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姚家弄的枫杨树

姚波

西姚家弄的枫杨树

2013-11-18　来源：深圳特区报 　

◎ 沈嘉禄

西姚家弄是上海老城区内一条很不起眼的街道，在这个落叶遍地、空气潮湿的秋天，被我伤感地重走一次。在170年前的1843年11月8日，刚刚被任命为首任英国驻沪领事的前印度马德拉斯陆战队上尉巴富尔，带着十几个随从以及笨重的行李，走进这条幽深的小街，租下一位顾姓商人的大宅子。这处有52间屋子的大宅子叫敦春堂，典型的粉墙黛瓦中式建筑。

今天，敦春堂不知所终，但有一棵胸径超过60厘米的枫杨树从一堵斑驳的围墙后面伸出，最后的几片树叶在寒风中微微颤抖。它应该是敦春堂的见证者。

洋人引起了上海市民的极大兴趣，他们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观察洋人的一举一动，令巴富尔尴尬不已。但上海市民绝对预见不到异质文明的强行植入，将不可阻挡地改变上海人的生活以及观念。

巴富尔办事效率相当高，11月14日领事馆开张，11月17日即与上海道台商议后划定了外国人居留地界址，宣布上海正式开埠。上海由此开始新的篇章。

开埠后的半个世纪里，殖民者对租界的规划设计与整治是卓有成效的，他们在第一时间引进了西方文明及工业化成果，也通过收税理财、筑路修桥、驻军设警、开办西式医院、育婴堂、传播基督教、开办教会学校等手段强化掌控城市的能力。殖民者希望在上海区域性克隆资本主义制度与国际商贸城市的模式，同时，也为他们的代理人及中国民族工商业者创造了竞争的机会，特别是自来水、煤气、电报、电话等新玩意儿的引进，对中国经济及社会生活产生了颠覆性影响，提升了上海的文明程度。

镜头切到1893年，上海迎来了开埠50周年大庆，因为有上述的成就，租界当局就将此番大庆看作炫耀政绩、强调价值观的极佳机会，于是忙着定制纪念章、发行纪念邮票、在外滩公园里安装喷泉，连黄浦江上的兵舰也披红戴绿。他们还上门联络租界内的华人会馆来个“华洋同庆”。1893年11月17、18日两天，租界内的主要马路张灯结彩、五光十色，除军事演习、演说、游园、放焰火和灯会外，动员人数最多的还是庆祝游行。一百多年后，当我面对记录这一庆典的照片和《点石斋画报》、旧校场年画时，足足惊愕了一个小时：帝国主义侵略，中国人民狂欢？

对于50周年大庆，上海的“土著”比较冷淡，主导华人游行队伍的是宁波人与广东人这两大群体，他们高举写有“通商大庆”、“广帮瑞狮”等字样的旗幡、灯牌甚至极富戏剧色彩的万民伞等中国风格道具，浩浩荡荡行进在外滩与南京路之间。先富起来的宁波人和广东人认为：是租界这种模式给他们提供了大量的创业机会，实现了自己的财富梦想。

在庆典之后不久的1899年、1900年、1914年、1915年，租界当局多次通过越界筑路或强租等手段，使租界向西、向北扩张，面积大大超过《上海土地章程》共同拟定的面积。

上海开埠有50周年大庆，但没有100周年大庆，在改革开放后的1993年，几乎没人提及上海开埠150周年这档事。而今年上海开埠170周年之际，却被人经常提及，这说明经过35年的改革开放，我们已经获得了足够的自信，可以在历史大事件、大动荡、大变革面前多一份从容、大度与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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