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小桃树-------姚元忠/文

安徽宿松姚氏

一棵小桃树

姚元忠/文

(此文在2014年4月21日《陕西农村报》刊登）

我家阳台上有一棵小桃树，树干才指头粗，高仅半米，却亭亭玉立在一个绿色的花盆上。顶端的五六个枝子，像一把小伞向四周张开，绿乎乎地充满着生机和活力。你哪里能想到，这棵小桃树就是我母亲的遗物啊！

母亲去年去世前，一直由保姆照护单独居住在我二弟的单元楼里（二弟一家工作在外地）。我感觉到，母亲虽然进城了，似乎与乡村老家依然有根脐带连着。老家的乡亲总是隔三差五地来县城，凡来必见母亲，与母亲唠唠嗑，也送些乡村的味道，诸如土豆、土鸡蛋、鸭蛋、小豆、绿豆、南瓜、红薯以及加工过的土特产品，如土豆粉、豆腐乳、豆腐干、豆酱、土豆干片等等，包罗万象的，反正乡村有的母亲就会有。母亲除了自己吃，就是送给我们吃。吃着老家乡村的土东西，我们会从乡村味道中，感受到家乡的亲，感受到乡亲们的暖，会记起我们原本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后代。可是母亲走后的这一年里，我再没吃上老家的土特产了。尤其是母亲在世时，来自老家的信息都是从母亲口里得知的，母亲去世后，我很少知道老家的信息了。我明显地感到，母亲是我和乡村的一条纽带。母亲去了，这条纽带似乎在渐渐断裂。

好在母亲留给我一棵小桃树。

母亲生前一个爱好就是喜欢养花。母亲年老体弱，７０多岁的人，又一身的老年病，自然不会到街上去买大盆花卉。加上二弟的单元楼阳台几乎整天都见不到阳光。所以，母亲不会养那些娇贵的花卉，她是将别人遗弃的普通花苗子捡回来，抑或别人翻盆分蔸时要一棵，栽在自己很小的盆里。这些花都很普通，很好活，也没有什么艺术造型，模样像老家的农民乡亲，土里土气的，但朴实得可爱。母亲极心疼这些花，天天在阳台上看着它们。浇水，松土，整天唠叨这里不该没有阳光。我去了，就邀我去阳台看花。我知道没有一盆像样的，但从没扫过母亲的雅兴。母亲有时让我修剪，或者翻盆，我都遵命照办。我知道，母亲爱养花是因为她心里总挂念着老家，挂念着乡村的植物。

是的，母亲是这样。春天来了，母亲就问我，老家屋场门前坎下那桃花开了没有呀？我无言以对。因为离开老家几十年了很少回去，我只记得小时候，门前坎下的桃林是我们家门前最亮丽的一景。那些桃林都是野桃，结的桃子上有茸茸的白毛，酸酸的不是很好吃，但春天桃花灼灼，分外妖娆，一片灿烂。也许母亲永远都忘不了那个生动的景，忘不了那些可爱的野生小桃树，于是母亲对来看望她的亲戚说，下次来别忘了从门前坎下野桃林里挖棵小野桃树来让我栽哦。亲戚很快满足了母亲的愿望，但带来的这棵小桃树只有筷子粗细，而且很羸弱的样子，栽它时我并没有在母亲那里，直到春天长出几个细碎的花苞，母亲才让我看。当时，我对母亲的动机并不在意，但我自以为对花的造型还有些研究，于是我建议母亲剪掉桃树上扬的枝子，让它有些艺术的元素，但母亲怎么也不同意，她说，桃子树也是人，剪了会痛的，难道为了好看就可以随便伤害它吗？

这以后，我好长时间没见到那棵小桃树，可能是城里的俗日子节奏太快，使我满满俗念的脑子没有留下空间去记起它。直到母亲去年正月突犯脑溢血去世，清理母亲的遗物时才在阳台的一角见到它。见到它，我很惊讶，它长大多了，壮实多了；见到它，我的眼泪哗啦就下来了。我想人脆弱得有时还不如一棵花啊，花能活着人却要死去；见到它我还有些惊奇，盆是新盆，土是新土，显然是母亲刚刚翻盆不久的，唉，这也许是母亲生前最后做的一件她认为十分重要的事吧。我心里明白，在她生前的心底：有家乡，有春天。然而，春天来了，母亲却永远地走了。

小桃树啊，小桃树，你如果是母亲生命的承接该多好！

记得当时，我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抱走了这盆小桃树，放在我的阳台上。一年来，我像母亲一样呵护它，养育它，浇水、施肥，拔草，松土……也许因为它是老家门前野桃子的后裔，看着它，故乡、老家那些渐行渐远的物事仿佛又重新回到我心中。

时光总是跑得那么快，又一年春天来了，我要替母亲回趟老家，走走乡下的亲戚，看看家乡那桃花盛开的地方……

安徽宿松姚氏

姚元忠，笔名阅川，汉族，陕西省镇安县人。1995年开始发表文学作品，已在全国二十多家报刊上发表小说、散文、杂文、随笔等各类文章二百余篇，有三十余篇被选载或收入某个集子，获地市以上大奖五次，已出版小小说集《一树银杏》、散文随笔集《西窗看云》。1998年加入陕西省作家协会，现为镇安县文联副主席、镇安作协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