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水乡姚家斗

姚波

梦里水乡姚家斗 姚  远

【乡土情怀】 　　来到姚家斗，你会发现自己不经意踏入了一方水乡。 　　独驾一舟，沿小浃江而下，江水明净，苇草飘曳，清亮亮的天底下出现一个临水小村———姚家斗。这里是我出生之地，也是我心里默念过无数遍的故乡。 　　姚家斗，“斗”念“ｄǒｕ”音，意为形似水斗状的器具，可见此处过去地势较低。附近地名有“四斗六洋”之说，另“三斗”为施家斗、金家斗和冯家斗，“六洋”指鲍家洋、张家洋、王家洋、吴家洋、何家洋和朱田洋。沧海桑田，如今根本分辨不出从前“斗”和“洋”的痕迹。 　　３００多年前，姚家先祖大嗣公离开诸暨老家，辗转迁徙，最后栖息于小浃江之畔。水草丰美，田地肥沃，男耕女织，繁衍生息，简朴生活中延续着耕读世家的梦想和希望。晚清文学家姚燮诗句“五世儒素风，俭朴诚适宜”，诠释了姚家朴素又温暖的生活。 　　姚燮，字梅伯，号复庄，清道光时举人，善诗、词、曲、骈文，又长于绘画，尤善人物、梅花，是少见的全才。《清史·文苑传》中评价其诗风格：“苍凉抑塞，逼近少陵”，因而有“浙东杜甫”之称。他著有《复庄诗问》三十四卷、《复庄骈俪文榷》二编十六卷、《疏影搂词》五卷、《续疏影搂词》八卷、《今乐考证》十二卷、《今乐府选》一百九十二册以及《读＜红楼梦＞纲领》等作品五十多种，蔚为大观。姚燮曾作诗万首之余，而今日能读到的只有三千七百多首，大部分诗作已散失难觅。即使如此，其创作数量之多在元、明、清三朝都是首屈一指，令人惊叹。 　　近几年常有文史、书画、摄影爱好者来姚家斗探访姚燮故居，寻找姚燮生活的痕迹，往日沉寂的姚家斗也逐渐为更多人所知。 　　姚燮故居我们一直称为姚家大屋，它坐北朝南，背山临水，是一幢江南风格的四合院。故居有前后两进房子，中间是院子，每进房子各有厢房和堂前，前为穿堂，后为祖堂。迈进祖堂大门，屋内光线昏暗，打起手电，望见右墙板壁上张贴着姚燮中举的榜文，纸张斑驳发黄，但“捷报”、“贵府老爷姚”、“旨”这些字仍清晰可见……时光似乎重回１８３４年，姚燮中举，人们奔走相吿，不久喜讯传遍四乡，乡邻们纷纷前来贺喜，整个姚家斗沉浸在喜气洋洋之中…… 　　走出姚家大屋祖堂，午后阳光洒在屋后雕花石窗上，这几扇石窗光线通透，坚固耐用，窗内所饰图案多为梅花、牡丹、莲花和菊花，花朵之间蔓延着的花茎藤蔓，寓意子孙后代绵延不息。儿时在姚家大屋嬉戏奔跑，伸出小手，踮起脚跟，高高的石窗凛然不可触及……如今重回姚家大屋，先人中举的榜文、精美的石雕花窗、墙角厚厚的青苔……光阴流转，物是人非，似乎百年光阴也竟是朝夕之间的事。 　　沿姚家斗河岸走了一圈，姚燮故居前的马前埠头似乎变小了，几丛深绿的薜荔藤从河边石缝里探出来，迎风摇曳，生机盎然。老屋墙外、石桥边和河塘上都可以见到薜荔藤，它们当年该是和我先祖一起在这里扎根落脚的吧。这里一草一木，都驻了曾经的流光，几百年来静默不语，我没有理由不敬畏这些古老时光的见证者。 　　几十年前我家屋后绿树成荫，这些古树上缠满了密密的老藤，绿意深幽，阳光总被浓密的枝叶挡在外面。年龄稍长，我开始学会放慢脚步，用心去打量身边的每一棵老树，椴树、楝树、柳树、香椿树……我知道这些老树下曾有我先祖的影子，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惜时读书，勤勉不辍，知足常乐。 　　姚家斗四面环水，东面一小桥，桥外就是小浃江。沿桥下小路可抵朱家渡桥，俗称五眼桥。姚家斗边上千百年来浃水悠悠流淌，由于小浃江汇入姚家斗的外河口特别宽阔，祖先在外河口筑了一道堤坝，形似手臂，这样就把姚家斗围在臂弯里了，小浃江风浪再大，姚家斗也安然无恙。用心良苦的姚家先人又在这宽阔的堤坝上栽种很多名贵的树木，树冠高大，枝叶繁茂，树影婆娑里又几十年过去，这道堤坝由于缺乏加固修筑，加上水浪日夜冲刷，这称为“阻水墩”的堤坝现已没入水中。 　　我外祖父出生于清朝末年，儿时常听他提及姚家斗旧事。他说，姚家斗布局注重风水，这“阻水墩”就是按风水而筑，古人以“凡宅左有流水，谓之青龙；右有长道，谓之白虎；前有汗池，谓之朱雀；后有丘陵，谓之玄武，为最贵地”。姚家斗四周，皆是茫茫河水和田野，这里自然是一方风水宝地。 　　时光回到近３００年前，姚家斗也就五六户人家，皆背山临水。因避讳坐北朝南的祖堂，小村五六栋整齐的木楼皆朝东，远望去，小桥流水，绿树成荫，风光怡人，是典型的江南田园水乡。我家百年朝东祖屋，几经修缮，历经岁月风雨，庇护一代又一代姚家后人。面对祖屋，我不知怎么去表达感恩之情？面对有情的岁月，我不知怎么去表述内心的万千感慨？ 　　年岁渐长，我外出求学、工作，慢慢远离了姚家斗。安静的夜里，回望老家，宛在水中央。我梦见自己变成一尾鱼，从姚家斗的小桥上翻落下去，掉入白茫茫水里……惶恐中惊出一身冷汗，醒来方知是梦。不可思议的是，我老是重复这样的梦，在梦里，我一次次化为鱼，一次次落入桥下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