原谅母亲对我的冷漠。我知道,那是不幸命运给她造成的心理阴影。她刚死了丈夫和儿子,心里埋葬着两座坟茔……而这时她又与爱人分开,被命运抛在一个荒凉的孤岛上,住在一个破庙里,与一个四岁的孩子,以及一个还没出生的孩子相依为命。如此想想,她总算坚强,假使换了别人,不死也得疯。
      界首临河,脚下有一块绿洲,佛肚一样凸向河中央,沅水因此窄了许多,形成一个湾,四周没有别的人家,每天太阳当顶,便有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不知从何处来到这座废了香火的破庙里上课,他们的老师就是我的母亲。
      教室里共有十一张课桌,其中一张是老师的讲台,一块黑板从中间划道线,左边是教一二年级的拼音、笔划和造句,右边是三四年级的算术和作文。那时的村小都是这个样子,人称“四个年级一个班,一个教师管全摊。”
        黑板上的版书看上去那么干净整洁,百分之百的仿宋体,十分漂亮。母亲的字是练过的,听说她小时侯深得我外公疼爱,不仅送她上开明学校读书,还在家里请了老先生教《四书》《五经》和琴棋书画。我的外公是地主资本家,他在沅陵朝瓦溪老家置有数百亩良田,在溆浦还开着酒厂,他积累原始资本的执着直接造成他后来承受不完的痛苦,这是他至死都没有想明白的事情。他还有一件想不明白的事就是母亲成年后十分怨怼他,说他是“商人重利轻别离”,抛妻弃子为人不耻。如此看来,母亲的心灵上也是从小就烙下了阴影。
      母亲不想理我,就成天把我锁在吊脚楼上。她倒是没有远离我,就在吊脚楼背后的大庙里上课,我听她用黄鹂一般婉转的声音教学生一字一句地朗读:山——石——田——土。她一句,学生一句。可是我敢说:那么多学生的声音加在一块也没有她的声音有质感,有穿透力。凭着母女的之间的心灵感应,我能感觉到她声音充满弹性的活泼和磁性的母爱。可我就不明白,她那金属般的声音,为什么就不属于我?
      我被她成天锁在吊角楼上,一道半人高的腰门就叫我与世隔绝。白天与黑夜是那么泾渭分明,可在我这儿却没有多大分别,只不过是夜里躺着,白天站着,换一种做梦方式,不变地演绎着期盼、幻想、孤独、恐惧……我每天只有等到她想给我放风时才能飞快地跑出去,一口气跑到很远的地方,看更远处的山和水,听隐隐约约的鸡犬之声,释放我的喜悦和激情。有时候,我心里揣着紧绷绷的喜悦,毫无目的地奔跑,其实根本不知道要往哪里去,去做什么。那些奇怪的山,古老的树,弯弯曲曲的河流,河流上飘逝的船帆,天空中飞翔的鸟和盘旋的鹰,于我都是陌生的,我需要了解它们。还有整个世界和宇宙,它充满魔幻般的神秘魅力的同时,还充满了父性的宽厚和仁慈,我很喜欢和它呆在一起。当我呆在大自然的怀抱里时,我感到血液里有种欢快的东西在涌流,流向苍茫的山水风景中去,超升到无极的境界中去,化为千里长河上的一缕雾霭,成为这个世上的一道风景。
      不幸的是,她很少有机会想起给我放风。
      大多时候是她放了学,夹着教案、课本开锁进了门,然后一声不响把自己也反锁在里面,一个黄昏,或是一个整晚。甚至有时是一整天。她这种逃避现实与世隔绝的冷漠无形地制造了我的童年孤独。
      她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端坐在窗前批改作业。母亲批改作业就点一支蜡烛,豆大的光亮映着她的桌子,她的眼前是光明的,而她的背后是黑黯的,那是属于我的黑暗,无边无际,恐怖极了。
      母亲的背影在烛光里放大数倍,给我童年的心灵留下挥之不去的阴影。我呆呆地盯着那样一个不真实的背影久久地出神,感觉那样的日子真是无比慢长和寒冷。我就是在这样慢长和寒冷的长夜里慢慢地失去了童年的天性,学会用成熟的眼光观察白云苍狗,变化无常。用理性的思维思考人生的无量和逼仄,痛苦和快乐……
      我把那样的时光比做“伤痛的眺望”。我在白天眺望蓝天、白云、雄鹰、帆船,在夜里眺望明月、星空、烛光、背影……无数个夜晚,我感觉着外面变天了,听着外面起风了,我都会在心里暗暗提示母亲:快要落雨了,你知道吗?快要落雨时我总是无法克制想哭,世上没有谁能听懂我欲哭的语言,也没有谁愿意接受我恸哭的语言。我就这样孤独地、执着地眺望着,执着得犹如天空的行云布雨,一再地晴了雨,雨了晴……
      忽然有一天,一个月亮很圆的夜里,吊角楼下的水田响起一声蛙鸣“呱——”像个老者,明智地、试探性地对这个静悄悄的世界发出一声先知先觉的叹喟,接着,它的一个附和者也紧随着用稚气的、亲切的声音叫了一声。就是这一声,我感觉到母亲的身体微微一震,梦呓喃喃地说道:春天来了……
      不久,我就听到了燕子的啁啾……几只绕梁的燕子大概是想在这里垒窝。我谛听这接近人类的声音,好像来了久违的伙伴似的,心跳加快,血液沸腾……

    三   长空唳鹰

      春天来了。尽管界首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小岛,一个被人遗忘,连如火如荼、烽火连天的政治运动都到不了的角落,但是春天却是一视同仁地如期而至。几场春雨一来,沅江的水变浑变肥了,河里涨水,鱼就开始扳起籽来,不时地在岸边草丛里跳跃,这时,河湾里来了扳罾的渔人,腰子上系着大大的舀兜,顺水一路舀过去,两里路就能舀满一篓子小鲫鱼和麻脸刀。对于沅江来说,小鲫鱼和麻脸刀是最次的鱼,一般用来喂鸬鹚,或是盐渍晒干下酒。
      其实住在沅江边的人都知道,鸬鹚咬的鱼也只适合爆腌,因为鱼从鸬鹚的嗉囊里控出来,味道就没有那么鲜了,要吃鲜鱼还是网捕的最好。我是在冬天看到过鸬鹚咬鱼的情形,一页扁舟,两边舷上栖息着秃鹫一般大的鸬鹚,浑身上下羽毛漆黑,脖子和腿长得十分夸张,它们在舷上懒洋洋地扇翅或者打盹,要渔人逼着、拿桡片打着才肯下水,在渔人的吆喝和鹰鹫的唳声里,它们一会儿在水上翻飞,一会儿又钻入水底,不到半盅茶工夫,它们的嗉囊里就装满了鱼,被渔人倒拎着控了出来,怕它本能私吞,渔人就在它脖子上扎根绳子,想奖励它了,就把绳子解开喂它吃上一两条活鱼。只有这样,这种被我们的祖先驯化了的鸬鹚才会乖乖地继续工作,把一幅充满诗意的捕鱼图画长久地点缀在这碧澄的江上,成为风景让人牢牢记住。
      忽然有一天,我们的吊脚楼下来了一头水牛和一个披蓑衣、戴箬笠的农人。在此之前,我没有看见过水牛和披蓑衣、戴箬笠的人,我十分好奇地看着他在楼下犁田,一遍一遍地转着圈,一声接一声地吆喝牛:“噢乞——噢乞!”那样的行径和那样的声音都显得那样的另类,不知不觉我就看呆了。再说,我本来就是一个爱发呆的孩子。我一直陪着他犁完那丘大田,并且学会了他怪诞的声音:“噢乞——噢乞!”等到他把牛牵上岸,我学着他的声音,那牛又跑下田,他则呆呆地看着母亲从课堂上下来,胳膊肘抱着一大摞书和作业本,开门,进屋,然后就再也没有露头。他怔怔地蹲在田塍上抽烟,抽没抽也不知道,一缕青烟袅袅从他头顶升起,无风,漫漫向上延伸,看着就像一根青藤悄悄爬上高坎,垂在坎檐轻轻摇晃。
      一连数天他都在附近犁田。有一天,他送了一篓子泥鳅给母亲,母亲不肯接受,他一声不响地蹲在教室外面的窗根下,抽烟,一袋接一袋……后来,母亲妥协了,从屋里拿来搪瓷脸盆,他看着这只有城里人才有的珍稀物件,犹豫着将泥鳅倒进去,一下子就装满了那个有着彩绘图案,散发着肥皂清香的搪瓷脸盆。那盆看上去那么大,而他那挂在腰间的鱼篓那么小,可是,这城里人的物件就是不能和乡下人的物件比,一比,人家的就实在得多。
      其实母亲根本就不会碰那些泥鳅。
      到夜里,她把通往后院的门关死,像往常一样坐在桌前批改作业。夜很静,灯下的她展示着放大的身躯,雨有一阵没一阵地下着。我依然像往常一样,敏感而又警觉地关注着四周的动静。就在这时,我感觉到漆黑的夜里有一丝诡异的变化,接着,听到肃籁的大地传来神秘如雨落沙沙的跫音,我本能地看一眼母亲,她没有感觉,身影动也没动。我不敢断定是妖还是兽的脚步,那样轻,那样地踏雪无痕,但我敢肯定那声音进了后院,诡秘行踪暗含无穷玄机。突然,我看到母亲的背影抖了一下,几乎同时,后院传来一声凄厉的哭嚎——声音很大,很是撕心裂肺。是小孩的哭嚎声。深更半夜哪来小孩哭?定是闹鬼。接着,又有妇人的呜咽和搏击的声音,远远近近都听得见,它一直就那样重复着,凝固了周围的空气,让四野处于静态,处于死寂……忘了我和母亲是什么时候紧紧搂在了一起,先是整个床在抖动,后来整个吊脚搂都在晃动,一直持续到天亮。
      翌日,日上三竿还不见老师起床,来上课的学生只好喊门。母亲这时才松开我,不想惊人,也不想被惊地引着几个人来到后院,揭开昨晚闹鬼的谜底——原来是那一盆泥鳅惹来的祸。看着满地血腥及饕餮之后的狼籍,聪明的学生告诉愚蠢的老师:昨夜来了好几只野猫。因为到了怀春季节,所以叫声特别惨烈。不久,这事一传十,十传百地传到送泥鳅的人的耳朵里,在一个赶场日,他特意从桃源秧家坪买了一笼良种鸡崽送给母亲算作赔罪。他还给我捎了一捧包谷种,教我种在田塍上,说过不了多久,小鸡和包谷就都长大了,这样就有了人气,像过日子的样子了。
      也不知道他施了什么法,他送的那些鸡特别粘人,整天唧唧喳喳吵个不停,人在哪儿它们跟到哪儿,没事就三三两两趴在人脚跟前打盹,撵都撵不走。对于养鸡,我想母亲绝对没有兴趣,而且我看得出来她嫌脏,好几次她进门看见满屋鸡屎,臭气熏天,赶紧拿手绢捂住鼻子。有一天,她上课去了,我不小心一挪脚,感觉脚底像踩着棉花似的温软软一团,低头一看,一只小鸡正在垂死挣扎地蹬腿,我傻了,眼睛瞪得大大地看着它浑身抽搐,两腿颤抖,对于这一突发事件,我脑子嗡嗡响,完全不知如何是好,要知道,那是我平生第一次断送生命呀,而且是那么突兀和惨烈。后来我想起那人用过的一招,那天他送鸡来时,有只小鸡病恹恹的,眼看就要断气似的,他赶紧拿来母亲的搪瓷脸盆将小鸡倒扣着敲那盆底,一会儿揭开脸盆,奇迹发生了,那只小鸡从脸盆下面钻出来,活蹦乱跳地追赶伙伴去了。我后来如法炮制地抢救那只小鸡,可是无论我怎样努力,怎样用尽一切办法最后也没救活它,它就那样在我自责委曲和呜咽中死去,不给我留一丝希望,把我对生命的迟疑和试探,以及那个奇迹般的神话冷酷无情地敲得粉碎。
      不知出于怎样的心理,我把那只小鸡揣在怀里送到很远的地方喂鹰。这方圆十里的鹰我跟它们都很熟稔,甚至心灵相通。荒原空旷,天空沉寂,每日真正让我期盼的就是看见荒原上俯冲下来的黑色掠影,听到长空里传来瑟瑟寒风和草叶拂动的声音。看着它们捕捉猎物那惊心动魄的撕杀,和得手后的悠闲表情以及随后的血腥凌志,我就会摒住呼吸,缄默不语地任凭视线模糊,血液沸腾,内心成为一片空白。我尤其喜欢一只花翅膀的大鹰,它是百分之百的雄鹰,有着闪电般的金色圆眼,铁钩般锃亮的爪子。它还有超乎寻常的飞翔能力和跳脱自如的灵敏智慧,它浑身的羽毛呈褐黄色其中夹着几羽纯白色,我不知道它每天究竟是从天边哪个方向飞来的,总是每日三次准确无误地在我头顶上盘旋数遭,然后唳鸣几声扬长而去。记得有一次我在田塍上给包谷苗薅草,包谷苗一尺来高齐我大腿,长得密密实实绿油一片,风来剑叶哗哗作响。那是我全部希望化作的绿色,我爱它胜过一切。我注意到它在我头顶盘旋了很久,一片巨大的阴影绕来绕去为我遮着太阳。我驻足凝望,惊奇地发现它盘旋的速度很慢,几乎贴着我的头顶,凝固了似的纹丝不动,只是仍然保持着飞翔的姿势,以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极其温顺的目光注视着我,并且歪着脑袋做出谛听样子,将我心灵的声音悄悄摄去,与之产生最高境界的共鸣,彼此心灵都受到一种庄严肃穆的震撼。
      那一次以后,我们之间见面便不再需要语言的招呼和对话,每次只要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彼此的一切心事。
      这一天,我心事惶惶地把小鸡从怀里拿出来,搁在一块干净的地上,一边期待鹰的出现,一边又担心它的出现。我想用小鸡喂鹰,又害怕鹰吃掉它,它们两个都是我的好朋友,我一时真不知道“取义”谁好。我想过埋掉小鸡,但这样做无疑是得罪鹰,我想要是鹰真的吃掉小鸡,那我会为自己的残忍行径感到内疚和惭愧。就在我心神不安,举棋不定的当口,鹰出现了,它兀自屹立在一块苍黑的岩石上,就像一位睿智的哲人,陷入沉思一样缄默不语。它那屹立苍穹的倔傲身影,还有它那一颗永远孤独的心,就在这一刻深深打动我,使我觉得我们有着许多共同之处,相似的情怀。我毫不犹豫地发出声音,招呼鹰快快吃掉小鸡。我退离十丈,闭上仰望的眼睛,想给鹰一个从容的机会……我什么都想到了,而且想得很周全、很仔细,可就是没想到鹰是不吃死物的。我对它继续使眼色,打手势,吆喝。可它倒好,对死鸡不屑一顾,却用一种恶作剧的眼神看我小人似的表演,它真坏,坏得我有口难辩,却又如释负重,对它心存感激,又不知说什么才好。我怔怔地看着它,看着它俯视山川,俯视芸芸众生骄傲之极的样子。突然,它以一股风的神速卷起地上一只奔跑的野兔,一道闪电划过,它又静若处子地回到刚才栖息的山岩,只是爪子下多了一只惊魂未定的灰兔子。你见过一头猫,捕得耗子后,不马上杀之,总是松一阵紧一阵的戏弄玩耍吗?其实这其中不无凌志的成分。鹰也是这样,它捕得兔子后,也不立即噬之,而是任它在爪子下痛苦挣扎,它想横竖你挣不过。怎么挣都是枉然。它环顾四周很久,又认真探究了我的心态和表情,直到它认为这场表演秀已达极致效果,无须再表现任何矜持时,才用钩嘴和爪子撕开兔子的胸膛,叼出冒着热气的脏腑及长长的肠子,脑袋一甩一甩地将它慢慢吞下去,吃完兔子的内脏,它把兔子的尸体弃之不管,兀自在岩石上擦净嘴巴,对我长唳一声,绝尘而去。
      旷野死寂。它走了之后,天地黯然失色。
      我神色灰黯,脚步虚脱地往回走……
      自从看了老鹰的饕餮,我脆弱残缺的神经系统不知不觉健全了,坚强了,从此,我再也不怕楼板下的庙神和一切怪异的声音,我的失眠症不治而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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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昨天 07:01
  • 签到天数: 2951 天

    [LV.Master]伴坛终老

     楼主| 发表于 2014-4-23 09:15:37 | 显示全部楼层
    大珠小珠落玉盘
    作者:姚筱琼   

                     ——何贵珍短篇小说《鱼玄机》点评
      何贵珍在写《鱼玄机》之前曾说过一句话:“看到唐朝女道士鱼玄机的故事,不胜唏嘘,觉得她太可怜了。于是就想写写她。”基于这句话,我在写此文之前特上网搜索,粗略浏览了一下鱼玄机这个人的文字介绍。关于鱼玄机的经历和命运,我不想过多阐释,我要说的只是何贵珍的《鱼玄机》。
      我更愿意把《鱼玄机》作为一首现代叙事诗来读。清丽、温润、神秘、跳脱,缠绵悱恻,魅力无穷,这是我读它的感受,记得当时很愉悦地赞道:大珠小珠落玉盘。
      其实我并不喜欢何贵珍描写的鱼玄机这个人物,但我惊讶于这种诗意写作的语言特色和叙述方式,它字字珠玑,思维跳跃,激情四溢,几乎完备诗的品质。我知道,何贵珍原来写过诗,所以熟稔诗意写作的套路。我像一只贪恋花粉的蜜蜂,徜徉在一片眼花缭乱的文字花丛中,被华丽的文字所包裹,所覆盖,同时,也为芬芳甜美的气息所陶醉。我几乎是一口气读完这个篇幅不长也不短的短篇小说,读完深深叹出一口气,感觉好似走进一片乱花迷眼的园林,一个花的世界,一个诗的世界,花香和诗意宽广而深邃,让人流连忘返。
      “师父提笔在雪白宣纸上写下“玄机”二字时,鱼幼薇心中一凛,感觉那个“玄”字形似一把小小的利器,锋芒隐隐。” 我读小说开篇第一段文字就微微一怔,不自觉地提起神来。“夕阳圆黄地挂在西边,霞光涂满了整座骊山,满山蔷薇花开得如火如荼。她看着他月白长衫的身影终于在夕辉中渐行渐远,渐渐消失在她望不见的长安城里。那里,是不再属于她的人世繁华。”
      “竹枝筛下的阳光也洒在对面他藏青布服的肩上。他兀自微笑着,温婉如同深潭。他不会知晓她在恍惚中怎样突然有了一种岁月宁静深远的感觉。”
      我一向喜欢跳跃的,充满诗意的语言,何贵珍接下来的叙述风格正好满足了我的阅读嗜好,这种如清泉跳跃,有形有声的文字,让我感到她的写作情感很饱满,明显带着诗的意蕴。
      “李隆基只有一个,杨玉环也只有一个。他们的故事,岂是人人都能重演?
      幼薇,别恨我!他边走边回头,泪流满面。
      她终于还是送他下山。
      她不知道恨不恨他,突然的重创令她麻木。”
      ……
      “玄机吱呀推开门,温庭筠正在门外站着,她惊讶地发现他头上有几点雪花,拂也拂不掉了。
      他快四十了吧。她想。也要老了。
      快让我进去,幼薇,外面好冷。
      她赶紧让他进屋,屋里刚生了炭火。
      他一进来,玄机才发现他身后还有一个人。
      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望着玄机满脸笑意盈盈的。她像被刺刺了一下。这个人的面目神情,让她猛然想起了李亿……”
      在我看来,这样的语言风格及文字结构,完全具备了诗的元素,不仅起到催化作者思想感情的作用,同时强化了读者的联想。
      当然,一部优秀小说,仅有激情和诗意似乎还远远不够。能给予《鱼玄机》独特魅力的,除了精炼的文字之外,还有精妙的人物描写, “那个下午,玄机携着酒壶在山下溪水边独坐了良久。喝得多了些,就枕着石头睡了。一觉醒来,日已西斜。她晃了晃手中酒壶,发现还有些酒,又拧开壶盖喝了几口,才踉跄着上山去。”作者眼中那个才华横溢,命运多舛,性格不羁的人物鱼玄机,就是这样一个放浪形骸,颇有非议的人物,作者通过寥寥数笔,就构成这部小说最引人入胜的重要元素——真实可信。对于这个人物的刻画,何贵珍是下了很大功夫的,尽管这个人物本身性格分明,清晰生动,但何贵珍还是凭借自己对她的理解和探求,以自己的独特视角,将这个不仅有令人扼腕同情的一面,更有令人不齿和唾弃一面的人物成功地刻画得更加生动鲜活。更难能可贵的是,何贵珍站在女性的立场,本着慈悲宽宥的心态,善意地隐去了鱼玄机的一些不为人所理解,放浪凶残变态的行为,并且对她堕落的始因给予了充分理解和同情,这样一来,鱼玄机这个人物才有了独特的生命情态,产生一种强大而又神秘的力量。也就是说,鱼玄机这个人物被何贵珍诗意而又善意地救活了,成了一个跳跃在空山道观里的精灵。
      一个人能够诗意的写作,这是值得称道的才华。但我更为看重一个人能够善意地写作,温情地写作。因为只有当一个人的胸怀越博大,他(她)的人文关怀意识才越浓厚。文学创作更需要一念为善,慈悲为怀。
      透过何贵珍的文字,我看不到鱼玄机于创痛中挣扎,面目狰狞扭曲的一面,只看到她孤独而洁净的心迹,“温庭筠来的时候,她正从山下汲了泉水回来煮茶,看着壶中茶叶上下翻滚。观前树林里小鸟正发出清脆的鸣叫。刚刚下过一场大雨,空气十分清新,蔷薇花被雨水打落了一地。
      她将煮沸的茶汤缓缓注入眼前小巧的紫砂杯里,双手捧起递给他。氤氲的茶香里便升腾起一股淡淡兰花的幽香,要细细品味才能分辨得出。可只要你一经辩出,它就变得十分顽强起来。这顽强,也正如她心中的苦涩。
      琴音依然自温庭筠指间徐徐流淌,时起时伏,时缓时急,如同溪水跃过光滑圆润的卵石,溪涧两旁开满芬芳馥郁的野蔷薇,她仿佛看见撕碎的蔷薇花瓣,一片片逐水流去,那一片片都是她逝去的时光,她想起那些写给李亿而无法寄出的诗篇……”这些文字清澈美丽,忧伤缠绵,为何贵珍独有,是她的生命体验,令人神往。
      “快天亮时,折腾了一夜的师父有那么一刻终于安静下来,神志也清醒了。她叫绿翘出去,单独留下了玄机。她是要告诉玄机,绿翘是她的女儿,要玄机好好照顾绿翘。
      她大吃一惊,原来绿翘并不是孤儿,难怪师父……
      她哭着点头,答应师父一定会好好照顾绿翘。停了一下,玄机又紧紧攒着师父的手,问:
      师父,那个人呢?
      师父没有回答她,却在嘴角上渐渐浮起一个笑容,那笑容如水面漂浮的花朵,渐渐消散远去了。”
      行文至此,我想何贵珍一定是泪雨洗面了,因为我读到此,眼睛也发热发烫,情不自禁落下感伤的泪水。何贵珍的文字就有这样的魅力。何贵珍还有一个非常“萌”的网名——五月的丛林。这个名字给我的感觉不仅美丽、温润,而且还充满无尽的神秘和饱和的生机。我一直坚持认为,她的创作姿态向来浪漫自由,是一位颇具潜质的作者,还希望她创作出更多更好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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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4-23 09:18:21 | 显示全部楼层
    你的名字叫诗人
    作者:姚筱琼   
      对于诗人,我向来采取的态度是敬而远之。因为我曾由顾城、海子、戈麦、蝌蚪等人而得出一个结论:诗人==疯狂的石头。
      具体忘了是哪一年,我认识了诗人柴棚。她当时只是一个纯粹写诗的文学青年,她用很独特的质朴和内秀打动我,让我从内心深处接受了第一个写诗的朋友,我们真诚以待,关系越来越好。她给我的印象是:积极向上,热情活泼,天真浪漫,传统保守。这些优点集中在她身上,扬长避短,恰如其分,恰到好处。
      第二个被我悄然认可的诗人是森林伐木。这位与我同庚的诗人早于我在网络上“混迹”,记忆中好像还做过某文学论坛区版主,区版主究竟是多大的“官”,我到现在还没弄明白,只记得他曾经给我发在网络上的一篇散文写过推荐评语,评语写得客观老到,让我有一丝自惭形秽的怯意。后来我们在一次文学笔会上认识了,同时认识的还有他的夫人。
      森林伐木是个沉默寡言的人,究竟是与生俱来就这样,还是后天养成的习性,我们没有就此话题讨论过,但我从他文章中所透露的生活阅历分析,后天的因素可能大一些。诗人,大多数属于“可塑性人才”,森林伐木也应该属于此类。
      那次笔会有个细节令我记忆深刻。笔会组织了一场货真价实的篝火晚会,熊熊大火烧得地皮爆裂,不时炸响,气氛十分热烈。那次省市两级来了不少文学界长辈,就连谭士珍这样近80高龄的老人也在场,可是东道主却因为条件简陋而忽略了给客人和长辈上茶,就在大家被烈火烤得有些唇干舌燥的当口,作为远道而来的客人森林伐木却主动替东道主作想,不知从什么地方买来许多矿泉水,让我给大家发放。
      在我记忆中,这是我做过的唯一一件露脸又讨巧的好事,而且好在还不是自己花钱,也可以不必介绍幕后奉献者是谁。就是这个事,让我觉出森林伐木的高尚,他愿意自己掏钱,让我做一件讨好讨巧的事情。而我,却没有做到逢人就解释:这是森林伐木买的矿泉水,要感激你们感激他,我只是发放一下。我甚至在行使权力过程中,有可能贪污腐败或严重失职,比如没有按照谁口渴发给谁的原则,而是按照自己的意愿和好恶发给了那些并不口渴但位重权高与自己亲近的人,最后我还理直气壮贪污了一瓶留给自己,虽然事后我把这瓶水给了一个跳舞跳得正热的美女,但也不能免除挟私嫌疑,因为事后这位美女写文章将这瓶水的情谊记在了我的头上,我也没有为此作出解释,这更加让我看清楚自己的丑恶嘴脸和低俗人品。也许,一瓶水,在别人眼里算不上多大个事,或认为我说得太夸张,或认为我善于夸张,而事实上不然,中国有句古话叫做“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如果一瓶水都不能体现出一种良好的精神和价值,那么我们也就不要学习和发扬优良品德,更不要提及做一个纯粹的人。
      前两天,突然听说森林伐木与远人来到怀化过中秋,这让我很惊异。我甚至有一种预感,我将有机会结识又一位纯粹的诗人。
      很久以前便知道远人的名字,他在一家曾经重点扶持过我的文学杂志社当编辑,我关注和爱戴这家杂志,所以用心记住了每一位在职编辑,包括远人。想着哪天有机会认识他,给他寄篇稿子过去。这种想法一直存在,但一直没有实现的机会。一是没有机会认识作为编辑的远人,二是自己太过疏懒,投稿的事情只是想法多于行动。
      三年前,我知道了远人是一位诗人。说他是诗人的人是这样介绍的:远人是先锋派诗人(我搞不懂他是否先锋派),他的诗我辈实在看不懂,只是觉得作为诗的特征——分行还行。此话当属善意幽默,有人附和发笑,但我没有跟着傻笑,不是我觉得一点都不好笑,而是我的思想走远了,我在想,善于分段和分行的诗人应该是思想活跃,内心丰富,充满灵性的吧?我突然想到一种植物,我们家乡叫它螃蟹蔸,学名茯苓,藤蔓柔韧,叶片光鲜,扎在地下的块根厚实丰腴。我并不明白为什么会由诗人想到这种植物,我对这种植物研究不多,但持一种感佩态度。远人就像极了这种植物,他外表的藤蔓很柔韧,叶片很光鲜,但他内在的块根也很厚实丰腴。
      远人给我的第一感觉是一个灵魂痛苦者。为什么有这种感觉,我又不知道了。也说不出理由。他本人和我在博客上见到的形象不一样,过去他留长发,外表很诗人,很端架子。现在理短发,显得略为清癯,略为疲惫,言语举止斯文内敛,朴实纯真,让人完全意想不到。他给我说,他写诗写得很辛苦,这让我无比感动,因为这句话印证了我对“诗人与茯苓”的猜想。他说的另一句话也很质朴坦诚,他说他并不喜欢别人叫他老师,他认为文学没有老师,完全靠一个人的悟性和勤奋。
      这话换一个人绝对不会说,怕人误会成狂妄自负。他也不是天真到想不到这一层,而是出于本真本性便说了,这就是诗人的风格。正如他不善饮酒,但只要有人真心劝,他就喝,直到喝吐为止。其实,他可能自己也知道,在他那个位置,他不喝也没人敢死劝。同样道理,在他那个位置上,人人都不喊他做老师,而喊远人,岂不也有些失落?
      诗人就是诗人,诗人不会揣着明白装糊涂,他们或多或少说的都是明白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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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4-24 09:02:00 | 显示全部楼层
    《罪名成立》前后
    作者:姚筱琼   




    “乡里辣椒”


      我是2008年10月7日得知我的书在全国上市的,记得当时出版社发短信告诉我,我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是不是真的?别不靠谱?我犹疑地给北京的朋友严黄打电话,要她帮我在北京书市看看是真是假。心想,她不回话,我就把这个消息瞒着,不告诉任何人,怕万一有假,闹出洋相。
       10月13日,王跃文老师给我发来一短信,说在咸阳机场看到《罪名成立》,称书名极好。这下我确信书是上市了。我有一丝高兴,但远不及收到王老师短信那样内心充满感激。这书上半年被评为湖南省重点关注作品,王老师是评委之一,我猜想,作为老乡,他肯定投了我一票。
      14日下午1点,本市向本贵老师给我打电话,说他在雪峰书市东风第一枝书店看见有我的书卖,要我马上过去买一本送给他,他说这书做得“很漂亮,很大气,我很喜欢。”他一连说了几个“很”,我相信了他的话。向本贵是我沅陵老乡,国家一级作家。
      向本贵在电话中说,书店只剩下5本书了,要我赶紧过去卖一本送给他,我答应着,但我没有动身,一是我下午要上班,二是我心里有种低落而又复杂的情绪。这种情绪莫名奇妙,很难用几句话说清。我给本市女诗人柴棚打电话,想请她为我代劳,帮我去书店买一本书送给向老师,不然他在那里等多不好意思,但这话我不怎么好意思开口,倒是柴棚爽快,马上就去了那家书店。
      柴棚走后,我独自想了很久,我想我这是怎么啦,是不是得了自闭症?出书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吗?我为什么就不激动,难道激动对于我来说,真有那么困难吗?我发呆地望着窗外,觉得这个世界离我十分遥远,而且这个季节于我也很陌生,我甚至搞不懂为什么外面的人还在穿短袖,我却已经烤上了电火箱。窗玻璃隔着满目阳光,那些从高高风景树上筛下的斑斑驳驳阳光,铜钱一般清晰明亮,零星投射在案头,给我案头的铁炮百合平添几分妩媚,午后光线很好,一花一蕊都看得真切,不时地,我听见花苞在开放过程中使劲挣扎的声音,那种声音很细碎,但很清晰,就像婴儿睡着后骨骼悄悄生长的嘎巴声……在这个充满温暖,充满生机盎然的下午,我挺直地呆坐窗前,孤零零地独自感受着失落和冰冷的气息。
       思绪漫无目的地飘飞,我想起前几日一个从乡下回来的朋友告诉我,某乡农民种的山野辣椒在当地仅卖两毛钱一斤,而我们城里小贩卖的鲜辣椒不论青红,一概三块钱一斤。这个差距也太大了,据说当地农民都不愿上山摘辣椒背到镇上卖,说按时按力算太划不来了。我能想见,那个地方的农民一定在山里种了很多辣椒,而且这个季节都红透了,漫山遍野。可是农民因为价格烂便宜而太伤心,宁愿辣椒烂在地里也不去摘。要知道,那个乡的辣椒可是很有名头的。
      我还想起《红楼梦》里的那首著名偈语诗: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
      我的心因此而郁闷。出书,对于我这样一个付出永远比回报大得多的写手来说,有什么可值得高兴和激动的?我得接受一个事实:乡里辣椒只卖两毛钱一斤。我就是一个种辣椒的农人,我原创的‘辣椒’只值两毛钱一斤,而它此刻在城里卖三块钱一斤。恰好,我的书标价也是30元一本,而我累生累死写了十年,几易其稿,四改其名的小说,总共换来不过两万块稿费,而且这钱还不是钱,只是一纸出版合同。
         
    十年磨砺
       
      《罪名成立》的雏形诞生在1997年,它的故事原型是当时发生在沅陵县乌宿区明溪口乡瓦屋场村的一个杀人案件。我当时就生活在这个地方,并且于案发之后到过现场,当时,犯罪嫌疑人还没抓到,他携枪逃进山里,扬言要继续杀人。为了采访需要,我与死者家属同吃同睡同劳动,不仅冒着风险上山挖红薯,还在死者的房里睡,那种精神紧张和心理压力到现在还记忆犹新。我当时得到的材料都与死者有关,按照乡里的规矩,死者为大,人们都只讲死者的好话,几乎把他描绘成一个完美的理想主义者,这很符合我当时的审美观点和人生态度,回头,我创作了一个一万七千字的报告文学,题目叫《好人某某某》。
      这个东西自然无处发表。它一搁置就是10年。其间,我没少琢磨修改这个东西,几易其稿,将它改成3万字的中篇小说。小说只有一根主线,仅以一个女记者的视角,分析和看待这件杀人案的动机和社会背景。
      到了2007年,我觉得这个东西实在要被雪藏了,很不甘心,就在湖南作家网怀化论坛贴了出来,在发帖过程中,我一边修改一边有了灵感,慢慢给它发展了第二条线,也就是死者妻子江蓠贞这条线,这条线一诞生,彻底打破了我原来的思想框架,我不再考虑原来的故事和真实性,而是结合这些年发生在整个怀化地区的一些有影响的案件进行彻底颠覆和延伸。这样一来,便又出现了刑侦队长关子亮这第三条线,使得小说日趋成熟。
    这一稿完成后不久,《小溪流》杂志主编黄亦鸣女士去北京开会,帮我把稿子带到了北京,交给了《长篇小说》杂志的主编。回头,黄女士鼓励我给这位主编打电话,说这位主编以前在《北京文学》当过编辑,而我那时在《北京文学》发过小说,彼此应该好搭话。
       可是,我却因为性格的原因没有打电话询问稿子的事。三个月过去了,转眼到了年底,我渐渐对这部易名为《杀人动机》的长篇小说失去了信心。记得当时我很痛苦,也很迷惘。完全不知道写小说的出路在哪里。有一阵子,我几乎放弃了所有的创作事宜,一心一意扑在经营博客上,把我的博客办得有声有色。我甚至打算就在博客上写作,再也不走传统发表和出版的路线。
      博客上有人想买我这部小说,但是我舍不得卖。我受不了我的作品署别人的名,这是我致命的虚荣。还有人愿意与我合作改编电视剧本,我也拒绝了,天生我就是一个笨人,与人打交道的事一窍不通,别到时候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我的小说经黄女士的口传出去,变成了“很生猛”的一只兽,一直在主编的心里装着。只是他还没空打开笼子,将这头兽放出来。直到他年底从韩国回来,用了十几个小时看完小说,立马给我打来电话。


    瘦身意见
         
      主编在电话里给我的小说提了6点修改意见,这些意见非常中肯,可见主编是认真看了稿子的,最后他“命令”我删掉几万字,在三天之内改完交审。
      “三天?”我大为惊骇。20多万字,看一遍都得花十几个小时呢。
      “是的。就三天。”主编没有商量余地。他也没有告诉我稿子用还是不用。  
      我没时间犹豫,立即琢磨怎样修改小说,就在这关键时刻,我的电脑竟然在这节骨眼上中木马病毒开不了机,等到杀完300多木马,一天时间就这样在我跳脚中跺过去了。
       剩下的两天除了上班就在电脑上修改和删字。谁也无法想象,我是怎样在那短短的两天两夜里,绝食不休,用拼音输入法,补进去1万多字,删了将近5万字,将40章压缩成30章。完工之后,觉得作品和自己都苗条了不少。想想,5万字是一个不小的中篇呢,就这样在我手上说没就没了。
      修改后的稿子发过去没两天,电话又来了,这回还是要求“瘦身”,“再减4万字下来。时间还是三天。”主编这句话成了定式。   
      我当时除了头晕,还有些艾怨情绪,跟他在电话里讨价还价,我说20万字砍成11万字算什么长篇小说?以后出书都不成样子。他说你把长的这个底稿保存起来,以后出书可以加些内容进去。我说你别老要我改,我还要上班,好累的。他语重心长地教育我:“你不要嫌麻烦,也不要埋怨我总是逼你改,你要知道,我这是为你好,也是对读者负责,我手头名家的稿子很多,你一个无名之辈凭什么跟人家竞争?只有把文字尽可能做得精美点才推得出来。”
      主编的话可谓推心置腹。我开始端正态度。
      说实话,在编辑严厉督促下改稿子我还是第一次经历。上次修改的幅度虽然很大,删字将近5万,添字1万,三天时间(事实上电脑还耽误一天)拿下来很辛苦,但体会却不是很深,因为我光顾着兴奋了,我知道,一个长篇被主编通知修改,说明“有戏”了,这种喜悦对于我来说不是常有的,所以多少有点飘。
       但这次就不一样了。这次我等于是被泼了一桶凉水。  
      说实话,我砍自己的文字并没有像“掐死自己孩子”那样伤心,因为我过去在报社当编辑砍别人的文字下手“黑”惯了,反倒有种快感。想想,一个20万字的长篇,砍成11万字,多痛快。人天生具有破坏欲望,记得看过一部喜剧片,一个笨人织毛衣,好不容易织成了,就差没锁边,结果被一只小狗将线头缠在身上到处走,看着镜头里毛衣顷刻之间化为乌有,人人都是开心地歪笑,没有哪个为之惋惜。
       这次删字抱定一条宗旨:站在读者的立场。前几天在一张报纸上看到一篇文章的标题:像体贴情人一样体贴读者,当时不以为然,认为有哗众取宠之嫌,现在想来却很有道理,假如我们把自己放在读者的位置上,那么我们肯定就会知道,哪些作品是我们需要的,爱读的,而哪些东西我们根本就不买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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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4-24 09:03:18 | 显示全部楼层
      如此一来,我摆正了位置,做起来就相当顺手了。上次我砍掉一条主线,改成草蛇灰线埋伏其中,就这一刀便砍掉两三万字,而这一次没有大的动作,做的只是细活。我首先把与人物和案子无关的文字(我称它们为旁枝末叶)都去掉,然后把与人物和案子有关的,但属于冗繁的情节去掉,最后,我甚至把精华对白的文字都再度提炼了一番,这样反复数遍下来,我终于体会到很多妙处,那是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感受,让我兴奋无比,也快乐无比。到最后,我已经删到主编要求的11万字了,居然还有些欲罢不能,我对自己说:要像体贴情人一样体贴读者,就必须让自己的文字保持一定空间,让读者能够自由呼吸。
      这,就是我修改文章得出的深刻体会。
      是啊,我们平日写作,总是站在自身立场,通常所犯的毛病就是企图将自己的意志强加于读者,总以为自己怎么写,读者就怎么读,记得我以前看长篇,哪怕就是名著,也会有很多页面因为不精彩而快速翻过去,所以轮到自己写长篇便认为也可以多掺些水份,甚至谋篇布局生怕读者看不明白,想不透澈,尽可能把文字做得绵如针脚,密不透风,这真的很傻,其实读者是很聪明的,尤其是现代读者,他们懂得审美阅读,讲究思维跳跃,甚至要求有想象空间和呼吸的空隙……
      我很感谢让我明白这个道理的主编,有的时候,一念之间,也会获得精进。


    我把王修平“逼”疯了
                                          
      我把《杀人动机》第二次修改稿寄过去还没喘过一口气,主编又打来电话。
      “凶铃。”我的手直抖。我现在看见他的电话就怕。
      他说已经把“第三次修改意见”通过电邮发给我了,怕耽误时间,所以接着打来电话。我一边听电话一边赶紧打开电邮。我的电邮是飞山少年帮我设置的快捷方式,只要一点击就看见了他的修改意见:
       刚刚看了,开头部分还是不太满意,建议第一章字数控制在2000字以内,二、三章字数控制在2500字以内,章章结尾要有悬念。你现在的第二章就不行。
      要设计一个被警察错误怀疑的人物,一直到真相大白,他的怀疑才被解除,但人已经被折磨成神经……这个人物不要再增加了,就从你目前小说里面找,最好是关子亮。
      有些笑话和段子,不要引用当地的或者道听途说的,最好原创,否则不用,严重影响读者阅读。不要拿领导人和名人开涮,很不仁德,而且发表以后隐患多多。
      就这些,你抓紧改,29日上午10点前发给我。
      我瞥一眼他的修改意见和交稿时间就大声喊:这不行。他说:怎么不行?我说关子亮的神经那样坚强,他不把别人整疯就算造化,谁还能整疯他?主编说:越是坚硬的人,某些地方越脆弱。我跟他讲不清,只好说:关子亮怎么能疯?我还要接着写下部的,你把他给我整疯了,后面不是没戏了?他听我这么说,就不再坚持,但要我重新考虑人选(疯子的人选),电话里来不及细想,我就说:那就让王修平疯吧。他说:要疯得有理由。我说:他不是一同性恋倾向者吗?欧少华的死不是对他打击挺大吗?再加上被精神折磨一下,不就疯了?这很合情合理。主编想了下同意了,但要求在丰满这个人物的同时不能多出字来,只能在原来的基础上再减字。
      我觉得主编就像个生意人,很会讨价还价。既然这样,我也跟他谈条件,最后,这位想一出是一出的主编基本上同意按我的修改方案修改,“只不过要快,尽快,今天是28号,你最迟得在29号上午交稿。”
      挂了电话我无计可施。而且有一种被虎狼追赶的紧迫。我虽然答应主编把山村教师王修平整疯,但事实上我对这个人物挺同情,为此,我流了眼泪。我想象着这位洁身自好的山村教师疯了之后在乡村古道上踟蹰行走,喜怒无常,自言自语的样子,不禁情绪失控,悲从中来,嚎啕大哭……当然,这情绪也包含着改稿子太累、太难、太委屈的缘故。我把苦恼向五月的丛林诉说,五月的丛林鼓励我:“哭一下可以,哭完还得赶紧接着干活……”   


    一张插图引来的第四次修改
    2007年12月8 日,我第四次在主编的授意下修改《杀人动机》。
      主编说,杂志社给这篇小说设计了一张插图,图为:一双男人膝盖以下的脚行走在乡村古道上,背景阴森恐怖,模糊不清。为此,他要我按照这个插图再写一个开篇。
      俗话说:事不过三。我原以为主编要我改了三次,再也不会要我改了,没想到他因为一张插图,就否定了我原来的开篇,要我另起炉灶。我真有些火了。我情绪激动地冲他嚷嚷,我说,你一个插图关文章什么事?真亏你想得出,拿那样抽象的东西来考验我,还是折磨我?主编嘿嘿笑,这回他也有些底气不足。最后他说出了真心话,他说那张图是他亲自设计的,所以希望有文字配合。这下我无话可说了,每个人都像爱惜自己的眼珠一样爱惜自己的艺术创作,这是人的天性,无可厚非。我心一软,又答应修改我的开篇。
      这是一个奇怪的黄昏。
       村里很多老人都没见过这样一个天空犹如燃烧的黄昏,起初还以为是西山起了大火。夕阳像浴血的婴儿,在一个大大的血盆里挣扎着向天边沉去。在令人窒息的燃烧背景下,山峰就像一抹虚化的刀刃由青黛染成了血红……血色泼洒到山冈上,也泼洒到山坡下。山坡下是一座死一般沉寂的村庄,杂芜地排列着一些年代久远的黑色屋顶。
      一个行色匆匆的人影走在荒凉的村路上。
      这条道路究竟一直伸向何方?它为何看起来白瘆瘆的,像一条游入大山深处的白蛇?他顶着一头乱草似的头发,阴沉着脸,在羊肠古道上猫一样悄然无声地疾走。他身后拖着一个虚幻的影子。那个影子被阳光照得雪亮,有些模糊不清,只见乱草中一双眼睛阴冷发亮……(省略)
      这是我根据主编的插图改写的两千字开篇。我将这个开篇发在博客里,很多朋友留言说这个开头改得比较好。
      12月12日,主编有了回信,他说—— “已经收到,还可以。我把第一部分修改了一下,你看看。”
      黄昏。
       一个行色匆匆的人影走在荒凉的村路上。
      这条道路究竟一直伸向何方?它为何看起来白瘆瘆的,像一条游入大山深处的白蛇?他顶着一头乱草似的头发,阴沉着脸,在羊肠古道上猫一样悄然无声地疾走。他身后拖着一个虚幻的影子。那个影子被阳光照得雪亮,有些模糊不清,只见乱草中一双眼睛阴冷发亮……   
      他倒是爽快,直接就点到他那幅插图。


    发表、出书并获省重点作品扶持


      2008年3月,我的第一部长篇小说《杀人动机》发表在安徽省文联主办的《长篇小说》杂志上,11万多字,头条。
      我很高兴。真的。这些年我在网上游历,基本上了解到我们这个文明大国,泱泱十数亿人,有多少爱好写作的人,又有多少人因为写作而走投无路。“我算幸运的一个,感恩知足吧。”我对自己说。
      小说发表了,我便有了参加2008年省重点作品扶持的想法,我把这想法对市文联、作协的前辈老师说了,他们都很热情地支持我,使我更加有了信心。不过我的小说标题实在不合主流,在征得相关意见后,我把标题改成《刑侦队长》。我还知道今年报重点扶持作品的人很多,而全省每年就那么区区几部作品能够入选,所以选题很重要。我在作品选题介绍里说:作者曾经是一名党报记者,因为工作关系,接触过吸毒人员、艾滋病患者以及麻风病人。这些特殊群体人的生存状态,促使我凭着责任感和良知多次深入戒毒所、艾滋病医院和麻风村,了解他们精神和肉体的痛苦,并渴望用自己手中的笔为弱势群体呼吁,倡导全社会关注和关心弱势群体。一个因为艾滋病引发的案子让我受到启发,通过长时间的构思,我选择用小说这种形式表现这个当前深受社会和人们关注的话题,用严谨认真的创作态度和较高的艺术追求塑造一群超越现实,带点理想色彩的英雄——一群年轻的警察和一个美女记者。
      大山深处一个宁静美丽的小山村发现了艾滋病例,生命受到挑衅和威胁,人性的尊严面临着严峻的挑战。乡村少女江蓠贞曾经怀着美好的希望南下打工,然而,却不知残酷的现实更需要自尊和自爱做支撑,当她发现自己感染艾滋病时,也发现自己被现实无情地抛弃了,甚至在胁迫之中成了传播者,绝望之际,买凶杀人,试图将身边所有的艾滋病人和丑恶都清洗干净。刑侦队长关子亮带队侦破案件并追捕凶犯,报社记者苏小区奉命前住采访杀人动机。一场正义与邪恶,爱与恨,生与死,善与恶的较量正在演绎,最后,真正的杀人动机震撼了人们的心灵,同时也告诫人们:生命及其尊严是上天赋予的,任何人都没有非法剥夺的权力(省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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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4-24 09:03:52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心里很清楚,这样的选题简介纯粹迎合主流,尤其是开头和最后一段,完全是有意识拔高作者和男女主人公的思想境界,所幸我在报社工作多年,脸皮和胆识都历练出来了,虽然略感汗颜,但仍然坚持这样做。
      
    后来作品在评选时,有内情人提醒我找找关系,托托人情,否则作品很难被评上。据说这次参评作品太多,很多人都在走关系。这也难怪,现在的社会风气如此,文坛也不可能是一块净土。我听信人言,也不是没考虑过这样做,但最后我还是放弃了,一是我没有关系可找,人情可托,二是我对自己的作品有信心。“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相信这句话。我还相信这个世界有正道,有公平。
      
    5月26日,2008年度省作协重点作品扶持工程评选结果出来了,接着在网上作了通报,我的长篇小说《刑侦队长》获重点关注作品扶持。不久,有两家出版社的编辑同时找我要这部书的书稿。由于没经验,我把书稿的完整版全部发给了对方。后来别人告诉我,这样我就完全被动了,再也没有什么条件好跟人家谈。事情果然如此,作家出版社得到我的书稿后,立即摆出冷面孔来压我,挑出鸡毛蒜皮的毛病,大肆做文章,说:你怎么让男女主人公说粗口?不像话。起初我很配合地对作品进行“净化”处理,后来我看出对方的态度和用意,心想不就是稿酬的问题吗,多或少,我都不在乎,不妨直说,何苦拿作品的瑕疵说事,作品好不好你说了算,不行你可以不出版,干吗伤人自尊?我一气之下告诉对方:人民公安大学出版社已决定出版了。我当时的举动虽然意气而鲁莽,但我认为不失气节,算是为自己争了一口气。当然,也有人骂我傻瓜,说两家竞争,价格总有商量余地。后来,人民公安大学出版社的编辑对我态度相当好,作品一个字也没要我改,反而还帮我改了一个好标题——《罪名成立》,此后,在签出版合同的时候,我的态度也相当好,对稿酬的事一个字也没提要求。
      
    书出版了,上市了,而且销得很好,我很高兴。看起来,公安出版社是在很用心地做这本书。16开本,25万字,封面是230克铜版纸,磨砂图案及字体,内文为70克轻型纸。除去这些外在因素,版式设计也比较独到新颖。这是我意想不到的惊喜,真的很意外,很惊讶,也很感激。不过,我现在觉得这本书已经不是我的了,在我眼里,它就是一个商品,完完全全的一个商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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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4-24 09:05:19 | 显示全部楼层
    从天上带来的歌


    作者:姚筱琼   




    ——《侗乡明月夜》跋


      2008年6月初,花明居士从网上发来他打算近期出版的散文诗集《侗乡明月夜》文稿,嘱我为其写跋。在此之前,我只知道有跋这样一种文体,却不熟悉,也没写过。在毫无思想准备和承受能力的情况下我一再拒绝,但难以推却,于是只好赶鸭子上架。
      认识花明居士十个年头了,我们一直兄妹相称,见面总是有说有笑很随意,这个“喝侗乡山泉水长大的汉子”,给我的感觉就是“水做的骨肉”,缠绵、鲜活、透彻,洋溢着流动的激情和清新,生命力十分强盛却毫不张扬,内在情感如水之奔腾却不激荡,内敛功夫很深。凭借工作的便利,我时常读到他的作品,“侗乡的一草一木都连着我的血脉,我的头上有一轮圆圆的月亮……”“我是一个哼着乡间小调走来的后者,走进古老而又生动的故事里。三碗苦酒下肚,两眼开始朦胧。不经意间,我已醉在苦娘相思的怀中。苦酒不苦,甜甜的。”这些温软的句子,散发着水一般的力道和意绪,每每击中我的柔软肋骨,无法躲避。我不明白,一个外表山一般的汉子,为何选择散文诗这样如水一般柔情的写作方式?这是一个引起我思考的问题。
      后来,我从他文章中找到了注解。
      “那个找歌的侗家后生叫金必,他从上天带回很多很多好听的歌。从此,渴望幸福的百里侗乡,就有了欢快的歌声。”
      就是这句话,让我翻开文物考查的史料记载,得知远在新石器时代,侗族人便有了幅员广大的聚落址,以及文化层堆积截面。也就是说,从数千年开始,侗族便有了自己的独特文明和神秘文化。歌、舞、酒……木叶、芦笙,以及男人女人,共同构建了内涵丰富的侗族文化,也构建了侗族人民和谐统一,诗情画意的生活意蕴。
      我久久地品味着这句话,得出一个结论:原来那个名叫金必的侗家后生和善写散文诗的花明居士就是一个人,他们从古老的神话一直走到如今,沿袭了大山的神韵和水一般柔情,沿袭了一个共同心愿——把天上很多很多好听的歌带回到渴望幸福美好的百里侗乡,让人们在欢快的歌声中徜徉和陶醉。
      我久久沉醉于心地品味着这句话,感念悠远和现实只有一步之遥。
      《侗乡明月夜》是歌者从天上带来的歌,它不能等同一种“似诗非诗,似文非文的抒情文学样式”,也不能等同一般的诗与散文的文字意义。它的精妙之处,在于它是有节奏、有韵律、有声音的,在阅读过程中,你似乎听到一种天籁的声音,仿佛精灵从空渺中悄然走来,风神随春天的雨翩然而至,花瓣含笑从枝头落入泥土,山泉从青石缝里淙淙流出……
      我们都知道,音乐的技巧主要表现为韵律和节奏。我说花明居士是个歌者,因为他在这方面的确是个高手。他是深受波德莱尔影响的新一代散文诗高手,他对客观世界的主观感受和审美,完全不受自然界和生活环境中真实性、人物性、现实性限制。也就是说,他完全靠运用比较自由的形式抒写心灵或情绪及其波动,常常从作者情感燃烧的那一点辐射开来,而内在情绪则形成环环相扣的情感冲击波,冲动读者的心弦,进入诗的境界,同时也达到音乐的效果。
      让我们舒展耳廓来欣赏他的《禾杆歌》,看看是否达到诗的境界,听出音乐的节奏和韵律:
      “一年的欣喜,一年的快乐,全部凝结在禾杆上,纵然腰酸背疼,汗雨如珠,也满是青翠欲滴。这便是农人祖祖辈辈诉说不完的情愫/音乐从吊脚木楼缓缓流出,在八月的阳光下喷洒田野。开镰割稻,吉祥的鸟语把侗家人牢牢拴在禾杆两端,侗寨就有了一支禾杆歌。”
      沉浸在这样的文字韵律美感中,不仅使人感到意境幽邃,清和淡远,而且令人心情舒畅、活泼快乐。
      我从花明居士的作品中读出两大主题:歌和舞,情和爱。他用散文诗的艺术形式表现人生这两大主题,很符合他这位侗乡汉子的温情意绪和内敛特征。
      先来谈谈“情和爱”。情和爱代表崇高、光明、温暖、成熟、活力,与太阳和一切生命的生存有关。诚如作者的自我表白:“我是一粒多情的种子,在春暖花开的季节,我把最真诚的情感种在心灵的庄园……”接下来,花明居士想要告诉我们的是:“期待它发芽、生根、开花、结果。” 但是,花明居士没有这样说,他又一次恰到好处地保持了含蓄自持。《侗乡明月夜》《思念枫桥》《又到枫桥》《今夜有梦》……这类文章包含着缕缕不尽的情愫,表达了作者的一往情深。
      再来谈谈“歌和舞”。歌和舞容易引起幽思、伤感、奔放、激越的情怀,她代表着寂静、思念、怀想、梦幻、渴望等等,比如《歌舞侗乡》《多耶》《琵琶歌》《大歌》《禾杆歌》《雾梁情歌》《四季歌谣》都是以“歌”的形式来怀想过去时光,渴望美好的未来生活。波德莱尔曾经说过:“当我们人类野心滋长的时候,谁没有梦想到那散文诗的神秘、声律和谐,立意精辟,辞章跌宕,足以应付那心灵的情绪、思想的起伏和知觉的变幻。” 这位散文诗的创始人还说,散文诗这种形式,足以适应灵魂的抒情性的动荡、梦幻的波动和意识的惊跳。波德莱尔的话说出了花明居士的心声,也诠释了散文诗的主要艺术特征。
      还是回到《禾杆歌》的文字上来吧,别辜负“歌者”为我们创造的和谐声律。那是从天上带来的歌,有着令人称奇的美好和美丽。
      “……禾杆做笛,牵一串密匝匝的故事走在青青石板路上。故事甜如蜜/艳阳高照,鼓楼披金/禾杆歌悠悠,侗家人高举双手,以最美的姿式向蓝天白云展示一种魅力。这魅力源于滔滔不绝的江河之水,亿万年奔腾不息/放歌原野,歌声如潮。镰刀与禾杆燃烧着怒放的火焰,向肥沃的土地倾吐圣洁的心事。禾杆歌,就在糯米酒香中挥洒满腔激情/禾杆歌,昭示幸福和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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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4-24 09:06:35 | 显示全部楼层
    寄淡泊于至味


    作者:姚筱琼   






      文友说,他的一位朋友,叫肖来青,最近出版了一本散文集,是第三次出书了,邀我去看看,我就随便跟着去了,也没细想是去祝贺,还是凑热闹。可我是一个不爱凑热闹的人,向来视成功失败、欢喜惆怅乃人生把握不住的一团茫然。
      当肖来青俯身在赠书的扉页上题字时,我才注意地看了看他。哦,原来就是这个人,这么一个平常的人,平常得一如一位脚穿布鞋,头顶粉笔灰的乡村教师。我不明白,他给我的感觉何以这样?本来,他不是这样的。
      翻开他的书《又见紫薇》,我吃惊不小。一篇篇不仅充溢田园野趣和文化雅趣,且行云流水似的细致隽永。无论是“郁郁乡心”、“红尘素描”还是“土俗野风”、“感悟自然”,抑或“人生滋味”、“艺文丝语”,各辑都来得自然细腻,一如“晨风触肤而过”,使人觉得清凉悠远,蒸蔚弥香。
      其实他所写的无非是一些怀念过去,叹喟现实,还有触景生情的小感触。一些淡淡的欢乐淡淡的忧愁,曾经交织于心,结成郁块,想要吐出来,又怕沾了尘埃,于是在心田架起一鼎炼丹炉,把这郁块炼化了,化成一汪色彩斑斓的水汁,用手中的笔细细地蘸来,精心描绘“一幅浓淡相宜的水粉长卷”,轻而柔地舒展在世人眼前,引得人们与他一道“背倚青瓦木楼”长足观眺。《村景如梦》使人看到“蓝蓝的天空,有一只白鹭掠过一道白影,划破神秘的宁静,带来一片婉转如音乐的嗓门……”《湘西的凉亭》被他描成“一座极其简朴的小舍,婷婷玉立于山道之中,掩映于丛林之间,仿佛从云间飘忽而至”;《岩屋》“由于长期风雨剥蚀,容貌总是那样黑黝而苍老。”然而,当处在喧嚣纷扰尘世中的现代人看到“炊烟从岩屋的一角袅袅升腾的时候”,心里会不会产生一种“家”的感觉呢?雪,仅仅是一种自然景观么?肖来青《雪的印象》中铺染了一片白茫茫脱尽俗气的景象,尔后,他给这万籁俱寂的景象配上“一种极细小极和谐的‘悉悉’声,流进你的耳朵”告诉你,“只有真正淡泊的文人,才能理解它那广披万物的善意,才能进入那圣洁、美丽的境界。”
      是的,淡泊是一种境界。读肖来青的散文总给人一种宁静、平和、清纯、淡泊的感觉。
      一位文学评论家说过:淡泊不但是一种文字的境界,更是一种胸怀,一种人生的境界。赏平淡雪、品平淡水、读平淡文字、看平平淡淡一个纯粹文人,这也是当今读者的一种境界。所谓“绚烂之极归于平淡”,我想这一天终归是要到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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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4-24 09:08:55 | 显示全部楼层
    追求“大写意”的浪漫精神


    作者:姚筱琼   






      不久前,在一次朋友聚会上,我结识了画家姚冰。此后造访了他,承蒙他的信任,我欣赏了他珍藏的不少“库存”——大大小小几十幅以牡丹为主体的画作。我们一边看一边聊,话题打开,发现我们是一见如故。他给我的印象很深,为人为艺都极真诚。朋友在此之前也说,其人品好,跟我很投缘,很多地方是我学习的榜样。看来真的名不虚传。日前他邀我去看他的新作,来到他的工作室,见墙上挂着一幅墨迹未干的山水画,案头还铺着一幅没完工的“大写意”牡丹,几日不见,他脸上真诚、质朴的笑容没变,但他的画风变化之大着实令我吃惊,仔细辨析才发现原有的风格和个性都还在,只是平添了几许凝重和大气,更多的是彰显了自如和洒脱。不知不觉使我从眼前这个充满国色天香的“牡丹园”走进了他的“艺术世界”。
      假如用无限的文字来概括有限的生命,那么,对于姚冰的简历可以用寥寥数字来概括:1956年出生新晃,1976年底应征入伍,在新疆、兰州军区服役22年,毕业于中国人们解放军西安政治学院,现就职怀化市教育局。事实上,姚冰经历很坎坷,十来岁就背负起生活的沉重,并且学会坚韧执着顽强地生存。为了生活,他务过农,修过铁路,打过风钻,直到进入部队,他才体会到,生活中除了苦难还有追求。姚冰自幼受当教师的父亲影响,酷爱书画,并且懂得谦恭好学,刻苦钻研。1982年在北疆军区政治部举办的书画竞赛中,他以一幅国画作品——《芭蕉仕女图》被评为一等奖脱颖而出,接着,他的书法作品又在1987年新疆军区政治部举办的书画竞赛中获二等奖,于是,“姚才子”的名气就不知不觉传开了,这也给了姚冰莫大的鼓励,从此更加发奋努力,笔耕不辍,数十年如一日,画了不计其数的作品,在绘画和书法上取得一定的成就。2006年11月,他的两幅国画作品《竹林情趣》、《花团锦簇》被中国书画研究院评为传世金奖,收入《中华传世书画鉴赏》大型系列书画集(第三卷),被授予“中华金奖艺术名家”荣誉称号。另外两幅国画作品《秋荷摇金风》、《秋山风云图》被中国国际书画艺术研究会评为“中国艺术功勋成就奖”,作品编入《一代伟人》一书珍藏大典,被授予《中国艺术先锋》荣誉称号。近年来,姚冰师从著名花鸟画家易图境和著名金石书画家李立先生,并得到悉心执教,受两位大师不同的艺术风格熏陶,绘画艺术技巧日臻长进和成熟,个人风格日渐凸显。以写意牡丹、荷花为代表的花鸟画,以及山水画给人清新典雅的艺术享受,尤其写意牡丹,娇艳亮丽,大气洒脱,深得各界朋友喜爱并收藏。
      姚冰对艺术有着极其热烈的向往与追求。他不仅热爱绘画,书法、诗词歌赋也很娴熟,而且他的歌也唱得很不错。他对艺术的理解是:艺术就是用不同的表现方式诠释对生活、对生命的美好向往和热爱。而他,就是用笔墨表现积极、向上、热情的一种生活,还有他对事业、理想、人生的理解和追求。因此,他所画的牡丹、荷花“泼辣而不失典雅,奔放而不失厚重,秀美中洋溢着大气,给人以清新恬静的艺术享受”。
      姚冰骨子里是浪漫的。他选择绘画艺术,并且主攻牡丹,不能不说是一种追求浪漫精神的行为。牡丹为万卉之首,众香之魁。画牡丹是社会繁荣昌盛的象征,是人民理想的寄托。他的那种宽厚仁爱、谦虚大度的性格使得他得天独厚地钟情挚爱着牡丹画,他对牡丹的研习与创作已近痴迷,成为每日必不可少的一份课程,在继承传统、发展创新的过程中,自出机杼,创作出许多有别于传统名家的画作,这些作品亲和而富贵,俊逸而洒脱,贴近大众审美视角,呈现出不同风姿。他的大写意牡丹《国色天香》,花形、花态疏密相间,错落有致,蕴含着勃勃生机。《新红娇艳》则赋彩明丽,枝条柔美,花叶柔美,花茎茁壮,显示出绰约的仪态。《雄风》更是具有生命的力量和特征,有温度,有血性。这幅作品以黑墨和蓝色为基调,有人说很霸气,有人说很恬静,而我却认为这蓝黑色的背后隐约有一种灵魂出窍的顿悟,一种无可企及的神秘。
      姚冰绘画十分注重“境由心造,情以境生”。你也许无法想象,他的好些作品常常就是在纷乱嘈杂的办公室里完成的。他说,一个人只要能够静下心来做事,不管在那里,都会摇曳艺术的缤纷,焕发生命的光彩。据我看来,姚冰的绘画艺术风格由以下三个方面构成,其一是注重运笔的饱和,而这饱和里面又蕴含了丰富的积淀,一旦落笔便掀起波诡云谲的层面,挥毫泼墨之间如同行云流水,胸中意气好似涌泉喷发,形成浩荡恣肆的汪洋。其二是注重点墨的鲜活。那天,我在市博物馆看他为杨帆先生画那幅《天香》牡丹图,在点花萼时巧妙地运用了藤黄、花青、曙红等三种以上鲜艳的颜色,而那种明快娇艳的点墨一点都不俗,反而有一种飞溅上去的力度,重重地叩击着人心。其三是注重线条的灵动。点、线、面贯穿构筑审美情趣的艺术和谐,每次看他勾线,我都有一种感觉:流动的山溪一路跳跃着,奏响悦耳的淙淙流韵。 如果非说有什么不足之处,那就是布局上稍嫌溢满,疏密相间不够。人们常说“密不透风,疏可走马”,艺术是讲究曲径通幽,跌宕起伏的,如此更能展现和渲染作者空灵的思想和丰富的情感,给人以咫尺千里的艺术美感。这一点,姚冰已经有了感悟和体验,他说今年四月份要专程去一趟洛阳,去寻找一直没有见过的“没骨牡丹”,他想通过这种“朝圣”方式,寻找新的突破,从而把牡丹绘画艺术从客观物象化为主观表现,构成一种有意境,有生命力的艺术形象。
      让我们就此热切地期待着姚冰的再一次激情飞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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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4-24 09:10:42 | 显示全部楼层
    天赋与精神的大写意


    作者:姚筱琼   




    ——评谢绍友的中篇小说《上报信息》
      
      对于谢绍友的名字,我并不感到陌生。早在1998年(或许更早一些),他的杂文就频繁发表在《怀化日报》及各地报刊上。听说还出了文集,作为老乡,我觉得这是件非常值得庆贺的事情,因此记忆深刻。那个时候的谢绍友初生牛犊不怕虎,一心想把他的文字变成“投枪与匕首”,以此来显示他的文学天赋和大无畏“革命”精神。但不知什么时候谢绍友“玩”起小说来了,而且玩的还是正抢风头的“新现实主义”官场小说。还没等大家知道这个事,或多或少奉劝几句“前途重要(谢在政府当差)……前车可鉴……慎重三思……”他的中篇小说《上报信息》就被2005年12期《民族文学》头条推出,这部约3万字的小说讲述了盘仁县委办信息组长邬通在省委办的《潇南通讯》杂志上发表了一篇反映浮夸风的综合信息后所遇到的种种意想不到的猜忌、误会、排斥、打击、尴尬和无奈……故事很客观地反映生活、反映现实,具有很强的可读性。在这部作品里,我们看到的所谓“官场游戏”已不止是一种心智较量,而是人性的对峙。或者说,官场文化与官场游戏的冲突已经形成了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残酷现实。
      谢绍友是因为1990年写了一篇在四川省获文学奖的散文,91年才调到沅陵县委办的。25岁就开始了“写公文”的生涯,前后为四个县委书记写过讲话报告。他的杂文我读过不少,显著的特点就是语言精粹,具有一定的文字天赋,善于对公众文化以及社会现象进行反思。看得出来,他做这个事很是得心应手。他的小说《上报信息》我是近日在网上读的,前后一共看了两遍,看第一遍时,因为父亲突然去世没有来得及跟他交谈,后来再读感触依然很多,首先是佩服他在文字领域里能够熟练操纵所谓的冷峻思想和勇敢精神,其次便是从这个文本里感受到谢氏对人物的把握很到位,我很惊讶他怎么在一个3万字的中篇小说里刻画了那么多(17个)有名有姓的人物,这些人物个个性格浮凸,有声有色,出人意料地让人感叹万千。谢氏把许多人物和一件荒谬的事件牵扯在一起,将他们所有的内心世界都赤裸裸地展示在我们眼前,真可谓灵魂深处的大展览。正是这些阴暗的、渺小的、卑微的、疯狂的灵魂,使我们看到一个无序竞争的官场以及身处这个官场的人们用几乎丧失殆尽的人性和良知作代价,换取一种“利益决定一切”的所谓游戏规则。
      在谢氏笔下,故事就缘于督查组长曾洪文的一句话:现在哪里不是在大搞虚报浮夸?什么乡镇企业呀,粮食产量呀,农民纯收入呀,工业总产值呀,还有什么GDP呀GNP的,几乎都到了官方数据一片水的地步了。接着,故事中的主角,也就是盘仁县委办信息组长邬通(一个也算是搞党务信息的老手)便弄出了一篇惹出祸端的信息。对于这篇信息,文本中有专门的解释:“说准确点,小邬写的那篇稿子不是个什么信息,应该算一篇时评文章,从信息来讲是没有用的,而且信息员写这种信息是要挨批评的。但的确又是一篇上好的时评,他也没提半个盘仁的字,我们之所以发这篇文章也是按照省委领导的讲话精神,是针对全省各地的。”奇怪的是,这篇信息发表之后,又是怎样“跑”到分管农业的县委副书记董夏生手上去的?接着这篇文章被当成“洪水猛兽”遭到封锁禁锢,最后还被别有用心的人作为利用手段,达到了不可告人的个人目的。我们不好妄加猜测:《上报信息》就是谢绍友的亲身经历!或者邬通就是谢绍友本人的原形。准确地说《上报信息》它只是一部文学作品,当我用审美的眼光看它,觉得它的叙述风格比较传统,结构也不复杂,语言也是平实和流畅的,它所体现的文学性,也是值得称道的,它用看似平实的语言和不动声色细节,细腻的刻画了人物,让读者看到他们各自不同的内心世界。
      小说中有一段话:李雨村奇怪地看着曾洪文,说你怎么知道董书记看到了《潇南通讯》上面的这篇文章?曾洪文说,你刚才和邬通不是扯这件事呀?李雨村说,我们在主任室谈话你也听得到吗?曾洪文说,没有没有,我是猜测,是猜测的。李雨村朝曾洪文瞟了一眼,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然后叹了口气,说,让你给猜准了呀,董书记对邬通发表的“警惕浮夸风”有看法。曾洪文马上陪着笑说,其实这件事与办公室的领导没任何关系的,报刊杂志发表文章也有规定,都是文责自负。而且邬通把这篇文章寄出去的时候也没经过领导同意。寥寥数笔就把两个善于“纤云巧弄”的小人物的各自内心刻画得入木三分。又:左龙坤看完两份内容相同的稿子后,脸色完全垮了下来,他双眼瞪着邬通,问,这是你写的吗?你写的这些是我们盘仁县的情况吗?你还是县委办的信息员,县委县政府就是这么要求你搞信息的吗?好一个“脸色完全垮了下来”,让你不得不透过文字的表面仔细揣摩那刺激你神经末梢的脸部表情。再另读一段文字:李雨村接过邬通的钢笔,拿笔的右手停在半空中悬着,半天不落笔,他把这篇综合信息又从头到尾仔细地重读了一遍,回过头来对邬通说,应该没什么问题吧?邬通笑了笑说,这已经不是信息了,即使有问题,这问题也不在我们盘仁县内,成为其它县的问题了。说完,两人都会心地笑了起来。官场游戏,又称官场做戏,这两个官场小人物的谨小慎微尽管很逗人发乐,却也撞击人的心窝。“究竟怎么处理,现在反正也无所谓了,砧板上的肉,随他们的便!”邬通的几句话就把人物属于精神和心灵层面的茫然、困惑、无助、无奈表现得很到位。那些深藏在人物灵魂深处的沟壑与线条,都被他用看似不经意的叙述刻画得绝对而极端。所以,《上报信息》这部中篇小说,就人物塑造而言,它是成功的。
      什么是现实?现实就是我们面前的生活。要不,我们又怎么把这种叙述现实生活的文本称为“现实主义”流派?谢绍友选择“现实主义”的文本写作方式,其本人于现实生活中亦无法回避诸多的“现实”问题,笔下宽阔的领域代替不了内心与现实相距甚远的文化情结和忧患意识,在很现实地做自己该做的事和想做的事之余,内心仍有许多不了的情绪和情感郁结,怎么办?用他自己的话说:看书,写小说。这两样事可以丰富人的思想和语言。他用地道的乡土话对我说:写东西真是有味道。除了看书写小说,他还在网上申请了一个QQ号,用司汤达的“红与黑”做昵称,跟人聊聊“现实”之外的话题,比如文学,比如王跃文。别人拿他跟王跃文比,把他的小说归结为官场小说,他说,王跃文的经历和才气我比不上,但我的命运却比他好,因为他现在退出了官场,而我还身在官场,只要官场在,就始终有官场小说的席位。说实话,他能这么说,我感到很欣慰。这种选择是属于他个人的智慧,当然也是属于他个人的自由选择。对于写作,谢绍友十分执着,他说现在的生活比小说更精彩,所以他要像追求生活的精彩一样追求小说的精彩。“现在花大精力去从事文学的人不多了,所以对我们来说是有空档可钻!这对文学本身来说是个不幸!但对我们来说是有幸的,所以,我老是鼓动许多人趁这个时候搞文学。”他的话一直在我耳边回响。于是我想,他这种近乎执着的坚持是不是很了不起?回答是肯定的。只可惜,很多人不会选择这样的坚持。因为人类有很多种生活和生存方式。好在总有如谢绍友这样的人坚守文学这块阵地,将诸如《上报信息》这样令人振聋发聩的作品展现在我们面前,以此体现他的精神内核,并且让人深刻反思。我以为,这就是谢绍友用大写意的方式进行文学创作的内在精神和真实用意。
      在我的阅读经验里,获取阅读快感一直是我的首选。我觉得读《上报信息》这部作品很容易上瘾,因为它的确是一篇让人感到过瘾的好作品。再说它的结尾处理很好,既到位又有余味。如果硬要说这篇作品有什么不足,那就是缺少一些人们常说的情致,文字上还不够细腻。这些不足从这篇文章的整体结构上看似问题不大,但从谢氏将来的整体创作来看,就还是个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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