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期提示：姚奠中投师章门，十分兴奋，默默感受着章氏国学的无穷魅力。
这天晚上他几乎没有睡觉。一会儿一本本翻看那些新讲义；一会儿仰面躺在床上甜蜜地胡思乱想；一会儿又想起离开无锡“国专”时的情景。同学们是多么羡慕他啊！
同学马茂元还赠送给他一首诗：“欲寻别意更茫然”“闭户伏生今老矣，火余绝学待君传”……好一个“火余绝学待君传”！等着吧，茂元兄！兄弟不会让你失望！最后，还是大师章太炎先生让他那颗亢奋的心渐渐沉静下来——他陷入对章太炎先生的景仰与遐想的幻觉之中——
章太炎（1869-1936），浙江余杭人氏，名炳麟，字枚叔，因仰慕清初学者顾炎武，更名绛，字太炎，以字行天下。“章太炎早年师从俞樾研习经学。曾入康有为发起的强学会，参加维新运动。1897年至上海任《时务报》撰述。1903年撰《驳康有为论革命书》，反对维新而主张革命；同年6月发生“苏报案”，他遭捕入狱，被监禁三年，出狱后由孙中山接到日本，参加同盟会，主持《民报》，与改良派进行斗争，1910年任光复会正会长。辛亥革命后回国，曾任南京临时政府顾问。反对袁世凯复辟，曾参加护法军政府，为秘书长。晚年以讲学为主，提倡读经。在经学、语言文字学等研究领域成就卓著，成为近代最后一位古经学大师。”（《中华五千年-中国儒学-章太炎》）
关于章太炎先生与章氏国学讲习会的成立，还有一段鲜为人知的颇富戏剧性的内情（姚奠中是后来才听说的）：章太炎先生一生屡遭世变，多次卷入政治漩涡，早年从事革命，而不忘提倡学术；晚年倡扬国故，而仍旧呼吁抗日，是一位博学而又思想极其复杂高深的人物。由于章太炎先生既是革命元勋，又是学术泰斗，名气大，影响大，又竭力主张抗日，总与蒋介石的“攘外必先安内”政策唱反调，很让蒋介石头痛。
蒋介石一直想拉拢他。但又明知这个倔老头的个性：学术上特立独行，不会屈从他说；政治上旗帜鲜明，更不会摧眉折腰，向强权妥协。章太炎先生竭力主张抗日，上下呼吁，煽动性很大，在学界形成一股潮流。蒋介石恼羞成怒，早曾下令通缉过他。此举曾引起学界乃至全国进步人士的强烈不满，蒋介石只好又匆匆收回成命，佯作不知此事，还假惺惺地特意派人给章太炎先生送上一万圆，作为对革命元勋的嘉奖与慰劳。章太炎先生拒不接收，并严词斥责之。送钱的人怕回去交待不了，只好找章太炎先生的老朋友、大弟子们说情。这些老朋友、大弟子们也深知此情不可说，说也只会讨老头子一顿臭骂，老头子骂人是很不讲情面的；但又舍不得这一万圆，忽然灵机一动，想出一个高招：请章太炎先生讲学，将此一万圆作为付给先生的讲学费。此招果然灵验，章太炎先生欣然答应，重新挂起了国学讲习会的牌子。此乃坊间传颂的关于章太炎先生的一段佳话。
发起人主要是章太炎先生的大弟子、当世著名学者黄侃、朱希祖、汪东、马宗霍、潘承弼等。国学讲习会发布了《章氏国学讲习会简章》，并迅速筹备教室与学生宿舍等必需的“硬件”。国学讲习会“以研究固有文化，造就国学人才为宗旨”（《章氏国学讲习会简章》），讲习会会址就设在锦帆路50号章太炎先生自己的后院。前面两栋二层新式楼房，是先生的书房，先生与夫人汤国梨、两个儿子和长媳一家人也住在这里；后院又新盖了两排房子，楼下边为教师办公室与教室，楼上则做学生宿舍。
讲习期限两年，分四期，学程为：
第一期：小学略说、经学略说、历史学略说、诸子学略说、文学略说。
第二期：说文、音学五书、诗经、书经、通鉴纪事本末、荀子、韩非子、经传释词。
第三期：说文、尔雅、三礼、通鉴纪事本末、老子、庄子、金石例。
第四期：说文、易经、春秋、通鉴纪事本末、墨子、吕氏春秋、文心雕龙。
7月6日，《申报》刊登《马相伯赞助章太炎讲学》一条消息：“九六老人马相伯先生因章太炎在苏州讲学，特为撰文唱导云：‘余杭章太炎先生，朴学鸿儒，当今硕德，优游世外，卜筑吴中，兹以及门之请求，启讲坛而授业，高弟都讲，才士贤媛，值风雨如晦之秋，究乾坤演进之道，体仁以长，嘉会为群，网罗百家，钻研六艺，纲纪礼本，冠冕人伦。行见郑公乡里，蛮触不知；董子帐帷，贤良多策。欣斯盛举，乐我遐龄。书此用为后启者幸。’”
加上社会各界名流诸如：段祺瑞、宋哲元、马相伯、吴佩孚、李根源、冯玉祥、陈拾遗、黄炎培、蒋维乔等的赞助与支持，事情办得竟是意想不到的顺利。并于同年月，创办了以倡扬国故为主旨的《制言》学术专刊。
于是，苏州这座如诗如画的历史名城，赫然又诞生了一所令世人瞩目的学府——国学讲习会。
“各地学子，纷纷负笈来苏。”籍贯有十九省，其中以苏州、上海和江浙人最多。住宿讲习会的学员近百人。
因为学生越来越多，宿舍已不够住，又在南边买了一座苏式小楼，也作为学生宿舍。一律不交任何费用。
姚奠中和老乡郑云飞，还有河南的徐缵武，三个同学就在这座苏式小楼上同住一个宿舍。
章氏国学讲习会，除了章太炎先生主讲外，授课的教师还有章太炎先生的老友王小徐、蒋维乔、沈瓞民等，还有章氏弟子朱希祖、汪东、马宗霍、马宗芗、孙世扬、诸祖耿以及潘重规、黄焯、潘景郑等多人。
国学讲习会的一切教学行政事务，由章太炎先生的夫人汤国梨和秘书孙世扬负责。
至于章太炎先生的学术历程与学术成就，姚奠中泛泛地看过一本介绍性的书刊，比如鲁迅称他是有思想的“革命家”，也有人称他是有思想的大学问家，等等，也已经有了个粗略的印象——
章太炎早期的学术研究深受晚清学人俞樾（1821-1907）的影响。俞樾，字荫甫，晚号曲园居士，浙江德清人氏。曾任道光翰林院编修、河南学政等职，晚年在杭州诂经精舍讲学。一生著述等身，文字、历史、天文地理，乃至小说，无不涉猎。有如《群经平议》、《诸子平议》、《古书疑义举例》、《曲园杂纂》和改定《七侠五义》等著述二十余种，汇集成洋洋五百卷之《春在堂全集》。
下期介绍：姚奠中做了章先生的学生，高兴得晚上做了个梦，但醒后却被吓出一身冷汗。
王东满 著
人民文学出版社授权本报省内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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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4-23 08:27:1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