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姚奠中先生

姚波

记姚奠中先生

朱　琦

虽然，姚奠中先生是近代国学大师章太炎门下最年轻的一位研究生，但如今也已73岁了。姚先生年长我半个世纪。我投到先生的门下已有六年时光，这六年正是我人生成长的最宝贵的年华，我从先生那苍白的头发里寻觅知识和学问，从先生脸上的皱纹里探求生活的答案。

　　第一次轻叩先生家门的时候，我是个刚进大学的17岁学生。我在中学时代就听到过先生的名声，因而初见先生不免有些紧张。但与先生只攀谈了几句，我就感到轻松自在起来。先生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使我觉得他脸上的皱纹都是笑出来的。几番笑声，把著名学者与普通学生、老与少的界限笑得无影无踪。那天，他不仅帮我解决了一些古书上的疑难，还教我怎样读古书，启发我如何做学问，足足谈了两个小时。从此，我成了先生家的常客，每到先生家毫无拘束之感。在大学二年级时，我尝试注释过两本古书，其间常有疑难问题向先生请教。先生古文底子甚厚，文字造诣极深，简直是部活字典。先生又是个通才，常常是旁征博引，开我思路。当然，先生也偶有答不上来的时候。每逢这种情况，先生总是笑着说一句，“待我给你查一查”。之后，要么将答案写在纸条上托人捎给我，要么让人叫我去他那里当面细讲。单我这样一个小卒子，不知耗费先生多少时光。

　　先生一生不去求人，更不去走什么“后门”；而且，先生总是自觉、自愿地把个人利益放在国家利益的后边，先生有4个子女，都曾在他的鼓励下到艰苦的地方经受磨练。《山西日报》曾在头版头条登了长篇通讯，赞扬他支持大儿子在某县城做出突出成绩的事迹。先生闻知此事，竟感到大惑不解，摆了摆手说：“这样的普通小事上报有什么价值？这是人人都应该做的嘛！”先生有个侄儿，大学毕业后就在他的鼓励下到了贫穷山区林县，在那里也做出突出的成绩。是的，先生并未有什么伟举，但先生日常生活中的点滴小事，却无不是其高风亮节的闪光。这是时时处处都会表现出来的、实实在在、自自然然的闪光。有人说：“姚先生乃真君子也，书生气十足”。三分善意的笑？，七分由衷的敬意。说实话，我从前也这样看先生呢！其实，先生处事豁达通脱，思维活跃敏捷，无半点迂腐之气。他在品行上如此纯正，正所谓发自天然，实是堪佩堪敬。我们常人对先生的做法感到有些可笑，正说明我们自己长了双“俗眼”。先生的“书生气”在今天某些积习成风的情况下，更显得难能可贵。

　　姚先生年长我半个世纪，从事教育工作也已半个世纪了。半个世纪的风风雨雨和辛勤劳苦，未能改变了他乐观的笑声，未曾压跨他挺直的身板。先生走起路来仍是步履有力，简直像个年轻人，皱纹是苍老的标志，但先生脸上的皱纹却是有力的线条，透露出他精神世界的活力，去年深秋，我随先生外出开会，其间曾去山中观览古迹。先生一路健步行走，坚持不要人扶。每遇山谷溪水，先生总是一跃而过，旁边的人见此情景都是赞叹不已。先生如此健康，得之于他善于修身养性，得之于他平生喜爱书法，得之于他坚持锻炼体质，也得之于他豪迈乐观的性格。先生生性豁达，淡于名利，兼之见多识广、胸怀广阔，故而虽饱经风霜、饱尝辛苦，却始终不曾被愁绪所困扰。我虽年轻，却总是多愁善感，每遇想不通的地方就找先生谈心。先生讲历史、叙往事、谈哲理，开我的眼界，拓我的胸怀，用他亲切的话语和朗朗的笑声使我精神顿爽。而我以为，先生健康的主要原因是得之于他充实、饱满、昂扬的精神世界。

　　作育人才50年，姚门弟子有几多？我外出学习，在上海、北京、长春等地求教过先生早年的学生，如今的教授或研究员。他们大都年过六旬，也已白发苍苍。提起姚先生，他们无不敬佩他深厚的学问、高尚的品德、乐观的性格。有位教授笑着对我说：“我们都是姚先生的学生，你是我的小师弟”。

（《太原日报》三晋人物1986年3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