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奠中和他的书法艺术

姚波

姚奠中和他的书法艺术
作者：  田树苌

　　一九一三年，姚奠中先生出生在山西稷山县一个农民家庭里，父亲只念过几年私塾，因家贫，不得不辍学务农，但对子女的学业却督促很严。他的伯父是前清秀才，作了几十年私塾教师和小学校长。他六岁从伯父读四书五经，并在伯父严格要求下，按日习大小楷，一直到中学毕业，从未间断。在后期，开始临帖，从元代书法家虞集的字入手，他家祖坟里有一通碑为虞集所书，虞字属赵孟頫一派，其风格清秀飘逸，他学得很像。入中学后，一位在书法上颇具造诣的李老师，最推崇颜真卿的书法及其人品，在李老师的指导下，他改学颜字。与此同时，曾从《说文》学小篆，从《隶字汇》学隶书，还买了薛氏和阮氏的《钟鼎彝器款识》，不时摹写。就这样，给他的书法打下了功底。也在这个时候，还兼习了山水、花鸟画和刻印。
　　姚奠中先生上中学是在运城。运城盐务稽核所有一位先生写得一手很好的魏体字，他深被吸引。一九三二年，他到太原就学，就开始学《石门铭》、《郑文公碑》，尤其是对《郑文公碑》用功最勤。当时誉满三晋的书法家常赞春（子襄）先生，正在他所在的学院任教，讲授《国学概论》，使他有机会向常先生求教。在子襄先生的影响下，着重攻习了小篆。
　　三十年代初，正是日本帝国主义发动“九一八事变”，加紧对中国侵略活动的年代，国家民族危难当头。年仅二十岁的姚先生血气方刚，积极投入到抗日的学生运动中。在一九三四年的一次“学潮”中，他被反动当局逮捕，和数百名师生关入警备司令部。两个月后，被拘捕的师生陆续获释，只剩他一人。终以“莫须有”的罪名，被判：“押回原籍，严加看管，永不许再到太原”。从此，他便被剥夺了在自己家乡求学的权利。
　　北方无路可走了，他只身南行，考入无锡国学馆，不久又转入章太炎先生主办的苏州章氏国学讲习会。恰好，章先生决定招考研究生，通过考试，他被录取为七个研究生中的第四名。章太炎先生既是近代著名的民主革命家，又是著名的国学大师，也是书坛巨擘，以篆书见长，兼擅行草。其篆书风格高古，笔法雄健，无一点尘俗气；其行草以逆锋入纸，多具篆籀气息，格调超逸朴茂。姚先生久慕太炎先生的大名，如今能投在门下攻读，其快慰可知。章太炎对于一些反动政客的来访，常常拒之门外，但对学生却十分热情。姚先生经常与一些同学到老师寓所恭聆教诲，除谈个人研究的专题外，别的问题，什么都可以谈。章先生曾对他说：“学篆先要写汉碑头，学隶先要写《石门颂》，学魏先要写《郑文公》。要能放得开，也要能收得住。”还特别提到《天发神谶碑》和《三体石经》。先生经过实践，觉得受益非浅。他每忆起从太炎先生学习的这段历程，常常深情地说：“受教章门，使自己眼界宽了，思路广了，功夫扎实了。学问如此，书法也如此。”
　　苏州历来是人文荟萃之地，书法名家辈出。晚清金石书法名家吴太徵影响很大，杨沂孙的篆书，也流行很广，他们对姚先生的书法都有一定影响。而怡园厅堂屏风上傅青主的四幅行草，也使他心折不已，认为傅山草书，应是明清第一家。
　　姚奠中先生是研究“汉学”的，从小学到文史哲，都在研究范围之内，解放后，才集中于古典文学方面。他在南北各大学院教书近五十年，是著名的老教授，书法只是余事。诗词不多作，但造诣也很深。他写的论诗、论书绝句，广泛被社会传诵，他写的中堂屏条，以自作诗居多。
　　早在中学时代，他就开始学刻印。在太原，曾从一位姓李的朋友那里学刀法、布局。游学无锡、苏州时，专程到西湖西泠印社参观学习，并购置《汉铜印丛》等印谱多种。有一个时期，专摹汉印，对浙派之平整纤弱越来越看不起。四十年代，他在云南大学执教时，曾继闻一多先生之后，挂牌治印，以补生活。
　　姚奠中先生对于水墨丹青亦很有工夫。中学时代，他山水花鸟都学，每有展览，他的作品总占很大比重。而对米氏山水的烟云飘渺，尤为喜爱，但苦于不似北方山水。在苏州时，一次游杭州，在雨中从虎跑下山，远瞻近眺，云雾中但见山峦树木，团团点点，全不见土石，酷似米氏笔墨，对米氏的师法造化，开创一代画风深有领悟。此后在闲暇时，纵笔挥写，无暇他顾，今已画笔搁置多年了，因而亦鲜为世人所知。
　　经历了几十年的雨洗风磨，如今姚先生已年过古稀。特别是在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党的各项政策的落实，一九五七年和“文革”时期的一切不公平的待遇得以彻底纠正，老教授焕发青春，老而益壮。他的书法艺术也经过半个多世纪的潜心耕耘，博采众长，熔铸今古，由博返约，融会贯通，人书俱老，炉火纯青，形成了自己的独特风格。他作书执笔较低，纯以中锋逆入。行书结构紧密，布局疏朗，意度沉雄，揉南帖与北碑为一炉，端严中笔势飞动，浑朴中透出一股秀逸之气，显得厚重丰腴，筋骨遒劲，雍容大方，蕴籍含蓄；金文小篆颇得章氏神趣；隶书浑朴峻宕，沉稳雄奇。他的作品两度到东邻日本展出，多次在全国性展览中展出，名满三晋，在全国也具有一定影响。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姚奠中先生几十年潜心学术兼及翰墨，著作多种，桃李遍全国。他的劳动成绩赢得了党和人民的敬爱，现在他担任着全国政协委员、山西省政协副主席、中国书法家协会山西分会副主席、山西古典文学会会长等十余种兼职。目前的岗位工作是：领导一个研究所，带着三个研究生，承担着两种科研任务，和社会活动加在一起，其繁忙可想而知。但见过姚先生的人都不相信他已七十高龄，他面色红润，精神矍铄，精力充沛。前年他在自己七旬诞辰时，写了一首诗：“时代不同了，古稀今不稀，犹当争岁月，寰宇共朝晖。”这正是老教授在学术上、在工作上，终日兢兢业业，力争为党和人民多做贡献的一颗赤子之心的最好写照。
（1985年10月）